李二狗遭报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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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狗遭报应了吗》精彩片段

“啊！”天刚蒙蒙亮，杏花村最西边的一户人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闪电一般冲出了门，往村里的接生婆家飞奔而去。

“王婆婆，我娘刚刚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怕是要早产了！”王婆子正在扫院子，李大虎忽然冲进来，着急的一边说，一边把她往外拉。李大虎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拉出了门外。

王婆子听清楚事情的原委后，赶紧扯住李大虎：“大虎，大虎，别着急！你先回去把水烧上，多多的烧！我再喊个人帮忙，随后就来。”“哎！那您可快点儿！”李大虎答应了一声，转身便没了人影。王婆子说完，回去叫上儿媳就一起去李家帮忙了。

李大虎跑回家，才喘了两口气。就招呼两个妹妹赶紧多烧水。家里跟王婆子家离的远，这一来一回的可把李大虎累得够呛。

转头看见缩在墙角的一团黑影，那是他五岁的弟弟李二狗。想起就是他昨晚上偷玩儿他的弹弓，玩完了又胡乱甩在地上不收拾，才害娘早晨起来踩到之后摔了个大跟头。

又见这会儿家里忙着烧水，李二狗也不知道去帮帮忙。李大虎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哐哐就是两脚“你个扫把星，没看到大家都在忙吗？就不会帮忙抱点柴！”说完想起什么，又一溜烟跑了出去，因为他还要去家里有牛车，每天往镇上拉人的林忠家，求他给在镇上打零工的爹爹带个信儿。

李二狗才五岁，长得随他们娘又瘦又小。而李大虎随他们爹生的高大强壮，浑身腱子肉。这下挨了李大虎两脚，疼得李二狗蜷缩在地上，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哗哗流。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难道他真是扫把星吗？李二狗出生那天，原本身体好好的爷爷，忽然就中风死了。李栓子和大伯李柱子正从山上打猎回来，才走到半山腰，就听同村人说老爷子不行了。

两兄弟急忙往家赶，李栓子心急，一时没注意踩了空。下意识去拉他大哥想站稳，结果两个人双双摔下山坡。李栓子被树枝石头划的满身口子，流了不少血，好在没有伤到筋骨。他大哥李柱子倒是伤的不轻，还断了一条腿。治好后也瘸了。

而李二狗一生下来，正好就有点长短腿，李家奶奶一时受不了双重打击，直说李二狗是个扫把星，死了他爷爷，还害他大伯瘸了腿。说他生下来就长短腿，这是克了他大伯的报应呢！于是，一给老爷子办完了葬礼，奶奶就提了分家。

分家时，李家刚盖了一年的两进青砖大瓦房分给了大伯李柱子。李栓子一家搬到了以前的老屋里，不过老屋虽然旧了点，面积还是很大的。家里的钱呢，是一文都没分，粮食给了够他们全家够吃一年的。

田地有八十一亩上等的，九亩中等的和八亩下等的。上等的全给了李大伯，李柱子家只得了中等和下等。另外十多头猪和两头牛，还有鸡鸭鹅共上百只，也是没他们的份儿。奶奶跟着大伯家，生活费两家平摊。李栓子害得大哥瘸了腿，所以这么分家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他婆娘张氏想闹也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那时张氏还在月子里，李奶奶也不管不顾，说既然已经分家了，那他们就应该赶紧搬出去。搬了家，月子也是张氏自己娘来家照顾的。

原本他们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自从李二狗出生，分家以后，日子一下难过起来，农闲时还得李栓子出去打临工。

接下来几年，也时实常有个什么三灾八难的。日子久了，连张氏也觉得李二狗确实是个扫把星。渐渐的，家里有个什么不好的事情，张氏就都下意识样李二狗身上联想。好在李栓子不这么认为，对李二狗跟其他几个孩子都一视同仁。

李二狗缓了好一会儿，才忍痛爬起身，来到柴堆前，抱了些柴火往厨房送去。李二狗心虚的把柴放到二姐李兰兰脚边，就呆呆的站着不知道怎么办了。

李兰兰看他傻站着，便冒了火“就抱这么两根柴，够干嘛的，不会多抱些？”李红红正从爹娘的房间出来，“行了，别吵了，蛋煮好了没？娘吃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生弟弟。”厨房里两口大锅都装满了水，其中一个锅里还放了六个鸡蛋。李兰兰算了算时间说“嗯，差不多了，我这就给娘送去。”

李二狗不敢再在厨房多待，又出来抱柴火。这时王婆子终于带着儿媳到了，进了门就招呼李家两个女儿快把水端进屋，就快步进了正房。

屋里张氏流了好多血，脸色苍白。不过好歹已经生了四胎，除了刚开始摔倒吓得尖叫，现在倒是沉着冷静，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深呼吸保存体力。

不多会儿，李大虎回来了，听着屋里娘亲时不时痛的低吟。两个妹妹又一盆接一盆的往里送热水，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急的李大虎只能在院子里转圈圈。

等了一个多时辰，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只有一盆盆血水在往外送。李大虎担心的来到正房窗户前问：“王婆婆，我娘要紧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王婆子声音响起“不用。”随即又说“现在情况好是不用，不过你娘双胎，又摔了跤早产，就怕大出血，你还是把孙大夫叫来吧！保险些！老婆子忙得糊涂了，多亏大虎机灵，快些去！”

李红红、李兰兰两姐妹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哪里见过这阵仗，又听见王婆子说可能大出血，吓得脸上挂满泪珠。不过手上的活儿可是一点不敢耽误。

这会儿李二狗柴早抱够了，他远远瞄见李大虎红了眼眶，生怕大哥又想起他，过来揍他。猫在柴火堆后不敢出声。见李大虎跑出门请大夫去了，才松了口气。

又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李栓子总算从镇上赶了回来。才一只脚踏进门，就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从屋里传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见屋里王婆子叫道“哎呀！大出血了！孙大夫快快快！”李栓子听见大出血脚一软，另一只脚就没跨过门槛，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李大虎听见响动，见是他爹，忙过来扶。李栓子强撑着大儿子站起来，问“你们娘怎么样了？”李红红、李兰兰见爹回来了，找到了主心骨，抱着爹哇哇大哭，李大虎终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二狗见爹回来了，也从柴火堆后爬出来，抱着爹的腿哭。李二狗心里又害怕又委屈，又后悔玩了弹弓乱丢在地上，可他真不是故意的。

李大虎见李二狗也凑了过来，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把他乱放弹弓害得娘跌倒的事跟爹说了，又说他果然是个扫把星。李二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抬头看爹爹的反应。只见李栓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到底没说什么，看着正房摇头叹气。李二狗这下心都凉了，要是以前爹爹肯定会反驳，不让别人乱讲的。

又过了两刻钟，屋里终于又传来第二个婴儿的啼哭声。李栓子忙凑到门前问孙大夫妻子的情况，得知血止住了，这才放了心。王婆子带着儿婆娘抱了两个婴儿出来，说道“是对龙凤胎呢！母子平安，恭喜恭喜！”又指着两个婴儿介绍：“这是哥哥，这是妹妹。”

李栓子赶紧把小儿子抱过来，高兴的说：“辛苦王婶子了，一会儿我叫大虎给您送谢礼去！忙了这么久累了吧！快回家歇息歇息。”王婆子累得够呛也不多话，答应了一声，把小女娃放回屋便回家去了。

李栓子抱着小儿子也进了屋。孙大夫正收拾药箱，见李栓子进来交代道“张妹子这回失血过多，命是保住了，就是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不能再生了。”李栓子已经有六个孩子了，倒无所谓：“无妨无妨，大人没事就好！孙大夫先回去歇息，一会我就打发大虎去送诊金。”孙大夫说：“行，只是这回张妹子还得捡几副药补补身子。我来得匆忙没带纸笔，回去写了药方，大虎一会来拿。”孙大夫说完背着药箱回家去了。“哎！哎！慢走！”李栓子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五味杂陈。这次怕是要花不少钱。

李栓子从钱匣子里拿了钱，让李大虎给两家送去。刚刚喜得麟儿的好心情也消了大半。家里种的粮食。除去税收，再把大米换成粗粮吃。一年也存不下两个钱。大虎眼看着就该娶婆娘了，所以农闲了他就去镇上找零工干。如今生产要出两份钱，还要给婆娘吃补药…

李栓子越想越头疼，看二狗的眼神也怪异起来，不过只是一瞬，就努力压抑着不去想自李二狗出生以来种种倒霉迹象。躺在床上的张氏就没那么克制了，心想着要不是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了，非得把二狗捉来揍上几顿！

这时李大虎送钱去了，李红红、李兰兰都凑到床前看弟弟妹妹。张氏和相公商量着给孩子们取名字，一时间又其乐融融起来。最后定了男孩子叫李小宝，女孩子叫李青青。唯独李二狗站在门边远远的看，不敢进去。

李二狗心想，不是听说当初因为他生的瘦小，怕养不活。所以给他取个贱名叫二狗，这样好养活？弟弟妹妹早产，也瘦小，怎么不取贱名了，就不怕以后养不活吗？李二狗有心提醒，踌躇良久，还是不敢说出来。

这时，张氏斜眼瞟见了门口偷看的李二狗，温声叫他进来。李二狗受宠若惊，刚挪到床边，张氏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叫李栓子揍他，要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李栓子怕婆娘被气得没了奶水，于是抓住李二狗打了几下屁股。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张氏哪里看不出来。等到李大虎回来，又窜腾着大儿子再把二狗狠狠揍一顿才解气。

夏季山里蘑菇多，张氏生产的第二天，李二狗浑身疼，也不敢在家歇，照常出去摘了一大篮子蘑菇。家里可以加菜，吃不完还可以晒干，留着冬天吃。

李二狗采完蘑菇回到家，正在喂鸡，就见外婆杨氏带着一篮子东西来家看望娘。李二狗很高兴，因为每次外婆来，都会给他们带些零嘴。“外婆！”李二狗走上前甜甜的叫着。“哎！二狗在喂鸡呢！真乖。”说完掏出颗糖塞进二狗嘴里。李二狗好久没吃过糖了，这会儿嘴里脸上心里都甜滋滋的。

见二狗浑身淤青，刚想问问疼不疼。在家里忙活的李大虎、李红红、李兰兰听见外婆来了，也都围了过来。不知是有意无意，李二狗被挤到了一边。杨氏又给每个孩子分了一颗糖问：“你们爹呢？”“爹下地去了，家里有大哥大姐和我照顾娘和呢！”李兰兰说道。杨氏摸摸李兰兰的脸蛋笑着说：“小机灵鬼儿，大家都能干！我先进屋去看看你们娘。”

杨氏进屋放下东西，见张氏正抱着小儿子李小宝喂奶，而李青青正在旁边饿的哇哇哭。杨氏忙把小外孙女抱起来哄“你怎么光喂儿子，不喂闺女呢！”“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身子虚得很呢，可抱不起两个娃娃。都怪那个扫把星！”杨氏听了张氏的话，赶紧示意她小声些。“嘘！瞎说什么呢！叫二狗听见多难受啊。”张氏不以为然：“听见最好。把我克得这么惨！怎么不报应到他自己身上去！”

杨氏也听说了这次摔跤早产的事，也理解女儿心里有怨气，说：“我刚刚瞧见二狗浑身淤青，打都打了，就过去吧！孩子也不是故意的，犯不着跟个孩子置气。唉，不说这个了，你这回给他们老李家又生了两个孩子，你婆婆就没说过来照顾你月子？”

张氏听了更来气：“哼！她？她说见着二狗就头晕呢！远远看见了都要绕着走。呵，无所谓！我跟她本来也不对付，我还懒得看见她呢！我家红红和兰儿都长大了，也能照顾我了。娘你看，那一院子的尿布、衣裳都是她们洗的，还有做饭、打扫家里。大虎砍柴、挑水、打理后院的菜地，有时闲了还能去地里帮帮他爹。家里还不是井井有条的。”

杨氏也跟着说：“就是啊，还有二狗，才五岁多点的小人儿，天天早晨出去采蘑菇，刚还帮家里喂鸡呢！”才刚提了一嘴。张氏就不耐烦起来：“哎呀！娘，别提那个扫把星了，你再多提两次，我的奶怕是都要憋回去了。到时候你小外孙没奶喝了，可怎么办？”

中午李兰兰做好了饭。李栓子也下地回来了，放下锄头首先进屋亲亲抱抱小儿子。看见岳母来了，忙招呼吃饭。

首先把张氏的那一份给端到里屋去，堂屋里众人才开始用饭。因今天来了客人，专门给张氏补身子的鸡汤也分了大半给端上了饭桌。

饭桌上，杨氏见只有李二狗畏畏缩缩不敢挑肉，专门挑青菜吃，又浑身是伤，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跟李栓子说：“栓子啊，二狗是个好孩子，又勤快长得又好看。”李栓子看了看李二狗，秒懂丈母娘的意思，接话说：“我知道了，昨天正在气头上…其实后来想想哪个小孩子小时候不调皮的。我小时候也调皮呢，没少挨我娘的打。”说完就给李二狗碗里挑了好几筷子肉。

下午杨氏又待了会儿，就要回家去了。孩子们都很舍不得，硬拉着外婆不让走，说吃了晚饭再走。杨氏无奈的说：“家里活儿多，孩子也多，我早点回去还能帮帮忙。等你们弟弟妹妹满月酒，外婆再来！还给你们带糖吃！”大家也无法，只得放外婆回去。

杨氏跟众人告别出了门，才没走多远，后面有个小尾巴跟了上来。“外婆！外婆！我送你到村口吧！”原来是李二狗。杨氏欢喜的牵起李二狗的手，温柔的说：“行啊，只是二狗一会儿找得着回家的路吗？”李二狗拍了拍小胸脯，骄傲的说：“能啊！我这几天每天都出门采蘑菇，村里早就很熟了！”“好好好，我们二狗真厉害！”

转眼到了村口，杨氏蹲下摸摸李二狗的头，细细端详着。李栓子长得高大端正，自家闺女也说的上小家碧玉。孩子们都长得不错，特别是二狗，长得最像张氏，眉清目秀的，倒像个读书人。只可惜生的不是时候，不招人待见。

杨氏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又担心他年纪小，听不懂。只是说：“二狗啊，乖孩子，你爹今天在饭桌上的话你听懂了吗？”李二狗点了点头说：“嗯，爹爹说他小时候也经常挨骂挨打的。”杨氏笑了笑说：“对呀，每个人小的时候都会犯错的，咱们知道错了，改了就还是好孩子。以后做事细心些，拿了东西要放回原位。”李二狗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嗯，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把东西乱放了。”

杨氏又摸了摸李二狗的头，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两颗糖来递给李二狗说：“行了，天色不早了，外婆该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去吧。”李二狗惊喜的接过两颗糖，小心的放进衣服，还拿手捂着生怕掉了。要知道家里的糖，都是娘管着的，根本不拿给他吃。娘给哥哥姐姐分了糖，只有大姐偶尔会偷偷把自己的糖咬碎，分一半给他吃。

李二狗跟外婆道了再见，使劲朝外婆挥着手。直到看不见外婆的身影了，才转过身慢慢挪动步子往家走去。才走至村中大杏花树下，树后忽然跳出个癞头小子。

那癞头小子今年七岁了，是村里王二麻子家的小儿子，家里希望他健康长大，便取名叫小康。王氏家族在杏花村人口最多，是个大家族，村里人都尽量避免和王家的人起冲突。

王小康家里娇惯，被宠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在村里是个小霸王。他拦住李二狗的去路，叉着腰学土匪：“站住！你怀里藏着什么呢？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李二狗被王小康拦住去路，两只捂着糖的手下意识捂得更紧了。王小康看出端倪，大声喝道：“藏了什么好东西？给本大王交出来！”李二狗好不容易得了两块糖哪里肯给，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可李二狗生的清瘦，王小康家里肉就没断过，长得很是肥壮。才跑两步就被王小康抓住后脖领子，一把掀翻在地。

李二狗摔地上了，双手还是死死捂着衣服里的糖不放。王小康跨坐在李二狗身上，使出吃奶的劲掰着他的手。咬牙说：“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王小康用左手加上身奋力压住扭来扭去的李二狗，右手往李二狗衣服里摸去。很快就摸到了那两块糖，正往外掏呢。李二狗找到机会狠狠的咬住了王小康的左手。“啊！”王小康吃痛，立刻从李二狗身上跳了起来。狠狠朝着李二狗踹上两脚泄愤。接着打开右手，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值得这样护着。

“哈？！就两颗破冰糖啊！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王小康大失所望，把两颗冰糖用力甩到李二狗脸上。又骂道：“呸！死穷鬼！就为了两颗糖？还敢咬我！以后小爷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哼哼，回家吃肉去咯~”说完大摇大摆回家去了。

七岁的孩子到底没有多大力气，李二狗身上伤得倒不重。可他的心被狠狠伤害了，他要隔很久很久很久才能吃到的糖，那么甜那么好吃，每次吃到他都会很开心。现在就像垃圾一样被人丢到地上了。李二狗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地上冰糖，踌躇良久，最后还是把沾了泥巴的糖捡了起来走了。不过他没有回家，而且去了他经常去采蘑菇的小山上。李二狗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座小山不算高，翻过小山后，紧挨着过去十多米，有一条小河。小河水不深，只到一个成年人的胸口。李二狗爬到山上，找了棵树靠着坐下，看着水里五六个孩子游泳打水仗。看得他呵呵呵的笑，暂时忘记了烦恼。

不知过了多久，李二狗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这可把正发呆的李二狗吓了一哆嗦：“啊！谁呀！”拍他的人也被李二狗吓得一哆嗦：“二狗，我是石头啊，你干嘛呢？刚刚叫你也不应声。”“啊？我没听见。”李二狗站起身。捏着拳头的手抚了抚胸口。

石头看见李二狗捏着拳头的手好奇的问：“你手里拿着什么呢？”“哦，是两块糖，刚刚不小心掉地上有点脏了，你要吗？分你一块。”石头家一家三口，父亲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全家就靠母亲侍弄几亩薄田。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哪里会嫌弃沾了点泥巴的糖。

石头伸手接过糖，道了谢。胡乱在衣服上擦擦脏了的糖，立马放进了嘴里。一丝甜意在嘴里散发开来，石头幸福的眯起了眼。又一次跟李二狗道谢：“太好吃了！谢谢你二狗，我都记不清上一次吃糖是什么时候了。”李二狗好似被幸福的石头感染，忘却了之前的烦恼，也笑呵呵的把糖吃了。

李二狗每天早晨出来采一篮子蘑菇。有时会碰见同样出来采蘑菇、摘野菜的石头，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起来。不过李二狗只是每天早晨过来，下午过来还是头一回。“石头，你怎么提着篮子？你早晨比我采得多呢，下午还来？要采多少啊？”石头抿了抿嘴说：“我们家没有菜地，全家吃菜就靠这些蘑菇、野菜了。而且冬天没有菜吃，也得储存些野菜干野蘑菇干，留着冬天吃。”原来石头家就靠他娘一个女人种地，已经精疲力尽，哪有时间再种菜，而且家里又小，也没有地方能种菜的。所以吃菜就靠石头出去采蘑菇摘野菜了。

“唉，要是我生在王小康家就好了，他家好有钱的。我刚刚过来时路过他家，他正坐在门边啃猪蹄呢！”石头毫不遮掩的诉说着他的羡慕之情。“而且他不用干活，他还有风车、拨浪鼓、风筝……”李二狗听他居然提起了王小康，想起刚刚被揍，登时不高兴起来。不过他也不打算跟石头诉苦，因为被人压着打，实在太丢人了！所以只是听着石头细数王小康有些什么玩具。过年过节镇上有庙会，王小康都是全家一起去，他爹还会把他驮在肩膀上诸如此类，但是李二狗并不搭腔，只是偶尔“嗯嗯”的附和两句。

李二狗虽然嘴上不想承认羡慕王小康，但是心里也深有同感，有钱真好啊！小小的李二狗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些，今天倒叫石头来了个醍醐灌顶。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用钱买的呀！要是自己也能有很多很多钱就好了！

两人又聊了些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庙会有多热闹好玩。又说好等他们长高了，一起去河里学游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约好明天早晨一起过来干活儿。定了在两家相交的路口见面。

李二狗回到家，饭正好端上桌，跟爹爹打了招呼，就要上桌吃饭。张氏在里屋听见李二狗回来了，大喊：“这一个下午不知跑哪儿疯去了！家里这么多活儿，也不晓得帮帮忙！哦！要吃饭了，他倒冒出来了！除了吃还会干什么？！不许吃！不是喜欢在外面玩吗？死外面得了！”李二狗听了，屁股连忙从凳子上抬了起来。李栓子边扯他坐下，边劝道：“行了，孩子他娘，二狗才五岁，在家也帮不了多少忙。再说你现在在坐月子呢，可不兴生气，小心伤了身子留下后遗症呢！吃饭吃饭。”说完朝孩子们挥手。

里屋的张氏却不依不饶“就他金贵？家里大虎、红红、兰儿哪个不干活的！”张氏这一喊，把她自己刚刚好不容易哄睡的两个小婴儿吵醒了。张氏正准备吃饭呢，这两个小的又醒了，心里更恼。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怕吓着了小儿子。张氏忙把小宝抱起来哦哦的哄着。李红红听见弟弟妹妹哭了，就进了屋，熟练的抱起小妹青儿也哄了起来。

李红红从前就常常帮着带李二狗，这会儿多抱几次就得心应手了。李红红边哄小妹，边劝她娘说：“娘，二狗才五岁，干的活儿已经挺多的了。舅舅家几个表哥表弟可是一点儿活儿都不沾的。”

李红红家里家外一把手，帮张氏减轻不少负担，又是第一个女儿，张氏很是喜欢。所以就算李红红帮她最讨厌的李二狗说话，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警告道：“你少帮他说话，平时也离他远点，小心被他克了。你看看你娘我，这次差点命都没了！”

张氏说话，并没有特意小声，外面堂屋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李二狗听了，把左手藏在饭桌下，指甲用力掐着掌心，强忍着不想哭出来。可到底是个孩子，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李栓子开始时也有点动摇，但冷静下来想想还是觉得是巧合。自己老爹早前就常说自己头晕无力，那天怕是正好发作。大哥更是被他连累，才摔断了腿。大虎有弹弓，二狗没有，早就求他也给做一个了。他忙着打零工，也没放在心上。所以二狗才会趁晚上偷偷拿了玩儿，害得他娘摔了跤，李栓子感觉自己也有点责任。

眼下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李二狗，毕竟也是自己亲儿子，不免有点心疼。“行了行了，两个小的被吵醒，又不知要哄多久呢，少说两句。我跟兰儿吃了进去换你们。”说完去把里屋的门给关上了。

第二天一早，李二狗匆匆吃了早饭。就往石头家去了，昨天他们说好了一起去采蘑菇。以往他们虽然都是去那座山，但是山很大，他们有时碰见，有时碰不见。经过昨天下午，两个人已经成了好朋友，相约以后每天都一起去。

李二狗路刚走一半，就碰见了也在往他家赶的石头。两人愣了一下，便相视一笑，并肩往山上去了。去山上的路挺远，路上李二狗常常要要歇一会儿。但是今天有人陪着，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两个人一起干活，就是比一个人干有劲。有人说话解闷，篮子都装满了，也一点不觉得累。采够了蘑菇，一起提着篮子往家走，要分别时，都依依不舍起来。石头看着李二狗说：“二狗，今天下午咱们出来捉迷藏吧！”

李二狗想起昨天的事，犹豫不决，最后只能婉转的拒绝：“嗯…好是好啊，可是你下午不是也要去山上摘野菜吗？就没有时间玩了。”石头又说：“没事的，我中午不午休了，吃了饭就去，再摘快一点。等我回来了，我们再叫几个人一起捉迷藏去！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在我家附近有一户人家，前两年发了财，全家都搬县里去了。他家就空下来了，虽然落了锁，但是他家后院院墙有一个地方塌了。我们找几块石头垫垫，就可以爬进去了！他家好大呢！玩捉迷藏正合适！这样吧，你吃了午饭，再过一个半时辰，你就来这里等我，那时我应该刚好摘完野菜回来了。你跟我去我家放了东西，我们就去捉迷藏。”

李二狗听了很是心动，家里没人跟他玩。爹回家后，地里的活儿一把挑，平均下来他干的也少了，玩的时间多了。大哥除了砍柴、挑水，还会去另一座高山外围做几个陷阱打打猎，偶尔也能拿回只野兔野鸡的。他心里很想跟着去，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大哥讨厌他，因为他跟娘一样觉得是因为他，家里日子才越过越苦。爹不在家时，不顺心了还会打他几下，更别说带他去打猎了。二姐也不喜欢他，不过倒是不打不骂，只是当他是隐形人。大姐对他最好，可是大姐有太多家务要做，自己都没时间玩儿，根本无暇顾及他。

李二狗纠结了再纠结，最终还是抵不过捉迷藏的诱惑，答应了下来。石头见他答应，跟他挥手告别，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李二狗回到家，先是喂了鸡，然后又擦桌子又扫地。就想着表现的好一点，下午他溜出去玩，被发现了能罚他轻一点。院子里李红红和李兰兰正洗全家的衣服和弟弟妹妹的尿布。李兰兰见了奇怪道：“他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勤快。”李红红叹了口气说：“昨天不是被骂了嘛。”用力拧干了手里一件衣服，又说：“剩下的这些你清吧，我去做午饭了。”

中午吃饭，李栓子从地里回来了，李大虎也砍柴回来了。饭桌上，李栓子冲着里屋对张氏说：“林忠帮忙带话，问镇上的活儿还去不去了，不去的话就给我结工钱了。我说不去了，托他明天帮我把工钱带回来。”张氏听了着急的说：“哎呀，去呀！怎么不去？！这次生孩子，请接生婆、请大夫、抓药花了不少钱，家底都快掏空了！这个窟窿不得补上去吗？等小宝满月了，办满月酒也得钱。再说了，大虎年后就十六了，也该说亲事了。现在不多存点钱，到时候拿什么娶婆娘？！”

李栓子甚觉心累：“你不是在坐月子吗？你坐完月子我再出去。满月酒要钱，也有礼收，账不就平了。”张氏反驳道：“等做完月子，过不多久，又该忙着秋收了。”李栓子听了食欲都没了，放下筷子说：“我出去了，家里忙不过来。大不了秋收完，正好农闲了再出去。”张氏还想说什么，李栓子只说“行了，听我的。”

下午，李栓子歇了会儿午觉，又去地里忙活了。水缸里的水，洗衣做饭已经见底。李大虎忙着把水缸挑满，又要去后院侍弄菜地。李红红李兰兰忙完家务，就拿着针线去了张氏屋里，一来张氏坐月子，有什么事眼前有人好吩咐，二来爹爹和大哥他们干活费鞋，得多备几双。就算做得多了，爹爹去镇上干活的时候，也可以卖钱。

下午，李二狗看了看天色，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见大家各司其职，也无人注意他。把鸡喂了，便悄悄溜了出去。到了约定的地点，等了一会儿，就见远处石头提着篮子出现了。李二狗忙挥手示意。石头远远的看见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石头高兴的牵起李二狗的手，向自己家快步走着。“走！我们先把这些东西放回家，就去玩！”

不一会儿，到了石头家。石头领着李二狗进了自家院子。并没有放下东西就走，而是拿了簸箕把野菜、蘑菇平铺上去，准备晒干。边干还边跟李二狗小声说：“再等等，弄完咱就走。”

李二狗打量着石头的家，只有三间破烂的稻草房，一间当厨房，一间是堂屋，剩下一间是卧室，石头一家三口都睡在那间卧室里。旁边用木板搭了一个小小的茅厕。院子也很小，还分了一半的地方拿来养鸡，根本没地方种菜了，难怪石头家吃菜要靠摘野菜吃呢。李二狗家虽然也破旧，但是很大。听说以前爷爷还在时，那时也还没有修新的青砖房。爷爷奶奶、大伯一家、加上自己一家都住得下。后院更是有大片的菜地，还有鸡圈和空着的猪圈和牛棚。前院还有一口井。

石头麻利的干着活儿，也不说话。李二狗注意到石头家除了鸡偶尔叫两声，出奇的安静，便问：“你家没人啊？”石头忙捂住李二狗的嘴，小声说：“嘘~我爹在屋里睡觉呢。”李二狗疑惑，也小声说：“你爹还~赖床呢？我爹中午只睡了一会儿，就又下地去了。”

石头解释道：“我爹不是赖床，他是病了。我记事起就这样了。我娘说是，我爹爬到树上摘板栗，不小心摔了下来，从那以后就动不了了，只能躺在床上。”石头嘴上说话，手里的活儿没停，把簸箕放到了高高的木架子上晒着。“终于好了！我们走吧！”

石头处理完野菜、蘑菇，拉着李二狗出了门。又去邻居家喊了四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一起捉迷藏。众人来到他所说的那户人家的后院，墙下堆了几块石头，显然这几人是惯犯啊。

那四个孩子都熟练的翻进了院子，石头也爬上了院墙，却没急着跳下去，而是伸着手朝李二狗说：“你第一次翻墙吧，别怕，踩着石头到墙边，再抓着我的手，一用力就上来了。”李二狗照着石头说的，还是费了点力才爬上来。石头拉上了李二狗，先跳进了院子，站在墙边，伸着两只手朝李二狗说：“这墙不高，跳下来没事的，我接着你！”

李二狗原有些害怕，听了石头的话，也鼓起勇气跳了下去。别的小孩轻松能跳下来的，可由于他有点长短腿，两只脚不能同时落地。下来时李二狗脚一崴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石头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人都齐了，开始游戏之前，石头先跟那四个孩子介绍：“这是二狗，我去摘野菜时认识的朋友。”又指着那四个孩子对李二狗一一介绍说：“这是大毛，这是黑子，这是小花，这是四丫，我们都是邻居。”

大家简单打了招呼，直接进入正题，猜拳输了的抓人。第一回就是李二狗来抓，大家欢呼雀跃。因为李二狗是第一次来，他们对这里早就很熟悉了，大占优势。

李二狗面对着墙开始数数，数到一百个数，开始找人。这户人家果然很大，杂物又多，所以这里很适合捉迷藏。

由于李二狗对这里不熟悉，找了好久，愣是从小花旁边路过好几次也没发现她。最后还是小花没忍住笑出了声，才被抓到。几轮下来，只要是别人抓，李二狗总是第一个被抓到。

又轮到李二狗抓人，黑子找了间最黑的、背光的房，倒挂在一个不知原来是何物的高高的破架子上。进屋的李二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扫到他的头了。

抬头一看，是个倒吊着的人散落的头发，黑子人如其名长得黢黑，在这屋子里更看不清是谁了，吓得李二狗连滚带爬：“啊！啊！”的尖叫着跑了出去。黑子见李二狗那样，从架子上跳下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时间从孩子们的笑声中一点点流走，太阳也快落山了。李二狗算着时间该回去了，做晚饭时还能帮忙烧个火，要是又踩着饭点回去，又得被骂。但大家正玩在兴头上，拉着李二狗说再来最后一把。

李二狗也意犹未尽，因为他找人时，发现了一个藏人好地方，一个不起眼的浅坑。旁边还有很多散落的干稻草。要是躺在坑里，再用稻草一盖，他们准找不着。终是抵不过胜利的诱惑，同意了。

这回轮到黑子抓人，李二狗冲着他先前发现的好地方就冲了过去藏好。又用地上干稻草把自己埋好。

听着外面黑子已经开始找人了，李二狗想这次他一定赢。忽然旁边动了一下，难道别人也发现这个好地方，先过来了？李二狗忙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小声说：“喂，别出声啊。”

“嗯？”一个疑惑的、低沉的声音响起。李二狗感觉声音不对，转头去看。那人也转了过来，正扒着他们中间的稻草。

“啊！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边叫边往坑边爬，可是腿已经吓软了。费了老半天劲才爬上浅坑，来到地面。这时旁边的“鬼”站了起来，吓得李二狗浑身都软了。更别说跑了，只能把头埋着，本能的尖叫着。

黑子以为石头、大毛几个也学他吓唬李二狗呢，听到声音赶紧过来抓人。石头他们也都以为是黑子又扮鬼吓人，忙出来看热闹。

石头他们五个到了，只见李二狗趴在地上尖叫，旁边还站着个披头散发，脸都被头发遮住的人。因为那人站在浅坑里还没出来，所以石头他们也看不到他的脚。这时已经傍晚，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常听老人说鬼是没有脚的，五人也都以为真撞了鬼。都跟着尖叫起来：“啊！真的有鬼！他没有脚！啊！”四丫、黑子转身就逃，大毛跌坐在地上吓得尿了裤子，小花在原地大哭忘了跑。石头跑了两步，又回头喊道：“你们别愣着，快跑啊！二狗！快过来！”

那“鬼”是个喝醉了酒的男子。这会儿刚醒，还迷糊着呢，被李二狗尖叫声吵的脑瓜仁直突突。才刚站起来，看见四面八方又跑来几个小孩子。一见了他就大喊大叫说他是鬼，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男子把脸上的头发往两边拨开。“喂喂喂！我是人！别喊了别喊了！你们看这不就是我的脚吗？脑子都要被你们喊炸了！”说着从浅坑里走了出来。又摆摆他的脚，给众人展示。石头、大毛、小花和李二狗看到这人露出了脸还有脚，还真是个人，才冷静下来。至于四丫和黑子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那个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说：“说说吧，你们是谁啊？怎么到我家来了？还说我是鬼，我只是喝了酒，在这里睡着了。”石头把他家搬去县里以后，常常有小孩子翻墙过来这里捉迷藏的事说了。那男子听了，往后院走去，石头他们四个也跟在后面。“嗯？这墙怎么塌了这么大一块？”

话音刚落，就见矮墙上冒出一个头来。“大毛！大毛！”原来是大毛的奶奶找来了。大毛听见奶奶叫他，忙答应了一声：“哎！我在这儿！”大毛奶奶看到了孙子，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哎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四丫他们说你们撞见鬼了，可把奶奶吓死了！快过来！”

“不是的，我们看错了，是那个大叔。他说这里是他家呢。”大毛走过去，边翻墙，边跟奶奶解释。大毛奶奶起先满眼都是孙子，这会儿才注意到旁人。看到那男子，原来认识。“哟！这不是吴老二吗？都有两年多没见了吧！你们回来了？”

吴老二解释道：“没有，我一个人。以后我就住这儿了。”大毛奶奶把孙子扶过了矮墙，不忘八卦：“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你们分家了啊？”

吴老二尴尬的笑了笑说：“嗯嗯，是啊。”随即又转移话题，对石头几个说：“我这里只住我一个人，怪空旷的，你们以后还是可以来捉迷藏。只是不要再翻墙了，敲门，我自会给你们开。”还在院里的石头、小花、李二狗听了都欢呼雀跃。“好！谢谢吴二叔！”“哦~哦~哦~”矮墙外也传来三声欢呼，原来是四丫、黑子、大毛都在外头听着呢！

孩子们正开心呢，吴老二就泼冷水道：“不过这房子空了快三年了，我要叫人来修补打扫。还要添置家具，起码要一个月你们才能再来玩儿了。”孩子们听了，果然蔫了。

大毛奶奶见吴老二就他一个大男人在家，肯定不会做饭，热情的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老二啊，你这都没收拾呢，怎么开伙啊？上我家吃去吧！”吴老二也没推辞：“好啊，只是这一个月都要麻烦婶子了。到时我给婶子些生活费。”

大毛奶奶摆摆手拒绝说：“哦哟~乡里乡亲的吃个饭还要什么钱。大毛他们过来玩，还给你添麻烦了呢！你过来吃就是了，多加双筷子的事。”吴老二想了想又说：“那接下来一个月修房子得请工人，工人吃饭就请婶子家做。给婶子算工钱。”大毛奶奶听有活儿接，连连答应：“那行！那行！”

李二狗听他们说吃饭、吃饭，才忽然想起他被吓得忘记要赶着吃饭之前回家了！完了！完了！匆匆跟众人打了招呼，翻过矮墙，撒腿就往家跑去。

李二狗跑到了自家门口，却不敢进去。战战兢兢的躲在门外往里看，发现大姐二姐正摆桌子呢。李二狗心里哀叹，又是饭点！他还真准时啊！

李二狗正想着能不能编个理由蒙混过关。就感觉有一只大手摸上了他的头。李二狗吓得一激灵，回头看，原来是爹下地回来了。李栓子走到家门口，见二儿子在那儿扒门缝，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扶着儿子的头进门了。

李栓子拉着李二狗进了门，在院子里劈柴的大儿子大虎和在堂屋摆饭的两个女儿，都抬头跟他打招呼。“爹，锄头给我吧。”“爹。”“爹回来了。”李栓子把锄头递给李大虎说：“嗯，放好就来吃饭了。”又冲两个女儿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李栓子进了堂屋，没有立刻坐下用饭，而是拉着二儿子进了里屋。张氏见相公回来了，高兴的说：“当家的回来了，辛苦了。”又见李栓子手里居然还拖着李二狗，上扬的嘴角顿时落了下来“你把他领进来干什么？”李栓子说：“啊，我俩一起回来的。他下午去地里找我了，还帮着除草呢！”说完就坐到床边看他小儿子去了。

李二狗看着已经睡着了的弟弟妹妹。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婴儿，真小！真丑啊！而且两个还长得一模一样，真想去摸一摸是什么感觉的！

李栓子看完小儿子，就领着李二狗出来堂屋吃饭了。幸运躲过一劫的李二狗，胃口都好了！还多夹了几筷子菜。

往后几天，除了下雨，李二狗都是照常早晨吃了饭，就去跟石头约好地方见面，一起去山上采蘑菇野菜。

下午偶尔溜出去玩，然后就听石头他们跟他说听来的八卦，原来那天遇见的吴老二名叫吴守德，是吴家的二儿子，今年三十八了。年轻时死活不愿意成亲，拖到他都二十三了，家里没办法瞒着他给他订了婚事。到了结婚那天被押着拜的堂，他才晓得是自己成亲呢。他成亲以后一直没孩子，到三十岁时跟他娘子和离了。他家拿他没办法，也就不管他了。

这天，李二狗和石头把篮子都装满了。看天色还早，就跑到了河边打水漂玩。石头跟李二狗说着吴家院子的翻修近况：“昨天他们在吴二叔家除草，那草丛里竟然有好多坨屎！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翻进人家院子里拉屎呢！”说完还伸出小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李二狗也学着石头的样子，嫌弃得在鼻子前扇风。“呕，真恶心！”

石头打了一个水漂，拍拍手。往怀里掏了什么，捏在手里说：“二狗，过来，你猜我拿的什么？”李二狗凑过去，想从石头的指缝里看看是什么。石头忙把手藏到背后。“不准偷看！”李二狗嘿嘿笑了笑说：“我猜不着。”

石头把手伸到李二狗面前打开，是两颗糖。李二狗惊喜的叫出声：“哇！”石头分了李二狗一颗，自己吃了一颗。“这是吴二叔给的！他给了我一罐子呢！以后我天天带两颗出来，咱们一人一颗！”李二狗也把糖吃了，甜甜的笑答应着：“嗯！石头你真好！”以后可以天天吃到糖了，真是太好了！

又玩了一会儿，看着天色，时间差不多了。两人结伴往回走，走到岔路口，告了别各自回了家。

李二狗心情吃到糖很好，回到家刚喂了鸡，见厨房升起了炊烟，连忙过去帮忙添柴看火。今天是李兰兰做饭，她见二狗今天居然主动来帮忙。难得给了他好脸色，还跟他说了好几句话。

三菜一汤，还有张氏补身子开的小灶很快就做好了，李大虎、李红红都过来帮忙端菜、端饭、拿碗筷。李二狗还太小，怕他摔了东西，就没有叫他帮忙。

李栓子也回家了，李红红把里屋张氏的饭菜端去以后，全家人才开始吃饭。李栓子吃了两口，就冲着里屋的张氏说起今天在田间听到的新闻。“婆娘！刚我回来时，听说北边在打仗了，我军大败！唉，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影响啊。”张氏正吃得香，听相公说北边打仗，不以为然：“你瞎担心什么？咱离北边远着呢！再怎么也打不到咱们这儿来。”

李栓子摇摇头：“唉，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打仗了，赋税说不定要上调呢！”张氏一听要涨赋税，顿时吃不下饭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呀！为什么要打仗啊！好好的不行吗？当家的，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呀！”李栓子无语：“我哪里知道！这不是还没涨吗？你先把心放回去！吃饭吃饭！”

李大虎对打仗很是好奇，一连问了李栓子三个问题：“爹，打仗是什么样的？是跟谁打啊？打到哪儿了？”李栓子只听别人提了一嘴，多的也不知道，就说：“好像是说跟匈奴人打，听说那匈奴人个个身强体壮，有我们两人高！”

李大虎被他爹这夸张的说辞吓得目瞪口呆，说话都结巴了：“两…两人高？真有我们两人高？那我们输了倒也不奇怪了！”李栓子又说：“那可不一定！我们的大将军那是很厉害的！会兵法！”李大虎又问：“那怎么输了？”李栓子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说：“这打仗本来就有输有赢嘛！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你要是想听，下午跟我一起去地里。”

李大虎想着下午要去地里听打仗的事，午休都睡不着觉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等到李栓子睡醒，准备出门了。临走前不忘托两个妹妹下午抽空给后院六分菜地捉捉虫。

李栓子出门前倒是问了李二狗要不要一起去，李二狗只是个五岁的小娃，不知道什么是打仗，更不知道什么是兵法。倒是被有两人高的匈奴人给吓到了，中午午睡还做了噩梦，梦见匈奴人比他们的房子还高，长着一张血盆大口，一口一个小娃娃！把石头、大毛、黑子、四丫、小花全给吃了！马上就轮到他，已经被提着后脖颈送到嘴边了，幸亏这时爹爹敲了他房间的门把他喊醒。再听到爹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地里，听跟匈奴怎么打仗的，李二狗连忙拒绝了。

李栓子和李大虎走后，李二狗被两个姐姐叫去后院菜园捉虫，捉的虫还可以喂鸡。可这菜园也太大了，这虫儿好像怎么也捉不完，而且下午太阳又晒。才捉了十几条，李二狗就没了耐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想去找石头他们，跟他们说匈奴人的故事。而且因为吴守德给屋子翻修，他们没地儿玩捉迷藏了。除了石头，他都好多天没见大毛、小花他们几个了。

于是李二狗借口下午又该喂鸡了，喂完鸡再回来捉虫子，就回了前院。前院很安静，李栓子和李大虎出门去了。张氏坐月子又不出屋的。李二狗把他们捉的虫喂了鸡，又切了点野草喂了。在前院等了一会儿，见两个姐姐没有过来，便偷偷溜了出去。

出门后，轻轻的把门掩上。想着石头这会儿应该已经摘完野菜回家了，就一蹦一跳向着石头家去了。

李二狗走了一刻钟才到了石头家门外，石头家的院子是用篱笆围的。能一眼就看见石头正在扫鸡圈。李二狗知道石头的爹在休息，就没有喊，只是看着。等石头也看见他了，李二狗才朝石头勾勾手，示意他过来。

石头过去开了院门，问：“二狗，你怎么来了？”李二狗说：“我来找你们玩啊，你能出门吗？”石头放下扫把，蹑手蹑脚的走到他家卧房窗外，朝里看了一眼。又蹑手蹑脚的回到院门，小声说：“我爹睡着了，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就回来。”

石头出来关了院门，拉着李二狗还是蹑手蹑脚的走着。边走边听他家卧房有没有传来声音。走到十几米开外，才跑了起来。石头跟李二狗解释，因为他爹今天心情不好，要不是他爹睡着了，他还不敢出来呢。

李二狗跟石头，一家一家的去找另外四个小伙伴，谁知大毛和四丫都不在家。天气热，大毛跟他几个堂兄去河里游泳去了，四丫跟她娘走外婆家去了。最后只喊到了黑子和小花出来。

四个人商量着玩什么。李二狗却说：“等等再玩，找个阴凉的地方，我给你们讲个匈奴人的故事。”四人疑惑得问：“什么人？”找了棵大树在底下坐着，李二狗才开始说起了故事：“我爹说，那些匈奴人比我们的房子还高呢！长得又胖，脑袋也大，嘴巴能有我们的脸盆那么大！还喜欢吃小孩子，像我们这样的，匈奴人是一口一个！直接吞了，嚼都不用嚼……”

李二狗把自己的梦，当故事讲给了小伙伴听。还添油加醋，把石头、黑子、小花哄的是一愣一愣的。李二狗见了他们的反应，心里得意极了。小花更是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下去。黑子嘲笑小花胆小，李二狗维护起小花说：“你还说小花呢，上次捉迷藏见鬼你跑的最快。”黑子狡辩道：“什么呀！我可不是逃跑，我是给你们喊救兵去了！你才是最胆小，趴在地上都不敢起来了！”李二狗被揭了短，不服道：“那也比你跑了强！”

一时间剑拔弩张，就差打起来了。幸好这时吴守德出现了，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我也听听。”石头把李二狗讲的故事复述了一遍。吴守德听完，发现是吓小孩子的故事，但也没有揭穿。还配合的说这个故事是真的，他听去北方的商人说过的。石头和黑子原来没当真，这下吴守德这个大人也说是真的，他们立刻相信了，想想那匈奴人的样子，一脸害怕。

吴守德成功吓到了小孩，捂嘴笑了笑，接着从他提着准备犒劳工人的糕点中匀了一包出来。“这包绿豆糕你们分着吃了吧。我家还要半个月就差不多能翻修好了，到时欢迎你们再来玩哦。我得回去看着工人做活儿了，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在这儿慢慢玩。”

几个小孩接过绿豆糕，谢过了吴守德，又跟他说了再见。就开始分绿豆糕。一包里面有十二块，他们一人三块。吃着香甜的绿豆糕，吓人的匈奴人也暂时忘却了。这还是李二狗第一次吃绿豆糕，他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比冰糖还好吃呢！

李二狗囫囵吃了一块，剩下两块舍不得吃。用原先包糕点的纸又包了起来。石头、黑子、小花几个家都离得近，直接拿回家就是，用不着包装纸了。几人得了绿豆糕，都没舍得吃完，也没心思玩了，只想快点把绿豆糕放回家。

大家都急着回家，自然也就散了。李二狗小心的拿着包了绿豆糕的纸包，那绿豆糕软软的，入口就化了，生怕把它颠碎了。同样的路，到家的时间也比平时慢一些。

李二狗到了家，轻轻开了院门。听到正房有说话声，这是两个姐姐，又去做针线活了。李二狗学着石头那蹑手蹑脚的样子回了自己屋。纠结着这绿豆糕怎么分，最后决定自己留一块，还有一块爹爹和大姐一人一半。

晚上李栓子和李大虎回来了，家里几个没出门的都好奇的问他们去地里都听到什么了。李栓子父子两人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只是说：“就说是跟匈奴打，打败了，死了好多人。别的就不清楚了。我们这里离打仗的地方远，又是个偏远小村庄，最多也就听到这些了。”

晚上吃了饭，今天轮到李红红洗碗。李二狗回屋掰了一半绿豆糕，悄悄溜进了厨房。李红红以为他来帮忙，就说：“二狗，你回屋睡觉吧，我这马上就洗完了。”李二狗没说话，等大姐洗完了碗才说：“大姐你过来，把眼睛闭上，我给你吃个好东西。”李红红以为是他早上出去摘蘑菇时摘到了野果子，蹲下身配合的闭上眼睛张开嘴。

李二狗见状，把半块绿豆糕塞进了大姐嘴里。李红红嚼了几下才发现不对，软软绵绵的，入口即化，还有点绿豆味。问了李二狗哪里来的，他自己吃了没有？李二狗只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下午去了村里那个发了财的吴家附近玩，吴家的主人给很多小孩子都发了绿豆糕吃，他也得了一块。李二狗把绿豆糕送了出去，了了一桩心事。就跟大姐说困了，要回房睡觉了。

李二狗回屋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眼前又浮现出中午匈奴人吃小孩的梦境来。李二狗瞬间清醒过来，再想睡，又怕得睡不着了。有心去找大姐一起睡，可又不敢出屋子。要是匈奴人守在外面张着嘴等他出去怎么办，那他不就自己跑进了人家嘴里吗！李二狗越想越怕，只能把头蒙在被子里。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第二日下午，李二狗跟李栓子去了地里，依样画葫芦的也喂爹爹吃了半块绿豆糕。李栓子也问他这是哪里来的，他还是同样的说法。李栓子很是欣慰，儿子知道心疼老子了。才得了一块，还能分他半块。

眼看着天色暗了，李栓子挑起扁担，筐子里装的是他除草时，挑出来可以喂鸡的几样野菜。而李二狗就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

家里有十几亩田地，又东一块西一块的。照料这些田地，路上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很是辛苦。李二狗今天走的脚都软了，走走停停的。挑着扁担的李栓子还时不时停下来等他，也没有催促。

李二狗今天太累了，吃晚饭时也比平常吃的快。李栓子猜到二儿子今天累了，应该没吃饱，还从自己的大碗里分了点饭给李二狗。

吃完饭，大家各自洗漱回了屋。李二狗是累得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吓人的匈奴人都来不及去想。

正房里，李栓子正跟张氏商量着给两个孩子办满月酒的事。就差七天了，该准备了。要请哪些人，做些什么菜。到时人多还要借些桌椅、碗筷。还有染红鸡蛋的苏木该准备了，明天就去一趟镇上的药店买一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李小宝和李青青的满月日子。外婆一大早就带着贺礼和几个孙子从隔壁村过来了。让孙子们跟李大虎一起玩儿去，自己就去厨房帮着忙活。

村里关系好的、沾亲带故的，一共来了三四十人，一时间家里好不热闹。张氏把两个孩子抱出来给众人看，大家都夸孩子们长得好。给众人看过一眼后，张氏说孩子们还小，见不得风就抱回屋了。

至于李二狗的奶奶跟大伯母，这些年都甚少走动。只有过年过节送节礼，还有每个月给李奶奶送生活费时才见一面。不过李栓子跟张氏还是礼貌性的去邀请了，都以为她们不来了。结果都快吃午饭了，她们才姗姗来迟。

李栓子见老娘来了，知道自己娘见不得李二狗，到时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出来，当着那么多人，那可就太丢人了。就顺手把李二狗推进了他和张氏的屋里。因为让李二狗回自己屋去已经来不及了，从堂屋出去准得撞上。

张氏在屋里听见婆婆跟大嫂来了，忙出去打招呼。屋里就剩下李二狗和两个刚满月的小婴儿。李二狗见他娘出去了，立马跑到床边看弟弟妹妹。

两个孩子都放在床里面，李二狗踮着脚都看不着脸，就脱了鞋爬上了床。他看了看弟弟，养得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忍不住就戳了戳他的小脸。又看了看妹妹，发现妹妹比弟弟整整小了一圈，都不像是双胞胎。

外面李奶奶要看看双胞胎，李栓子和张氏就进屋来抱。张氏一进来就看到李二狗居然爬上了她的床，还用手戳她的小宝。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拎着李二狗的脖领子就把他从床上扯了下来。朝李二狗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很想再骂他几句，又顾忌外面来了很多客人，听见不好。就想再给李二狗几下，幸亏李栓子及时拉住了张氏说：“你把他打哭了，外面照样听得见。快过来抱孩子了！”

张氏只能忍下怒气，抱着心爱的小宝出去了。李栓子把李二狗从地上拉了起来，说了句：“你好好待在屋里，别乱跑。”就抱着小女儿跟了出去。

李二狗独自一人听着外面欢声笑语，不敢再去床上待着，也不敢去坐凳子。默默的把鞋穿好，走到墙角蹲坐下来。后来，张氏也没有把两个孩子放回正房。而是把两个孩子带到李红红房间去了。

吃完饭，客人们都走光了。外婆杨氏带着李红红、李兰兰姐妹俩洗碗、扫地。李栓子和李大虎则抬着借的桌椅，出门给人家还桌椅去了。大家忙得晕头转向，都忘了李二狗这个人了。

张氏先抱着小宝回了自己屋，又去把青儿也抱了回来。倒了杯水准备喝，这时才瞄到蹲在墙角正看着她的李二狗。吓得她手一抖，水都泼身上了。

这会儿没外人了，用不着顾忌了。张氏冲过去，提着李二狗的衣服出了屋，摔在堂屋地上，拿起鸡毛掸子就往李二狗身上抽。“你有病吧！叫你吓我！叫你吓我！”

李二狗疼得大哭，引得杨氏和两个姐姐都过来了。杨氏忙上去拦：“好好的日子，你打孩子做什么？”张氏不好跟自己娘拉扯，停了下来，说：“这小东西躲墙角吓我呢！我晚上指定得做噩梦！”杨氏劝道：“小孩子懂什么？你跟他计较？他许是觉得好玩，哪个孩子不调皮的？”

李二狗有心想解释他不是有意吓唬娘的。可现在正哭得直抽抽，根本说不出话来。恰好这时屋里弟弟妹妹也哭了起来。张氏才甩了鸡毛掸子，赶紧回去哄她的小宝了。杨氏把李二狗送回了他自己屋，又给他嘴里塞了颗糖说：“二狗下次别这么调皮了，外婆先去把碗洗了，地扫了，你姐姐她们忙不过来，过会儿再来找你啊。”说完摸摸李二狗的头，就出去了。

今天大家都挺忙，谁也没有注意到，或想起李二狗还没吃饭。李二狗在自己屋又哭了一会儿，肚子就咕咕叫了。又自尊心作祟，不想主动说自己没吃饭。

考虑了一会儿，就打算去找石头，再一起去吴守德家附近玩。因为他这段时间，偶尔也偷偷过去找石头他们玩了几次。要是遇见吴守德，他都会给孩子们些零嘴。

于是李二狗直接出了门，走到跟石头常常见面的岔路口等着。因为这会儿还早，石头去采蘑菇、野菜肯定还没回来呢。直等到李二狗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石头才提着篮子出现。李二狗忙迎了上去，石头奇怪，昨天李二狗才说了，今天他弟弟妹妹满月酒，就不出来玩了。怎么又来了？李二狗当然不会说实话，就说家里客人都走了，所以他可以出来了。

石头一个小孩子，自然不会多怀疑。牵过李二狗往家走，到家把野菜、蘑菇都给晒上。直接就拉着李二狗往吴家去了。李二狗奇怪的问：“不去叫大毛、小花他们了吗？”石头说：“今天下午我出门前，听说吴二叔家从县城拉来了好多新家具，据说可漂亮了！他们肯定都先过去看了。不用去叫。”

李二狗和石头到了，果然，吴家这会儿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吴守德见村民们都来看热闹，就留了一些家具在院子里，让他们看够了再放回屋。

李二狗还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爹和大哥，没想到他们也来看热闹了。难怪还完了桌椅，也一直没见他们回去。石头也看到了大毛他们，拉了拉李二狗就要过去。李二狗抽回手，指着李栓子和李大虎那边说：“我看到我爹和大哥了，我先去打个招呼，再去找你们。”石头顺着李二狗指的方向看了看，说了声：“那好吧！你快点哦。”想了想又提醒他这里人太多了，一会儿去后院找他们。

“嗯！”李二狗点点头就朝自己爹去了。好不容易挤到了李栓子身边，李栓子正跟旁边的村民研究着县城里拉来的家具：“说是红木的？这得多少钱呐！”讨论的十分认真。李二狗拉了他好几下，他才反应过来。李栓子抱起二儿子问：“哎？二狗，你怎么也过来了？”李二狗说：“我过来找朋友玩的，看见爹了，过来打个招呼。”李栓子刚刚跟别人说的正起劲，还没说完呢。就把李二狗放下说：“好，那你玩去吧。别玩太晚了，爹就在这儿等你。”

李二狗跟爹打完招呼，往后院走去。吴家很大，有两进。一路上没什么人，偶尔碰见一两个工人，跟前院的热闹对比鲜明。到了后院却没有人，杂草杂物都清除了，一眼望去空荡荡的，只有一口井。李二狗奇怪了，后院没人，一路上过来也没有，难道他们还在前院？还是出去玩了？

白跑了一趟，李二狗失落的往回走。嘴里还嘀咕着：“我一直在前院呢，他们出去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走至中院，李二狗饿得不想走了，坐在阶梯上打算歇息一会儿。

忽然，李二狗听见不知哪间屋子传来细微的声响，朦朦胧胧窸窸窣窣的，听不清是什么声音。小孩子的好奇心爆发，他站起身，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门缝扒过去，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

李二狗一间一间的找过去，感觉声音渐渐清晰。就在他快要找到答案时，声音忽然停了。

四周又变得安静，好像刚刚都是他的幻觉。李二狗挠了挠头，细想感觉有点害怕。就准备回前院去，转身刚走了两步，他身后两间房的距离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李二狗回头看，原来是石头和吴守德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吴守德朝李二狗招招手说：“今天县城里家具店的掌柜的给我送家具来，顺便还给我带了好多县城的点心来，镇上都没有卖的。我家就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送给你们这些孩子吃，正好你来了，也拿点回家尝尝。”

一听又有糕点吃，李二狗立即转身跟他们进了屋。屋里的桌子上，果然有好多的水果点心。吴守德又说：“别客气，随便吃吧！哦，我再去给你们找几张油纸，打包回去吃。”说完就去旁边屋翻找油纸了。

李二狗见吴守德出去了，才好意思动手，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块白色的花形糕点。一口吃下，含糊不清的问：“嗯~石头，这是什么点心啊？真好吃！比上次那个绿豆糕还好吃呢！”石头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说：“啊？刚刚吴二叔说过，我忘了叫什么了。”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啊？不是说叫上大毛他们一起去后院玩吗？”李二狗咽了嘴里的糕点问。石头解释道：“他们没看到我，而且好像在玩捉人游戏，跑来跑去的。人又多，喊他们也听不见。我正准备去追他们，吴二叔就看到我了，说带我来吃点心、玩游戏。”李二狗刚想问玩什么游戏，吴守德就拿着几张纸回来了。

吴守德把每种点心都包了几块，足包了两大包。一包给了石头，一包给了李二狗。说：“拿回去，也给你们家里人尝尝。”李二狗没想到会给这么多，他接过糕点，高兴的直喊：“哇！吴二叔真好！谢谢吴二叔！”石头倒是淡定很多，就道了句谢。吴守德摸了摸石头的脑袋，对二人说：“嗯，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家了，要不大人该问了。”

于是石头和李二狗跟吴守德告了别，就往前院去了。这时前院的人散了很多了，工人们正把这批家具往前厅搬，就怕晚上要是落了雨，淋坏了家具。

村里还是有零星几个人在看搬家具，这几人中就包括了李二狗的爹李栓子和大哥李大虎。李二狗看到了他们，就指着自己爹跟石头说：“我爹和大哥在那儿呢！就不跟你一起走了。”石头顺着李二狗的手望过去，看见好朋友李二狗的爹跟大哥长得那样高大健壮。想想自己的爹，吃喝拉撒都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还总是发脾气。脸上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他不想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走了。

李二狗还小，看不出石头失落。见好朋友走了，就朝自己爹跑去了，炫耀着刚刚得来的糕点：“爹，你看这个！刚刚我跟石头碰见吴二叔了，他送我们一人一大包糕点呢！还说是县城里才有的！”李栓子知道吴守德给小孩子们送过几次糕点，没想到这次送了这么一大包。当即就要带着儿子再去感谢一下。

李栓子找了个正在搬柜子工人问他可知道吴守德现在在哪儿，他送了自己儿子糕点，想去感谢。那工人说：“吴东家正指挥这些家具哪个该放哪个屋，忙着呢！东家是个大方人，经常给孩子们送些零嘴吃的，其实不用麻烦的。”

李栓子想想也是，人家现在正忙着呢，还是别去添乱了，况且二狗已经道过谢了。于是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去了。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外婆杨氏已经回了自己家。桌子上摆着早已做好的饭菜，李红红和李兰兰姐妹俩没动筷子，正等着他们回家吃饭。正坐月子张氏倒是已经吃了饭，在清算今天收的礼。

李栓子进了屋，把那一大包糕点放在了张氏面前。张氏奇怪道：“咦？这是谁送的？刚怎么没看见？”李栓子说了糕点的来历。张氏当即打开纸包：“吴家送的？那肯定是好东西！”刚打开，一阵淡淡的香味传来，张氏忍不住拿了一块吃。边吃边说：“嗯~~还真是哈！这也太好吃了！。”

张氏这声音，把在外面的孩子们都引了进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吃独食。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分起了糕点。先给了李栓子和李大虎一人一块，又拿起一块掰成两半，两个女儿一人一半。自觉分完，就要把包裹给包起来了。

李二狗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李栓子见状就把自己手里的糕点给了李二狗。李二狗把糕点接了过来，因在娘面前不敢笑出声，只是惊喜的看着他爹，心想：爹果然最好了！等爹以后摊床上不能动了，我就算端屎端尿也肯定不嫌弃！

张氏瞪了相公一眼，李栓子只当没看见，推着孩子们出去吃饭。还催大家说：“快点吃，一会儿天完全暗下来就看不见了。可不要把饭送到鼻子里去。”

第二天，李二狗出去采蘑菇，还带上了昨天吃剩的半块糕点，准备累了的时候吃。照常在老地方跟石头会面，两人一起往山那边走去。石头也带了两块糕点吃，李二狗惊讶于石头居然这么舍得，想想又觉得合理，毕竟他家就石头一个独苗苗。

此时已经到了八月，正是最热的时候。虽是早上，太阳已经有些晒人了。两人才摘了一会儿，背上就起了一层薄汗。李二狗提议说：“石头，天太热了。我们翻过山去河边洗洗，凉快凉快吧！”石头却不同意：“我娘今天去我外婆家去了。晚上才回来。我得早点回家给我爹做饭呢。这座山虽然不高，但是来回也要费点时间呢！回家该晚了，我爹要发火的。”

不提还好，都提出来了，李二狗越发想去玩玩水。又说：“要不下午吧！等你爹吃了饭你再出来。你把大毛、黑子、小花、四丫都喊上。我们先帮你把蘑菇、野菜采了。我们人多，一会儿就能把篮子装满！然后我们就去河边打水仗玩！”石头被说的心动，当即答应下来。

想到下午要去玩水，兴高采烈的李二狗采完蘑菇回到家，喂完了鸡。又跑到大姐面前献殷勤。见大姐准备做饭，就抢着去抱了柴、洗了菜。李红红要炒菜时还帮忙递锅铲，在厨房窜来窜去的，差点打翻了盐罐。

李红红无奈的说：“二弟，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啊？你直说吧！”李二狗谄媚的笑了笑说：“大姐，我约好跟别人出去玩。中午吃了饭就得出门，你在娘跟前帮忙打打掩护吧。”李红红懂了他的意思，无奈的说：“行，知道了。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实在没事儿，你可以去帮大哥，把他劈好的柴码整齐。”

李二狗出了厨房，看了一眼正在劈柴的李大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想他还是别往前凑了。要是大哥心情不好，把他当柴劈了怎么办。

中午，才吃完了饭。李二狗就溜出门，往石头家那边去了，说好在他们天天碰面的那个岔路口的树下见的，他一心玩水，可等不及了。

中午，太阳正烈。即使李二狗尽量找阴凉的地方走，走到那个岔路口也已经汗流浃背了。只是左等右等石头还没来，他有点心急了，干脆直接往石头家去了。

到了石头家的院子外，院子里没见人。厨房开着门，远远望着里头也没人。想来石头跟他爹应该正吃饭呢。李二狗在院外喊了声：“石头！”石头听见果然从正房里出来了，手里还端着碗粥。石头朝李二狗招招手，说：“等会儿，马上就来。”说完就进屋去了。

李二狗觉得在外面太热了，想去石头家屋檐下等。便擅自推开了石头家的篱笆院门，悄悄的走到了正房屋檐下。李二狗侧耳听着屋里的声响，像是石头在给他爹喂饭。于是又好奇心作祟，悄悄的扒窗户缝往里看。

这一看，把李二狗吓得不轻。床上，石头他爹瘦得脸颊凹陷，眼眶黢黑，皮肤也是蜡黄蜡黄的，都没有人样了！真吓人！李二狗倒吸一口凉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他忽然觉得，要是被石头发现他偷看，肯定会很生气的。于是李二狗蹑手蹑脚，又快速的回到了院外。接着又轻轻的把石头家院子的篱笆门关上，老实的在外面等。

石头先喂爹吃完了粥，才轮到自己吃。石头很快吃完，又去洗了碗，才带着篮子出了门。这时李二狗已经在太阳下被烤的满头大汗了。他真后悔！早知道就在那岔路口等多好啊，至少有棵树遮阴。

二人终于会合，接着去了大毛、黑子、小花、四丫家，把他们都顺利喊了出来。

大家一起朝河边进发。路过山上时，看到有能吃的野菜，都帮石头摘了放他篮子里。众人拾柴火焰高，就这么边走边摘的，没一会儿篮子就满了。

小花和四丫见路上有好多野花，提出想做花环带。几个男孩子都抢着帮忙摘花，见两个女孩子左拧右拧的，就做好了两个花环。又争先恐后的拍着马屁，直夸她们手巧。两个女孩被逗得得意的笑，说要帮他们一人做一个。几人都以男孩子不戴花为由拒绝了。

一路走走玩玩，众人终于到了小河边。河边已经聚集了很多来解暑的人，大多是河对面大丰村的。他们往上游走了一小段路，找了个人少的河段玩。大毛和黑子都是会游泳的，到了便脱的只剩四角裤，跳下水游泳去了。

剩下不会游泳的四人，只脱了鞋袜，在岸边水浅的地方捡捡漂亮石头，捞捞小鱼。几人正玩的开心，忽然一颗石头砸在李二狗脚边，激起巨大的水花。李二狗满脸都是水，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听到王小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哈哈哈哈哈！活该！”

李二狗抹掉脸上的水，也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王小康脚边扔去。王小康早看见李二狗的动作，及时往后跳了两步躲开了。这下更得意了，边做鬼脸边扭屁股说：“略略略~打不着！小瘸子！长短腿！追不上我吧！哈哈哈！”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李二狗这些日子跟大毛、小花、四丫、石头、黑子一起玩，偶尔也有斗嘴的时候。特别是黑子，两人吵的最多，但是大家从没有提过他的腿有毛病。其实大家第一天就发现了，只是都心照不宣，闭口不提，因为他们是朋友。

李二狗最讨厌别人拿他的腿说事儿。这河边人又多，王小康还当众喊了出来。气得李二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就低头朝王小康冲了过去。王小康正得意呢，没反应过来就被李二狗顶翻，坐在河里。

河边边水不深，只淹到小孩的小腿，王小康被水里石头硌得屁股好疼，衣服也都湿透了。王小康被弄成了落汤鸡，哪里气得过，当即抓住李二狗，就把他的头往水里压。

到底王小康大两岁，李二狗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看到水面上泡泡冒个不停。石头、四丫赶紧过来把王小康拉开，小花紧接着把李二狗从水里捞了出来。大毛和黑子见状，都赶紧朝岸边游。王小康见对方人多，心里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推开扯住他的两个人，转身便溜了。

李二狗觉得眼睛睁不开，耳朵也听不清。只本能的想把鼻子里、嘴里的水都咳出来。背上好多只手，帮他拍着背。

大毛和黑子到了岸边，围过来问怎么回事。李二狗如实说：“上回我外婆给了我两颗糖。他来抢，我不给，他就把我压在地上打，我就咬了他一口。他还说以后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众人听了都义愤填膺，说这王小康怎么这么坏！抢人东西还打人。黑子拍了拍胸脯说：“现在是我们人多，才不怕他！他要是再敢来，我们打得他满地找牙！”

话音刚落，王小康就带着他的三个堂兄过来了。嘴里还得意的叫嚣着：“来啊！看看今天是谁满地找牙！”他三个堂兄，一个八岁，另外两个看着都十一二岁了。对付对面那帮五六七岁的小孩，简直是易如反掌。

大毛见马上要挨打，企图跟他们讲道理：“你们这是以大欺小，不公平！”王小康其中一个堂哥嗤笑了一声说：“你们怎么不说，你们刚刚是在以多欺少呢？”说完就朝李二狗他们走来。

李二狗见他们步步紧逼，快速转动着他的小脑筋。心想要是那几个大的动手，他们肯定是被吊打的份。不如跟王小康一个人打，虽然打不过，也能趁他不备时占点便宜。当即对王小康用激将法：“王小康，你个怂包，有本事跟我单挑啊！你不是不敢吧？”王小康的肚子被李二狗顶的这会儿还疼呢！他当然不介意亲手报仇，把李二狗痛打一顿。于是答应说：“谁怕谁啊！单挑就单挑！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王小康的三个堂兄见李二狗比他们堂弟矮了大半个头，觉得胜券在握。于是也没有反对，只是警告黑子他们不许帮忙。还叫众人都都退到一丈开外，要不然就别怪他们不手下留情了。

河边，浅水里只剩李二狗和王小康两人对峙。王小康冷笑着慢慢靠近李二狗，还装模作样的掰了掰手指头。然后搭上了李二狗的肩，用力一推，李二狗瞬间就跌坐在水里。紧接着抬起脚就要踢过去，李二狗见势往旁边一闪，迅速绕到了王小康背后。两只手抓住了王小康的裤子，用力往下一拉，王小康的屁股蛋子就露了出来。

在旁观战的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有下游离得远些的人听见笑声，也往这边看了过来。王小康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拽住李二狗的后脖领，让他站了起来脚用力的狠狠往李二狗的屁股上踢去。

李二狗摔进了水里，还好这边水不深，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右脚却没踩到底，是个坑！李二狗踩空了，身子一歪，往深水里栽去。

阳光照射在水面上，荡起漂亮的涟漪。李二狗在水下吐着泡泡，没有上次被淹时难受的感觉。只是觉得原来从水下往上看是这样的，还挺好看。

然后……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