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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神医

二手废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个神秘的梦境,给张越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从此身负异能,获得洪荒之力。救人还是杀人,只不过一念之间。善与恶,是与非,有什么绝对的标准?生与死,灵与肉,哪个才是最终的归宿?

主角:张越,田静   更新:2022-12-04 09: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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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张越,田静的其他类型小说《嗜血神医》,由网络作家“二手废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个神秘的梦境,给张越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从此身负异能,获得洪荒之力。救人还是杀人,只不过一念之间。善与恶,是与非,有什么绝对的标准?生与死,灵与肉,哪个才是最终的归宿?

《嗜血神医》精彩片段

四周一片黑暗,死寂无声,张越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心跳的厉害,咚咚咚的连续捶打着自己的前胸,快速而有节奏。

张越伸出手四处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又伸着脚尖往前试探了一下,还好,地面似乎很平整,他缓缓的向前迈了一步,停顿了几秒钟,没什么问题,慢慢又走了几步之后,紧张感和恐惧感稍微缓和了一些。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似乎一切都归于虚无。

张越只能一步一步缓慢的向着前方走着,双手不停地向四周摸索,希望能摸到什么东西,却同时又害怕突然摸到什么东西。他想喊两声,但刚张开的嘴巴又迅速闭上了。

因为他刚踏出的一只脚似乎有一点落空感,接着传来“啪”的一声,很微弱,伴随着一点迟滞,感觉像踩进了一个小水坑。张越慢慢弯下腰用左手摸了一下,指尖触到了一滩液体,有些粘稠。

张越用两个指头捻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个味道很熟悉,是血。

稍微平复一些的心跳再次加速。

恍惚间好像看到前方有一个长条状殷红色的亮光,极其微弱。

张越起初以为是幻觉,但定睛看了看,确定无疑,便摸索着向亮光走去。

随着越走越近,那抹亮光逐渐清晰,同时四周的血腥味也越来越厚重,直到张越走到跟前,才发现,那是一把带有怪异条纹剑身的长剑,幽幽的竖悬在半空,周身散发着殷红的微光,剑身通体呈暗黄色,剑柄末端镶嵌有一个硕大的红色圆珠,晶莹透亮。

“这…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把长剑古色古香,看起来剑锋十分凌厉,周身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张越咽了口吐沫,缓缓伸出右手向剑柄握去,刚一触碰,就觉得一股炙热在手心里迸发了出来,忍不住惨叫了一声,从床上突然折起身。

“卧槽…真TM疼。”

张越按下床头的开关,这个只有十平米的小屋登时亮了起来,伸手一看,手心里竟然起了一个燎泡。原来是晚上睡觉翻身,右手不小心搭在了床头的电热油汀上。

张越叹了一口气,把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伸手从窗台上抓了一把雪攥在手心里,想缓解一下疼痛,一股寒气夹杂着雪花瞬间灌进了这个小屋,疼痛和寒冷把本来困意正浓的张越一下子弄的睡意全无。

看了看表,凌晨4点,张越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做的那个梦,有些奇怪并且荒唐,还有三个小时才上班,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翻身下床,洗脸刷牙,把准备工作做好,省得回笼觉万一睡过头,到单位还得挨批。

这个十平方米的小屋是张越毕业来单位分给他的临时宿舍,原本应该是个杂物间,里面的水龙头还是托人给新扯的,卫生间得跑出去大老远才有。虽说毕业于国内一个名牌大学医学系,本硕连读,但医生这个职业在你混出来名堂之前,就是个孙子,刚进医院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你的,大城市有名的三甲医院,哪怕你名牌大学的博士进来也不行,先干几年苦力,把所有病例接触完还得有科研成果才能给你转正,更何况这个新京市中心医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疗单位,更是要求的极为严苛。

而张越才是个硕士,毕业后在家里又苦读熬了小半年,这才刚刚通过了医院的选拔考试,欣喜之余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从偏僻小镇来到这个一线国际都市,为生活奔波的路才刚刚开始。

张越用电热水壶烧了壶水,再倒进盆里混着凉水准备洗手洗脸,刚一伸手,他愣住了,他发现左手拇指和食指指头肚上的两抹暗红,他抬起左手仔细看了看,应该是阴干的血迹。

“哪来的?”

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鼻孔并没有血痂,周身也没有什么疼痛的地方,也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创口,突然,他想起了梦中他伸手碰触到的那一滩液体,就是用的这两个指头捻了一下。

“这......不会是真的吧!”

张越有些疑惑。

洗漱完毕,张越就坐在床边开始认真找血迹的来源,全身上下找了个遍,确定不是自己的伤口,张越始终不愿意这个和那个奇怪的梦境扯上关系,但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作为一个刚进医院没几天的新人,所有人都是老师。这天是他带教老师的二十四小时班,张越得陪着他一整天。

带教老师姓陈,叫陈开然。很年轻,才35岁,是个主治医师,尽管刚到这个医院,但张越刚进医院就听说这人很牛,是英国和德国两个国家的访问学者,会英语和德语,还会一点法语,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高知分子。并且手术做的一流,尤其擅长脊柱关节方面。

跟随着陈开然忙了一整天,查房,处理病历,手术。一天下来忙的不亦乐乎。第一次观摩陈开然的手术,张越打心眼里佩服,整个手术过程行云流水,出血很少,并且一边操作一边给张越讲解手术的要点,各部位的解剖关系,以及如何选择手术方式等等等等,从开始到结束无丝毫的停滞。一双手上下翻飞,真的像跳舞一样,这不仅仅是医术,还是一种艺术。

一直忙到了晚上八点多钟,二人终于闲了下来,张越坐在医生办公室处理一些文字工作。顺便帮陈老师定了份外卖,外卖到了,张越手头的工作刚好处理完,陈开然便叫上张越一起去值班室吃饭。

陈开然是个很开放健谈的人,一边吃饭,一边给张越复习白天的手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直到了十点,没有新入病人,二人准备睡觉,张越突然想起来早上的事,就试探着问陈开然。

“陈老师,我碰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就是今早起来我两个手指肚上有不明来路的血迹,但我始终找不到出血的地方,我以为是冬天天干鼻出血,但是也没有,您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

陈开然先是“哦?”了一声,扭头看了下张越的手,问道:

“是新鲜的还是陈旧性的。”

“应该算是陈旧性的,已经干了。”

“或许是你睡前无意识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造成的微小创口渗出的血迹吧,微小创口导致的疼痛不太明显,你如果专注于别的事,可能就忽略了这点。不过,微小创口一般不会出太多血,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明天去化验室给你查一下血凝,看你的血凝常规有没有问题。”

张越尽管对这个回答还是有疑虑,但确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解释,也就放下了心结,逐渐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右手手心烧伤的地方又钻心的疼了起来,张越醒了,他不敢打扰陈开然睡觉,就摸索着用手机点亮屏幕在被窝里看了一下。

白天戴了一天的橡胶手套,把掌心的水泡给捂破了,忙起来也不觉得怎样,但这会越来越疼,还有种灼烧感。张越有些懊恼,可当他看到手机屏幕时,嘴巴顿时大张,一股惊惧汹涌而来。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清晰带血的指纹……


张越一下子慌了神,连忙伸出左手,只见自己的拇指和食指的指肚上,原本已经被清除的血迹竟然重新出现在了上面,并且像是新鲜的出血。

惊惧之下,张越顾不上太多,急忙用手在自己的内衣上蹭了几下,将指肚上的血渍擦拭的干干净净。

张越蜷缩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的紧紧盯着那两根手指,过了许久,没有复现,这才稍稍稳了点神。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在目前可以追溯的来源中,只有自己梦境中的那一幕才是唯一的可能。

张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再次回忆梦境,首先可以确定那是个梦,那种幻境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还有那把无缘无故出现的剑,按照医学对梦的解释,所谓梦境就是大脑皮层在睡眠中没有停止活动,将平日里一些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在梦境中投射出来,往往是碎片化和荒诞的。

可这个梦境却随着张越的回忆越来越显得真实。

张越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半。他慢慢的从被窝里探出头,听了听下铺的陈开然平静的呼吸声。还好,自己没有做过大的动作影响到他,便小心的转了转身体,平躺在床上,借着窗外映进值班室微弱的光,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可根本理不出头绪,困意袭来,没多久便再次沉沉睡去。

“嘣嘣嘣”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接着传来夜班护士门外的喊声:

“陈医生,急诊科打电话有个车祸伤的急诊,马上过来,你准备下!”

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近及远的消失了。

陈开然直接把灯打开,披上白大褂急忙走了出去。张越也从床上一跃而下,提上鞋跟着陈开然一前一后来到了办公室。

急诊那边的影像资料已经传到了科室的电脑中,陈开然坐在电脑前,仔细的端详着。

上研究生那会儿,张越其实就是跟着导师一直在临床研究,一般的手术病例见过的也足够多,所以从影像资料上看,很容易判断出这个病人是多发肢体骨折和腰椎的压缩性骨折,但陈开然却一直认真的看着,张越不明白,就问道:

“陈老师,这个病例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陈开然好像突然从沉寂中惊醒一样,连忙说道:

“没什么,你去通知手术室和ICU,就说可能有个极危重病人马上要做手术,按照片子上的情况,这人应该失血很多,如果手术台上出现休克就麻烦了,让ICU的值班医生等会儿直接去手术室会诊一下,准备下一步术后的治疗方案。”

张越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跑到护士站打电话。

电话刚撂下,接着又响了起来,张越直接拿起来接听,就听电话那头说道:

“病人伤势太重,呼吸心跳都停了,这边正在抢救,估计人不行了,一时半会儿我们送不过去。先给你们说一下。”

张越机械的“哦”了一声,那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抬头看了看走廊上的挂钟,凌晨4点钟。接着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左手,还好,没事。

走进办公室,陈开然依然坐在电脑前没有动,张越给陈开然说了一下电话内容,陈开然摇了摇头,接着伸了个懒腰说道:

“我恰好做了个梦,梦到了一把锤子,正在对着一个人猛砸,场面挺血腥的。”

“是不是您昨天动了那台手术给影响的?”

张越试探着问道。陈开然摇了摇头,接着拿手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几处,说道:

“刚好骨折的这几处就是梦里大锤砸到的地方,一一对应,是不是很巧合?”

张越也无语,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这就是巧合。俩人默不作声的在办公室里又等了半个小时,急诊科打电话说病人已经没了,不再送了,俩人这才起身回值班室继续休息。

第二天,开完例会,查完房处理完医嘱,陈开然下夜班回去了。张越留下给原先的病人换药,一直忙到中午,终于有了下午半天的闲暇时间。

张越刚来新京不久,本来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来回转转,看下这个将来他可能要长期驻留的大都市,最起码熟悉一下医院周边的风景。但外面这几天的风雪一直未停,便在手机上查了下新京的攻略,发现附近有个博物馆挺有名,离医院不到一公里,便步行过去了。

新京有很多历史的名胜,但很多分布在市郊,历史上新京这里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根据记载,发生在新京这片土地上的战争几乎各朝各代都没有停息过。

张越走进博物馆,映入眼帘首先就是一副巨大的画像,好像是某种从石壁雕刻上拓取的拓片,也是一个两军对垒的场景。尽管只有黑白两色,但气势恢宏,让人瞬间置身于到那个战马嘶鸣、刀光剑影的场面。

张越在博物馆里来回的转悠着,不时的驻足观看每件文物下面的介绍,直到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柄长剑。

那柄剑和自己梦中的长剑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剑柄上那颗红色的珠子不见了。张越心头一凛,急忙走上前弯腰仔细研读那柄长剑的介绍:

“公元?~?(时间不详),1995年出土于袁州锁龙镇无名氏之墓,剑身长60cm,剑身由碳钢铸造,且有完备的防腐处理,剑身有条索状纹饰,剑刃锋利,经文物专家研讨以及应用现代科技手段,始终无法确定年代,且历来出土的铁器中从未出现过此种铸造工艺,故暂未命名及断代。”

张越揉了揉眼睛,确定他没看错,来自袁州锁龙镇,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长剑出土的时间和他诞生的时间是同一年,况且长剑是在他的家乡出土的,梦到它难道是因为小时候见过,只不过没有留存在记忆当中?,他反复看着这柄长剑,经过不知多少年时间的洗礼,依然如新。

博物馆太大了,还没转完外面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博物馆里也下达了逐客令。张越来了半天,了解到很多新京的历史,临走看了下博物馆的地图,还有个海外文物馆没看,心想海外那点玩意儿无非就是个朝代外邦进贡的东西,也就没有在意,顶着风雪一路走回了宿舍。

吃过晚饭,张越百无聊赖,便拿出了厚厚的一本专业书籍默默的看了起来。正看着,手机响了,张越看了看,是妈妈打过来的,这才想起这两天一直没往家汇报自己在这里的情况,赶忙接通了电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唠叨,埋怨着不长一点脑子,不知道有空打电话报平安,看天气预报新京下这么大雪,也不知道说声冷不冷,问东问西,几乎想知道张越在新京的一切细节。张越初来乍到,还没有朋友,突然觉得以前他最烦的妈妈的唠叨这时候是这么的亲切和温暖。乐呵呵的听着妈妈的埋怨,老爸也时不时的凑近说两句。张越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听着。

“小越,你可得小心,下这么大雪尽量别出门,路上也不安全,今天看新闻说新京的环城高速上出了好几起车祸,死伤了好几个,你可千万要听妈话,别来回瞎跑。”

张越连忙答应了几声,那头儿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关于车祸这事,又关联想起凌晨的那个病人,张越拿起手机开始搜索。果然,映入眼帘第一个关于新京的新闻就是关于这些车祸的报道。

不过,有个车祸的场景图片引起了张越的注意,图片上有个救护车,还有两辆看起来已经撞的报废的轿车,那个救护车上有自己医院的院徽,应该就是自己医院出的急诊。一个护士拿着药箱站在图片的一侧,另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手提着担架好像在等待消防人员从车里救人。

张越点击了下图片,放大看了一下,护士带着口罩,看不清容貌,但耳垂上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痣成功引起了张越得注意,他再三仔细辨认后,原本平静的心里立即掀起了波澜…


张越从小家教比较严,父亲是乡镇卫生院的一名医生,母亲是镇上小学的老师,虽然都不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最起码都知道读书对于小镇的孩子来说是个不错的出路。所以从小对张越得管教都比较传统,从小到大没少挨父母的打,有时候过于调皮,还会出现混合双打的场景。这也间接的成就了张越的现在。

医科大学本硕连读一般都是七年,四年本科加三年研究生,家里明确说了,本科四年绝对不能找女孩子谈恋爱,因为思想还不成熟,敢谈的话腿打断,等到了研究生再说。张越很听话,本科四年老老实实读了四年书,医学系的女孩子不少,但他从来不去参加什么社团交流老乡会这些东西,所以他在四年中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书呆子,没少遭到宿舍人的揶揄。

到了研究生阶段,原本压抑在内心的那些本能的欲望突然打开了缺口,就像一道光照进了黑暗一样,他开始疯狂的迷恋上他的一个学妹,护理系的一个女生,叫田静。

田静人长的很漂亮,从容貌来说,在整个护理系本科六百多人中属于第一阶层。人也比较开朗,同很多老师和同学关系面铺的很广。

喜欢上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但是容貌肯定是第一先决条件,张越也不能免俗。

张越打听了一下,田静来自一线城市安平,听说他父母都是当地不同部门的官员,家境不错。人虽然开朗,但很清高,追求者众多,却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张越其实本身并不木讷,头脑也极为灵活,只是曾经生活的重心过多的放在了学习上,他和田静不在一个系,日常生活也没有什么交集,如何先让田静认识自己成了张越第一步要做的事。

机会终于来了,在张越研一下学期期末的时候,有国外联谊高校的访问团访校,随行翻译原本很容易,综合大学里本来就有英语学院,按理说根本轮不到其他院系来做临场翻译。

由于本科四年心无旁骛,张越的学习基础打的很扎实,尤其是英语,因为临床学科必须紧跟国外的医学发展,很多研究生课题都需要阅读大量的国外文献,张越在本科期间对此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次的访问恰恰是来医学院的,随行的有两个是医学专家,而医学英语作为一门特殊的学科,里面有极多晦涩难记得专业名词。学校做了几次演练,一塌糊涂。原本院校想从附属医院调派两个知名专家协同,但人家不是出国了,就是在外地讲课,根本没空。得知这个消息,张越直接跑到了学生处。

学生处的刘处长对于一个学生的突然自荐感到很突兀。

“同学,这个是学校的大事,我们很慎重的,你的勇气我们很佩服,但你毕竟只是学生,这个对专业英语水平要求很高的,不光是日常对话......”

没等老师说完,张越直接接过话题:

“老师,我觉得我可以试一下,如果不行,我就退出。”

看刘处长依然不置可否,张越接着说道:

“我是咱们医学院研一的张越,我觉得我可以试一下,我虽然只是个学生,但如果咱们学院的一个学生都能做临场翻译的话,那说明咱们学院的教学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对咱们学校也是个宣传不是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刘处长觉得张越说的也有一些道理,试一下又没有什么损失,便点头答应了。然后对张越说道:

“那你准备一下,我明天下午会安排几个人对你做一下测试,不过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看怎么样?‘

张越点了点头,离开了。

很显然,学校对一个学生毛笋自荐的做法也很诧异,但既然他有这个胆量,那就说明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所以刘处长上报给学院以后,学院非常重视,又查了一下张越过往四年的成绩,英语几乎都是满分,便安排了一场相对正式的面试。

次日下午,学校根据来访的专家名单做出了相应的部署,一个是肿瘤方面的,一个是肝胆外科方面的,其他的政务官员,就全部交给英语系。学院把可能会遇到的交流内容提前打好草稿,现场让张越做模拟陪同。

会场里面,张越一个人坐在中间,面前一排的专家教授,个个西装笔挺,派头十足。全场英语提问,中间穿插专业交流和正常对话。

初始的问题很简单,再一点点深入,张越对答如流,原本悬着的心也一点点开始放下,由紧张进入了正常状态,这些年的苦读,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厚积而薄发,他曾经对着上百部电影练习的纯正英式发音也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他比在场的任何人的英语口音都要标准,甚至还有些悦耳。如果没有现场目击,张越的发音、连读和音调的转化让人感觉这就是一个英国人。

几乎完美,除了在表述内容方面领导和专家给予了现场指导,原本一个小时的测试,被拉长到三个小时,涵盖方方面面的回答滴水不漏,有个别语法问题无伤大雅,现场也做了探讨和修正。预演结束,大家毫不吝啬的给了张越热烈的掌声。

研一整个学期结束前,张越在整个大学内,一鸣惊人。

访问一切顺利,张越大放异彩,甚至得到了两位国外专家的格外肯定。而他的这次经历,也是他能得到新京中心医院认可的原因之一。这是张越人生里的高光时刻,当然这束光也照进了田静的眼睛里。

名人效应是巨大的,张越顺水推舟,厚着脸皮直接找到田静,说想和她认识一下,田静竟然没有拒绝。此后二人结识,张越成功达到目的,他们之间联络也逐渐多了起来,不多久便彻底熟稔了。渐渐地,田静开始喜欢上了这个聪明,稳重,做事努力的大男孩儿。

但她总是刻意的和张越保持着距离,尽管她明白张越对她有颗炽热的心。

张越研二,田静大四。护理本科专业只有四年,大四是护理系的实习期,不在院校,张越曾经多少次联系田静去找她,都被太忙为由拒绝了。

终于,在张越研二将要结束时,田静给张越打来了电话:

“张越,我明天就要走了。”

很突兀的一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张越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最后故作镇定的问道:

“那…你准备去哪?”

“还不知道,爸妈说会给我安排,暂时还没说好。”

“记得定下来给我说一下,我…我明年毕业可以去找你。”

田静又沉默了,张越仿佛听到了一点哽咽的声音,又过了好久,才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张越,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当然,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张越斩钉截铁的说道。

接着就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音。

那一刻,张越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颓然的瘫坐在地上。


田静这个告别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两个人在一起都很开心,张越能看出来田静很享受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光,尽管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纸始终没有捅破,但两个人心底都是心照不宣的。

田静喜欢并欣赏张越,甚至有点崇拜,但他们两个和大多数人一样,第一次面对真正感情时,或多或少都有些懦弱和畏缩。

他俩都明白,大学校园里面的爱情,99%都会随着一张张离别的车票变成甜蜜的回忆。

就这样,田静走了,原来的电话号码直接就成了空号,张越此后又托很多人联系,也是无果。张越的电话从此再不会关机,他怕错过田静的任何一次呼叫。

此后,张越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半年时光,刚开始,各种思念如海浪一样不断拍打着他心扉,他第一次变得有些颓废,也第一次学会了喝酒。

时间是最好的抚慰药,半年过后,原有的感觉逐渐淡去,又牵扯到马上要毕业,准备毕业论文,张越又开始进入了无我的疯狂学习模式。不停的做实验搜集数据准备论文,一直到顺利毕业。

如今,又见到那颗熟悉的黑痣,张越原本已经准备封存的记忆一下子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手竟然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入夜,张越半躺在床上,对着那张图片直勾勾的看着,回忆着过往的种种,然后缓缓的沉入梦乡。

……

四周一片漆黑,还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次张越没有犹豫,直接抬脚向前走去,又看到了那条微弱的光,张越直接再次走到近前,剑柄的那颗红色珠子还在。浓重的血腥味依然扑鼻。

张越环绕着这把长剑走了两圈,和博物馆那个长剑确认没有差别。

“我为什么会反复见到这个东西?”

张越喃喃自语道。

话音刚落,剑身原本微弱的光突然暴盛,将剑身周围十丈映照的通亮。张越一下子后退了几步,举目四望。

这场景犹如地狱一般,一片暗红,地面铺满了血痂一样的东西,随着剑身光芒的闪耀,竟然从地下血痂的缝隙中缓缓升起一团团的血雾。周边的血腥之气变得愈发厚重,让张越觉得有点窒息。

突然,剑身周围的血雾之中,泛出很多光点,而后又逐渐聚集,最后合为一个血红色的掌印。而张越原本沾染血液的两个指腹,开始渗出鲜血并向上飘散,最终化成一条血线和红色掌印相连,并牵引着张越一步步向着那个血手印走去。

到了近前,张越似乎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伸出左手按了上去。

大小丝毫不差,紧接着一阵剧痛沿着掌印传进体内,张越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种抑制不住的呕吐感。

张越猛然惊醒,连忙起身跑到洗手池,大口的呕了起来。

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满嘴都是酸腐的味道。张越头昏的厉害,从茶壶里倒了杯凉水,漱了漱口,扶着墙缓步坐到了床上。

“怎么又做了这么个奇怪的梦?”

张越心里想着,想起了那个血手印,又看了看左手的手掌,没有异样。两个指头上也没再出现血迹,但张越却是惊魂未定。

那个梦境实在太可怕了,张越急促的呼吸着,接着就感觉有股不可名状的力量通过酸麻的臂膀逐渐注满了全身,竟然让他有些呼吸不动,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缓缓平复。看了看表,凌晨4点。实在是困,接着睡了。

上午忙了半天,诸多繁杂的事情处理完已是中午,张越问陈开然:

“陈老师,咱们医院去年招了多少护士你知道吗?”

陈开然一听,抬头笑着说:

“怎么。小张,想物色目标啦?不用急,咱们医院的单身小伙儿从来不愁,你等着,过不了一个月,每天都会有过来打听你的人。医生的本职就治病,先把专业弄好。”

“哦。这样,那为什么他们会打听我?”

“资源好啊,咱们医院的新入职工除非是已经结婚或订婚的不说了,只要听说有单身的,来打听的多了去了,你想咱们医院各科室里里外外沾亲带故的得有多少人,都想着找个医生当老公当女婿。说到底,人都是要面子的动物。找个国家级三甲医院的大夫,烧香都不一定求得到。”

这话没有毛病,但毛病在于张越想尽快确认田静是不是和自己一个单位。既然问不出所以然,那干脆自己行动,同单位,找个人多简单。

中午下班后,张越披上棉袄带上帽子口罩,把自己裹了了严严实实,径自去了急诊科。

站在急诊科员工图表前,张越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还是一如当初在学校的样子,笑靥如花,在张越得眼中,纯净而甜美。

有了身上这幅包裹掩护,张越开始肆意的穿梭在急诊科,希望能找到田静。因为都带着口罩,张越里里外外仔细找了几遍,最终确认田静不在,张越这才走到急诊科的接待台前问:

“请问,田静今天不值班吗?”

“田静今天下夜班,后天白班,你后天过来找他就可以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张越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几乎是飞奔着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平复了许久,心中开始设想无数再次会面的场景,田静再次见到自己会有什么表现,自己到时候该怎么说开场白,田静又会怎么回答等等等等。

张越觉得这应该是上天的眷顾,不然怎么这么巧能和她再次分到一个医院。也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决议要来新京中心医院的做法。这一切好像冥冥中都有天注定,正所谓好事多磨,张越坚信。

第二天,陈开然一天没安排手术,同科室的刘志刚医师上下午各一台手术,便给陈开然说了一下,借用张越帮他搭把手。陈开然问了下张越,张越欣然同意。前期多见识下每个人的手术手法和不同病例,对他来说很重要。

上午手术很简单,是个前臂骨折的手术,没什么稀奇的,钢板螺丝固定器一大堆,不到两个小时完事,下午的比较麻烦,是个年轻人的膝关节置换手术。安排完术前准备,下午两点,张越就跟着刘志刚进入了手术室。

病人年龄不大,病例显示是32岁,膝关节因为外伤在基层医院保守治疗,最后愈合后导致膝关节畸形,路都走不了,这才来到新京治疗。

刘志刚的资历比较老,年龄50上下,手术风格属于比较沉稳的类型,做手术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医院里有人说他是常规手术的教科书。但听说他曾经在一台手术中出过事,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混上个科室主任。

手术在一步步的进行中,张越则穿着手术衣站在一旁,一边观摩手术,一边注意着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护仪。

膝盖部位的大血管不多,做好止血后手术野很清晰,张越就看着各种各样他叫不上名字的金属物件装上去,卸下来。一旁的助手一会拿电钻,一会拧螺丝,忙的不亦乐乎。等假关节安装固定完之后,刘志刚手套一脱,一旁坐着看助手做剩下的工作。

张越终于获得了上手的机会。拿着吸引器在一旁吸取渗出的血液,保障术后的缝合。一切看起来非常顺利。

此时的张越无意间看了下旁边生命监护仪,血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显示了,下意识的让巡台的护士再测量一次,仍然没有测出。紧接着就从已经缝合的筋膜下方有鲜红的血液突然大量渗出。

刘志刚“噌”的从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跨到手术台前,伸手从台子上抓起一个手术剪,连忙把刚做好的缝合全部拆开。

就见从刚才置换关节两侧下方不断的向外喷涌着鲜血。

“动脉破了!”

助手惊呼了一下,手术室的所有人一下子慌了神。肉眼可见刘志刚的额头豆大的汗珠瞬间渗了出来。

张越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置,拿着吸引器惊恐的站在一旁。

更让张越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带着橡胶手套的左手整个手掌,突然一阵燥热。张越抬手一看,透过橡胶手套模糊的看出,整个左手的手掌不知何时也已经殷红一片……


大家都只顾着抢救手术台上的病人,根本没人注意一旁的张越,正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就听刘志刚吼道:

“张越,你过来捏住这根血管!”

张越一下子从惊慌中惊醒,什么也不顾了,赶紧上去,顺着刘志刚的手指摸下去,将喷血的动脉捏住。接着,刘志刚让助手赶紧联系血管外科的大夫过来,准备缝合血管。

血暂时是止住了,张越站在病人身旁,指尖甚至能感觉到病人血管的律动。护士们用加压的方式尽快为病人输血输液纠正休克。刘铁刚则目不转睛的盯着生命体征监护仪上血压的数值。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台手术属于低风险手术,如果病人因此出现生命危险,甚至可以直接宣告刘志刚医师之路的终结,张越清楚的看到,刘志刚整个人都在微颤。

张越突然感觉到,整个左手的手掌发出了一阵不正常的温热,短暂几秒后,又迅速消失了。

十分钟之后,手外科的人来了,经过快速的补液,病人的血压也得到了暂时的回升。最起码维持基本的循环是够了。手外科的会诊医师让张越暂时松开捏着血管的手,用手术刀迅速扩大手术野之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动脉破裂的部位,一脸疑惑的问刘志刚:

“刘大夫,您说的出血点在哪?”

这一下把刘铁刚问愣了,他急忙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一脸的惊愕。指着方才张越捏着的地方说道:

“刚才就在这里,应该是腘动脉破了,这个我还是可以基本确定的。因为瞬间的大量出血后,我用手指探查可以明显感受到动脉喷涌的冲击感。”

但目前所看到的的事实是,腘动脉完好无损,完全没有出血的迹象,眼前的手术野也很干净,也根本不像曾经大量出血的样子。这下子所有人又愣在了那里,感觉不可思议。

刘志刚不放心,又留下手外科医生十多分钟,再次缝合创口,一直到手术结束才让他离开。而病人此时的血压也回复了正常。为防止万一,术后将病人送进了重症病房,自己留下观察

“可能是当时过于紧张的缘故吧!”张越这样想。

一场风波就此消散。其中的原因张越想不明白,当时他也可以确定,那个动脉确实破了。

次日晨会,刘志刚将这个病例报告了科室主任,留给大家探讨,想分析其中的原因。陈开然第一个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首先考虑原本病人关节创伤时,有关节骨碎裂游离的尖锐碎屑在腘窝附近存留而没被发现,在膝关节手术过程中由于要反复的扭动关节来验证手术效果导致的碎屑脱落刺破血管,这是最大的可能性。这个说法大家大抵都赞同,但对于腘动脉的完整以及当时出血的原因无法解释。关键就是当时突然大量出血是从哪来的。主任让大家各自查下文献再行讨论,就散会了。

跟随陈开然查房后,张越将昨天的手术情况复述了一下,并且说以当时出血量的情况,若不是腘动脉破裂,应该不会有那么大量的瞬时出血,并且自己当时捏住血管时也有明确破损的特征,可不知道为何一切就突然好了,奇迹一样。

陈开然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人体是个复杂精密的机器,也许还有我们很多未知的东西。”

就这样搪塞过去了,既然这样,张越也就不便再追问。这件事暂且就这么放下了。

上午不到11点,张越将手头的文字工作处理完,便给陈开然说:

“陈老师,我有一点私事,要先出去一下,麻烦您准个假。”

陈开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以后别叫我老师,咱们以后都是同事了,叫我陈大夫就行。另外只要不是我俩值班,你想做什么直接去做就行了,用不着给我请假。我又不是你的上级。你走了,这里还有实习生做事,你得转换下角色了,别总拿在学校时的状态。”

张越一愣,没明白陈开然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给他这么说,但也没多想,就直接脱下白大褂,穿上棉袄冲着急诊科去了。

今天是田静的白班,张越一直惦记着。眼看就要到中午,他满怀期望能碰见田静,昨晚什么都没做,只是演练再见到田静时,自己该有什么样的表现。上网搜了无数个重逢的话语,没一个满意的,最后只能自己情深意切的写了几百字,对着镜子反复揣摩表情语调,最后才惴惴不安的睡去。

越走近急诊科,张越越是紧张,到了这时,他反而有些怕了。站在原地独自思量了好久,这时不禁回想起来往日种种,暗骂了自己一声“孬种”,这才咬牙走进了急诊大楼。

急诊科还是人声鼎沸,小孩儿的哭声,成人的叫喊声弄的人头有些昏。急诊大厅里集聚着乌央乌央的人群。还有楼外不时的救护车的警笛声传来。张越觉得若是和田静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再见倒真的有些荒诞。

但筹谋了这么几天,该见肯定是要见的,不然对不起自己。

眼看这么多人,张越就在立在急诊大厅的一角四处观望着,没过多会儿,就见一辆救护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大楼门口,接着就是一阵骚动。就见一个护士举着氧气袋协同一个医生推着一辆担架车冲进了大厅。

几乎不需要辨认,从她的身材和步态几乎就可以确定,那真的是田静。张越想赶紧跟上去,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纹丝不动。

这是种…什么样的情愫?张越不明白。

就这样一直到田静将手头的事情忙完,这才一副疲惫的样子瘫坐在接待台前面的长椅上,刚好和张越对脸。

张越抬起手,缓缓的摘下口罩,脱下帽子,就这样远远的望着,希望她能发现自己的存在。

而田静在余光中,总觉得不远处一个一身黑的男人在往这边看着。便抬起头望了过去。

两人终于互相看到了对方,但表情却迥然的不同。

田静显然很快认出了张越,脸上逐渐浮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张越,只是呆呆的站着,一脸温情。

两个人心里同时翻起了巨浪。在田静心里,一年的时间过去,她早已经试图将张越彻底忘掉,因为他知道人海茫茫,重逢只是种奢望。

两个人都在发愣,竟然忘记了打招呼。他们之间沉默很快就被一声呼喊打断:

“田静,马上还有个出车任务,其他车都出去了,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田静收拾下心情,迅速的站起身,答应了一声,机械的冲着张越挥了挥手,脸上浮现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又冲出了大厅。

随着救护车错落的笛声远去,张越的心也被带走了。他望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

只要能看到田静,这也是种幸福。

终于,到了晚上六点,田静下班了,当她换下工作服,穿上日常装束重新出现在张越面前时,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

一头散落的乌黑长发,脸上轻施淡妆,穿着束腰的枣红大衣,双手插兜,黑色的高跟长靴,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一个清秀,文雅的知性美人儿出现在张越的身前。已经完全没有了学生的模样,比起学校时的单纯多出了几分成熟,又比学生时的甜美多了几分韵味。

张越连忙起身,呆呆的望着田静,没出息的说道:

“你…变得更漂亮了。”

田静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怎么,你真的追到新京了?”


“可不!?咱们当初不是有约定吗?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儿。”张越答道。

“那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田静大方的表示。

张越当然不会拒绝,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厅。

张越沉默的跟在田静身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堵在心里挺难受,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一年多未见,两个人已经有了些许的陌生感,他也能从田静的语气言谈和看他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他自己所期望的那种欣喜,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来到停车场,田静从包里取出车钥匙,按了一下,随着两声“滴滴”,不远处一辆小车车灯亮了,那是一辆MINI。不错,很符合田静的气质。

“你这车不错。”

“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我爸付的首付,我负责月供。都是面子的事,其实什么车都一样。”

“那已经很好了,我才到医院不到十天,你已经在这工作一年了,我还什么都不懂。”

“老同学,等你转正了,买车这事根本不值一提。你看咱们医院的医生都开什么车,他们收入都挺高的。你的前途无量。”

其实张越想让田静说一下她来医院这一年过的如何,而田静的回答过于官方和正式,好像只是把张越当成了新的同事,而不是别的什么身份。

田静定的餐厅挺远,加上天气寒冷,路上虽然没有积雪,但还是有些湿滑,安全起见,车开的很慢。张越坐在车上头扭向窗外,他没心思看风景,只是默默注视着车窗里田静的倒影。

“田静,你这一年过的怎样?”

“还能怎样,挺累,也挺充实。”

“我看你白天一天确实挺忙的,护理的活不好干。”

“可不,干护理挺悲催的,伺候人的活儿。”

“慢慢熬吧,会出头的,我刚进医院,前几年也不会轻松,想起来还是在学校的日子好过一些。”

“是啊,我才毕业一年多,就已经开始怀念大学校园了。”

“我比你怀念,那时候还能天天和你在一起。”

田静听了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接着往下说,张越想趁热打铁,便接着说道:

“你说,要是我和你一起毕业,没有分开过,是不是咱们就成了?”

“这事儿吧,很难说,人都是会变的。学校和社会是两个不同的环境,接触到的人和事儿也不一样,想法也会不一样。”

张越能从田静的话语当中听出来那种对两个人感情话题的回避,也就不再往下说了。

田静说的没错,环境是会改变一个人的,社会也是一所大学,更为复杂的大学。

“对了,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来这个医院?你家不是在安平?”

“我在哪都一样,我爸妈本来想把我留身边的,可后来有个远房的叔叔在新京这边工作,说有个机会来新京中心医院,极力让我过来,再说我也想出去自己闯闯,就过来了,没想到在这儿又碰上了你。”

“我当初真的想去安平市中心医院的,但是他们那里没有招人,其他的我又看不上,所以才决定来这里。”

田静呵呵呵的笑了几下,没有接话。车子又走了半个小时,这才到一处餐厅,看起来这里是西式的。二人进入坐下,餐厅的灯光很昏暗,也很幽静,偶尔能听到刀叉撞击盘子的声音。服务员端来两个蜡烛放在二人中间,在烛光的映照下,田静变得更加楚楚动人,这一切显得朦胧而美好。

“你这半年在干嘛?”田静主动问了下。

“要进入咱们医院要通过劳动局的选拔考试,就准备这些了。”

“一直在家看书吗?”

“恩,是的。”

“学霸就是学霸,都毕业了还能沉下心,我就不行。”

“我不是什么学霸,只不过多用了点时间读书。”

“我想按你的能力,在咱们医院很快就能露头,不过咱们医院的牛人一堆一堆的,你也得加油,别丢咱们学校的脸。在这里还有很多我们学校毕业的,最牛的已经是管理层了。还有很多科室的主任也是,到时候你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我会努力,但谁知道将来会怎样。”

“那你对将来有什么想法?”

“做个好医生呗,还能有什么想法,你不是说让我罩着你,咱就往这个方向努力。”

田静咯咯咯的笑了几声,说道:

“那你可得加油了,我比较难伺候一点。”

“我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但前提你得准许我伺候你才行。对了,你为啥一走就直接换了手机号,也不和我联系,是有什么情况吗?”

田静正在切牛排的手突然停滞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你也知道,在学校里谈感情其实是很奢侈的事儿,我怕咱俩都承担不了后果。”

“这有什么,成与不成都是一种经历,怕什么。”

“很多事儿......你不知道。”田静说着眼圈竟然有点泛红。

张越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捅了娄子,或许田静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忙安慰道:

“嗨嗨嗨,我可没说别的啊,别刚见面就弄的这么伤感,以后的日子还长,只要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你就直说,我反正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黑历史,你也知道我一直在追你,但你别有心理包袱,大不了我将来出家做个和尚。”

田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望着张越,说道:

“真的!?”

“当然,但是你移情别恋也得给我提前报备一下,我好提前找个好点的庙。”

“你别贫了,吃饭,我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个人好好的。”

张越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其实咱们进入社会,都会身不由己,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总被人左右,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你能力很强,我不知道你能做到哪一步,所以,你加油吧。”

“谁怎么着你了!?给我说,我去找他们拼命。”

“哎呀,你那么敏感干啥?我就是发个感慨。”

“但我觉得你心里肯定有事儿,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张越安慰道。

吃完饭,张越谢绝了田静要送他的要求,天黑路滑,距离也挺远,张越不放心

离开餐厅,张越用脚步丈量着这个繁华的都市,到处都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到处都是绮丽的灯光和熙攘的人群,这就是在灰暗苍穹笼罩下的滚滚红尘,张越一个人形单影只走在大街上,被路灯不断拉长的背影显得孤寂而落寞。

深夜十二点,张越终于回到了宿舍,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思绪翻滚。他能从田静的话里听出来一些弦外之音,但一切还好,田静身上虽然已经有了被社会打磨的痕迹,但对自己并没有显现出排斥,这个结果已经足够让张越满意。

……

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点缀着不计其数的各色小花,万里碧空,仿佛天堂一般。

张越疑惑的望着四周,只看到无数只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在花朵上面萦绕飞舞。张越迈开步伐,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花间的蝴蝶开始一个一个跟随在他的身后,最后形成了一条白色的束带。

张越回过头,在他目光的注视下,那些蝴蝶开始聚拢在一起,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张越伸出手,两只蝴蝶轻轻的落在了掌心,刹那间,剩余的蝴蝶变成了一点点耀眼的星光,在张越面前凝结成了一个白色的掌印。

像被人指使一样,张越抬起右手按了上去。瞬时一股暖流钻入掌心,再缓缓注入四肢百骸,通体舒泰。

当余光散尽,万里晴空瞬间又堕入了无边黑暗,只有远处的一把长剑悬空而立,红光四射,犹如暗夜明珠。

而身旁的草地,不知何时已化作一片血海。


被闹钟惊醒,对于做梦这件事,张越实在是弄不清楚,为何反反复复会有这些奇怪的场景。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折身起床,用冷水猛的搓了几下脸,瞬间清醒。不过,稍后他便觉得有些不对。

右手掌心原本水泡的结痂已全然不见,皮肤光滑入新。明明昨天自己想扣掉结痂,但还是有点疼,他便放弃了。到了今天怎么彻底好了?

他想起了睡梦中落在掌心的两只蝴蝶。

“胡扯。”

旋即否定了这个答案。

早上晨会,原来那个膝关节置换的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从重症病房转回了普通病房。主任让大家再次讨论这个病例。陈开然说的没错,确实是一个骨头的碎屑隐藏在腘动脉处,影像学证实了,但刺破的那根动脉却始终没有找到,出血点也没找到。血是到底是怎么来的,没人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所以主任建议由此做一个课题,由医院方面拨款,给病人做一次动脉造影,看是不是腘动脉本身有没有变异,或者是能不能发现其他新的变异血管。

这可是大事,如果真的有变异血管经过,并且之前从来没有人发现过的话,那这根血管可以由发现人命名。这在国际医学刊物上都是认可的。由于是刘志刚的病人,这事就交给他做了。

今天又是和陈开然的二十四小时班,没有手术病人。显然陈开然对这个病例非常有兴趣。在电脑前反反复复对比前后的影像资料,陷入了沉思。

张越则在一旁陪着看,并一幕幕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小张,你当时确定是动脉破裂吗?”陈开然问道。

“应该不会错,当时那么大量的突然出血,并且血液颜色鲜红,只能用动脉解释。并且病人在短时间内血容量掉的很厉害,都休克了。”

“手术野有多大?”

张越在电脑上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确实很奇怪,晚上他们都不在,你跟我去再查次房,详述一下当时的手术过程。”

张越点了点头。一天平安无事,晚饭后,张越就带着病例,跟着陈开然来到了病床前。

病人已经恢复,意识清醒,被安排在离医生办公室最近的28号床位。原本手术的部分用厚厚的绷带包扎着,空悬在病床的铁架上。问了一些基本的情况后,陈开然便开始让张越复述手术过程,自己则开始低头观察手术的那支腿。

肿胀是免不了的,从大腿到小腿,陈开然拿着小手电一点点的仔细看着。看了半天也没有言语。

可这时候,病人说话了。

“大夫,我是不是以后就可以走路了?”

“恩,对的,只要恢复好的话,可以和正常人一样。”

“那就好,我当时还做了个梦,呵呵,还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很吓人。”

陈开然眉头皱了一下,问道:

“梦?”

“恩,是的。”

一旁的张越也觉得奇怪。在麻醉状态下,大脑皮层受到抑制,不可能做梦的。休克状态下,人处于濒死状态,更不会有梦的存在。

“什么梦?”陈开然很有兴趣,连忙问道。

“梦见到处都是血,还有一把剑,追着我砍,快吓死我了。”

话音刚落,张越猛然像受到雷击一样,他怎么会和自己有相似的梦境?并且是在麻醉状态下?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那把长剑还没有对自己动手。

陈开然也突然变得表情复杂,凝望着病人,接着问道:

“能详细说下你做的梦吗?”

“恩…怎么说呢,就是……四周都是血,黑洞洞的,只有一个宝剑闪着红光,在追着我砍,我跑啊跑啊,最后还是没避开,砍在了我的腿窝上,流了好多血。”

说着指了指做手术的地方。

“接着呢?”陈开然急切的问道。

“接着好像有双大手一把抓住了那个宝剑,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张越将之前手术的过程再次一一回想。想起了自己手掌变红。想起了自己捏住了断裂的动脉,和这个病人梦境的叙述是暗合的。

这绝对不是巧合,当初指头上的那些血迹也是真实存在的,他骗不了自己。可从梦境到现实,无缝连接。怎么可能!

陈开然显然也有所触动,他也梦到过那个血色的黑暗时空。并且和车祸伤的病人受击打的部位一致。

两个人显然都对这个现实产生了相同的疑惑。巧合可以有,但不至于巧合这么多。多年的科学训练让他们又都不可能相信这些玄妙的东西。那么,只能是理性压倒怀疑。

回到办公室,张越想给陈开然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可他没法说,你能在一个资深的专家面前给他讲玄学?无理无据,甚至有些无聊。

陈开然依然坐在电脑前思考着,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小时。陈开然才开口说道:

“我实在找不出其他解释,只能解释是腘动脉破了,我们不用想了,等造影的结果出来后再说。”

已是夜深,二人便回值班室休息了。

张越在沉睡中被一声惊叫唤醒,他连忙勾头看向下铺的陈开然,只见他胸脯急速的起伏着,显然受到了什么惊吓。连忙关切的问道:

“陈老师,做噩梦了吗?”

陈开然却没有回答,起身急忙下床,穿好衣服拎起白大褂就出门了。张越不敢懈怠,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了出去。

“陈老师您怎么这时候起来了?”

值班护士一脸惊愕的问道。

陈开然却一脸紧张的对护士说道:

“小雪,赶紧准备急救药品和除颤仪。来28号床。”

护士一脸疑惑,不明就里,但看陈开然那么紧张,也迅速站起身来,推着急救药品车来到了28号床前。

张越也已经到了,看着病人的生命监护仪,一切稳定,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开然会突然做了这么个奇怪的决定。

病人也被惊醒了,疑惑的望着陈开然,问道:

“陈医师,我是有什么事儿了吗?”

陈开然连忙摇了摇头,微微喘着气说道:

“没事,我不放心,过来看你一下。”

病人这才放心,倒头又睡了过去。看似一切无碍。显然陈开然不这么认为,给护士交代道:

“这些急救的东西就放在这儿,哪也别动。多跑两趟看看他,有事第一时间叫我。”

护士点了点头。三人这才散去。张越看了看表,还是凌晨4点。

回到值班室,张越问陈开然怎么了。陈开然却闭口不言,只是对他挥了挥手,便关灯睡觉了。

张越不知道,陈开然又做了个噩梦。梦境中一片阴森的气氛,28床的病人正在那个血红色的时空里拼命的奔跑着,他上次梦见的那把铁锤在后面追,还不时的挥舞着。最后终于一锤击打在了病人的前胸,血光四溅,而那病人伴随着一声哀嚎便失去了踪影。

这对于陈开然来说,也是个骇人的冲击。如果上次车祸伤病人的死亡在梦境中是个预示,那如果合理的话,对于这个28床的病人也会应验,所以他极为紧张,可这些又无法向张越解释,只能静观其变。

第二天晨会,经过主任确定,上午送病人做血管造影,院方同意主任的意见,免去了这次介入的费用。而陈开然明显睡眠不足,眼眶黑黑的,有些憔悴。在所有人发表完意见后,才笃定的说道:

“我建议同时排除肺栓塞的可能,并且一定要做。”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陈开然会突然这么说。一次介入的费用不便宜,单单对病人做腿部血管造影费用就不小,如果同时对费栓塞做介入治疗,费用会非常高昂,医院未必会同意对没有临床依据的怀疑承担费用。

“陈医生,我们目前的抗凝一直在用,并且病人也没有出现呼吸困难胸闷的症状,还有,他的血凝常规也是正常的,为什么还要对费栓塞进行排除?我觉得这对我是种污蔑!”

陈开然不能说因为他做了个梦,病人的前胸被锤子砸中了,这说出去别人会以为他疯了,只是一味的坚持要做。刘志刚显然对这个资历远比自己低的年轻专家有些不满意,他不应该干涉本就不是他病人的诊疗过程。所以,就冷言冷语的拒绝了陈开然的提议。主任显然更倾向于刘志刚,因为病人本身还有再次出血的风险,万一弄巧成拙就成了医疗事故,干系重大。即将决定的时候,陈开然突然起身说道:

“主任,一定要做,如果没有问题,费用从我的奖金里面扣!”

语气不容置疑,刘志刚的表情开始变得难看起来,主任显然不愿意把科室内的气氛搞的很僵,便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陈开然,反正同属于介入的范畴。但反复强调,如果有问题,他会申请院方承担,如果没问题,费用就算陈开然的。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处理完病例,所有人都没走,都在静静的等待介入的结果。

一直到11:30,介入科的电话过来了,主任接完电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此次没有发现什么变异的血管,不过真的从病人的右肺取出了一大两小三个栓子,其中一个血栓的位置还比较深,如果拖延治疗有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盖棺定论,陈开然赢了。

还从没有哪个医生有勇气对不是自己管理的病人做出这么个重大的决定,这几乎是毫无证据的凭空推断,已经达到了超出常人理解的程度。

张越在仰望陈开然的同时,心中并非没有疑虑。正常人不会睡到半夜突然会发觉一个好端端的病人会有什么危险。人体太复杂,即便有些病人表现出一些症状,基于学识的判断仍然非常具有局限性,所以陈开然这个行为就显得尤为诡异。

得到消息后,陈开然并没有表现出得意的神态,反而表情显得有些复杂。直到主任发话:

“陈医生,你把你推论的经验在这里给大家讲一下,这对于我们提高业务水平很有帮助。”

陈开然苦笑了一下,说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关节置换术后,有可能在体内产生血栓,而这个病人可能性比较大而已。”

“对,这个我们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这个可能性是如何推断的?”

“因为…”

说到这里,陈开然停下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直觉吗?并不是。在座的都是这方面的专家,随便搪塞的理由肯定会不过关,而说不出来,又会被人觉得藏私,对日常工作同事们的相处必然也会产生影响。

思前想后,他还是据实说道:

“今天凌晨,我做了个梦,梦到这个病人前胸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不说还好,说完大家就开始面面相觑。

开什么玩笑!

主任又反复问了几遍,陈开然依然重复确定的回答着。最终,主任显得有些不悦,说了声:

“陈医生,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散会吧。”

众人散去。

张越终于听到了陈开然的解释,别人觉得很荒唐,他却深信不疑。这么说的话,陈老师的梦境和现实之间,应该也有关联。那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个梦?之前为什么没有听说过?

在他和陈开然合作的两个夜班里,陈开然做了两次梦,并且梦境和自己的雷同,张越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陈开然的诚实让张越意识到了一些额外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这个梦境就像一个磁场,在磁场中熟睡的人,也会受这个磁场的影响,出现相同的梦境。

晚上一个人在宿舍无聊,张越准备回科室处理一些病历。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听里面传来激烈争执的声音。

陈开然到现在还没走,正在和刘志刚争辩着什么。值班的护士也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知趣的坐在了护士站前的椅子上。

刘志刚极其不满意陈开然这次的行为,他认为他们不单是共事十年的同事,更是有身份的高知分子,他对陈开然的这个行为极为不认可,有什么事情可以私下给他谈,而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办自己难看,这样让他以后还怎样在医院立足?

而陈开然更不认同刘志刚的说法,认为自己只是为每个病人着想,根本上升不到人格侮辱这个层面,两个人根本谈不到一块。最后,陈开然把椅子一甩,愤然离去。

次日上午,主任喊张越到办公室问话,他显然知道了刘志刚和陈开然的争吵。

主任姓肖,是国家著名的外科专家,在国内很有名望,头衔一大堆。五十多岁,一头白发,体格中等,戴个金丝眼镜。见张越进来,先让他坐到沙发上,接着便问道:

“小张,那个病人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们昨天一起值班,你能说一下吗?”

张越就把前前后后的过程说了一遍。主任显得将信将疑。又问:

“你是说凌晨4点开然突然醒了,还把急救车拉到了病人的床边?”

张越点了点头,主任沉默了一会儿,说:

“好,我知道了。”

中午,张越去医院食堂吃饭,经过病房大楼的大厅时,在专家墙上看到了陈开然的照片。

陈开然24岁就已经拿到了国家另一所高校的医学博士学位,随后又出国深造,在英国德国又各拿了一个学位,这才学成回国,留在了新京中心医院。虽然才35岁,却已是新京市特殊津贴的获得者,另外还有一大堆头衔,著作等身。张越不禁赞叹了一声,这才是人中龙凤,自己跟他比起来,差的太远太远了,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吃完饭,还有一点闲暇时间,张越想了想,抬脚向急诊科大楼走去。

今天的急诊科似乎远没有前两天那么忙碌,人少了很多。张越扫了一圈,没看到田静的身影,就往急诊科办公室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田静穿着一身护士服,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张越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看了一下,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然后直接坐到了田静的对面。

田静抬头看了一下,见是张越,顺手摘下口罩,笑着说道:

“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又跑过来?”

“没什么,趁着中午没事来看看你,上次只顾着激动,连你电话都没要,想拉近一下感情都没办法,这不就过来了。”

“哟,见到我有什么可激动的?保不准以后一大堆的漂亮小护士妹妹围着你转,恐怕那时候你会更激动。”

“你这话说的,除了你,我看谁都不漂亮。”

田静撇了撇嘴,在一张纸上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推给了张越。

“好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以后有事没事电话联系。哎呀,这每天要是都能看你一眼该有多好!”

田静飞快的回头看了一下周围,瞪了一下张越。

“你别让人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咱俩都是单身,怕啥。”

“你......”田静做出了一副生气的表情,张越连忙对着她拱了拱手,离开了。

晚上,张越一个人在宿舍,摊开两个手掌认真看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梦境,一个像是天堂,一个像是地狱,红色和白色的手印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正在沉思中的张越,突然听到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嗜血神剑,是不是被你拿到了?”

张越一个激灵,从床上折身起来,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难道是自己的幻听?小屋里面还是那些陈设,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别找了,我就是在问你!张越!”

张越的心开始狂跳,有种犹如死神降临一般的压抑感,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你是谁!”张越鼓起勇气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你和嗜血神剑的契约已经签署,我看到了。”

“什么契约?什么嗜血神剑?”

“多少年了,你还是第一个能和嗜血神剑签订契约的人,恭喜你,小子。咱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

突然,小屋里面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原本闭合的窗户“嘭”的一声洞开,一阵阴风从小屋里面呼啸而出,转眼一切恢复平静。

张越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连忙重新关好窗户,惊恐的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个冲击对张越来说太大了,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神秘人口中的嗜血神剑应该就是梦境中的那一把,因为张越除了那个,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的什么兵器。

过了许久,张越才慢慢从恐惧中走了出来,他回想梦境中,自己曾经试图握住那把古剑的剑柄,为此还在手心里烧出了几个水泡,那时还以为是电热油丁烧的,看来就是梦境中真实的反映。

难道那就是神秘人口中的“契约”吗?

那契约又有什么用?

还说他们会很快见面,又是什么意思?

深夜,张越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惴惴不安的入睡了。

在昏黄的无际旷野中,寒风凛冽,卷动着漫天的雪花飞舞,一位身披金色战甲的将军傲然端坐在战马之上,哈出的水汽已经在胡须上凝结成霜,身后无数的黑甲骑兵一字长蛇阵排开,一眼望不到边,如潮般殷红色的战旗随风烈烈作响,威严肃穆。

已经可以感受到大地如波涛般剧烈的震动,漫天雪幕中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色蛇影,震天的喊杀声逐渐入耳。金甲将军“仓啷”一声将长剑抽出举过头顶,轻轻拽了一下缰绳,胯下战马一声嘶鸣,向前踏出了第一步,瞬间,身后万千的铁蹄声同时响起,跟随在将军的身后,开始列队徐徐前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敌人刀剑闪烁的寒光。

“杀!”随着金甲将军的一声怒吼,整个军团骤然开始加速,万马奔腾,向着敌方的阵营如一把利剑疾速刺了过去。

率先冲入敌阵的将军挥舞手中长剑,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断臂残肢四处乱飞,哀嚎声,冲撞声,兵器穿透躯体的裂帛声,兵器相交的金鸣声,在凛冽寒风的呼号映衬下,整个旷野瞬间成了一个血色的炼狱。

在不停的砍杀之下,将军手中的长剑开始泛出殷红的微光,战场上到处喷涌的鲜血浮空而起,在雪幕中形成了一股洪流开始不断向剑身汇聚,长剑殷红色的光芒逐渐爆盛,最后好像变成了一个露出獠牙的嗜血巨魔,开始贪婪的四处啃咬着已经开始溃退的敌军。

将军手执长剑在乱作一团的敌阵中四处狂奔,红光映照下的敌人直接变成了一具具枯尸,而后化成齑粉随风飘散......

张越突然惊醒,大口的喘着粗气,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

“嗜血神剑!”张越喃喃自语道。

如此恐怖血腥的梦境,那些战马的铁蹄声好像还在耳边回响着,那个勇武的将军应该就是嗜血神剑的主人,但这一切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如同梦魇缠身,张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经历,怎么刚到新京中心医院,就遇上了这么一个怪事。

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张越根本无心入睡,起身穿好衣服,一个人在医院里面游荡。

冬天的凌晨寒气逼人,这让张越的大脑无比清醒,他想到和自己一样入梦的陈开然曾经说过,那个死去的车祸伤病人是被一柄大锤击杀,也就是说,他所梦到的场景虽然和自己一样,但是梦境中的兵器却是另一个。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团迷雾在脑中生成,也许可以借机会问一下陈开然,如果他也和那个大锤有过接触,或许,他会是另一个签订所谓“契约”的人。

经过了上次的风波,科室内的气氛有些变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陈开然被孤立了。陈开然的情绪从那时开始,就变得很低落。而张越作为他的手下,自然而然的也被排除在群体之外。甚至有人明确的告诉陈开然,如果夜间病人有事,有必要先给病人的主管医生打个电话。

张越不明白,这明明是为刘志刚的病人排除了一个隐患,不但没得到感激,反而让他大发雷霆。但随之而来的事情发展,让他有了些顿悟。

这件事本来主任是想在科室内部处理,不声张。但除了血管造影的费用,医院又承担了介入取栓的费用,自然会有人疑惑。在陈开然和刘志刚争吵后的第二天下午。院领导就派了人下科室调查,主任见瞒不住,就将事情完整的汇报了一下。医院调取了整个病例,又发现了术中大量出血,以及病人休克的事情,认为刘志刚医师的诊疗方案及手术过程是有瑕疵的,对于一所全国顶尖的医院,这些事情一旦被周知,对医院的声誉会有影响。

尽管主任极力为刘志刚开脱,说膝关节置换手术后的并发症肺栓塞并不罕见,出血也是偶发特殊情况,并且科室内也做到了早发现早治疗,对病人并无太大影响,不应在诊疗水平方面,对科室人员提出质疑。但院方却从另一方面做出了指责。说即便是病人出现肺栓塞,在初期处理上可以做溶栓处理,况且病人并未出现症状且血流动力学稳定,做溶栓完全可以,科室打着进行科研的名义做超出科研课题范围外的行为,给医院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属于欺骗性质,很恶劣。

给病人取栓这个决定虽然是全科人共同商议后的决定,但这事是由陈开然而起,此时在主任心里,觉得陈开然绝对不该冒这个险,以至于拖累整个科室,极为后悔。后来又在医院数据库的病例中查询,自医院膝关节置换手术开展以来,这还是是第一例因为关节置换导致的大出血及肺栓塞。接着,就对刘志刚做了临时停职的处理,并扣除了全科当月绩效奖金。

没想到陈开然当时的坚持换来了这么一个结局,还只是因为做了一个梦。张越越想越觉得有些荒诞,但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隔天陈开然在晨会上提出的辞职。

早上晨会,等主任和护士长发完言,陈开然直接起身说道:

“我已经联系了英国的一家医疗机构,他们同意我过去先做一年的访问学者,再商讨下面的合作。所以,今天给大家说一下,我等会儿会把病人交接给你们,我已经向医院打了报告,准备办离职手续,顺便给大家说声抱歉,特别是刘志刚老师,我很难过。“

说完,冲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尽管这事儿影响到了全科人的利益,但主任心里明白,陈开然是不可或缺的得力干将,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说,陈开然并未做错什么。所以主任一脸的惊愕。

这对于张越来说,也是始料未及的。

尽管主任极力挽留,但陈开然去意已决,无奈之下,只能同意。

等忙完,张越来到值班室,陈开然正在独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张越有些不舍的说道:

“陈老师,我觉得这事儿如果不是你,可能结果会更严重,那你为什么要走?“

陈开然苦笑了一下。说道:

“人嘛,退一步海阔天空,况且我也早有出去的打算,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张越开始着手帮陈开然整理他的杂物。

“陈老师,你梦里的那柄大锤是什么模样的,你摸到它了吗?”张越突然问道。

“方形的,锤头上还有些古怪的花纹,那只是梦而已,我怎么可能会摸到。”

“那后来,有人问过你这件事吗?”

陈开然抬头看了看张越,说道:

“你是第一个。”

“我希望陈老师注意一下那个大锤,你可能有一天在现实世界里面会见到它。”

陈开然的双手突然停滞了一下,然后对张越说道:

“那个梦,是你带给我的,对吗?”


作为一个出色的医学专家,必然也有着超乎常人的智商和观察力。陈开然这么问,那么一定是从张越的问题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张越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便直接点点头,承认了。

陈开然的眼睛一亮,看着张越,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奋的问道:

“真的?”

“应该是真的,因为那个梦以前只有我做过,你描述的场景就是我的梦境。”

陈开然听完,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梦境可以想通,那真的就有些玄幻了。”

“是的。确实是这样,并且不光我和你的梦境能想通,我感觉这个梦境和现实也是想通的,还记得我给您说过我指尖上的血迹吗?那是我做梦摸到的,我开始也不相信,但经过后来不断印证,我不得不信。”

陈开然又沉思了稍许,自言自语道:

“大脑这玩意儿真是个玄妙无比的东西。”

说完,抬头对张越说道:

“小张,把你的电邮给我,我去英国后咱们常联系,我现在出去把病人做个交接,如果后续有什么事情的,你代为处理一下,我可能就不回科室了。”

张越连忙点头,陈开然转身走了。

自己的带教老师没了,那肯定还得找一个,张越找到肖主任,想知道下一步对他有什么安排。

主任示意张越坐下,他正在给医院办公室打电话说人手不足的问题,寻求解决方案。说了十来分钟,这才挂断电话。转头便对张越说道:

“我正准备找你谈一下,咱们科室包括我七个医生,一下走了两个,所以现在人手肯定是不够的,医院那边短时间又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我想让你顶替开然值班,怎么样,有没有压力?”

张越一下子慌了,他从没有单独值班的经历,万一来个急需手术的危重病人,该怎么办?正要说自己的担忧,主任接着说道:

“日常的处理医嘱、换药这些你应该都不会有问题吧。“

这对于在研究生阶段已经在医院泡了两年的张越来说,肯定没有问题,外科常见多发病的诊断及治疗方案、大部分手术的术前术后处理都记在心里,不会有什么差错。理论知识相当扎实,关键就是手术,只是一直观摩或者做助手,挑大梁他还做不来。所以他给主任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你不用担心,白天我都在,晚上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事,如果你值班时真有急诊手术,我就在附近住,急诊科那边有通知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赶过来不超过20分钟,这20分钟刚好也就是你把术前准备做好的时间,我会直接到手术室,这样不会耽误事,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历练,跟着我尽快掌握各种常见手术的做法。哎,这段时间大家会有些辛苦,坚持下,等新的人员进来会缓解。“

肖主任言辞恳切,张越便只好应下,他没有推辞的理由。

于是,肖主任重新给剩下的人排了下班次,把张越的名单加了进去,还给剩下的四位医生做了嘱托,在必要的时候帮张越一把。陈开然走了,他们对张越也就没有了抵触,都痛快的答应了。一切安排妥当,张越开始真正成为这个科室的一员。

为了能尽快的提高自己的能力,除了自己值班外,张越主动要求为所有人的手术当助手,就是为了对比同样手术各自手法和术式的不同,找出细微的差别再权衡利弊。

张越本身就有良好的临床基础,开始独立值班以后,一些小的手术,张越也开始参与缝合止血这些最基础的操作。由于张越在毕业前已经考取了执业医师相关证照,肖主任便直接给他向院方申请了处方权。

拿到了处方权,意味着他可以开始独立制定诊疗方案,同时也意味着他不再只拿基本工资,科室的绩效奖金开始向他分配。还有一个直接效应就是他更忙了,除了自己的病人,还有几乎所有手术和其他杂事。每天工作到深夜几乎成了习惯。

在连续一二十天都没有张越的消息后,这让田静觉得很诧异,以为张越遇到了什么事,主动给张越打了电话,张越有些无奈的向田静解释了原因,没想到田静竟然惊诧的问道:

“天哪,你刚进医院,就独立值班并且有处方权了?”

“怎么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好吧,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这么淡定,你得百忙之中抽时间请我吃饭,我都进来一年了,还不能独立值班,好多博士进来好几年医院都不下放处方权的,可能你不知道而已。”

“嗬,我这么厉害的吗?那这顿饭我一定请。”

张越看了看值班表,把时间定到了明天晚上。

这是自己第一次邀约田静,为了表示对这次约会的重视,张越下了血本。

中午吃完饭,张越便打车直接来到一个大型的商场,给自己从里到外置办了一身全新的行头,又去整了下头发,前前后后下来,俩月的生活费没了。

有时候衣服真的是人的脸面,当田静走到停车场,见在车旁站着个个西装革履的男士,第一眼竟真的没认出张越来,恍然大悟后一脸的欣喜。

“哎呦喂,张越,你今天可是太帅了,专门为我捯饬的?”

“可不,花了我俩月生活费!”

“我可不给你报销啊。”

两人说着笑着上了车,坐好后田静说道:

“你准备请我吃什么?”

“我才来新京,就没在外面吃过饭,你随便挑地方,为了你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得了吧,你都有处方权了,后面收入会高的吓人,穷不了你的。”

“别瞎说,我才来一个月,还没收入呢,这些是我的老本儿。

“那我反正不会对你客气。”

田静呵呵笑了几声,张越叹了口气说道:

“果然最毒妇人心。”

“切,你要这都怂了,以后拿什么罩我?”

“我有超能力,吓人不?”

“做梦吧你,还超能力,你要是有超能力,那不就成了张神医了?”

“给你说你也不信,什么时候你愿意做我媳妇儿,我就给你展示一下。”

田静白了张越一眼,说道:

“别瞎琢磨了,人这一辈子长着呢!谁知道将来怎么样。”

“我不是瞎琢磨,将来我一定会驾着七彩祥云去找你去。”

田静最终把车子停在了一个胡同口,周边看起来都是有些年头的民房,显得很破旧,张越下车四处看了一下,问道:

“这是你选的地儿?”

“刚才谁哭穷来着?我不是可怜你吗?”

“行,好意心领了。去哪儿?”

张越跟着田静在胡同里面拐了几个弯,直接进入了一间民房,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装修的挺漂亮,中式古朴风格,两个人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田静接过菜单,说道:

“这里的血肠做的特别好,你可以试一下。”

田静点了四个菜,很快上齐了。

张越夹了一块血肠,准备往嘴里送,一下没夹好掉了下去,连忙伸出左手去接,结果血肠落在掌心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转眼只剩下包裹在外面的肠衣。

张越被这个现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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