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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最强封妖师

花菜花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世间群妖四起,人族岌岌可危。天道垂青,异人应运而生。世人称之封妖师!————————身为新一代的封妖师。陈渊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无论什么招式,只要一接触就能学会。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你这道法很好,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什么,佛门绝学?一样交给我吧!————————————这不是纯爽文!这不是纯爽文!这不是纯爽文!重要的话说三遍!

主角:陈渊   更新:2022-12-15 11: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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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渊的其他类型小说《在下最强封妖师》,由网络作家“花菜花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世间群妖四起,人族岌岌可危。天道垂青,异人应运而生。世人称之封妖师!————————身为新一代的封妖师。陈渊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无论什么招式,只要一接触就能学会。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你这道法很好,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什么,佛门绝学?一样交给我吧!————————————这不是纯爽文!这不是纯爽文!这不是纯爽文!重要的话说三遍!

《在下最强封妖师》精彩片段

春夏相交之际,

小塘镇正值烟雨朦胧之时。

今天却有些奇怪,雨下的太大了,乌霭连绵的空中杂着不少的电弧。

雨滴砸在了陈痞子家屋檐的青瓦上。

劈啪作响。

忽的,雷声大作,里面夹杂了婴儿被羊水闷久了的啼哭声与汉子的笑声。

“哈哈,生了,生了,还是个带把的!”

婴儿的啼哭很快就被这声音给止住了。

“我不是死了吗,这是哪?”他努力睁开眼睛,撑开褶皱的皮肤,看着头顶正在默默流泪的妇人与旁边止不住笑的汉子。

有些疑惑。

算了,好困。

先睡会再想吧。

......

一年后。

是个金秋,澄黄的稻谷压倒了秸秆,火红的夕阳照映出小塘镇民众洋溢着喜悦的脸,陈痞子也在这其中。

这是个难得的丰年。

小塘镇虽然带着个“塘”字,但却只和偏旁挂钩。

不理渔业,靠土吃土。

陈渊也一岁半了,名字是他娘去城里求道士取的。

一年半的时间里,陈渊大都时候都在睡觉。

止不住的想睡觉,每天只有不到六个时辰的时间是醒着的,还是在自己娘的怀里。

此时的陈渊只能通过父母的只言片语来了解这个世界。

明白了他确实穿越了,生在了这个寒酸破旧的人家。

母亲刘氏是其他镇子逃来的,听说那里闹了妖患,死了很多人,也跑了很多人。陈渊是不信这种东西的,大概是流寇抢劫后以讹传讹罢了。

逃来的刘氏是大户人家出身,长得漂亮,对于无依无靠的她却是一种祸端,因此被陈痞子抢了过去做了婆娘。

听说开始时不老实,总是想跑,腿都要快给打断了。

后来生了陈渊,变得安分了起来,开始有点相夫教子的意思。

陈痞子似乎因为有了后,也有了盼头。不再当地痞流氓了,本来游手好闲的他从里正那求了块地。耕了一年,也有些收获。

陈渊自己也觉得是因为他的诞生,让本来分崩离析的家庭牢固了起来。

至于自己的娘亲前些年受的委屈,只能归咎于这可恶落后的制度了。

不过一年半的时间,陈渊他就能跑能跳,也学会说话了。

甚至可以跟父母正常交流了。

小塘镇的人看到都直呼:“陈痞子烂了半辈子,白捡了个婆娘,生了个神童,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

就这样过了两年。

秋天又到了。

陈渊昏睡的时间终于少了,起先喜欢一个人打量着不大的小塘镇。

不过几日后,陈渊便明白了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村落罢了,人烟算不上太多,靠几里近的淮水城管着。

没办法去城里看的陈渊只好黏在这世娘亲身旁,期望早日长大。

刘氏自知是无根之萍,只有这个早慧的幼子相伴,将自己所有的期待与爱都给了陈渊。

所以上一世是孤儿的陈渊在这短短三载的时间里承受了刘氏的浓厚的母爱。

陈渊早已接纳了这个便宜母亲,相作以陪,不经意间一句有模有样的“给母亲请安”就能让她开心很久很久。

懂得此情此景的陈渊也是在自己成长的时间里,常常哄陈氏开心,在她的内心带走了不少的阴霾。

有一天,也不知道哪里的消息传到了刘氏这里。

说是她以前住的镇子里的人早就聚了起来。

她娘家再寻她回去。

刘氏有意想走,却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只是自那天后眼神多有迷离,做女红时常常看着远方发呆。

陈渊以为这个家能因为他就这样过下去。

可惜他想错了。

前两年都是灾年。

一年旱灾,一年涝灾。

镇子里常年种地的老手都差点颗粒无收。

又何况陈痞子这种半吊子。

没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收获感,陈痞子吃不住这种落差。

他发现比起这种一年的等待,他还是更喜欢赌场上下一秒的水落石出。

两年田里的亏空让才刚刚好转的家又风雨缥缈了起来。

刘氏更加努力的做女红补贴家用,却也抵不住陈痞子的伸手。

在母亲身旁一刻不离的陈渊看着这一切,想帮忙减轻负担,却怎奈何自己还是牙齿都没几颗的年龄。

只能暗叹一声狗改不了吃屎,多去哄哄刘氏开心。

陈痞子拿到的钱很快就会在赌场里输回去,欠了钱又会向家里拿。

就这样不过几日的功夫,刘氏身上的钱就被拿光了。

输红了眼的陈痞子看上了刘氏手腕上的玉镯。

这个水色玉镯是刘氏从本家逃亡出来时就戴着的,说什么也不愿给陈痞子拿去换钱。

气急败坏的陈痞子看着刘氏如此护着这个玉镯,觉得是个稀罕物,能换不少的钱,甚至觉得多出来的钱可以让他在赌场转败为胜。

陈痞子心思一动,将刘氏推倒在地,想要上前抢夺玉镯,却看到躺在地的刘氏将双手藏在腹前蜷缩成一团。

陈痞子气不打一处来,用脚狠狠地踹了几下,似乎还不过瘾,把旁边本就破旧不堪的椅子拆了,椅腿当作木棍。

举过头顶正要挥去。

此时被殴打声吵醒的陈渊看到了这一幕,暗骂了一声人渣后,上前扑在刘氏的身上。

扑上去的一瞬间,陈渊明显的感觉到了刘氏身体猛的颤动了一下。

看着自己的儿子挡在了刘氏面前,陈痞子挥起木棍的手臂重新耸搭了下去,将木棍丢在了一旁,咒骂了一句。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重新支离破碎的家,去往了赌场。

感觉到了陈痞子的离去,刘氏直起腰身,坐在地上,看着旁边被拆掉的椅子,眼里光暗不定。

那个椅子自从陈渊出生后,便一直是她坐着,坐着它养大了陈渊,坐着它启着女红补贴起了家用,坐着它看着这个家一天天变好。

最后,却是从它上面被推倒在地,甚至拆了它对自己棍棒相加。

陈渊抱着自己的娘亲,企图用自己小小的身板温暖着她,却没有看见刘氏陡然坚定的眼神。

突然,刘氏反手将陈渊搂在自己的怀里,嚎啕大哭。

那晚过后,陈渊就看不见玉镯了。

回来的陈痞子看不到本应该出现在刘氏手腕上的玉镯时,瞬间发了狂,用手揪起了刘氏的头发,拖拽到了墙上。

睁大着被赌性染红了的眼,抡起拳头反复砸向刘氏的腹部。

陈渊见状,用自己的小手去拉扯着陈痞子的衣襟,没有效果后,赶忙往前挡在了刘氏面前。

陈痞子抡起的拳头犹豫了会,就继续往前砸去。嘴里喊着。

“不是你这个没用的废子,我早就拿到了赌资的钱,你这娘就不用挨我这毒打了。”

三岁的陈渊就这样被一拳打倒在一旁。

秋去冬来,大雪纷飞,银装将整个小塘镇都给盖住了,甚至连结冰的水塘上都积满了皑皑白雪。

小镇的人看着这个雪景,总算松了口气,叹道:“看来明年是个丰年。”

晚上,细雪顺着寒风刮进了年久失修的陈痞子家里。

陈痞子家是石头堆的,空隙是用茅草堵上的。

如今茅草早就不知所踪了。

风刮进来摩擦出了呼啸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女子的哭喊与男人的咒骂。

哭喊声逐渐变小。

遂后没了声音。

屋内,陈痞子还在用荆条抽打着刘氏,丝毫不动弹的刘氏已经昏了过去。

阻挡的陈渊早就被打晕在了一旁。

没有赌钱的陈痞子早已游荡在小塘镇里,当回了自己的地痞无赖。

每天的乐子可能就是回家殴打刘氏了。

最开始陈痞子打刘氏是为了拿到玉镯,换到钱好让他有些赌资,可以在赌场大杀四方。

打得多了,仿佛是每天发泄心情的一个方式了,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逆子常常阻挡。

让他打的不够痛畅。

也就在今天,陈痞子把母子俩都打晕了,似乎是一个里程碑,值得庆祝一下,掰开了刘氏紧拽的手指,拿出来里面为数不多的碎银,朝赌场的方向走去。

碎银是刘氏做短工赚来的。

陈痞子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

其实关不关也没什么两样。

寒风夹着雪涌入了本就不温暖的屋内。

......

没过多久,刘氏醒了。

侧头看了看还昏在一旁的幼子,费劲的爬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出了门口。

半刻钟不到的功夫,刘氏回来了,手里捧着玉镯。

她把玉镯塞在了陈渊的衣襟里,抱着陈渊,用迷惘的眼睛看向黑黝黝的门外。

随后眼神坚定了起来。将幼子放在了床上,重新走出门口。

只是这次再也不曾回来......


刚至破晓。

陈渊在床上醒了,昨天陈痞子在他身上留下的淤青早就消退了。

他并没有觉得惊奇,因为陈渊很早就发现自己身体异于常人。

体能不像是个正常的三岁儿童,恢复的能力也极快,更是过目不忘。

感觉怀里有异样感。

用小手掏了一掏,是个镯子。

擦了擦睡眼朦胧的双眸,仔细瞧着,是自己娘亲之前藏起来的水色玉镯。

看着这个玉镯。

陈渊知道母亲她跑了。

也许她认为在这个家没有盼头,更何况娘家的人在寻她。

陈渊想了想,并不怪她抛弃自己,没带自己走估摸着也是怕我在娘家会遭遇她在这一样的待遇。

若是自己没有生活盼头,天天被这地痞瘤子毒打,估计跑的比娘亲刘氏还早。

至于这个玉镯。

也许是娘亲给自己留个念想,或是借着自己交予陈痞子的手里。

好让他对自己好一点?

也许两者都有了,陈渊叹了叹气,走到门前的地上,用小手扒开覆盖其上的积雪。

看着裸露在外的土壤,挖了几下,就把玉镯埋了进去。

不是很深,但够用了。只要让人看不见就行。

“哎,这个穿越,母爱是感受到了不少。”

“啪!”陈渊双手拍打,清理起粘在手上的碎雪和土。

“现在也没啦。”

陈渊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皑皑的一片,回忆起了自己三年和刘氏的点点滴滴,中间穿插了一些陈痞子的身影,呵了一句。

“父爱,我可不敢想。”

朝阳起了。

食时到了。

陈渊结束了不长不短的追忆。

他已经半年没吃过早饭了,好像是陈痞子重新染上赌瘾的那一天开始。

一日三餐?嘴里能进点东西都不错了,还是刘氏努力攒给他的。

以后该怎么办呀,陈渊头疼的晃了晃。

“不想了,回屋子睡觉啦。”

想了也没什么意义,陈渊现在只有三岁半。

......

陈渊很快就被晃醒了,看着陈痞子的大手钳着自己瘦小的身板。

“你娘亲呢,镇东头的王寡妇说看见她跑了?”

其实是肯定句,东头的方向就是刘氏以前住的村子,只不过陈痞子想要发泄一下,因为他被人笑了一个上午。

陈渊被钳的吃疼,迷茫的摇了摇头,表明并不清楚。

陈痞子见状松开了大手。

陈渊以为逃过一劫了,正想跑开。

很快他就尝到了陈痞子满溢的父爱。

一个巴掌猝不及防的从陈渊头上落下,无误的扇在了陈渊幼嫩的脸蛋上,后劲直接把他打落在了地上。

“孬子,要不是我打你娘时,你总个拦着,让她有恃无恐了,敢跑了,还跑掉了。”

陈渊被打的眼前直冒着金星。

好家伙,你他吗的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你懂吗。

一脚踹了过来,打断了陈渊的奇思妙想。直是把他踹的凌空,重重的砸在了石头墙上。

陈痞子看见陈渊晕了过去,没了声响,咒骂了一句又出去了。

————

时间在慢慢的流动,太阳也在不断东升西落。

陈痞子没有发现时不时被他打的晕厥的陈渊身体恢复的为什么那么快,他只关心怎么搞点钱去赌场里一雪前耻。

陈渊也在毒打中发现了窍门,算是另类的苦中作乐了,陈痞子在旁边的时候不要妄图跑出去离开他。

因为这种举动挨了不知道多少巴掌的陈渊领悟的很深刻。

还有就是晕的要趁早。

不是因为晕了陈痞子就不打他,主要是晕了感觉不到痛罢了。

陈渊醒的时候经常在想,要不是自己恢复的厉害,早就被那个痞子打死了,断了他的后了。

刘氏不在的第一个冬天其实是最难熬的。

因为陈痞子不会带任何吃的回来。

大雪封地。

饿的实在是受不了的想吃树皮了,

扒的眼冒金星了,那棵树上的树皮都纹丝不动。

没有办法的陈渊迈着小步子踏进雪地里,雪没过了他大半的身子,也是踏进的时候,陈渊发现了雪地里面其实要比屋里暖和许多。

边想着边去挨家挨户去敲门求点吃的。

正值灾年,家家户户其实也没多少余粮,但好在敲门的只是一个三岁小孩。

屋里头的人家看着一身破布麻衣、冻得瑟瑟发抖的陈渊,都动了恻隐之心。

陈渊今天吃的是黎叔家的饭,隔了几天又去李姥姥家蹭饭,再过了几天......

其实陈渊被拒之门外的次数也不少,但好歹没有像自己家那个人渣一样动过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对三岁小儿上手的。

陈渊讨饭时印象最深的是渡口旁的那户人家。

敲开那户人家的门时,陈渊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清丽的脸,也就差不多豆蔻的年龄。说明来意后,女主人也不顾陈渊满身的雪渍,直接抱着他进了门。

这是刘氏走的二十多天后第一次有女子抱他,陈渊不免有点愣住了。

女主人不知从哪淅淅索索的弄来了张白面饼,上面还刷了一点肉酱。直接塞到了愣神的陈渊嘴里。

这可能是两年来陈渊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小嘴碰到面饼后就没再停过。

女主人自述是朱小红,靠着看管渡口的船只赚钱。

......

陈渊心满意足的往不算家的屋子走去时,看到了那头的点点烛光,再抬头望了望还亮着的天空。“好家伙,这痞子怎么今天回来的那么早。”

陈痞子就在门口蹲着,看到陈渊小小的身影在雪中挪动,说道:“”孬子,去哪了?”

看着还在雪里不断走过来的陈渊,陈痞子大步走了过去。

“我听黎叔说你去过他家要饭,是我供不起你吃喝吗?孬子!”

听到这句话的陈渊愣了愣,也不走了,就在雪地里待着,因为他已经预料到后面的发展了。

陈痞子把陈渊从雪地里拎了出来,像拎小鸡仔一样,丢进了屋子里。

随之而来的沙包大的拳头。

......

陈渊醒了,想着昨天晕的更快了,在陈痞子第一拳就努力晕过去了,难得的突破!

然后睁开眼看着周围,空无一人,陈痞子早就出去鬼混了。

揉了揉身体,一样是不疼不痒,没有留一点淤青。

苦笑了一声,这个本事现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总是被当个沙包一样打,还是很痛的。

陈渊想要走出屋外,小手推着老旧的木门,纹丝不动......

好奇的陈渊透过门缝看见了门后搬运过来的石头。

好家伙,这人渣把门堵死了,

“等他死了,我也要在他坟前蹦迪,把他的门堵死!”

陈渊叹了口气,想着陈痞子晚上总会回来的,重新爬回床上睡去。

其实与其说是床,不如讲是麻布垫着些许茅草。

第一天,陈痞子没回来,陈渊不大担心,他还不是很饿。

第二天,陈痞子还是没回来,陈渊口渴极了,看着早上石头堆起的墙壁上凝的水珠,权衡了一下,用舌头舔了上去。

第三天,依旧,陈渊饿极了,开始用瘦削的臂膀撞击大门......

第四天晚上,陈痞子回来了,看着饿晕在门前的陈渊,一脚将其踹醒,在他脸上丢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陈渊也没想是什么东西,张开便是咬去,闻着有股馊臭味,吃的太快了,倒是尝不出什么味道。

吃完缩在角落一动不动,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陈痞子瞥了一眼,笑着讲道:“我当年也是这样治你娘亲的,没想到对你这个孬子也管用。”随后便闭上眼睡去。

陈渊听到这个人渣鼾声大作后,从角落处站了起来,手里头拿着一头磨的尖锐的碎石。

眼睛里流光闪烁,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小兽。

陈渊捏着脚步走在了陈痞子面前,把着碎石的手高高地举起!

最后看着因为营养不良,瘦小到不正常的手腕,缓缓的放下。

他怕一击没有杀死这个人渣,更怕他死的那么轻松。


晨光拂晓,

黄莺的轻啼把陈渊从睡梦中拉醒了。

陈渊睁开眼,抚摸了一下肚皮,马上看向门口的方向。

门是敞开的,没有堵住。

外面的雪已经化了,皑皑的白雪退去,留下的早发新芽的大地。

初春到了。

陈渊四岁了,

后面的日子对于陈渊总算好过了起来。

比起冬天,春天可以吃的东西太多了,

最开始陈渊凭着记忆扒着野菜吃,

扒野菜时旁边总会有虫子蚯蚓之类的荤腥从根部冒出来,

陈渊看到后赶忙抓住,看着手中不断扭动的虫子。

深吸了一口,自娱自乐的讲道:“虽然看上去很难吃,但它富含丰富的蛋白质,是牛肉的6倍,是很好的求生食物,鸡肉味嘎嘣脆。”

陈渊将它们和野菜一起煮着吃了进去,还别说,去头之后煮熟别有一番风味。

有一股野菜的风味......

没过几日,陈渊实在受不了这种吃进嘴里不知是草还是菜的日子了。

一琢磨,开始干起了掏鸟蛋的活。

掏鸟蛋其实也是有讲究的,,把巢坐在没有树叶遮挡的树杈上,明眼人随便就能发现。

这是笨鸟的笨蛋,陈渊是不屑于吃的,自然是不屑于掏的。

其实只不过这种显眼易见的鸟蛋都被其他人掏光罢了,轮不到陈渊罢了。

但总有漏网之鱼的,在树冠下面被树叶遮挡的密不透风的鸟巢里,还是有很多蛋的。

一窝里面差不多有五六颗鸟蛋,配着菜吃,可以顶好几天肚子。

对于爬树,身手矫捷的陈渊还是很擅长的,就是免不了从最顶上摔下来。

有摔过头破血流,也有摔骨折、一瘸一拐的走回家过。

总归自己的身体特殊,就算骨折,没过几日也能活蹦乱跳了。

鸟蛋给陈渊的伙食改善了不少。

最开始的时候,陈渊还很有良心的,每个巢穴里面都会留一个蛋。

他是懂可持续发展的。

但很快,陈渊觉得不大对劲,巢穴没蛋的话,鸟禽也许会以为它们没有生,难免犯糊涂的又去生了一窝。

陈渊很认可自己的观点,又转过头把留下来的鸟蛋掏了个精光。

一个月的功夫,附近的鸟窝全部都遭了殃。

陈渊开始把目光看向了小镇各处,

随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充斥着小镇各处的树梢上,颇有点飞檐走壁之意。

——————

又是一个金秋来了。

大雪兆丰年这句话总没说错,是个好收成。

可惜陈痞子今年不种地了。

不过陈渊不在乎,他现在正在渡口前的树上掏着鸟蛋。

鸟蛋已经不吃了,而是逐渐存了一些,他不想马上到来的寒冬像去年那样难熬。

扑哧!

陈渊一个失足,掉进了水里,溅起了不大的水花,还好秋天不涨水,水流不湍急,陈渊也会水性。

不过堪堪没过他头上一尺罢了。

陈渊一只手捂着鸟蛋,一只手往前摆起,两脚并用划着,不一会便靠了岸,正尝试用空着的手强撑起着身子时,

一股细腻的触感传来,岸上一双白皙的玉手将陈渊拉了起来。

“小弟弟,别来无恙呀。”

听着熟悉的声音,陈渊甩了甩因为沾水挡在眼前的头发,是她,去年给自己吃白面饼的姐姐。

陈渊奶声奶气应道:“朱姐姐好!”

自从春来,陈渊已经好久没和人讲过话了,这是他本来的声音。

他来此世只有四年。

朱小红知道陈渊家的情况,家中赌徒流氓的陈痞子整日殴打他,本来疼爱他的刘氏年前便跑了。看到小小的个子手中捧着的鸟蛋。

不经意间眼泪流了出来,一时间忘了应答。

反应过来的朱小红一只手牵着陈渊,往渡口前的屋子里走去,走在前头,另一只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拂过,笑着说道。

“是去年给你大饼不好吃吗?怎么不愿意来姐姐这了,你来姐姐这,姐姐天天给你好吃的。”

没等陈渊解释,朱小红便开始扒起了陈渊湿漉漉的衣服,发现他有点抗拒,扬起素手想要轻轻的敲下去。

看着下意识缩头的陈渊,又有些心疼的放着,讲道。

“怎么,怕姐姐是妖怪吃了你?那就自己把衣服脱了吧,免得着凉。”

陈渊听了后,看着走向屋子深处的朱小红,乖乖的把衣服去掉。

扫视着屋子的周围,零零落落的没什么家具,只有一盏红蜡灯贴在窗旁,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梳妆台。

话说她是帮人管渡口吧,陈渊有点奇怪的看向了窗外,看向了那条淮河的支流。

踏踏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朱小红手上捧着一套衣服,上面还放着个大白馒头。

陈渊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慌忙的一只手捂着鸟蛋,一只手往前摆起。

看着慌慌张张用手遮挡下身的陈渊,朱小红不免的发出了银铃的笑声。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四岁小童,怎么也懂得礼义廉耻呢?”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朱小红,陈渊红着脸接过了衣服,穿在了身上。

不知怎么,很合身,而且很舒服。

是小棉褂子!

朱小红看着陈渊的脸色,知道他不想收,不等他开口,就把那身湿漉漉的衣服抱进屋内。

“你要是想光着屁股出去的,就还了吧。”

陈渊不知道为什么朱小红对他那么好,那个白面馒头也强行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朱小红只是眯着好看的眉眼盯着陈渊狼吞虎咽,连陈渊留下来做答谢的鸟蛋也没有收。

......

陈渊赶在日落前回了家,回来的时候是光着屁股的。

衣服其实没有还,毕竟从渡口到自己家可是横跨了整个小镇,他没有那么大的脸皮。

但也不能带回家给那人渣看到。

看到了就变成钱挥洒在赌坊里了。

小棉袄子放在了离家不远处一棵极高的树的树冠下,用石头压得好好的,旁边的是用木盒子保存着的鸟蛋。

陈痞子回来时看到了光溜溜的陈渊,他没有听到陈渊解释的声音,也不需要听到陈渊的声音。

劈头盖脸的就是一脚一拳。

......

因为有所准备,今年冬天还是熬过去了。

实在是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就偷偷去朱小红的屋中蹭吃的。

朱小红在冬天第一次看到他后,似乎生怕今年再也见不到了,将一箩筐的吃食摆在了陈渊面前。

搞得陈渊有点仓促,草草吃了半个馒头,忙着解释了起来。

——————

来年陈渊长了个子,长了半尺。

似乎是前年吃的好吧,长了不少。

陈渊开始练水性了。

秋天时陈渊水性就不弱于河堤旁生活的渔民了。

一股脑扎进了水里,不到半刻,陈渊就能把大鱼从水中捞出。

这也得多亏了小塘镇不兴捕鱼,才让这淮河支流的水鱼丰富,

陈渊学会捕鱼后,每天都要来渡口处捞鱼。

每次扎进水中,总能让在旁看着的朱小红一颤一颤的,生怕待会浮上来的就是肚子鼓起脸朝上的尸体了。

所幸出来的先是握着大鱼的手,再是陈渊。

捕来的鱼总会给朱小红去烹饪,随后一并吃掉。

朱小红的手艺是极好的,起码和陈渊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明明没有什么调料,一样是河水配着盐,朱小红总能做出鱼最鲜美的味道,陈渊也想学会这门手艺。

常常看着朱小红烹饪,这次陈渊不知怎么,有点心猿意马了,眼眸中的流光不断闪过,鬼使神差的靠近着朱小红,摸起了朱小红那只正在端瓦罐的手。

感觉到陈渊触摸的朱小红只以为他着急想吃了,嘴上说着马上就好,手上也加快了动作,全然不顾一脸惊讶的陈渊。

陈渊眼中华光不断闪烁,惊恐的表情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下一次,陈渊倔强的要求自己一个人烹饪鱼。

起初朱小红以为是陈渊嫌自己做的慢,逞强着去了灶台,等着看陈渊笑话。

等她吃到鱼后,表情也变得和前些日子的陈渊一样了。

鱼做的和她一样好吃,这手艺跟她几乎不差。

朱小红以为这位神童有些厨子的天赋,内心的波澜很快就被抚平。

陈渊也知道他现在做的鱼很好吃。

因为这就是朱小红的手艺!

之前触碰到朱小红端瓦的手时,他心里就已经明了了鱼的做法。

浑然天成,仿佛天生的一般。

随后的几日里,陈渊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每逢碰到人就上前摸手。

有时候被骂成神经病,有时候脑袋被敲打了几下。

更有甚者,摸到那些心肠好的大妈的手,都会施舍点吃的,嘴里还念叨着:“可怜的娃,年纪轻轻就做了乞丐......”

唯独没有之前的奇异发生。

......

又过了一个月。

此时,夕阳将落。

陈渊握了握手中的碎银,正在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明白了身体的异变到底该怎么使用。

只要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技巧,再让他接触到,意有所向,他就能完美掌握。

原因是今天中午的时候,他看着老街西边的老药农挑拣的药材,不由得有些心动。

小镇只有一家药店,很是赚钱,要是自己也会这门手艺,就可以去山里搜罗野药了,卖给药店,也不需要每天上树下河了。

想着想着,鬼使神差的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正在用手挑拣药材的药农的跟前。

当陈渊的小手掠过药农如老树皮般粗糙的手背时,

那些药材的知识,就宛如破碎的知识洪流一般,闯进了陈渊脑海中。

过目不忘的他,就这样成为了几十年识药的好手。

而现在他手里握着的碎银正是帮了药农一天的忙,药农作为答谢给的。

陈渊迈着轻快的脚步,正想着将碎银放在那棵高树上。

不巧,被陈痞子逮了个正着。

陈痞子的目光紧盯着陈渊的小手。

应该说是他手中的银子,问道:“哪来的?”

陈渊暗道一声该死,只好应答道:“捡来的。”

低着头的陈渊没有听到陈痞子的声音,刚抬起头想看看缘由时。

一个拳头又小到大正中陈渊的脸上。

陈渊被打的飞在了地上,脸上全是鼻中渗出的鲜血。

陈渊知道自己应该是鼻梁骨断了。

陈痞子用脚把陈渊手中的钱踢了出来,弯下身子捡了起来,恶狠狠的讲道:“我可是看见了这钱是你帮柳伯拣药赚来的。”

“想不到你这孬子还有这种本事,明天我也要见到一样的钱,见不到,你应该还记得当年的冬天吧。”

陈渊努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擦了擦鼻血,似乎有些畏惧的点了点头。

陈渊是记得的,他记得那四天把他饿的要死要活,也记得就是那一晚,他对这位生父起了杀心。

看着陈痞子回去的背影。

陈渊苦笑着想着,现在陈痞子不仅犯了未成年人保护法,也犯了迫使他人雇佣童工罪了,数罪并罚,是要当劳改犯吃牢改饭的。

陈渊觉得这也算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了,晃了晃身子,跟了上去。

从此,陈渊开始了打拳、跑步......

也是从那天起陈渊有了工作,那就是帮那些药农干活、打下手。

自然把他们的手艺全给学了个遍。

有钱拿的陈痞子不大对陈渊动手了。

不过要是当天赚的钱少了,打的是更狠了。

......

......

东流逝水,叶落纷飞。

今年陈渊十岁了,

不知是因为常年不间断锻炼的缘故,还是身体的本就异于常人,他发育的比同龄人快太多。像是十三四的小子。

陈渊此时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药童。

听药铺店的老板说,药童的眼力和手法只差那些老古董半筹了。

陈渊听到路人这样夸奖,总是低下头说道不是。

路人只以为他谦虚。

其实陈渊认为确实不是稍逊半筹,而是一模一样。

因为这些手艺都是他直接复制过来的。

他喜欢把自己眼中流转的玄光,触碰后学会它人本事的能力称为复制。

也确实和复制没什么两样。

这些年他复制了很多人的本事。

摸过了仵作验尸时纹丝不动的手、碰到了猎户捕猎时僵直紧张的身体......

他也花过钱去过淮水城的武馆里,没有多少钱可以用,只能看不入流的武夫。

陈渊摸过操起武器的手,也碰过被手操起的武器。

没有任何洪流入脑海。

陈渊知道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施展本事,只是摆个架子给自己看看而已。但要是施展本事了,让自己触碰那些挥舞的手,就是在挨打了。

然后陈渊被打了,他自己要求的。

武夫们看着被打后心满意足离开的陈渊,面部神色古怪。

——————

今日淮水城的布告来了。

说是山里有妖怪伤人,生人莫要靠近。

陈渊看到后,还是不大相信,只认为是山里有大猫出来打秋风,尽管他这双能流光溢彩的眼睛已经不能用常识来解释了......

盯着这份公告,陈渊迟迟没有离开,眼里的玄光不断流转了起来。

这一整天陈渊都没有去药农那边干活,

也没去药农那拿钱。

被回来的陈痞子痛打了一顿。

第二天,

陈渊去干活了。

领完碎银后,就站在家门口,也不进屋。

夕阳渐落,金光把陈渊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陈痞子今天又输了钱,他其实已经欠了很多钱了,但无所谓,有这个便宜儿子帮他挣钱。

看着沐浴在金光里的陈渊,还有他手中的碎银,陈痞子正想上前拿钱时。

却看到陈渊这次一反常态往后山跑去。

陈痞子顿时一个机灵,觉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孬子敢于反抗了。

迈着腿追了上去。

陈渊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脸上露出笑容,这是他自刘氏走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二人已入深山,小塘镇已经被浓密的树林遮挡的严严实实。

咔嚓,一声惨叫突然从身后传来。

陈渊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不停哀嚎的陈痞子。

此时的陈痞子的一只腿被捕兽夹死死钳住,不得动弹。

看着变形的脚,知道脚废了的陈痞子怒火中烧,大骂道,“孬子,怎么,想杀你爹吗?”

陈渊也不回答,面带笑容的向陈痞子走去。

陈痞子见陈渊不应,喷着唾沫怒骂道:“怎么,我打了你十年了,就算现在废了一条腿,一样能打死你!”

话音刚落,就看到陈渊一个拳头自下而上,打的陈痞子下巴直接脱了臼。

吃疼的陈痞子张开手想往前抓去。

这是标准的流氓地痞打法。

陈渊没随他愿,绕开了陈痞子的手臂,从后面一腿将其踢倒在地。

听着趴在地上的陈痞子的咒骂声。陈渊也没有回应。

一脚猛踹在陈痞子后脑。

“这一脚,是给我娘踢得!”

刚下过雨不久,山土很松软,陈痞子小半个脸被踹的埋进土里。

陈痞子想试图把头抬起来,好发出声音咒骂。

又是一脚踢了下去。

“这一脚,也是给我娘踢得!”

一脚接着一脚,每一脚都跟着陈渊的话。

“这一脚,是踢你的没脸没皮。”

“这一脚,是踢你的好吃懒做。”

......

“最后这一脚,是为我自己踢得!”

陈痞子一动不动的,已经晕了过去。

————

皓月当空,微微月光透着茂密的枝叶洒在深山之中。

陈痞子醒了,手和脚都被麻绳绑了起来,绑着的手法很老辣。

像是他以前闹事时被官家的严吏绑的。

“人渣你总算醒了,被打晕的感觉如何啊?”

听到了陈渊的声音,陈痞子红着眼,在地上扭动着骂道:“你这瞎了眼的孬种,你出生时我就应该把你摔在地上活生生砸死!”

很快声音戛然而止了,陈痞子的眼神冒着惊恐。

因为陈渊手上的银针和小匕将洒落的月光反射在了他面前。

陈渊颤冷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怎么,现在怎么不骂了?”

一根针插进了陈痞子的十宣穴,随后不停的搅动。

痛苦的嚎叫声从陈痞子口中传来。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刀轻轻划过陈痞子身上,接触到的皮肤骤然崩开,鲜血却是慢慢浮现。

割法老辣,仿若死尸。

陈渊看着面容扭曲不堪的陈痞子,缓慢的开口:“我脑子挺好用的,有个过目不忘的能力。”

“所以这十年来,你对我下了多少次手我都记得,我晕了多少次我也记得。”

陈痞子听到了陈渊的话后,开始求饶了起来。被束缚了四肢的身体在地上不断蠕动。

有点像蛆虫。

陈渊还是没有回应陈痞子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我一共晕过九百五十二次,那这银针,就扎一样的次数吧,穴位要是扎不了,那就用这把刀划吧。”

哭嚎与惨叫响彻在山林之间。

飞禽被惊的飞向皓月。


陈痞子死了。

死在昨天的月夜里面。

陈渊告了官,说是因家中父亲追打自己,误入深山,被山野精怪抓去了,希望官府出面追回父亲。

官府自是没有出面,听到山野精怪这个词,瞬间就变化了脸色。

就连调查情况的快手都和陈渊私了口供。

对外称,陈元走夜路摔死了。

陈渊没想到一个命案如此草草了事,自己所不信的妖患居然让他们这般恐惧。

官府甚至不愿让百姓知道有人因妖而死,让本来准备好措辞的陈渊有点始料未及。

“嗯,陈元,原来这就是那个人渣的名字,我还以为他就叫陈痞子呢。”

陈渊回到了自己的那个石头屋,第一件事就是把水色玉镯挖了出来,戴在了自己手腕上,然后咕溜溜的躺在了床上,抬起右手,注视着透着光彩的玉镯。

陈渊觉得世上可能真有妖,还不少。

因为小塘镇和淮水城每年外出都死了不少人,更何况自己这难以解释的身体还有古怪的天赋。

“算了,有妖又能如何。”陈渊把抬起的手横了起来,正是他所复制过来的武夫摆拳架势。

想着想着,陈渊不禁回忆起了自己那个娘,似乎有六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了。

——————

陈渊在回忆中睡了一天,

醒的时候,突然发现床边坐着一名清丽女子,正是朱小红。

陈渊刚想询问,就被发现动静的朱小红打断了。

“听官府说你那个混账老爹摔死了。”

陈渊听到后,想着消息传得还是蛮快的,就连渡口的朱小红都知道了。

看见陈渊没有回答,朱小红以为陈渊在为他爹的死伤心,尝试开导道。

“小陈渊不要难过嘛,你那个废物阿爹除了天天打你外,没有其他一丁点本事了,看开一点嘛。”

陈渊看着朱小红一脸心疼的眼神,解释道。

“他死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替这种人难过。”

朱小红听到陈渊的解释,有些开心,嘴角正想弯起,又不大好意思表现出太过欣喜,扬起的眉角停在了一半

毕竟怎么说人家爹前阵子刚死。

看到朱小红古怪的表情,陈渊咧了咧嘴,有点不明所以。

场面一下子尬住了,双方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看着。

过了片刻,还是朱小红忍不住开了口。

“陈渊呐,你母亲走了,爹也死了,以后没有钱怕是不好过日子吧。”

“我能帮那些药农挑拣药材赚钱,没了我那个伸手的爹,能过的更好。”

朱小红听见这个回答,心想着居然把陈渊自己能赚钱的本事忽略了,继续说道。

“那,你一个人住会不会怕黑啊,姐姐家空着的,就我一个人,你要是觉得孤单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可以来我家和我一起住呀。”

陈渊不知道朱小红为什么那么关心自己,就算同情自己,也不会做到这一步吧。

朱小红看着陈渊又不说话了,不禁有些着急,身子往前挪了挪,用手抓着陈渊。

“我不管,姐姐我感到孤单了,你就得和我一起住着。”

这是女子独有的撒娇方式了,还是个漂亮的女子。

陈渊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十岁的孩子撒娇,对自己那么好,低头看着两只洁白的玉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仿佛自己不答应就不松手了。

陈渊只能点了点头,以示愿意。

看见这一幕的朱小红笑逐颜开,也不等陈渊反应,直接把他搂在了自己怀中,银铃的笑声回响在屋内。

“小渊,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得喊我姐姐啦。”

就这样,陈渊搬进了渡口前的屋子里,和朱小红成为了一家人。

......

......

惊风飘白日 光景西驰流

不知不觉已过六年。

陈渊十七岁了,此时的他生的极为俊俏,尤其是有一双总感觉会发光的桃花眼,面庞总带着一丝空灵与俊秀之感。

淮水城内

此时的陈渊正在与牙人交谈,打算置房于此。

朱小红就在旁边着迷的看着陈渊灵动的双眼,越来越觉得当时带他回自己家中是个正确的决定。

看着牙人报着一个又一个惊人的价格,朱小红有点不乐意的撇了撇嘴。

“小渊,为什么一定要在淮水城里住啊,渡口旁的小屋我们这六年不都过的蛮舒服的吗?”

陈渊听到后,折过去看着已经是矮了自己一头的朱小红,笑着说道。

“小红姐,最近深山里妖患伤人的事件越来越多了,小镇不安全,我们得来这城里住着。”

朱小红嘟哝了一声,可还是很贵诶。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陈渊老练的压价。

陈渊敲定完了价格,再向牙人交代了些琐事,便带着朱小红沿着淮河回去了。

看着眼前一步并两步的朱小红,陈渊眼中玄光不断流转。

这些年的相处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朱小红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只因为朱小红和他的遭遇极其相似。

母亲生她难产死了,父亲欠了淮水城里赌场的钱,催债时把朱小红身无分文的父亲逼急了,跳入淮河淹死了。

可人死了,债还是要还的,朱小红就这样签了卖身契,学艺卖于赌场,给那些下场呐喊豪赌的人群添了不少雅头。仿佛他们以为旁边有人歌、有人舞后,自己就和那些风流雅士一样了。

这些年,为赌场吸引了不少人气的朱小红其实早就攒够了钱,多次想要赎回自己,可赌场怎么会放任这个摇钱树离开,百般推脱,一直僵持不下。

陈渊当时听到后,连忙拉着朱小红的手,来到了城南的赌场理论,管事的凶恶汉子看着年幼的陈渊,不屑的答道,“十万两白银,就把卖身契还给你。”

十万两,陈渊记得很清楚,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努力地挣钱,用了不到两年时间,陈渊就取代了镇里的药店,成为新的独一家。

可这远远不够,留给陈渊的时间不多了。

因为朱小红在不断咳血。

他去看过淮水城里最好的郎中,郎中也说不出由来。

其实陈渊也知道的,因为陈渊的医术是从这位郎中得来的,他只是希望能得出不同的答案。

很明显,结论是一样的。

此时的陈渊就把眼光放在了淮水城中,只要立足于淮水城中。

他就能凭自己的本事攒够钱帮小红姐赎身。

然后出城去往大阮看病!


淮水城,听人说以前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是淮水改道后,才被人称为淮水城。

朱小红正指挥着几名小塘镇的成年男性搬家具,

此时的她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指着面前脚步放缓的脚夫催促。

陈渊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得咧了一下,这些人都是他花高价雇来的,朱小红当时却极力反对,现在如此使唤他们,看来是想回回本了。

摇了摇头,陈渊把目光放向了城外。

那里,正有两人步入城门。

一人头发花白,是个古稀的老人,衣服怪模怪样的。

另外一人带着斗笠,背后配着长剑,穿着男装,胸前却鼓鼓囊囊的。

陈渊此时正看着这位斗笠人士,他莫名感觉远处这人和自己很熟悉。

仿佛是血脉亲属。

城门处。

斗笠人士心头不由得触动,目光不断扫动于城中重重人群。

看到这一幕,身旁的花白老人有些疑惑,问道:“岳华,怎么了?”

“我感觉到了城里面有封妖师,好像没有踏入修行一途,气息太弱了,找不到他。”

花白老人听到封妖师这个词,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一股极其危险的气势缓缓升起,望着周围,注意着身旁是否存在有心人听见,说道。

“如此偏僻的地方,只有城南的地方有几个低境武夫的气息,居然也能出现封妖师,看来我们要在这个淮水城待一会了。”

花白老人顿了顿,又道,“得赶紧找到他才行,妖快围过来了,这座城,活不了几个人。”

被称为岳华的斗笠人士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她一定会找到这名新生封妖师。

因为,她也是封妖师!

——————

陈渊并不知道有人在惦记他,他已经把搬家的事宜交给了朱小红。

如今他正在打拳,拳法是从武馆馆主得来的。

名叫沾拳。

当时他就是被馆主全力施展这个拳法打晕过去的。

打晕当天,朱小红就气势汹汹的过去讨说话,

最后得知竟是陈渊要求挨打的。回家抱着陈渊一直痛哭,以为陈渊为了自己赚钱,已经神经失常了,哭着喊着不要陈渊赎回自己了。

陈渊解释了好几天,说是为了学拳,朱小红才将信将疑的止住了脾气,只不过再也不许陈渊靠近那个武馆半步了。

沾拳,顾名思义,沾人不松,人不死,拳不离。

可惜馆主练了四十年没练到家。

陈渊复制过来后,就感觉有些奇怪,不管怎么打,都缺了味道,缺了一种不明所以的意思。

如今的陈渊只想摆脱这种感觉,从淮河南一路往前打去。

正打的起劲时,陈渊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正起头看去。

一尺处有名华服青年。

“你这是什么拳,怎么打起来和武馆馆主的拳一样,但却又多了不一样的味道。”

陈渊听到这话,眼前不由得一亮,连忙回道:“行家啊,我这拳法,叫做闪电五连鞭。”

华服青年听着这个奇怪的名字,皱了皱眉,继续问道:“拳法何以鞭命名,有何解?”

“少侠好问题,我这拳法,似鞭,讲究接,发,化。”说罢,陈渊改了拳架,在三寸之地展示了起来。

华服青年看着这飘忽不定的拳法,越看越觉得像王八拳了。迟疑的说道,“你可否教我前面沿河打的拳法。”

陈渊摇了摇头,故作高深的说道:“我这拳法,不会外传的。”随后继续沿着淮河打起了沾拳。

看着渐行渐远的陈渊,华服青年不甘如此拳法离自己而去,赶忙喊道:“我乃王贵,城中王家长子,家中做丝绸与店铺生意,你教于我,我定会给你好处。”

王家是淮水城的两大家之一,另外一家则是主营赌场生意的城南许家了。

听到这话,陈渊又折了回来,笑逐颜开的说道:“不亏是王贵王兄啊,如此识货,我这拳法,可是能打的嘤国两百公斤大力士嗷嗷求饶的。”

王贵听到这些陌生奇怪的词语,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开口,又眼红刚刚的拳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就这样,每天早晨,淮水边多了两个人迎着朝阳打拳。

......

“小渊,最近城外来了个算卦的道士,听隔壁阿婶说挺灵的。”朱小红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郎,顿了顿,继续说道。

“要不,今天药店关一会,陪我去算算卦怎么样。”

陈渊眯起桃花眼,盯着药店前潮涌般的人群,说道,“不行啊,今天有大客户要来,能让我们挣不少呢。”

朱小红看着不为所动的陈渊,撇了撇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突然,

一道爽朗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陈渊,你就陪你家姐姐去吧,药店我让人去守着,碍不了多少事的。”

王贵说完后,挥了挥手,差遣起身后跟随的仆从。

朱小红看着突然出现的王贵,又回忆起了前阵子王贵送地契的事,说是什么学拳的报酬。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离奇,一套拳法,值一家店铺吗。

朱小红摇了摇头,不去思考这些。

她觉得现在有人帮自己说话是好事,侧过头直直盯着陈渊,似有不去不罢休的意思。

陈渊见此情景,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行,那我就陪小红姐去看看吧。”

——————

路上行人攘攘,

其中两名少年伴着一名清丽女子最为显眼。

一位路人眼尖,看见清丽女子连忙与旁人说道:“那不是朱小红吗,前阵子城南赌场时见过,那曲儿,配这身段的舞姿,老子输了钱都足了。”

那位路人觉得旁边两个少年却是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侧头问向旁人。

“你赌钱赌傻了是吧,那个华服的是王家的王大少,这你都认不得。”

“身旁那位素衣少年,听说是朱小红的弟弟,最近可是风头无量的很,医术格外了得。”

经旁人提醒,路人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是想起来了。

不禁有些羡煞的看着那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这些风头,还得源于陈渊拿到地契后,开药店说起。

当时他对外自称,“城内识药第一等,妙水回春最上乘。”

如此名号打下去也就算了,还要挨个踢馆。

第一天踢馆输赢参半,被外人嗤笑半天 ,说是年少心比天高,还得练练。

第二天陈渊又来踢馆,结果却惊煞了那些医药馆里的掌柜。

“辨药全胜,医术第一。”这是第二天晚上,城内最有公信力的老郎中和药商给这位少年郎的评价。


两条青石道上摊铺林立 ,商贩众多,城门口处最盛,越往里走越是冷清。

到深处,行人已是寥寥无几。

石道尽头,竟摆着个幡布,单单一个“卦”字写在上面,旁边立着一名道士。

这名道士的道袍只有黑白二色,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让看的人离不开眼。

就在此时,陈渊、王贵二人正跟着朱小红往这走来。

朱小红远远看着幡布飘飘,赶忙一路小跑过来,向那位道士问道:“听说道士你算人很准,能否帮我算算。”

道士抬起耸拉着的眼皮,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想算些什么?”

陈渊与王贵也已经走上前来,王贵不由得提了一嘴:“先算算你眼前女子的名字。”

道士倒也直接,不等三人反应,直接开口道:“女子名叫朱小红吧,是个苦命人。”

听到这话,朱小红和王贵神色都有些诧异,竟没想到一言说中。

倒是陈渊微微愣了一下,想着可能是这几天有赌场来的人讲过,被这位道士刚好猜到了。

朱小红倒是没想那么多,连忙问道:“我想算姻缘,自己几时能找到意中人。”

道士也不啰嗦,低头掐指几下,随后面色有些怜悯的说道:“无姻无缘,不过姑娘多珍惜眼下。”

朱小红没看见道士低着头时的面色,听了这个回答,也不大在意,侧过身和陈渊交谈了起来。

王贵迈向前去,盯着道士身上显眼的道袍,大大咧咧的问道:“我想要你身上的袍子,感觉这比丝绸做的还要好,出个价吧。”

道士这次倒是愣了一下,摆了一下衣袍 。

“我这道袍,全城的人加在一起都换不了。”

王贵只以为他不想卖,在这说大话,神色带点倨傲,继续问道:“少爷我从小就被旁人夸赞,说我这练武天赋,是一等一的,你就来算算我何时练出一番名堂。”

道士眯着有些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会王贵,随后又伸手摸了摸王贵的手腕,似乎在测其根骨。说道:“小子有些根骨,底子打的也还算可以,可惜我修的是道法,不能教你武夫的路子。”

“不过,这座城破的时候,你可以来这找我,我有一场机缘给你。”

王贵觉得道士说的古里古怪的,外面是说妖患闹得厉害,但怎么会破一个偌大的淮水城呢,不过听见他夸自己天赋好,神色还是有点欣喜的。

陈渊听到后,面露古怪,因为最近城内进的人越来越多了,有小塘镇的熟面孔,也有各色各样的衣着服饰奇怪的人。

朱小红看着一旁陈渊低头沉思,不免有些疑惑,随后推攘着说道:“小渊,你也去测测呗,话说你也十七了,老大不小了,可以去算算姻缘。”

陈渊此时心中正在思考妖患的事,倒也没什么心思算这种东西,正想摇头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能不能把这位道士算人测命的本事复制过来。

若是不能,则一切安好,不过宵小骗子罢了,若是能,这事情就大了。

陈渊想到此,点了点头,迈向道士,将手伸了出来,说道:“我和刚刚王贵一样的要求。”

道士摆了摆手,左手向前摸去,面色一惊嘶,“你这武夫的天赋不错......竟比前面的人底子打的还要好......”

似乎感觉眼前人非同寻常,道士向后撤了一步,掐着道诀,食指与中指相并,抹过双眼,随后抬头看向陈渊头顶。

这是道家的望气法门。

“小小年纪,未入山途,竟有武运傍身,这是......这是极好的苗子。”

旁边的王贵和朱小红虽说有些听不懂,但也知道是在夸耀陈渊,脸上都充满了笑意。

尤其是朱小红,红晕都从脸蛋上逐渐撒开,觉得自家小渊厉害是一件极好的事。

嗯,还好带小渊来这里算卦了,真好。

谁也没注意到的是,此时的低头的陈渊脸上竟大汗淋漓。

他眼中流光不断周转。

刚刚那名道士算命时,用的是竟然真的是道法,因为陈渊已经学会了,这说明了一件事。

他说的是真的,那城破也许也是真的。

“小子,你愿意现在和我走吗,我会帮你找到最好的师承......小天浮洲中最好的师承!”

此时的陈渊抬起了头,眼中流光已经消退,独留一双桃花眼,他指了指旁边的朱小红。

“能带她一起走吗?这是我的姐姐,她有绝症,我看不好她。但我知道你们有人能治好她。”

道士摇了摇头,向陈渊传音道:“我施展测天机时已是明了,你姐姐红兆已至,而且这病,是天生的,三魂七魄中少了一魄,没人能救,所以我让她珍惜眼下。”

听到脑海中回响的声音,陈渊面露诧异,也没多想,还是坚决的摇头表示拒绝。

不愿一同离去。

道士叹了叹气,继续传音道:“我乃天师府摇萍上人,以后可来那寻我。”

朱小红疑惑为什么道士什么也没说,陈渊就在摇头拒绝,正想上前询问时。

突然,心中一阵绞痛,喊道:“小渊,我......”话还没说完,朱小红喉头一甜,一大滩鲜血便从口中涌出。

陈渊听到朱小红在喊自己,刚转过头去,就看见朱小红吐出的鲜血铺满身上的百褶裙,着急的连忙搀扶,心疼的为其捋气。

隐蔽处用手掐诀。

正是施展自称摇萍上人道士所说的测天机这门仙家手段。

一瞬间,陈渊脸上的血色骤白。

不仅是这门道术对未入山途的陈渊消耗太大,更是因为怀中朱小红的天机。

是死兆!

陈渊看向道士,想说些什么。

这时,城外风云骤变,有外面行人向内狂奔,边跑边惊慌失措的喊道。

“外面有妖怪啊,妖怪在城外吃了好多人。”

摇萍上人脸色一凝,闭眼测算,然后又松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是只成精的大猫,非妖患围城,你两可以再考虑几天。”

说罢,摇萍上人几步一摇,竟闪过数丈之远,前往城外骚扰之处。

看着这种仙家手段,王贵面色惊讶,竟没想到真的碰到了神仙。想着刚刚的话,不免有些心动。

又转头看向昏迷的朱小红,与搀扶着她的陈渊,心中突然有些难过。

陈渊看着已经晕倒的朱小红,其脸色因失血过多一片煞白。

“王贵,你去城外看看什么情况,我送小红姐回去。”

王贵听后,也是点头,道了声平安,便也朝着城门赶去。

——————————

朱小红的房间在陈渊旁边,仅一墙之隔。

里面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青色样式帐幔,另一头还是陈渊幼时所见到的梳妆台,除了有些老旧,其余一点没变。

陈渊将朱小红躺放在床上,用调理的方法轻轻摩挲其周身,

“这个月小红姐因吐血昏迷有四五次了。”

此时陈渊眉头紧皱,耷拉着眼皮,回想起道士说过的话,随后拳头紧握。

“不管怎样,小红姐,我一定会带你出城,治好你的病!”

“就……如同我幼时你帮我一样……”


陈渊在朱小红旁坐了半晌,感觉已无大碍,便起身前往城门查看情况。

床上的清丽女子似乎察觉到陈渊已经出去,睁开了双眼,似乎早就醒了。

朱小红皱眉看着门口,用手轻捂心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不禁想起陈渊拒绝与道士一同离去的画面。

朱小红知道是因为她的原因,不禁有些开心,她明白小渊真的很在乎自己。

想到这,朱小红的心更疼了。

“是我耽搁了小渊,他那么聪明,本就不应该局限在小小的淮水城内,我这个病秧子,怎么还不去死啊。”

但朱小红还是不舍得死,她想继续看着陈渊在自己身旁长大。

她还没有等到小渊娶媳妇。

仿佛陈渊还是当年她打开门所看见的那个四岁小孩一样。

......

淮水城只有两个城门。

南北各一个城门,但北门一般作为官道开口,城门一般紧闭。

而道士所说的“成精大猫”就在南门祸乱。

南门口已经堆尸无数,都是守城的兵士。

在尸体前面,横躺着小山大小的黑斑大虎,刚刚那些兵士的尸体,都是黑斑大虎所造成的,如今其身上刀剑伤痕无数,尤其是额头上,有鹌鹑蛋般大小的致命口。

黑斑大虎前站着一位穿甲将士。

刚刚那只黑斑大虎就是死于他手。

穿甲将士拄着剑,目光越过眼前硕大的尸体,看着东方,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难道真的要来妖祸了吗。”

——————

陈渊赶到时,看着眼前的惨像,也有些于心不忍,随后发现了前面围观人群中的王贵,跟了上去。

王贵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陈渊,用手招呼了一声。

陈渊走到了王贵的旁边,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硕大的黑斑大虎,瞳孔不由得放大。

“这......这就是妖吗!”

奇怪的是,陈渊看到这具尸体,除了震撼,内心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全身血液欢呼雀跃,似想要让自己下场亲自搏杀。

旁边有不屑的声音传来:“不过是成精的大猫罢了,一丝妖气都没有,也能称之为妖吗?”

陈渊侧过头去寻找声音源头,只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士翩然而过,一下便没了踪影。

只能纳闷的摇了摇头,向旁边的王贵询问周边事情由来经过。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远处尘土飞扬,居然有队骑兵袭来,那队骑兵中间竟是空着。

其中有一位身着金甲的中年男子,也没骑马,双脚竟是踩着一柄长剑飞行。

骑兵来势汹汹,片刻不到便来到了人群面前。

中年男子走到了黑斑老虎旁边,看了一眼,便不再停留,正着头瞧向向那位拄剑的穿甲将士,亮出了腰间的玉牌。

玉牌镌刻着“阮国监军”。

穿甲将士看见玉牌上的四字,瞬间单膝下跪:“在下淮水城守城将军向闻,参见监军大人。”

中年男子瞥了一眼远处的人群与旁边堆积的尸体,轻描淡写的问道:“这只虎精,你杀的?”

穿甲将士向闻俯下头,颤巍巍地回道:“在下无能,来迟一步,白白损士十六名,才堪堪杀了这孽畜。”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似乎还是满意。

“二境的武夫,能如此干净利落的杀了这一境的虎精,还算不错。”

穿甲将士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低下头看不出表情。

中年男子看着前方的淮水城,眼里光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向闻抬起了头,看向了中年男子的面孔。

双眉狭长,紧接着的是一对丹凤眼,向闻看到这位监军的长相后,随即神色凝重的问道:“监军大人,敢问……妖患真的要来了吗?”

中年男子转过头看向东方,不知是在回答向闻还是自言自语。

“官道马上就要封了,大铁围山的长城破了个口子,虽很快就补上了,但还是有妖流了进来,学宫卜算出妖患会朝这里涌入。”

向闻脊背一股冷气上身,四肢骤凉,有些悲凉的继续发问:“那……那大阮会派人剿灭这股妖患吗?”

中年男子面色总算有所变化,语气带着一丝怜悯:“虽东方战事吃紧,但大阮学宫有文人带队,沿着淮水源头布阵,已是准备瓮中捉鳖。”

淮水城位于淮水下游支流,地处偏僻,没有专人把守,中年男子所说的已是不言而喻。

向闻双眼失神,嘴巴微微张开,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有全身不断颤抖。

中年男子低头看向这位淮水城将军,说道:“你还有几分天赋,没必要和淮水城共存亡,和我走,大阮那边我自然会去解释。”

向闻眼中露出一丝犹豫,随后转头看向那座巍巍城楼与墙下不知情况的百姓,双手紧握佩剑,毅然决然答道:“小将谢监军大人赏识,但我生于此,长于此。”

“最后也希望能死于此。”

——————————

陈渊已经和王贵回到了城内。

他和众人一样,只看见那名穿着金甲的中年男子与守城将军交谈了会,随即中年男子便领着骑兵朝西奔去,至于谈话的内容,皆一概不知。

只记得归来的守城将军面带悲色。

“妖患,金甲的中年男子,自称摇萍上人的道士,自身看到黑斑大虎的血液涌。”这些谜团都笼罩在陈渊身旁。

陈渊暂时不愿意去想,而是一个人独自来到了城南的赌场,无视一个个呐喊狂呼的赌徒,径直的往里走去。

其中一个赌徒认出了眼前的翩翩少年,大呼道:“你们看谁来了,这不是最近被誉为医术第一的天才吗,怎么也来我们这了。”

有位知情的旁人应和道:“人家前途一片明亮,怎么会和我们在这个赌场鬼混呢?你是想赎回朱小红的吧。”

此时赌场的管事被人群的起哄给吸引了过来,扫过一桌桌的赌徒,看见了明显和这氛围格格不入的陈渊,走上前不屑的问道:“小子,最近名气旺的发紫啊,钱凑够了吗?”

陈渊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管事,回道:“一万两白银不好凑,还差半数,能否通融下,以后你们赌场及背后的许家来我这看病,我都免了。”

管事神色一凝,明显被陈渊的话给吓到了,没想到他短短时间便凑齐了半数银两,不过还是心生怀疑的问道:“既然攒的那么快,为何不等银两够了再来赎回。”

“我姐她身有重病,我需要带她去大阮看病。”

管事面色松了松,似乎想要答应,因为朱小红时不时吐血的事,赌场众人大都知情。

他喉结上下蠕动,正想开口答应,却又想起身后许家的嘱咐,转瞬间变了下神色。

“钱没凑齐,这卖身契是万万不能给你的,若是开了这个先例,那些欠了赌场钱的货色恐怕也会如此吧。”

陈渊上半个身子沉入赌场的阴影,眼神光暗不定,冰冷冷的说道:“再等我几日,我马上就能凑齐,我希望你们赌场可以遵守约定,也最好遵守约定。”说罢,陈渊便一个人离去。

管事看着陈渊离去的身影,听着刚刚陈渊半似威胁的话,不明所以的觉得有些后怕。

这时,管事的旁边出现了名头戴玉冠的男子,看着管事的表情,有些不屑的说道:“一个从小塘镇闯来的平民,以为入了这小小的淮水城,就鱼跃龙门了吗,真是可笑至极。”

管事看见旁边头戴玉冠的男子,俯下身子低头恭敬的说道:“许少爷,我按照你的吩咐没将卖身契还于陈渊。”管事顿了顿,有些疑惑的抬头继续说道。

“只是,那朱小红既然都快死了,咱们还能得不偿失的捞大把银子,卖刚刚那那人一份天大人情,为何不许他赎回朱小红?”

玉冠男子眼神有些轻蔑,笑道:“那陈渊什么货色,我也需要他的人情?至于这卖身契,要是以往我也懒得管,钱够的话赎就赎了,可现在陈渊结交了王家那位少爷,我们许家多些筹码总归是好的。”

管家知道眼前的许少爷得了山上仙人赏识,这几日过后就要拜入山门,学习道法了,自然是看不上凡俗的医术。

管事低头继续问道:“陈渊那小子要是凑够了银子,我们要给他朱小红的卖身契吗?”

玉冠男子拍了拍管事的肩膀,大笑道:“自然是不给,他凑够之前,我们许家自有办法。”

话音刚落,玉冠男子就折过身往赌场深处走去。

要怪,就怪你千不该万不该认识了王家那个练武痴货吧。


日落将近,夕阳将淮水照的火红一片。

陈渊脚步有些沉重的回来到自己和朱小红的宅子,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菜香,赶忙摆出精神抖擞的样子。

门虚掩着,没有关,房间里的桌上摆放着标准的三菜一汤,看着就很有食欲。

朱小红此时披着一副袄子,掰着手指头数数,桌下的绣鞋也跟着数数的节拍翘啊翘。

她听见屋外的声音,抬起了清丽的脸,正好看见了陈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随后又撇了撇嘴:“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去哪了?”

陈渊摆了下袍子,和朱小红正对坐着,说道:“我刚刚出城看看情况了,耽搁了点时间,这不,赶着天黑前回来了吗?”

朱小红对城外的情况也有点好奇,继续问道:“那,小渊外面真的有妖怪吃人吗?”说到这,朱小红将袄子裹了裹,似乎害怕她所说的妖怪突然出现在这房间里。

陈渊看着朱小红有些害怕的动作,笑了笑,不大在意的摆了摆手,解释道:“一只大猫罢了,只是生的硕大,路人看见它伤了几个人以讹传讹罢了。”

朱小红神色放缓,但还是有些不满意陈渊的解释,嘟囔道:“是不是外面真的有妖,小渊你是不是怕吓着我,然后故意骗我的。”

陈渊将手弯成爪状,嘴上“嗷呜”了声,说道:“我来的时候那只大猫就这样叫着呢,然后马上被乱棍打死了,死像可惨了。”

看着陈渊的动作,朱小红噗嗤的笑了一下,似乎不再担心妖患的事,随后又鼓着腮帮,故作生气的问道:“那你都说,大猫那么快都被打死了,你怎么还耽搁了那么久,饭点都过了两个时辰了,菜都给你热了好多遍了!”

陈渊看着朱小红嘟起的嘴巴,不大在意的回了句,“王贵那小子拉我去闲逛的,我执拗不过他。”随后,开始扒着饭菜吃了起来,边吃边夸小红姐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朱小红听着陈渊的夸赞和解释,眯着眼睛,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拿起筷子随陈渊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朱小红动筷的速度慢慢的放缓了起来。

王贵是王家的大子,会带着我家的小渊去哪闲逛呢......这个点好像只有满春院开着。

想到这,朱小红吃不下去了,清丽的小脸鼓着通红,这会是真的生气了。

陈渊正大口吃着饭,抬头夹菜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桃花眼里竟透着茫然:“小红姐,咋啦?身体不舒服嘛!”

“你...你...你是不是和王贵那小子去满春院逛了?!”

陈渊立刻斩钉截铁的回道:“怎么可能,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朱小红有些满意陈渊回答的迅速,小脸缓和。

看到朱小红的反应,陈渊不禁呼了口气,继续低头嚼着菜。

“那你和王贵去哪了?”

陈渊正想回答,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嘴。

抬起头看到了正在审视自己的朱小红,小脸鼓着越来越圆,本来好好的瓜子脸,都快变圆了,陈渊心中大呼不妙!

“陈渊!!”

陈渊知道朱小红叫自己全名是真的生气了,立马站了起来,低垂着头,不敢与朱小红对视。

“陈渊你胆子大了,敢和王贵那坏小子去满春院了!你还没成婚呢,把身体搞垮了怎么办!"

陈渊低头不敢反驳,他知道现在开口肯定越描越黑。

陈渊越是默不作声,朱小红便越是肯定内心的猜测。

朱小红想着陈渊竟然偷偷背着自己去满春院,还骗自己,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些什么,脸颊两旁已有清泪流了出来。

陈渊没有听见朱小红后续的声音,赶忙抬头看去,朱小红竟然抱着头哭泣,心急地走到跟前连哄带错的解释。

……

皎月当空,陈渊才堪堪把朱小红哄好。

至于饭菜,自然是晾在原地了。

此时的朱小红正合着衣服躺在床上,眼睛周围还有些红肿,还没消退。

刚刚陈渊在她旁边战战兢兢的解释,发誓说这辈子从未进过满春院半步。

想到这,朱小红有些开心地笑了笑。

忽然又觉得她自己这样好像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自家小渊明明就没背着自己进怡红院嘛。

朱小红翻了个身子,大好的曲线在床上舒展开来,捏了捏拳头,嘟囔着嘴自言自语道。

“我可没有无理取闹,这叫防范于未然,小渊还没及冠,作为姐姐,我一定要看管好他。”

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绝症,朱小红用手捂了捂心口。

“毕竟我快死了嘛,作为姐姐,弟弟的好习惯,能培养一些,就多培养一些嘛......”

————————————

晨起,天还微凉。

陈渊便与王贵在淮河畔打拳。

王贵学了个四不像,毕竟只有几天的功夫。

而陈渊打的越来越有意境,舞着沾拳,将身前三寸处的空气挥出了气团,在拳处久久不散,

王贵看着陈渊忘乎所以的练拳,不禁有些羡煞,感叹道:“小小淮水城出了我一个王贵就够了,怎么还能来一个陈渊呢。”

远处,有一粗布衣着的小仆正在东张西望,似乎找些什么,看到河畔的两人,连忙跑了过来。

“王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官道封了!”

关道只有在战乱与内患等国事才会被封,现在阮朝外无敌,内无患,封了只有一种情况了。

妖患要来了!

王贵看着气喘吁吁的小仆,脸色有些阴沉。

旁边的陈渊也放下了拳架,身前的气流也随之消散。

官道停了,看来那位道人说的没错,真的有妖患要来了。

王贵和陈渊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二者慎重的神情,互相道了几句,便往城内走去。

回去的路上,往日里懒散的兵卒被伍长催促着操练,城墙旁不断有工匠走动,正在加固城墙的防御设施。

看到这一幕,王贵和陈渊神色越来越凝重。

大事不妙了。

城楼上,守城将军向闻正襟危坐,在他眼前的一名穿着华袍的中年人,另外一人头上戴着玉冠,面容还是年轻,正是昨日赌场的许家大少。

玉冠青年率先开了口:“我爹正在家中调配物资,所以派我前来交谈。”

华袍的中年人脸色不悦,皱眉道:“城破人亡的大事,你爹许冈不来,许你这个毛头小子许郊来此?”

玉冠青年眼神透着轻蔑,袖子一摆,双手掐诀,顿时红黄火焰四起,围绕在青年周围。

“就凭我已入山门,修了长生道。”

向闻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手中长剑一挥,竟是将玉冠青年周身的火焰直接熄灭。

玉冠青年面色阴沉,但也收了手。

向闻扫过眼前二人,说道:“如今已面身死绝境,你们王许两家莫再内讧,需共同向敌。”

华袍的中年人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向闻腰间的玉佩。

“我王太余自然是会出人出力,但我们也不会死守在这,此时官道封了,我需要王家人不绝,妖来时,我要你不阻我护送的王家子弟出城。”

旁边的许郊没有说反话,也点了点头,也有这个意思。

向闻重新坐下,用手指敲着桌子,沉思了片刻,坚决的说道:“你们王许两家嫡系可以走,但其余人皆留下来守城!”

王太余有些语塞,神色有些着急,继续说道:“这...难道一场妖患要我们把王家的家底赔于此吗?”

许郊眼神戏谑的看着心急的王太余,入了山门的他可比这位王家家主懂得多。

向闻抬起头,越过王许二人,怒视淮水以东的方向,眼中带着死志。

“自古妖患来,小城无有不破,城破,则人绝,百不存一,我允你王许两家保存香火,已是底线。”

王太余喉结涌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嘴却只是应了一声,失魂落魄的便下去了。

妖患不是战乱,妖是不需要俘虏的,对于它们来说,人不过是口粮罢了。

头戴玉冠的许郊还站在原地,并没有一同下去。

向闻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许郊慢悠悠的走前了几步,在向闻的边缘俯下身子,侧耳说道:“王太余似乎并不想把家底都丢在这里,向大将军可得提个醒,免得妖还没来,王家的人都走光了。”

向闻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无需你在此挑拨离间,你只许做好你们许家的事,至于其他,我自会看着。”

“向大将军知道便好,我许郊只是提个醒。”话音落下,许郊也笑着离开了城楼。

不过一介二境武夫,也敢在此装腔作势,等我离了淮水城,入了师门,你这种凡夫俗子连仰望我的资格都不配,至于王家,与我许家作对,留香火,妄想罢了!


官道被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城内。

最近妖患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已经是压不住了,况且前些日子的黑斑大虎和如今封路一结合,淮水城中明眼人已经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如今官道封了,只能走野路,没多大钱财的平民想携家带口出逃也知没有生机,不说路上直接碰上山精野怪,就是路途上吃喝匪患都是个问题。

论钱财,论背景最大的只能说是淮水城中的王家与许家了,若是这两家组织逃出城外,那就是真的有灾祸要来了。

此时的王许两家就是个风向标,淮水城中百姓都看着这两家,若是有举家出逃的迹象,城中的百姓可能也会起乱。

守城将军向闻深知如此,派人提点不说,甚至将王许两家家主叫来面谈,就是想知道一个答复,毕竟妖患在即,城里的人要是乱了,那这个城就不攻自破了。

————————

和王贵分别,陈渊又去了趟赌场,还是之前那个条件,结果还是一样,被赌场的管家严词拒绝。也无心去往自己的药店,几日的功夫也凑不齐剩下的差额了,只能另想办法了。

陈渊内心愈发沉重,官道封了,便说明他带着朱小红去大阮的路子断了,如今有能力走野路独行的,就只有城内最大的王许两家了,而他与王家大子王贵的关系好,只能明天求助于他了。

“我不要紧,但小红姐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陈渊叩开了大门,正好看见了朱小红在庭院里打洗着衣服。

朱小红看到了陈渊立于门口,掩了一下手中的衣物,随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小渊你不是和王贵去练拳了吗?怎么那么快回来了。”

陈渊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没事,今天有点乏了,就早些回来,对了,今天药店小红姐也不用去了,咱们休息一天。”

怕朱小红担心,陈渊又补了句:“不是累的,就是今天想休息出去玩玩而已。”

没等朱小红回应,陈渊便朝自己的屋内走去,正一条腿迈进去时。

朱小红突然开口:“外面官道封了是不是,路过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陈渊不大在意的回过头,说道:“是嘛,官道封了就封了呗,也对咱们没什么影响呀。”

朱小红不知为何,低着头,有点哽咽,继续问道:“小渊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我虽妇道人家,但也知官道无大事不封。”

陈渊听出了朱小红话语中的哭腔,赶忙跑到朱小红的跟头,解释着:“小红姐最近不要老哭嘛,已经二十近三了,这样容易老的,官道封了,也许是大阮那边出事了也不一定嘛。”

朱小红抬起头,露出溢满泪水的双眼,有些呜咽地质问道:“那你说城外的是大猫,可我问了好多人,那明明是个妖怪,杀了好多守城的兵士,小渊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姐姐什么都不会......你干嘛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看到陈渊呆呆的站在原地,其眼中满是错愕,朱小红直接带着泪花抱向了陈渊。

陈渊低头看向怀中痛哭的朱小红,感受着胸襟前的湿润,用手轻轻拂着朱小红的因哭泣不断颤抖的腰背,轻声地说道:“小红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四岁时敲开门所看到的小红姐。”

朱小红只是哭泣,并没有回话。

良久,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从陈渊怀里传来:“我只是气话,我...我知道小渊不会嫌我的,但外面的妖患是不是真的要来了,你莫要瞒我。”

陈渊沉闷的“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怀中一阵颤抖,不知怎么,陈渊突然想起来了因保护玉镯挨打的母亲陈氏,自己扑上去保护她,也是一样的颤抖。

“小渊,你快跑吧,妖来了,这座城不会有活路的。你那么厉害,又那么聪明,在哪都会耀眼的,不要管我了,我签了卖身契,离不开这里的。不要总想着攒钱赎回我了,反正我也得了绝症,小渊你莫要管我了。”

听到了这些话,陈渊心中绞痛,说道:“你是我阿姐,一辈子都是,我绝对不可能抛下你!”

突然,感觉到怀中的朱小红失了支撑,陈渊赶忙用手抱起,低头一看,朱小红双眼已闭,红唇旁残留着大量的鲜血。

陈渊的胸襟处已是被鲜血染了大片,也顾不得这些,摸着朱小红的手腕,察觉气息稳定,才松了口气。

他偏头看向了朱小红刚刚打洗的衣物,陈渊瞳孔放大,平常极其稳当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衣物上尽是暗红,满是血渍。

轻风拂过,庭院外的杨树几片枯叶飘起,落在了陈渊与朱小红旁边,杨树上没有几片叶子了。

按树的年龄来讲,杨树还年轻,不知得了什么病,已到末路。

————————————

第二日,

陈渊早早的在淮水河畔等着王贵,只是这次不为练拳,而是求人。

他昨晚从醒着的朱小红口中得知,前段时间每隔几日便会吐血,如今症状已是短短一天便会反复发作,本想瞒着陈渊,奈何情绪波动较大,陈渊问的又急。

王贵从远处看见陈渊一反常态的没有练拳,便知他有事,连忙小跑过来,笑着问道:“陈渊今天怎么没练拳,不会是等我才开始吧。”

陈渊顿了顿,抱着拳诚恳地说道:“实不相瞒,王贵,我有事相求。”

王贵端正了神色,静待开口,这几个月相处,他知道陈渊从不求人,这会可能是万不得已,形势逼迫了。

“王贵,我家阿姐的卖身契在许家身上,需要大额的钱两赎回。”陈渊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一求,我知道你们王家会走,我无所谓,我希望你们可以带我阿姐走。任何代价我都能承受,拜托了!”

说罢,陈渊弯腰恳求。

看到陈渊弯下了腰,王贵连忙扶起,盯着陈渊急迫的眼睛说道:“钱两是小事,随我去取便是,出城的事倒是被你算对了,我们王家确实会走,但只有我们嫡系一脉,这是官家许可的,带走你们两人我还是能办到的。”

“你既然肯教拳于我,这几月我也知你秉性。区区小事,记个人情便好。”

二人就这样商定回了城,至于这拳,今天便练不成了。

王贵其实同二人算卦那日,便将所见所闻皆述于家中长辈。

“一定要和武运傍身的人交好”,这是当时长辈们交代过最多的话。

王贵牢记下来了,这次让陈渊承了人情,还得多感谢许家。


在王家领了画押的银票,陈渊便一个人前往赌场。

他其实也知道,不要代价,只要人情,自己成事越高,那么这个人情便越重,但此处确实解决了燃眉之急,于情于理都要感谢王贵。

临近赌场,陈渊不禁想起了自己和那位摇萍道士所测的结果。

二者都表示朱小红是死兆。

挥了挥头,陈渊不愿意想这些,他只知道要做好眼前。

今日赌场的人格外的多,似乎是官道封死和妖患的事将淮水城的百姓心理压得呛不过气,都来赌场发泄了。

管家瞧见那位眯着桃花眼寻找的少年,主动上前,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不接受你那些破烂条件了,赶紧给我滚出去!”

陈渊挥了挥手中有王家画押的银票,说道:“钱我凑齐了,朱小红的卖身契,给我!”

管家眼睛睁的椭圆,有些不大相信眼前的少年竟凑够如此多的钱,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陈渊抬起头正对着眼前的凶恶汉子,拳头不断握紧,似答的稍有不对,便要出拳。

阴暗处,许郊走来,头上还是戴着那副玉冠。轻描淡写的说道:“拿王家的钱,来赎我许家的契,陈渊,胆子很大啊。”

许郊走到默不作声的陈渊跟前,伸出一个食指在其面前晃了晃。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麻烦,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把你姐的契还给你,还不要你一分钱。”

陈渊顿感不妙,还是问道:“何事?”

许郊摆了摆手,往深处的隔间走去。

“用这个银票随我去城楼那,也不用做什么,帮我向守城的将军说几句王家的坏话便可,”

在这昏暗的隔间里,见到陈渊跟了过来,许郊笑了笑,用手摩挲着下巴,故作思考的说道。

“嗯,说什么坏话好呢,就说妖患来临,他们王家准备举家出逃便好。”

话音刚落,许郊拍了拍手掌,身后出现了几位一境的武夫。

“若是不愿意,你就得昏些日子了,放心,你这个淮水城医术第一的名头,能让我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你的。”

看着面色阴沉的陈渊,许郊不知为何如此畅快,这种事事掌握在自己的感觉,以后进了师门,众生便都是蝼蚁了,想到这,许郊拍手大笑。

“哈哈,蝼蚁的医术,那确实是第一了!”

笑声戛然而止,陈渊拧紧拳头向其呼去。

速度之快,许郊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侧身躲过,许郊想用手掐道诀,第二拳却衔尾相随,逼不得已,只能作罢,专心躲闪。

这正是陈渊这几日练的沾拳,拳出,人不死,则不离。

陈渊侧手抵御一旁低境武夫的进攻,继续向许郊出拳,步步紧逼。

他有预感,绝不能让许郊有空手施展。

第三拳,第四拳,许郊仓促躲避抵挡之下,头上的玉冠掉落在地。

养这群蠢货有什么用,连个没入境的毛头小子都拦不住。

有空隙!陈渊倒吸口气,全身精气神卷入整个右臂中,

第五拳!朝着许郊面门冲去,这一拳中了,许郊不死也得半残。

一声冷哼传来,周遭空间竟冒出黄红的火焰,席卷而出。

陈渊视而不见,这一拳,一往无前。

一股青濛气息围绕周身,最后皆汇聚到这右拳之中。

许郊眼神中透出后怕和惶恐,他感觉这一拳的威力足以要他的命。

火焰直冲陈渊,青濛气息抵御了会,因太过稀薄消散,随后热浪扑面而至。

蓦然爆开。

陈渊躺在了地上,被这黄红的火焰层层包围燃烧,眼中流光不断周转,似在抵抗。

但终究是个没登山入境的人,很快便没了声响,停了动静。

角落有位老者走来,立于许郊身旁,刚刚那火焰便是老者施法而出的。

许郊看着地上一动不动全身焦黑的陈渊,长呼了一口气,弓着腰向他连踹好几脚。

“还好有师门季老护我,不然真要挨这拳了。”说罢,许郊抬起脚来,想朝着陈渊脖子的方向踩下。

却有股气力往上托着,迟迟下不了脚。

许郊疑惑的看着旁边的老者,似有些不解为何阻挡。

老者解释道:“这小子有点古怪,武运护身,你才刚修道,被武运反噬会影响根基。”

许郊愣了愣,抬起的脚转换了方向,猛的往陈渊胸前跺了几脚。

看见大口鲜血从陈渊口鼻溢出,这才摊了摊手,望向旁边几位武夫,咒骂道。

“这是走了运的小废物,你们就是群大废物,还看着干嘛,给我把他丢出去!”

重伤不得动弹的陈渊就这样被丢在了赌场外面。

赌徒都好奇的围了过去,看到这惨样,又摇了摇头散去。

有行人从残留的衣服上认出了陈渊,看其还有呼吸,心善把他驮回了陈渊的院子里。

朱小红开了大门,一眼便认出了行人身后的陈渊。

本就因病情没有几分血色的脸变得更加煞白。颤颤抖抖的抱着陈渊,一个劲的流泪。

行人有些看不过去,点了句:“赌场里捞出来的,许家他们干的,你们最近躲着许家点,免得死了没人给你们收尸。”

人走了,独留朱小红抱着陈渊痛哭。

风袭来,朱小红因心境起伏又吐了口血,身子摇摇晃晃的。

陈渊从怀中落在地上。

朱小红脑袋发晕,双眼将闭,看着地上的陈渊,咬了下舌尖,奋力将其抱回屋内。

放在床上,朱小红便晕了过去。

————————————

淮水城附近

名叫岳华的斗笠青年垂剑站在原地,脚下是身首异处的五境熊妖。

旁边的花白老人道:“这是第六只了吧,四境的妖如此之多,可不是一般的妖患,估摸着就这两天来吧,城内的封妖师找到了吗?”

岳华看着东方,又回过头望向淮水城,说道:“不好说,没入境,气息太弱了,有几个人选,妖患来时要是还没找到,便全绑了去,在慢慢辨识。”

今天月亮似乎大了些,显得有些惨白。

————————————

一阵风袭来,庭院外的杨树又落了几片枯叶,树枝上没几片叶子了。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屋内,照在哭红了眼的朱小红旁。

看着床上不成人样的陈渊,朱小红全身不断颤抖,也不敢去碰,怕这些皮肤崩裂,只能原地看着。

“小渊,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你就不会去那赌场,你就不会变成这样。”

朱小红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右脸通红。

“都怪我没脸没皮,硬是让你进了我的家门,成了我的弟弟,我这个姐姐一直没有帮你什么,还拖你的后腿,现在还害你如此。”

“我这个病秧子怎么还不去死啊!!”

突然,院前“哐啷!”一声。

庭外有人破门而入,正是那凶猛汉子模样的管家。

他径直走入屋内,看到了右脸通红的朱小红和床上昏迷不醒的陈渊,冷笑了声,说道。

“朱小红,我家少爷有请,走一趟吧?”管家顿了顿,瞥了眼旁边的陈渊。“不然,你这弟弟可能就死在这了。”

朱小红擦了擦眸子,神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出门前,最后望了一眼床上的陈渊。

赌场内,

玉冠又重新戴在了许郊的头上。

看着管家身后走进来的朱小红,许郊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啊,朱小红,这些日子怎么都不来赌场表演了。”

朱小红红着眼看着许郊,冷冷的说道:“你为什么把我家陈渊弄成那副样子?”

许郊拍了拍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和他谈条件,然后他想杀我,被我打成这样,你本来应该见到一具尸体的,但我心善,见不得人死,留了他一条命。”

朱小红愤然向前,却被旁边的人摁了下去。

许郊故作惊吓的后退了一步,笑道:“你们这对姐弟可真像呢,都喜欢一言不合出手的。”

还是那根手指头,许郊举了起来,在朱小红旁边摇晃道:“一个条件,还是一个条件,代你弟弟答应我让他作奴,为我瞻前马后,我便放了你和陈渊。”

朱小红低垂着头点了点,似乎是认命答应了。

见到这,许郊大笑不止,一个武运傍身的天才,就这样收于麾下了,他拍了拍手,让朱小红旁边的人松手。

低垂着头的朱小红不知什么时候手中握有玉簪,猛的举起向许郊刺去。

“你这个畜生!我被你们这赌场使唤了那么多年,你们还没嫌够,现在还想使唤我的弟弟!”

声音戛然而止,一柄袖珍大小的飞剑刺穿了朱小红的喉咙,深红的血液如小型瀑布于洞口喷涌而出。

这法剑是从季老里求来的,以作傍身,避免再有陈渊那种情况出现。

许郊拍了拍手,将飞剑招入袖中。

“所以说你和你弟弟一样,一样的冥顽不灵,明明能活着......”

庭院外的杨树上,最后几片枯叶也落了下去。

杨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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