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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妻是朵白莲花

幽默的葡萄皮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前世遇人不淑,吃了不少苦头,重生回来后,沐三娘发誓要嫁给好男人。在暗戳戳地寻找好男人之时,沐三娘结合前世的见闻,发现了一起奸杀案的真相,救下了无辜的书生李然。没想到李然因此看上了沐三娘……

主角:沐三娘,夏芜   更新:2022-12-20 06: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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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沐三娘,夏芜的其他类型小说《平妻是朵白莲花》,由网络作家“幽默的葡萄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世遇人不淑,吃了不少苦头,重生回来后,沐三娘发誓要嫁给好男人。在暗戳戳地寻找好男人之时,沐三娘结合前世的见闻,发现了一起奸杀案的真相,救下了无辜的书生李然。没想到李然因此看上了沐三娘……

《平妻是朵白莲花》精彩片段

正是仲夏时节,绿树成荫,草长花盛,窗外的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沐三娘却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

一个二十出头,圆圆脸,皮肤白皙,眉眼清秀,身材比较丰腴的年轻妇人牵着一个五岁的女孩走了进来。见沐三娘还是昏昏沉沉地躺着,很是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有年轻妇人的叹气声,沐三娘不由得大为惊讶。自己还没咽气,冯仁那么快就娶了新妇啦?

这时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道:“沐师娘,冯公子很不错的,你还考虑什么呢?人家都不嫌弃三娘……”

听到这里,沐三娘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等等,沐师娘?那是大家对嫂子徐氏的称呼……嫂子不是被冯仁那个狗东西打伤了,昏迷不醒,生死不知吗,怎么又和人说起话来了?难道嫂子没事啦?那就好,不然自己得愧疚死。

“李媒婆,谢谢您来给我们三娘说媒。等夫君回来了,我会把您的话转告给他的。如果夫君同意,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徐氏轻言细语地道。

“快点回话啊!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人家冯公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年纪也和三娘相当,还不嫌弃三娘身体不好,患了病要冲喜……”李媒婆有些不满地叮嘱徐氏。

听到这里,躺在床上的沐三娘越发糊涂起来。几日前发生的事情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幕幕地闪过……

被公公逼着,自己只是表露了一下不愿意冯仁娶平妻,就被冯仁打得流了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哥哥上门来找冯仁理论,被诬陷奸杀冯家丫鬟,关在了牢里。嫂嫂来冯家问是怎么回事,和冯仁争执了几句,被冯仁打得昏迷不醒……

难道嫂嫂和自己一样,已经来到阴曹地府了?一股巨大的悲伤内疚之情,令沐三娘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熟悉的床帐,还有一张熟悉的脸——哥哥的女儿小娟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小娟才五岁多,长得十分可爱,圆圆的脸蛋,又大又黑的眼睛,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子,一双小短腿正努力地踮着,好让自己看清楚姑姑的样子。

见沐三娘看向自己,小娟又惊又喜地大喊起来:“娘,姑姑醒了!”

嚷完,小女孩又连忙把头扭回来,一脸高兴地看着沐三娘,还伸出一只小手,小心地给沐三娘掖了掖被子。

虽然一时搞不清状况,不知道为何已经十六岁的小娟怎么又变回五岁多了,但被小娟照料着,沐三娘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热热的,不由得流起泪来。

徐氏听到沐三娘已经醒了,也是十分高兴,连忙快步走过来看沐三娘。

一旁的李媒婆笑道:“你看你看,我才来说亲,三娘就醒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冯公子的确是三娘的良配啊!三娘要是嫁给了冯公子,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康健,活到一百岁的。”

沐三娘看看小娟,又看看徐氏,再看看李媒婆,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老天啊,她竟然重生了,又回到了十四岁。

沐三娘激动极了,心情激荡之下,竟然坐了起来,对着徐氏泪流满面地喊了一声:“嫂子!”

徐氏见沐三娘能坐起来了,更加欣喜。连忙上前,一只手扶着沐三娘,一只手给沐三娘擦眼泪,柔声道:“好了就好,可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体。”

沐三娘却扑在徐氏怀里,大哭起来,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一会儿就把徐氏的衣服打湿了……

徐氏被沐三娘哭得心酸不已,眼圈都红了。

小娟也是眼泪汪汪的,拉着徐氏的裙摆,紧张兮兮地看着沐三娘。

一旁的李媒婆有些讪讪的,站了一会儿,打了个招呼先走了,说是明天再来听信。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出了一身汗,不知怎么的,沐三娘竟然觉得浑身轻快了许多,能起床走动了。

徐氏喜出望外,连声感谢菩萨。

沐三娘的爹娘去世得早,她和姐姐沐二娘都是人称大郎的哥哥沐子钰一手带大的。

不过因为生病,沐二娘才九岁就夭折了。

因为沐二娘的死,沐大郎对沐三娘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三分像兄,倒是七分像父亲。

沐大郎娶了徐氏进门后,首先和徐氏说的便是要把三娘当成女儿来疼。

徐氏是沐大郎老师的女儿,知书达礼,善良温柔,的确把三娘当成女儿一般疼爱。

三娘的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徐氏从不嫌弃三娘,每次三娘生病,都是徐氏亲自照料。

这次生病,是因为三娘和小姐妹们去寺庙上香,不小心淋了雨,一直高烧不退。

郎中想尽了法子给三娘退烧,可都没有用,便胡诌三娘要冲喜才能好。

沐三娘虽然没有了爹娘,可她的哥哥是溪桥县鹤山书院的先生,嫂子是鹤山书院院长的女儿。自己又长得花容月貌,知书达礼,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求娶沐三娘的人差点踏破了门槛。

不过当听说沐三娘需要定亲冲喜时,来说亲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影踪。

李媒婆来给冯公子说亲,很是出乎徐氏的意料。

冯公子名叫冯仁,是冯县丞的儿子。

冯仁一直在冯县丞的老家生活,半年前才来到了溪桥县。

冯仁来到溪桥县后,冯县丞立刻操心起了已经十七岁的儿子的婚事。

冯仁模样俊美,举止风流,言谈温柔,是溪桥县所有女子心目中的最佳女婿。

可不知怎么的,冯县丞给冯仁说的亲事冯仁都看不上。

徐氏是做梦也想不到,冯家竟然会来自己家,要和三娘说媒……

走出屋外,看看已经阔别十年的家,沐三娘百感交集。

嫁到冯家后沐三娘才知道冯仁的亲事为何一直不成,和他娶自己的原因。

冯仁的娘亲和冯县丞的小妾们斗了一辈子,不知毒杀了多少小妾,有好几个小妾还是一尸两命。

耳濡目染之下,冯仁的心也变得极狠,性子也十分暴虐,经常毒打下人。

冯仁知道自己时常控制不住情绪,不敢娶有身份有背景的女子。但让他娶贩夫走卒家的女子,别说冯县丞不答应,冯仁自己心里也不得劲。

于是娇美动人,有点身份,但身份又不高,身体也不好的沐三娘就成了最佳的人选。

冯仁早就想好了的,就算把沐三娘打得卧床不起,也可以用她身体一直不好遮掩过去。

嫁给冯仁不到一个月,沐三娘就仅仅因为和冯仁争执了几句被他打了。

沐三娘哭哭啼啼地要回去和哥哥嫂嫂告状。

冯仁冷笑道:“除非你回去了就不回来了,否则,我打得你连路都走不动,看你还回去告状。”

沐三娘本来就胆小懦弱,被冯仁这么一吓,她立刻不敢回去告状了,只好忍气吞声过日子。

怕被冯仁打,沐三娘把自己当成了隐形人。无论冯仁纳妾也好,眠花宿柳也罢,都装着没看到,更不会表露出一丁点的不高兴。

冯仁说三娘虽然长得好,但床上呆板,没有一点风情,就像一块木头。以三娘一直没有怀孕为借口,一口气纳了四五个妾,庶子庶女生了好几个,三娘也从未说过一句。

久而久之,见沐三娘如此识趣,冯仁倒也不经常打沐三娘了。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谁知某一天冯仁迷上了一个叫芙蓉的青楼女子,说要娶那个女子为平妻。

冯县丞很是生气,不敢责怪儿子,就大骂沐三娘不中用,逼着沐三娘去让冯仁改主意。

恰巧婚后十年了,沐三娘终于怀上了身孕,便顺了公公的意,小心翼翼地告诉冯仁,不愿意他娶平妻。

那个青楼女子便哭哭啼啼的,装模作样地要离开冯仁。

冯仁大怒,把三娘打得流了产。眼看三娘流血不止,人都快不行了,便捏造谎言,说三娘不慎摔了跤,才流产的,让沐大郎赶紧来见三娘最后一面。

三娘被打的事沐大郎一直有所耳闻。只是每次沐大郎问三娘,三娘总是说自己没事。而且每次徐氏去看三娘,也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他便把事情放在了心里,没有来冯家找过麻烦。

这次听说沐三娘流了产,心疼极了,立刻来到了冯家。

冯仁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沐大郎,冯县丞也陪在一旁,一个劲地表示歉意。

沐大郎便暂且和冯县丞喝了一杯茶,再去看三娘。

谁知冯仁在茶水里下了药,沐大郎喝了后,便昏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身无寸缕,和一个赤身裸体,早已经死去的丫鬟睡在一个床上……

冯县丞大怒,说沐大郎奸杀了冯家的丫鬟,把沐大郎抓进了牢房。

徐氏得知后,连忙来冯家打听是怎么回事。言语中和冯仁起了冲突,暴怒的冯仁对着徐氏的肚子就是一脚。

徐氏往后一倒,头撞在了桌角上,当场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想到这里,沐三娘的眼睛都不由得红了,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一缕鲜血从嘴角蜿蜒而下。

徐氏吓坏了,连忙把三娘搂在怀里,柔声问三娘怎么啦?

小娟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沐三娘。

沐三娘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擦干净血迹,笑道:“没事!”

这时一个二十三四岁,身材高大,面容清俊的男子走了进来。

是沐大郎回来了。

见三娘好好地站在床前,沐大郎高兴不已,把手里拎着的点心拿给沐三娘看,笑道:“三娘,这是哥哥给你买的。”

沐三娘含着眼泪笑了。哥哥一直那么疼爱自己。可前世的自己太懦弱了,连累了哥哥,连累了嫂嫂……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坚强一点,擦亮眼睛,嫁个好男人,让哥哥和嫂嫂放心。


嫂子带着小娟去厨房做饭了,沐大郎让三娘坐下来,问道:“我听你嫂嫂说今天李媒婆来给冯县丞家的公子提亲了。说起来冯公子挺不错的,模样长得好,性子也稳重,配得上我们家的三娘。”

沐三娘大急,连忙道:“哥哥,我还不想嫁,我不要嫁到冯家去!”

沐大郎笑了,摸了摸沐三娘的脑袋,调侃道:“傻丫头,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及笄了。及了笄哥哥嫂嫂就不能留你了。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

沐三娘还想和沐大郎多说几句的,这时徐氏在厨房喊吃饭了,沐三娘只得作罢。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必须要想法子把哥哥和冯家结亲的念头打消了去。

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如果还眼睁睁地跳进冯家那个火坑去,那老天都会骂自己是傻瓜的。

吃了饭后,沐三娘很想和哥哥说一说不想嫁给冯仁的事的。

可转念一想,如何说服哥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个冯仁已经在鹤山书院读了差不多半年的书了。他伪装出来的斯文稳重,温和大方博得了鹤山书院不少人的赞誉。

哥哥很少夸赞人的,都说了几次冯仁还不错,看来在他心里的确是十分认同这门亲事的。

自己要想让哥哥打消念头,仅凭几句不想嫁是没有用的。

可到底要如何才能把亲事搅黄了呢?

大哭大闹?不行!不仅会伤了哥哥嫂嫂的心,而且还会毁了自己的名声,让哥哥在人前十分难堪。

告诉哥哥冯仁的真面目?如果哥哥知道了冯仁是个残暴无义的好色之徒,肯定不会答应亲事。

可是要如何解释自己知道冯仁是个渣男的呢……

沐三娘想着心事,连饭都没有好好吃。

沐大郎爱怜地看了妹妹一眼:“好好吃饭。那么瘦,还不多吃点!”

小娟用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夹起一块肉,小心翼翼地放到沐三娘的碗里,笑得像一朵花:“姑姑,吃肉,吃了肉就不瘦了。”

沐三娘把肉放进嘴里,嚼了嚼,香甜到了心底里。突然想起前世,哥哥入了狱,嫂嫂昏迷不醒,也不知小娟和明年就会出生的文杰后来怎么样了。

想来姐弟俩不知过得多凄惨……沐三娘的眼圈不知不觉又红了。

怕哥哥嫂嫂发现,沐三娘赶紧低头扒饭。

徐氏也给沐三娘夹肉。

沐三娘突然想到还过一个月的样子,嫂嫂就会出现孕吐了。

嫂嫂这次的孕吐格外厉害,差点连文杰都没保住。

前世自己在冯家躲起来过日子,又没有孩子,婆婆也不肯让自己管家。沐三娘百无聊赖,便想方设法地在冯家找书读。

好在冯家收藏着不少的书。沐三娘壮着胆子偷偷拿了几本藏在房里,没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

沐三娘偷拿的书里有一本医书,里面记载了好多药方,大部分是关于妇科方面的,有一小部分和用毒解毒有关。

沐三娘知道那本书极为难得,偷偷誊抄了一本,赶紧把书还了回去。

后来的十年间,沐三娘经常翻看那本书,直到把里面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

心情抑郁,加上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冯仁又极少和沐三娘同房,成亲十年沐三娘都没有怀上孩子。

后来沐三娘得知哥哥嫂嫂因为自己没有生孩子,在别人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才下定了决心,照着那本医书,悄悄地给自己配药调理身体,这才终于怀上了孩子……

那本医书里不仅有调理身体的方子,也记载着如何缓解孕吐的方法,只是里面有一味叫冬首的药比较少见。

沐三娘思忖着得去药铺问问,要是看到冬首就赶紧买下来,万一到时候买不到,嫂嫂就受罪了。

沐三娘正暗自盘算着,被沐大郎拍了拍脑袋:“吃饭呢,在想什么?”

“哥,我本来就傻,你还总拍我的脑袋,我就更傻了。”沐三娘佯装生气道。

沐大郎大笑起来。

徐氏也抿着嘴乐了。

小娟连忙捂住了脑袋:“也不要拍我的脑袋,我不要变傻瓜!”

这下连沐三娘也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是学院休沐的日子,沐大郎打算去买些好点心给三娘吃。

昨晚上三娘没吃几口饭,沐大郎觉得三娘大病初愈,胃口不好,担心饿着三娘。

他正要出门,突然看到李媒婆和冯仁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不禁愣住了。

“沐先生。”冯仁恭恭敬敬地给沐大郎行礼。

这时徐氏牵着小娟走了出来,见了冯仁和李媒婆也是一愣。

“沐先生啊,冯公子真的很有诚意的,这一大早就拉着我来你家,就怕沐先生您出了门。”李媒婆喘了几口气,笑眯眯地道,“我保了这么多次媒,还是第一次这么早来提亲的。”

听了李媒婆的话,看着唇红齿白彬彬有礼的冯仁,沐大郎本来只有六分的愿意已经变成了八分。还有两分是舍不得。

见沐大郎嘴角上扬,眼睛带笑,冯仁大喜,赶紧又行了一礼,补充道:“过些日子,家父家母还会来先生家拜访,希望先生不要嫌弃我们频繁登门。”

看到冯家如此重视自己的妹子,沐大郎更加满意了,请李媒婆和冯仁坐下来,又让徐氏上茶,和冯仁聊了起来。

内室里沐三娘得知冯仁来了,不由得浑身发抖,两只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一股愤怒之情涌上心头。

要不是理智尚存,沐三娘恨不得拎把刀,立刻就冲出去,把冯仁砍上几刀。

听到哥哥和冯仁聊得十分投机,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和前世的情景一模一样,三娘又急又气。难道自己重生一世,还是逃不过嫁给冯仁的命?

一定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出办法来,自己绝不能再跳进冯家那个火坑去……三娘在心里暗暗地道。

喝了两杯茶,和沐大郎聊得很是愉快,冯仁自觉婚事已经十拿九稳了,便给李媒婆使了一个眼色。

李媒婆会意,提出还有事,要和冯仁先告辞了。

沐大郎把两人送到了门口才回去。

回来后,沐大郎兴致勃勃地告诉徐氏,若是三娘嫁给冯仁,他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了。

沐三娘却是气得咬牙切齿,那个冯仁太善于伪装了,自己要怎样才能让哥哥看到他的真面目呢?

沐大郎还要去给三娘买点心,和徐氏聊了几句就打算出门了。

沐三娘问道:“我想去药铺,和哥哥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沐大郎正准备点头,突然想到冯家好歹是有官身的人家,如果看到三娘抛头露面的,会不会嫌弃三娘,于是把点头改成了摇头:“你去药铺干什么?要买什么哥哥给你买回来。”

三娘见哥哥不答应,立刻使出了绝招,撅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沐大郎,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沐大郎招架不住了:“好好好,和我一起出去。”

来到了大街上,沐大郎把三娘带到药铺,自己去买点心。

三娘来到药柜前问有没有冬首卖。

“恰好……恰好还有一点。”药铺伙计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见了俊俏动人的三娘,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买到了药,三娘的心情好了许多。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一个十六七岁,肌肤雪白,眉细眼长,高鼻薄唇,身材窈窕有致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

见到那名女子,三娘猛地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她的心情更好了。她终于想到了摆脱冯家亲事的方法。

女子姓覃,名叫秀姑,十六七岁了还一直没有定下亲事,是溪桥县出了名的“老”姑娘。

覃秀姑的爹是个秀才,兄长覃大是一名衙役,加上覃秀姑本身相貌不错,尤其身材极为绰约迷人,按理来说,应该不愁亲事。

可是覃秀才有一点不好,几次考不上举人后,就和酒攀上了亲戚,终日烂醉如泥,连太阳从哪边升起都不知道,白瞎了秀才的名头。

而覃大则是一个无赖。如果赖上了谁,就如同一贴最好的狗皮膏药,很难“揭”下来。

本来有这样的爹和兄长,亲事已经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了,覃秀姑还挑三拣四的,商贩走卒不嫁,家境不好的不嫁,年纪太大,模样一般的不嫁……结果快十七岁了还没定下亲事。

后来三娘才知道覃秀姑是看上了冯仁,非冯仁不嫁。

不过覃秀姑的确有几分本事,前世时,她就和覃大一起,想方设法把自己“送”给了冯仁做妾,给冯仁生下第一个儿子的就是她。

覃秀姑进了冯家后,因为进门不久就生了冯家的长孙,便起了心思,想把三娘拉下马来,自己上位,对三娘无所不用其极。

三娘前世吃的苦头,一大半因为冯仁,还有一小半便是因为覃秀姑。

不过后来覃秀姑的下场也很惨,怀上第二个孩子时,另一个妾设计陷害她和冯家的管家有染,被冯仁一顿暴打,同样的一尸两命。

“咦,这不是沐家的三娘妹妹吗?身体好啦?怎么才好一点就出来走动了,当心又病了!”覃秀姑走了过来,看到了三娘,做出一副很是关切的样子,语气却是暗含讥诮地道。

三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装作没有听懂覃秀姑暗讽自己身体差,给覃秀姑行了一礼,故意气息不稳地道:“谢谢……覃姐姐关心,三娘的身体好……好多了,才出来走动的……”

覃秀姑再次打量了三娘几眼,心里的嫉妒之火更旺了。

三娘还没及笄,身子没有长开,身材是不如自己……可她肌肤如玉,吹弹可破,眉眼如画,相貌精致,令人见之忘俗。若再长大一些,还不知如何勾人魂魄……难怪冯公子一心想求娶她。

想到这儿,覃秀姑的心里不由得又酸又涩。自己除了相貌上差了一点点,哪儿不如她沐三娘?


沐三娘回去后,先把药收好,见徐氏在忙,小娟一个人在墙角玩泥巴,便把小娟叫过来,教小娟认字。

吃了午饭,小娟便要午睡,三娘也陪着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前世时,再过一个月的样子,冯仁便会第二次上门了。

期间因为发生了一件事,冯仁再来提亲时,哥哥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答应了冯仁,还答应了等三娘一及笄就把三娘嫁过去。

前世时,三娘天真烂漫,那件事发生时她不仅没有感到难过,还暗暗地感谢背后造谣的覃秀姑和覃大,让哥哥没有纠结不是冯县丞夫妻俩亲自来提亲,一下子就答应了婚事。

后来嫁到了冯家,三娘一直被冯县丞夫妻俩嫌弃。她开始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更加小心侍奉冯县丞夫妻俩。

可无论三娘做得多么好,冯县丞夫妻俩对待三娘,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天真的三娘觉得冯县丞夫妻俩可能是嫌弃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冯仁,还私下里埋怨过哥哥。若是哥哥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就好了,冯家就再也不敢嫌弃自己的身份了。

直到有一天,冯仁要三娘扮妓女,一丝不挂地陪他喝酒玩闹。

三娘觉得太侮辱人了,怎么都不肯。

冯仁脾气来了,恶毒地打骂三娘,说三娘恬不知耻,还没成亲就不顾脸面,和他私会,和娼妓也没有什么两样,现在来装什么清纯……

三娘如遭雷击,这才明白哥哥为何急着让自己出嫁,冯县丞夫妻俩为何总是看自己不顺眼……原来,那件事情已经让自己的名声有损了……

哥哥是出于无奈,而冯县丞夫妻俩则是根本就看不上自己……

前世过得那么艰难,那么悲惨,那件事造成的影响也是“功不可没”……想到这里,三娘不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再过半个月的样子,盂兰盆会就开始了,那件事情也就会发生了……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好好利用那件事,帮助覃秀姑“达成心愿”,自己也就能说服哥哥改变主意,摆脱前世嫁给冯仁的命运了……

为了不出纰漏,沐三娘忍着锥心的痛悔,把前世的那段经历梳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一切都盘算好了,这才放了点心,朦胧睡去。

时光如梭,转眼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一年一度的盂兰盆会开始了。

溪桥县最大的寺庙白马寺要连做三天法事。在此期间,各善男信女都可以到白马寺去为逝去的亲人祈福。

第一天沐大郎让徐氏带着三娘去白马寺,沐三娘没有去,她要养精蓄锐,迎接明天覃秀姑精心为自己准备的“半山亭会见”。

第二天,果然如前世一般,覃秀姑大早上的就登了门,十分热情地约三娘一同去白马寺。

三娘还是如前世一样,说自己有些疲累,不太想去。

“三娘妹妹,姐姐知道冯公子也会去白马寺,这才来邀请你的。”覃秀姑在三娘耳边轻声道。

“他去不去和我有什么关系?”沐三娘故意涨红了脸,羞答答地道。

“哎呀,真是个傻妹妹!”覃秀姑娇俏地跺了跺脚,把三娘拉到了一边,一副和三娘推心置腹的样子,“听说你们正在议亲,你不想看看冯公子是什么样子?听说长得极好,也不知是真是假!”

沐三娘低下头,把眼中的痛恨遮掩好了,这才含羞带怯地看着覃秀姑:“那就去……去一趟吧!”

覃秀姑眼中的嫉妒之色一闪而过,大声和徐氏打着招呼,要和三娘一起去白马寺。

徐氏正在厨房收拾,连忙一边擦着手,一边让三娘等一会儿,她带着小娟和三娘一起去。

覃秀姑对着沐三娘使眼色。

沐三娘心里冷笑,嘴里仍和前世一般,撒娇不要嫂嫂陪同一起去。

徐氏便给三娘整理了一下衣物,把准备好的银子拿给三娘,还笑着叮嘱覃秀姑好好照顾三娘。

覃秀姑连声答应,眼睛里的嫉妒都快遮掩不住了。

覃秀姑也有嫂嫂,可覃大娶的是一个屠户的女儿。虽然嫁妆比较丰厚,但性子也是极为泼辣,对覃秀姑从来没有过好脸色,更别说如此关心备至了。

“咱们快走吧,再耽搁一会,想看什么可就看不到了。”覃秀姑催促着三娘,一语双关地道。

“嗯!”沐三娘答应着,装出一副既兴奋又害羞的样子,跟在覃秀姑身后,来到了白马寺。

“三娘妹妹,你看,那就是冯公子。”覃秀姑指着远处人群中一个和冯仁同样修长俊美的男子道。

沐三娘脸上娇羞不已,心里却是冷笑连连。覃秀姑还是和前世一样,把李然指给自己看,还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去见李然。

李然也是鹤山书院的学子,今年十六岁了。相貌比冯仁还要俊美,和冯仁一起,被称为“鹤山双璧”。

不过李然没有冯仁命好。他的爹娘都早早去世了,全靠族人供养读书。

幸好李然读书有天赋,才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族人们供他读书才没有怨言。

不过大家都知道,能进鹤山书院读书的,考秀才并不难,难的是考举人考进士。

因此稍微有点家世的,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李然,怕得到一个负担不算,还得帮着李然回报李氏族人。

而没有一点家世的,李然的族人又觉得不能给李然任何助力,不肯答应。

于是李然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的,也成了“老大难”。

覃秀姑把三娘设计给李然,也是用心良苦。

只是前世时不知为何阴差阳错,沐三娘本来受了覃秀姑的蒙骗,去和李然“私相授受”的,谁知见到的人突然又变成了冯仁……

对此覃秀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冯家两人撕破了脸皮后,她还逼问过沐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娘这才知道当年自己被覃秀姑骗了。

不过当时三娘已没有心思理会覃秀姑了。覃秀姑恼羞成怒,一口咬定沐三娘早就和冯仁有来往了,不知廉耻……

“三娘妹妹,冯公子到后山去了,你现在马上跟上去,趁没人,两人还能说几句话。也好了解一下冯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覃秀姑附在三娘耳边小声提醒道,对三娘真是“关心备至”。

三娘笑了笑,一把拉住了就要离开的覃秀姑:“覃姐姐,不要走,陪我一起去……不然,我不去了……”

覃秀姑皱了皱眉头:“好吧,一起去。”

走在覃秀姑身旁的沐三娘思忖着,等会儿自己要如何把覃秀姑和冯仁的“私相授受”传出去……

正拉着沐三娘跟在李然身后的覃秀姑也没闲着,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想着如何把人引过来,让大家都看到沐三娘和李然在私会。

两人各怀鬼胎,很快便来到了后山。

见李然在三十多米外的半山亭背对着两人站着,覃秀姑低声笑道:“三娘妹妹,现在你可以自己过去了吧!姐姐在这里等着你。”

“我……我过去了,说什么呢?怪不好意思的。”沐三娘红着脸问道。

覃秀姑正要“好心”指点一下沐三娘,这时只见李然突然出了半山亭,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没一会儿身影就在一些树木中时隐时现的。

“快去追呀,不然人都走了……”覃秀姑焦急地催促着沐三娘。

沐三娘却紧紧地拉着覃秀姑的手不肯放:“覃姐姐,你和我一起过去。你就在半山亭等我,我去……去追冯公子……”

“你呀,胆子可真小。”覃秀姑一边嗔怪着沐三娘,一边拉着沐三娘疾步朝半山亭走去。

进了半山亭,覃秀姑见李然在一棵树下停住了,又一次催促沐三娘快点。

“覃姐姐,你可要在这里等着我。”沐三娘再一次叮嘱道。

覃秀姑有些不耐烦了,努力克制着自己心里的不快,笑着点头。

沐三娘这才提着裙摆,朝着李然走去。而这时李然却又朝着树林里面走去。

覃秀姑心里有些着急,眯着眼睛,看着正朝李然走去的沐三娘,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尖叫一声,把人引来最合适。

沐三娘走了三十来米远,来到一棵大树后,立刻借树身把自己遮挡住了。

沐三娘在心里数着数,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冯仁就会出现在半山亭里,见了覃秀姑他肯定会上前搭话的。毕竟前世时,覃秀姑没少得冯仁的宠爱。

前世时,自己没有拉着覃秀姑跟过来……来到这儿,也看到了李然出了半山亭。不过自己没有追出去,而是在半山亭等着李然回来。

谁知一会儿冯仁就来了,一直拉着自己说话,撒赖一般不许自己离开……没一会儿覃秀姑也来了,看到是冯仁和沐三娘在一起,目瞪口呆……

自己被冯仁缠上,开始急得要命,可知道他就是冯仁时,就变得窃喜不已……那时的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沐三娘躲在树后,见覃秀姑盯着这边看,怕覃秀姑看到自己,便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还没走几步,这时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低声对沐三娘道:“姑娘快走,不远处发生了一起命案……”

沐三娘正低着头走路,抬头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李然。

电光火石间,沐三娘突然想起了前世有关李然的一件事情。

前世时就在今天,李然被人指证,说他奸杀了豆腐西施陶小翠。

李然抵死不认,被打得奄奄一息,昏迷之中被强按了手印,不久就死在了牢里。

关于李然的案子,沐三娘并不清楚,只是听哥哥在吃饭时感慨了几句。

那时的沐三娘一心在准备出嫁的事,并没有把李然的案子放在心上。如今看到了李然,又听到他这么一说,沐三娘这才回想起来。

覃秀姑装作欣赏风景的样子看着沐三娘离开,等到沐三娘和李然搭上话就准备把人引来,到时候沐三娘就百口莫辩了。

可看着看着,一会儿沐三娘竟然不见了,而且李然也不见了。

覃秀姑心里十分焦急,正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一个有几分狼狈的男子从半山亭旁走了过去。

见到覃秀姑在半山亭里正张望着,男子停住了脚步,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一会儿,把衣服整理了一下,把鞋子上的泥土在草丛里蹭了蹭,堆起一脸的笑,进了半山亭,行了一礼,柔声道:“姑娘,在下冯仁,这厢有礼了……”


听到身后冯仁的声音,覃秀姑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呆呆地看着冯仁,半天说不出话来。

“姑娘,莫非在下脸上有花,把姑娘看呆了!”冯仁笑嘻嘻地道。

覃秀姑如梦初醒,脸红如霞,勉强把小鹿乱撞的心平静下来,瞟了冯仁一眼,还了冯仁一个万福,低声道:“见过冯公子。”

冯仁又是一笑,仿佛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覃秀姑道:“姑娘来这多久了,可欣赏到了什么美景?”

覃秀姑心里一动,指着沐三娘离去的方向道:“那儿有两个人影,只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不知道是谁?”

冯仁的面色变了变,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掌, 把右手藏在了身后,嘴里的话却温柔极了:“姑娘可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哦,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是刚才沐家的三娘从那儿过去了,鹤山书院的李然李公子也从那儿过去了,令人好生奇怪。”覃秀姑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道。

说完又赶紧捂住了嘴巴,跺了跺脚:“哎呀,我怎能如此心直口快?冯公子,您可千万别往外说,不然,沐家三娘和李公子可就有嘴都说不清了。”

冯仁的面色一松,可接着又是一紧:“你说什么?沐家三娘和李然?他俩怎么会在一块?”

覃秀姑心里得意,嘴里却委屈得很:“我只是看到他俩一前一后地从那儿过去了,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有几个书生走了过来,看情形是打算到半山亭来。

覃秀姑心里一喜,却故意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好了,有人来了,看到三娘和李公子就不好了,我得去通知他们一声。”

说着覃秀姑就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心里却做好了准备,如果冯仁不阻止自己,就装作摔倒。最好摔进冯仁的怀里。

冯仁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拦住了覃秀姑:“姑娘可真是热心肠。不过,等姑娘赶过去已经迟了,不如别去。”

覃秀姑见冯仁就在自己身前,而那几个书生离这儿不过四十来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半山亭里的情形……此时不抓住机会,更待何时?

覃秀姑咬了咬牙,假装收不住脚,朝着冯仁扑了过去。

冯仁一把把覃秀姑搂在怀里,顺势在覃秀姑的脖子旁嗅了嗅,赞叹道:“好香!”

覃秀姑满脸通红,挣扎了几下都没能从冯仁怀里挣脱出来。

这时几个书生已经来到半山亭旁,见到冯仁搂着覃秀姑,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冯仁把覃秀姑放开,爽朗笑道:“是陈兄、刘兄和张兄呀!大家别误会,刚才这位姑娘急着出亭子,差点摔倒,在下就扶了一把。”

“是扶了一把,扶了一把!”那个陈兄笑道。

刘兄和张兄也笑了,强调道:“当然只是扶了一把!”

覃秀姑的目的已经达到,故意涨红了脸,眼中含泪,跺脚道:“我哥哥覃大好歹也在衙门做事,你们……你们可不能……不能……”

“哦,原来你是覃大的妹子。”冯仁若有所思地道,“在下冯仁,唐突了美人。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不会让姑娘蒙羞的。”

覃秀姑听懂了冯仁的意思,心里欣喜不已,转身飞快地走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覃秀姑心道,原本只想坏了沐三娘的名声,把她和穷书生李然凑成一对,自己再另想法子嫁给冯仁。没想到老天都帮自己,竟然直接达成了心愿。

冯仁和几个同窗在半山亭聊了一会,一直没有看到沐三娘和李然走出来,有些怀疑覃秀姑是在胡编乱造。

又聊了几句,几个同窗打算到别处走走,问冯仁一起去吗?

“当然一起去。”冯仁笑道,“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是呀,除非半山亭里再出现一个美人,否则冯兄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陈兄调笑冯仁。

“哈哈哈哈……”冯仁大笑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沐三娘那儿的方向。那儿离半山亭不过一百多米的地方,正躺着一具赤裸的女尸……

早上的时候,冯仁和爹爹因为商量去沐家说亲的事情吵了起来。

冯县丞看不上沐三娘,一是嫌弃沐三娘身体不好,竟然要定亲冲喜;二则嫌弃沐三娘家世不怎么样,家里没有钱就罢了,还没有爹娘,哥哥也只是书院的一个先生。

冯仁知道自己心里的打算,也听说过沐三娘模样是少有的娇美动人,便梗着脖子和冯县丞争,非要冯县丞和娘一起去沐家给自己提亲。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大早上的就吵了一架。

冯仁心里不痛快,看到什么都想砸个稀巴烂。

娘连忙过来安抚冯仁,劝冯仁去白马寺逛一逛,拜一拜菩萨,也好平静一下心绪。

冯仁很快就来到了白马寺,这时的白马寺还没有几个人。

冯仁无聊地四处转悠,来到了半山亭,突然看到一个十七八岁,身姿窈窕的女子朝着树林里面走去。

冯仁四处看了看,没有其他人,他阴险地笑了笑,偷偷地跟在了那个女子后面,见女子一直来到离半山亭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就忙着解开衣裙,蹲了下去……

等女子方便好,站起来系裙子时,冯仁从后面捂住了女子的嘴巴,把女子拖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女子拼命挣扎,但哪里抵抗得住欲火中烧的冯仁?被冯仁狠狠地甩了几巴掌后,就昏了过去,任凭冯仁把衣裙都扒了下来……

完事后,冯仁提上裤子正要走,已经醒了过来的女子突然悲痛欲绝地道:“冯仁,你就是个畜牲!”

冯仁一惊,这女子竟然认得自己!

冯仁不走了,转身又来到了女子身旁。

女子的模样本来很清秀的,被冯仁蹂躏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肿了起来,看起来凄惨极了。

冯仁蹲下来,一拳就把正要爬起来的女子给打倒了。接着一手捂住女子的嘴巴,一手把女子的脖子给掐住了,狞笑道:“既然你认得我,万一你赖上我那可不太妙,只有让你去见阎王了。”

女子恐惧极了,努力发出“呜呜”的声音求救,两只手拼命地掰着冯仁的手,指甲划破了冯仁的手背,血从冯仁手上流了下来,一滴滴地落在女子的脖子上,一会儿就把女子刚系好的肚兜浸湿了一小团……

这时女子已经是万分后悔叫破了冯仁的名字……可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失去了光彩,渐渐停止了挣扎,最终头一歪,没有了气息……

掐死女子后,冯仁正想把女子扛起来,扔到山沟里去,突然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吓得把女子的尸体一扔,慌慌张张地从另一边爬到了半山亭。

在半山亭冯仁看到了正在张望的覃秀姑,十分担忧她看到了什么,便来试探覃秀姑。

幸好覃秀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当听覃秀姑说沐三娘和李然都在半山亭下的树林里时,冯仁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几个同窗过来了,冯仁心里一动,故意轻薄覃秀姑,好让同窗们给自己作证。自己在半山亭,就是和佳人偶遇来着,其余的可什么都没干。

等冯仁和那几个书生离开后,沐三娘才和李然从隐身的树后走了出来。

“刚才姑娘为何要拦着我去报官,还不许我出去?”李然白皙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解。

沐三娘张了张嘴巴,不知如何解释她担心李然出去会被当成杀人犯,而她没法给李然作证,半天才道:“你去报官,或是刚才出去了,那我……我在这里你会如何说?”

李然恍然大悟:“原来姑娘是怕被人说闲话,那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姑娘放心,等会儿我就去报官,绝不会把见到姑娘的事说出去。”

沐三娘没有理由再阻止李然“多管闲事”了,便对李然行了一个福礼,先离开了。

看着沐三娘走远了,李然摸了摸头上的冷汗,长叹了一口气。

李然也是清晨来的白马寺。

李然没有什么钱,全靠抄书攒两个铜板。他想给逝去的爹娘祈福,但又拿不出几个香火钱,怕被人嘲笑,便早来一点白马寺。

给爹娘祈福时,被一个势利眼的知客僧暗讽了几句,李然有点郁闷,便来到半山亭散散心。

早上为了省钱,李然就喝了一碗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这会儿稀粥都化成了水,李然急着找茅厕。

发现四周都没有茅厕,李然只得朝树林走去。

方便完后李然顺着原路返回,突然隐隐听到有人发出“呜呜”的声音,便朝着声音走去。

可那声音极其微弱不说,还一下子就没有了。李然找了好一会,才发现了躺在地上,赤裸着身子的女尸……

李然吓得几乎要大叫起来。

这时李然突然发现沐三娘走了过来。怕吓着沐三娘,又怕因此叫来人,影响沐三娘的清誉,还因为那个死去的女子没有什么东西掩盖着,就这样被人看见太可怜,李然硬生生地把叫声咽了下去,改成轻声提醒沐三娘……

等沐三娘走后,李然来到女尸旁,拿来一些树叶,捂着眼睛给女尸盖上,这才朝县衙飞奔而去。

殊不知李然的这一好心,却差点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冯仁心里有事,在半山亭只和几个同窗聊了几句,就打算回去了。

还没出白马寺,冯仁就遇到了李然。

冯仁正想和李然打招呼,见李然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便把打招呼的话都咽了下去,默默地跟在李然后面。

出了白马寺,李然便飞奔起来。冯仁上了马车,让赶车的老胡慢慢地走,跟在李然后面。

一辆马车要跟着人走,还要不被人发觉,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老胡赶车累得不行,可他一声都不敢吭,只是使出浑身解数,想尽了法子把车赶好。

冯仁性格暴虐,老胡看到冯仁,比看到冯县丞害怕多了。

进了县城,来到了大街上,冯仁让老胡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李然。

李然心里想着去报官,根本没有留心冯仁跟了他一路,只顾着急匆匆地往衙门跑去。

冯仁见李然往衙门跑,心里不由得焦灼起来。

路上,一个书院的同窗看到了李然,不禁好奇问道:“你这么急匆匆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马寺半山亭附近发生了一起命案,我得赶紧去报官。”李然道。

“啊!”那个同窗惊讶得眼睛瞪得老大。

听了李然和同窗的对话,冯仁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自己正准备把尸体扔到沟里去时,有个人走了过来,那个人肯定是李然!

对了,覃秀姑说树林里还有沐三娘。不知沐三娘是不是也看到了……不对,沐三娘不一定在树林里……就是在也应该没有看到……如果她看到了,肯定会吓得大喊大叫起来的……

可是李然既然看到了自己行凶,为何不马上叫喊起来呢?难道他当时正在和沐三娘私会?

可是据自己了解,李然就是个书呆子,连沐大郎有个妹妹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和沐三娘私会……李然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只是看到了那个女子的尸体。

不过常人看到尸体都会吓得大喊大叫的,李然为何没有喊叫呢?

冯仁左想右想,都想不通,干脆不想了。眼前最紧要的就是如何把自己从案子里摘出来,把事情栽赃到别人头上去。

既然李然看到了尸体都没有叫嚷,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就栽赃给他……

想到这里,冯仁吩咐老胡,把车赶快点,他要马上回家。

听了冯仁的吩咐,老胡立刻驾起马车,拐进了小路,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冯家。

冯仁满意地扔给了老胡一块碎银子做赏钱。

老胡千恩万谢,要给冯仁下跪磕头。冯仁没有理会老胡,飞快地朝内宅走去。

来到眉姨娘的房门前,果然听到冯县丞在和眉姨娘嬉闹喝酒。

冯仁冷笑一声,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屋里眉姨娘衣裳半解,露出大片雪白粉嫩的肌肤,正坐在冯县丞怀里,搂着冯县丞的脖子,和冯县丞嘴对着嘴喝酒。

冯县丞嘴上忙着,手里也不闲着,一只手搂着眉姨娘的腰,另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狠命地揉搓着……

门被踢开,冯县丞和眉姨娘都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

见是冯仁,眉姨娘连忙掩上衣襟,退到了屏风后面。

冯县丞则就那么半裸着,惊愕又愤怒地看着冯仁。

冯仁满不在乎地一笑,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对冯县丞道:“爹,儿子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说吧,说完了就赶紧走。”被打搅了兴致,冯县丞很不耐烦。

“爹,您确定要我当着她们的面说?”冯仁指了指屋里墙角的丫鬟,屏风后面的眉姨娘。

还不等冯县丞发话,衣服都还没整理好的眉姨娘和几个丫鬟马上飞快地退出了房间,甚至都忘记了给冯县丞和冯仁行礼,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你倒是威风得紧!”冯县丞有些不满地对冯仁道。

冯仁笑了:“他们都知道董姨娘是怎么死的,当然怕我。”

冯仁十一岁的时候,把深受冯县丞宠爱的董姨娘推到了井里……怕董姨娘不死,他还找来石头往井里砸……

正因为如此,冯县丞把冯仁和他娘都送回了老家,直到半年前,冯仁必须得说亲了,才让他们母子俩回来。

冯仁回来后,根本不把冯县丞放在眼里,对下人们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冯县丞的几个小妾,那就更加不客气了。

冯县丞气得要命,但又只有冯仁这么一个儿子,要靠他传宗接代。不然,冯县丞都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了……

见房里就只有父子两人了,冯仁对着冯县丞笑道:“爹,我杀人了。”

“啊?”冯县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在和我开玩笑是吧?”

“没开玩笑,爹,我真的杀了一个女子。”冯仁平静地道,“而且,现在李然正在去报官的路上。估计再过一刻钟的样子,他就会到衙门了。”

“你……你杀了谁?被李然看到啦?”冯县丞颤抖着双手,急忙站了起来,衣裳滑落在地上也顾不得了,就那么赤裸着上身焦急地看着冯仁……

“那是一个平民女子,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李然没有看到我杀人。”冯仁耸耸肩膀,毫不在意地道,“我觉得让李然去顶罪倒是挺合适的。”

“你疯了,李然是去报官的人,让他定罪,谁会信?”冯县丞气急败坏地道。

“这就看咱们父子俩怎么说了……”冯仁阴森森地笑着,附在冯县丞耳边,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冯县丞。

冯县丞听着冯仁的话,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地舒展开了……

再说沐三娘回家后,便焦急地等着沐大郎回来,想和他说一说冯仁和覃秀姑的“艳遇”,让沐大郎打消和冯仁的亲事。

这几天学院都放假,沐大郎和几个朋友出去游玩了,说好了下午回来的。

谁知沐三娘和徐氏一直等到点灯了,沐大郎才匆匆忙忙地回来,进门便问沐三娘:“知道白马寺半山亭附近出了人命案吗?”

沐三娘本想点头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回来就没有出去过,说知道好像不太合理,便摇了摇头。

沐大郎一拍大腿:“唉,李然也是倒霉,本来去去报官的,谁知竟然被认为是贼喊捉贼,关在大牢里了。”

“什么?”沐三娘吃惊极了,没想到这一世,李然还是被冤枉杀了人。

“那李然是真的杀了人吗?谁被杀了?”徐氏好奇地问沐大郎。

“我觉得李然是被冤枉的。他在学院几年了,一心就想着读书,从未有过什么风流韵事传出来。又怎么会见色起意,把那个什么豆腐西施陶小翠杀了?”沐大郎神色郑重地道。

“是呀,是呀!”沐三娘赶紧点头,“今天白马寺那么多人,谁知道是哪个坏蛋干的,说不定是哪个和尚做的呢!”

前世的时候,李然被冤,受刑不过,病死在牢中。过了不久,白马寺的和尚慧觉被人发现禅房里藏着女子的肚兜,抵赖不过,便承认了是自己奸杀了陶小翠。

后来虽然有个年轻妇人替他喊冤,说肚兜是自己硬要赠送给慧觉的,但无人相信她的话。都说慧觉又不是傻子,私藏女子肚兜,不过被打一顿,赶出寺庙得了,绝不会把一桩奸杀案揽在自己身上。

后来慧觉还是被判了死刑,年轻妇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来县衙替慧觉喊冤,哭得极为伤心。

不过年轻妇人来过县衙两次,就不来了。

大家都说慧觉不值得。既然六根不净,想娶媳妇,直接娶了妇人多好,为何要去奸杀陶小翠?简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沐三娘正回想着前世的事,思绪却被沐大郎打断了。

“你别胡说,被人知道你喜欢胡言乱语,看谁还肯来提亲?”沐大郎佯装生气道。

“不来提亲还好一点。”沐三娘道,连忙把冯仁那一茬子事提了起来,“哥,今天我在半山亭那儿看见冯公子和覃秀姑……他们……他们……抱在一起,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会有这样的事?”沐大郎有点不相信。

“真的,不仅我看到了,还有好几个书院的学生也看到了。”沐三娘急忙道。

“这样说来,冯公子还有点……”沐大郎一时不好用词形容冯仁,有些吞吐道。

“他就是一个好色之徒!”沐三娘皱眉道,“哥,我可不想嫁给他。”

“嗯,哥会考虑的。”沐大郎点头道。

沐三娘暗自心喜,哥哥总算松了一些口了。

徐氏一直好奇李然的事,见兄妹俩不聊冯仁的事了,又问起了李然的案子。

沐大郎摇摇头,很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形势对李然很不利呀!首先,李然发现了女尸,没有叫喊,竟然直接去报官,与常理不符。其次,李然还帮那个女尸盖上了树叶,这又不在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冯仁作证,说亲眼看到李然在陶小翠之后进了树林……”

“冯仁作证?”沐三娘都糊涂了,“他明明是后面才来的,他怎么能去作证?”

“你怎么知道冯仁是在李然之后去的半山亭?”沐大郎疑惑地看着沐三娘。

沐三娘一愣,干脆把早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沐大郎生气道:“一直以为覃秀姑和你还算交好之人,没想到她竟然有那般的算计。”

“我也一时没想到。”沐三娘赶紧附和。

“可你也不对,”沐大郎厉声道,“怎能听覃秀姑的教唆,轻易跟着男子去树林?”

沐三娘脸涨得通红,嗫嚅着,不知如何向哥哥解释。

徐氏连忙来解围:“听妹妹这样说来,那个李然应该是冤枉的……”

“是呀,我可以去给李然作证,证明他是冤枉的。”沐三娘高兴道。

“你糊涂!”沐大郎更加生气了,“女子的清誉何等重要,你这样去作证,谁还会来提亲?”

沐三娘难过道:“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然被冤杀啊!”

“也是呀!妹妹明知道李然是被冤枉的,如果不去作证,让她良心如何过得去?”徐氏也道。

沐大郎点点头,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对沐三娘道:“我和柳县令见过几次面,我现在带你去找他。如果柳县令愿意私下见咱们俩,你就把知道的说出来。如果他不愿意,那咱们再想法子。”


沐大郎带着三娘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县衙,这时柳县令吃过了晚饭,正和躺在床上的妻子罗氏聊李然的案子。

罗氏二十三四的年纪,虽然五官端正,举止温柔,但身材瘦弱,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一看就是身体欠佳之人。

柳县令名叫柳志新,二十七岁了。身材高大,鼻正口方,且性格温和。

自从妻子罗氏因为小产病倒在床,久治不愈后,溪桥县不知有多少富商士绅想把女儿嫁给柳志新。

不过柳志新不是贪图女色之人,不肯轻易答应任何一个人。久而久之,这才得以清静了许多。

“我觉得那个李然不像奸杀陶小翠的凶手。”柳志新皱眉道。

“可无人替李然作证,而冯县丞的儿子又指证亲眼看见李然跟在陶小翠后面……”罗氏提醒柳志新,“若是你不判李然有罪,那个冯县丞更加有得闹腾了。”

柳志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来溪桥县才两年多,而冯县丞已经盘踞溪桥县几十年了,是实实在在的地头蛇。许多时候,自己说的话还不如冯县丞说的话管用。

尤其李然的案子,是冯县丞的儿子冯仁作的证。如果自己不判李然有罪,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冯县丞那里,只怕说不过去。

“唉!”柳志新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拍了拍桌子。他是寒门出身,身后没有强大的靠山,足以震慑冯县丞,只能对冯县丞客气三分,才能不至于在溪桥县寸步难行。

可为了自己在溪桥县做县令顺利一点,就罔顾李然的性命,柳志新心里又十分过意不去。

罗氏有些怜悯地看着柳志新。

柳志新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做了一县之主,以为自己可以一展抱负了,谁知被冯县丞制擎着,一点点地把雄心壮志给磨没了。

他也想过抗争,可并没有什么用,只得按捺住悲愤,徐徐图之。

如今两年多过去了,柳志新终于培养了几个自己人,比刚来溪桥县时要好了许多,从李然的案子就可以看出来。如果是两年前,冯县丞也就知会柳志新一声,李然就被定罪了。

“其实我并不相信冯仁的证词,”柳志新告诉罗氏,“他说的话有不实之处,我甚至有些怀疑他……”

“咦,为何这样说?”罗氏惊讶道。

“李然前脚来县衙报官,冯仁后脚就来指证李然,你不觉得不合情理吗?”柳志新缓缓道。

“也许冯仁也是来报官的,见到了李然,便指证了他。”罗氏不想柳志新和冯县丞对上,替冯仁开脱道。

“不是的,他是特地来指证李然的。”柳志新道,“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他知道李然来了县衙,便连忙来指证李然。”

“那岂不是恰好说明了……”罗氏也不傻,吓得捂住了嘴巴,都不敢说下去了。

柳志新慢慢地点着头,肯定道:“所以冯仁比李然更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可……我们只是猜测,也不一定就是冯仁……”罗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柳志新。

“但李然却是冤枉的。今天若不是我拦着,李然差点被活活打死……可他也没有认罪,只是不停地喊冤……”柳志新低声道,语气里充满了愤怒,还有难过。

罗氏不由得长叹一声,夫妻俩相顾无言,彼此都从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这时管家在门外禀报,说鹤山书院的沐先生来拜访柳志新。

罗氏看了看外面,惊讶道:“这个时候来拜访你,这个沐先生真是……特别!”

“我哪有心情见他,告诉他明天再来。”柳志新恹恹地摆了摆手。

“是。”管家行礼,正要退下,却听见门内柳志新改了主意,“罢了,说不定沐先生有什么急事,让他进来吧!”

不久沐大郎带着三娘来到了门外,说有关于奸杀案的事情告知柳县令。

柳志新一听,沐先生身边竟然还有女子,正想去书房的,想了想,让罗氏起了床,靠坐一旁,一同接见沐先生。

沐三娘跟在哥哥身后,低着头进了门,给柳志新和罗氏行礼后,半坐在椅子上,有些紧张地绞着手。

“说吧,关于李然奸杀陶小翠的案子,沐先生知道些什么?”柳志新上下打量了沐三娘几眼,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问道。

“李然不是杀人凶手,杀人者另有其人。”沐三娘“腾”地站了起来,急忙道。

“三娘不可急躁!”沐大郎瞪了沐三娘一眼,又连忙向柳志新解释,“舍妹年幼,还请县令大人宽宥。”

“无事!”柳志新不在意地摆摆手,眼睛紧紧地盯着沐三娘,急切道,“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本官。”

“是。”沐三娘给柳志新和罗氏再次行礼,把早上半山亭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柳志新和罗氏对视了一眼,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冯仁非常可疑。

“那如此说来,李然应该是怕吓着你,又或是为了你的清誉着想,这才没有惊声大叫,没想到反而成了他是凶手的证明。”柳志新叹息道。

沐三娘连忙点头,想了想,又吞吞吐吐地道:“在白马寺时,民女听说有个叫慧觉的和尚……不太遵守寺庙的清规,还……还有人看到……他跟在陶小翠后面,和陶小翠拉拉扯扯的……”

“真有此事?”柳志新讶异道。

沐三娘的鼻尖不禁冒出了汗。她不擅撒谎,要不是为了救李然,她怎会绞尽脑汁编出这么几句话来。

“来人,速去白马寺,把慧觉和尚请来,就说本县有事找他。”柳志新吩咐道。

虽然天色已晚,但凶手到底是不是慧觉和尚还未弄清楚,沐大郎和三娘不便就此离去,只好在县衙等着。

柳志新邀请沐大郎和他去书房下棋,罗氏便让沐三娘陪她说会儿话。

见罗氏脸色不好看,且褐斑较多,涂了一层厚厚的粉都遮掩不住,沐三娘估计罗氏有妇科方面的疾病,便关心地问了几句。

也许是罗氏憋得太久了,听得沐三娘问了几句,便和沐三娘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只见罗氏长叹一声,眼圈都红了,略带哽咽道:“我这病已经好久了,一直不见好……相公都二十七岁了,我好不容易怀上了,又没有保住……我操持着给他纳妾,他坚决不同意……我恨不得早点死去,好让相公再娶妻生子……可……可我又狠不下心……”

沐三娘听得心惊胆战,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夫人切莫着急,民女知道几个方子,夫人可以试一试。”

罗氏也是病急乱投医,听见沐三娘说有方子,立刻就求沐三娘把方子给她。

沐三娘这才惊觉自己过于冒失,连忙推辞自己只是偶尔听到了几个方子,也不知好不好。

罗氏苦笑道:“我这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你就不要有什么顾虑了。”

沐三娘这才把治小产失调,淋漓不尽的方子写给了罗氏。

写好了方子,沐三娘喝了几杯茶,又和罗氏聊了起来。

两人正聊得投机,衙役回来复命了,说没有找到慧觉和尚,只是在他的睡房里发现了一件女子的肚兜。

既然在慧觉和尚的睡房里找到了女子的肚兜,那么慧觉和尚肯定有问题。

“马上多派人手,搜查慧觉和尚。”这下柳志新来了精神,立刻下令道。

又亲自送沐大郎和沐三娘出门,让兄妹俩明天不要出门,随时听候衙门传唤。

又过了两个时辰的样子,天都快亮了,慧觉和尚终于被抓住了,带到了县衙。

慧觉和尚二十出头的年纪,圆圆的脸,浓眉大眼,嘴唇有些厚,身材敦实,看上去憨憨的。

若是只看模样,任谁都不会把他和奸杀案联系到一起。

衙役禀告柳志新,慧觉和尚是回白马寺的时候,被他们在白马寺的门口抓到的。

柳志新连夜审问慧觉。

“慧觉和尚,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奸杀了陶小翠?”柳志新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慧觉莫名其妙:“冤枉啊,大人!不是说是鹤山书院的一个书生,叫什么李然的杀的吗?怎么又变成贫僧杀的了?”

“慧觉和尚,你看这是什么?”柳志新把从睡房里搜到的肚兜扔给了慧觉。

慧觉捡起肚兜一看,脸立刻“唰”地一下变白了。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好半天才从嘴里艰难地迸了一句话:“人……人是贫僧杀的……贫僧不该见色起意……”话未说完,已经瘫软在地上。

柳志新满腹疑惑,正想多问几句,杨捕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低声道:“刚才冯县丞来了,吩咐属下连夜拷打李然,天亮前,必须要让李然认罪。”

柳志新气得胸脯起伏不定,神情复杂地看了慧觉和尚一眼,冷哼道:“已经有人认罪了,还要李然认什么罪!”

说完,吩咐杨捕头把慧觉和尚押着,一起往牢房走去。

刚进牢房,柳志新就看见冯县丞正在发怒,问杨捕头去哪里了,为何那么久了还不见人影。又催促牢子把狱门打开,他要亲自审问李然。

柳志新把心里的厌恨压下去,对冯县丞道:“县丞不必着急,本官已经找到真凶了。”

冯县丞大吃一惊:“你……啊,大人找到真凶了,是谁?”

柳志新示意杨捕头把慧觉和尚带过来,笑道:“就是这慧觉和尚,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凶手。”

冯县丞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道:“哦,原来我们竟冤枉了李然,还不赶紧把李然放出来。”他理所当然地吩咐牢头。

牢头看向了柳志新。见柳志新没有什么表示,便去打开狱门,把遍体鳞伤的李然带了出来。

李然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迷迷糊糊中听到说真凶已经抓到了,要放了自己,大喜之下,这才清醒了不少。

李然挣扎着要给柳志新磕头。

柳志新连忙拦住了李然,吩咐一旁的管事拿了十两银子给李然,让他去治治伤。

冯县丞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道:“县令大人真是爱民如子,李然,你可要记住县令大人对你的恩情呀!”

李然便不顾柳志新的阻拦,给柳志新磕了头,又给冯县丞磕头。

冯县丞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这还差不多。


虽然半夜才睡,但第二天一早,沐三娘就起来了。她心里惦记着李然的案子,睡不踏实。

三娘去厨房做早饭,却见嫂嫂徐氏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一问,才知道哥哥早就起了床,去衙门打探消息去了。

原以为哥哥没多久就会回来,谁知姑嫂二人等了一上午,都没看到沐大郎的身影。

沐三娘和徐氏越等越心焦,正想去衙门看看,这时,杨捕头带着一个衙役来了,要沐三娘去公堂一趟。

徐氏一听,立刻拦住了杨捕头,气愤道:“我家小姑犯了什么罪,要让她上公堂?她可是未出闺门的姑娘,这去了公堂,让她以后如何说亲?”

杨捕头犹豫了一下,笑道:“其实县令大人说了,如果沐家三娘子有顾虑,不愿上公堂给李然作证,也是可以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沐三娘急切问道。

杨捕头苦笑:“只不过李然多受点罪,沐先生多费一番唇舌……”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牵涉到我家相公了?”徐氏也是心急如焚,连忙问道。

杨捕头摇摇头,告诉两人,昨晚上因为抓到了慧觉和尚,柳县令当即就放了李然。

谁知今天早上冯仁来到了县衙,提出诸多疑点,力证李然才是真凶。

可怜李然伤口都还没包扎好,又要被上刑。

柳县令拦住了冯县丞逼供李然,为了证实李然无罪,这才命令杨捕头带沐三娘去公堂给李然作证。

不过柳县令也知道,让沐三娘上了公堂,对沐三娘而言,意味着什么。又叮嘱杨捕头,若是沐三娘执意不肯答应,那也是李然命不好,不能勉强三娘。

沐先生气不过,替李然说了不少话。可是他不想把三娘牵涉进去,也不过是白费口舌。

听了杨捕头的一番话,沐三娘戴上帷帽,就要跟着杨捕头去县衙。

杨捕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柳县令在衙门里举步维艰,杨捕头是看在眼里的。就拿陶小翠的案子来说,冯仁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指着柳大人的鼻子质问大人……

慧觉和尚一个板子没有挨,就自己承认了是凶手;李然被打得死去活来,也不肯认罪……可冯仁却一口咬定李然才是真凶,逼得沐家的三娘子去公堂给李然作证……

这沐三娘给李然作了证,再想找婆家可就难了……讲究一点的人家,谁会要一个在公堂上抛头露面过的女子?

徐氏送三娘出门,见门口停着一辆青布小轿,还有一个婆子在一旁伺候,这才放了一点心。

叮嘱了三娘一番,焦虑地看着轿子远去,徐氏心里不禁埋怨起了冯仁,真是个多事精。

三娘来到了公堂,低头跪下,给柳县令行礼。

冯县丞坐在一旁,不满地哼哼了几声,意思是沐三娘没有给他行礼。

沐三娘没有理会他。

柳志新心里莫名地舒畅了一些,看沐三娘更加顺眼了。

“沐家三娘,把你请来公堂是想询问你几件事情。”柳志新一拍惊堂木,开始问话。

沐三娘一看到冯仁,就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根本不想在公堂上多待,还不等柳志新多问,就竹筒倒豆子,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覃秀姑的哄骗,冯仁和覃秀姑在半山亭的举动……并说当时在场的还有鹤山书院的几个学生,他们也可以作证……

冯仁目瞪口呆,一脸复杂地看着沐三娘,万万没想到会有沐三娘这个变故。

冯县丞一脸怒火地看着沐三娘,心里想着若是因为她,把儿子牵涉进了陶小翠的案子中,他绝不会轻饶沐三娘。

李然脸色苍白地跪在一旁,对沐三娘的感激,让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湿润起来……这世上,除了爹娘,李然再也想不出还有谁,会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声誉,不顾自己以后的日子如何艰难,挺身而出,为他作证……

李然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得以逃脱这一劫难,一定发愤苦读,考取功名……如果那时沐家三娘还没有夫家,自己就去求娶她……

有了沐三娘的作证,冯仁只好悻悻地放过了李然。

回去后,沐大郎责备地看着沐三娘,皱眉道:“你怎能上公堂去给李然作证?以后谁还肯来提亲?”

沐三娘不在意地笑了笑,问沐大郎:“那个冯仁为何非要指证李然呀,莫非他和李然有仇?”

“一来冯仁凑巧那个时辰看到了李然,怀疑李然也是应该的。还有就可能是李然比他更优秀,他有些嫉妒李然吧?”沐大郎猜测道。

“应该是的。”沐三娘立刻使劲点头。只要说冯仁不好,沐三娘恨不得举双手赞同。

冯县丞和冯仁一同回去,才进门就立刻遣走了下人,压抑着火气问冯仁:“既然慧觉和尚已经认罪了,你为何要多事,还要去指证李然?”

冯仁恶毒地笑了笑,道:“那个慧觉和尚是冤枉的,他既不知道陶小翠死在哪里,也不知道陶小翠死亡的具体时辰,就这样让他认了罪,放过了李然,那不是太便宜李然了吗?”

“慧觉冤枉?呵呵,他肯定犯了别的案子,不然,一板子都没挨,谁会认罪?”冯县丞冷笑道。

“爹,李然可不是池中之物。若说鹤山书院谁最有希望考上举人,甚至考上进士,那就是李然。我这次指证了他,若是他怀恨在心,以后报复我们冯家,那怎么办?”冯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若是担心那个,大可不必。等事情平息下去后,我们再找机会,把李然的一条腿打断,或是让他毁了容,他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朝廷规定,残疾毁容之人是不许做官的。”冯县丞不在意地摆摆手。

冯仁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心道,找机会直接把李然杀了,岂不是更加一了百了。

过了几日,徐氏早上起来,突然觉得恶心想吐,再一算,自己的小日子一直没有来,估计是有身孕了,十分欣喜,便让沐大郎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沐大郎去请郎中了,沐三娘照顾着恶心呕吐的徐氏,心里暗自责备自己,因为那个奸杀案,竟然忘记了嫂嫂要孕吐的事了。

黄郎中请来后,给徐氏一把脉,立刻恭喜沐大郎,要喜得贵子了。

小娟都五岁了,徐氏终于又有了身孕,沐大郎十分欣喜,笑得合不拢嘴。

见徐氏吐得辛苦,沐大郎让郎中开药方。

沐三娘赶紧道:“我来给嫂嫂熬药。”

前世,哥哥也是请的黄郎中,但黄郎中开的药并不能止住嫂嫂的孕吐。

沐三娘早就计划好了,她已经把需要的药都抓好了,等黄郎中开了药,她就把能用的直接留下来,再把自己买的药加进去,重新配一副药出来。

沐大郎按着黄郎中开的药方,把药抓来后,就交给了三娘。

沐三娘挑选了部分药出来,又把自己准备好的药加了进去,再熬给徐氏喝,果然止住了嫂嫂的孕吐。

沐三娘十分欣慰,不由得想起了罗氏,也不知她有没有用自己的方子。要是用了,有没有效果。

慧觉和尚被关进了大牢里,等着秋后处斩。

柳志新来到了牢房,看慧觉和尚。

“其实我知道不是你杀了陶小翠。”柳志新直接告诉慧觉和尚。

慧觉木木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柳志新,好像听到了柳志新的话,又好像没有听到。

“但你绝对不是无辜之人。”柳志新肯定道。

慧觉和尚这才好像反应了过来,突然跪倒在地,哀求柳志新:“大人,您不要再深究了,就是贫僧……贫僧杀了那个陶小翠……”

“你在隐瞒什么?”柳志新突然厉声问慧觉。

慧觉浑身一震,慌忙摇头:“贫僧没有隐瞒什么,没有隐瞒,贫僧的确杀了陶小翠。”

“那我问你,陶小翠有多大年纪?相貌有何特征?”柳志新冷笑问道。

“当时……当时……贫僧很是慌乱,没有看清她的样子。”慧觉低下了头,支吾道。

“姑且相信你是因为慌乱而没看清楚陶小翠的样子。那你是在何处杀了陶小翠?”

“在半山亭附近。”慧觉和尚头上冒出了一些汗,连忙用袖子去擦拭。

“刚才在公堂上你已经告诉我是半山亭附近了,本官现在想问的是详细具体的地方。比如,离半山亭到底有多远,周围有什么景物。”柳志新眼睛紧紧地盯着慧觉。

慧觉不敢与柳志新对视,不自觉地把目光看向了别处,含糊道:“半山亭附近都是树,没有注意离那儿有多远,周围有什么景物。”

“那本官问你,为何要用木棍击打陶小翠的头部,令其死亡?直接掐死她不是更便当,更不会被人发觉?”

“当时……当时她想逃跑,情急之下,贫僧才会用木棍击打她的头部的。”慧觉解释道。

“是用这根木棍吗?”柳志新指着一根染着血的棍子问慧觉。

慧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慧觉,你撒谎了。”柳志新摇摇头,叹息道,“其实陶小翠是被掐死的,根本没有被木棍击打过头部。”

慧觉脸色更加苍白了,他无力地跪了下来,泪水一颗颗地滚落在衣襟上,一会儿就把胸前打湿了。

“我说,我都说,只是求大人网开一面,只治我的罪就行了,千万别把事情宣扬出去,不然……林娘就活不成了……”慧觉苦苦哀求着。

“你把实情说出来,本官自有计较。”柳志新冷冷地道。


慧觉和尚哽咽着,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慧觉和尚出身贫寒,父母早亡。

十六岁时慧觉和同村的林娘相互喜欢上了。可林娘的爹娘嫌慧觉太穷了,把林娘嫁给了溪桥县一个叫刘增的商贩。

刘增虽然有几个钱,但脾气特别暴躁,还喜欢寻花问柳,林娘嫁给他后,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林娘生女儿后,刘增嫌弃得不得了,林娘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慧觉十分想念林娘,加上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来到了溪桥县白马寺出了家。

在寺庙里慧觉一直留心打听着林娘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知道了林娘家住在哪里。

于是某一天,趁着下山化缘的机会,慧觉来到了林娘家。

亲眼目睹了林娘被刘增打骂的情形,慧觉心如刀割。

林娘也认出了慧觉,于是只要一有时间就到白马寺去烧香。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忍不住相思之苦,终于开始私会起来。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刘增开始有所觉察了,打林娘打得更加凶了。

这天慧觉又偷偷地下了山来看林娘,见林娘被打得竟然起不了床了,又气又心疼,恨得直咬牙。

这时白天说要出远门的刘增突然悄悄地回来了,把慧觉堵了个正着。

刘增没有大吵大闹,他要慧觉拿一百两银子赔偿给他,就不追究慧觉和林娘的事。

慧觉说自己没有一百两银子。

刘增说慧觉没有钱还敢肖想自己的娘子,拍着慧觉的光头,让慧觉从他胯下钻过去,让他消消气。

慧觉怕事情闹出来,林娘和自己都活不成,无论刘增如何侮辱他,都接受,还答应把自己积攒的银子都拿给刘增。

刘增嫌不够,狞笑着要慧觉割肉抵银子,还说林娘既然恬不知耻,从明天起,就让林娘去卖身。

慧觉看得出来刘增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和林娘,再也忍不住了,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剪刀,一下子戳进了刘增的喉咙里。

刘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死了。

“你杀刘增是什么时候的事?”柳志新惊讶道。

“就是两个月前的事。”慧觉颓然道。

“为何刘家的人没有来县衙报官?”柳志新奇怪道。

“刘增和林娘单独住在一边,家里只有林娘和一个不到两岁的幼女,刘增又经常在外面做生意……刘增死后,林娘说刘增在外面又安了家,不要她们母女俩了,大家就没有怀疑……毕竟刘增嫌弃林娘没有生儿子,总是打林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慧觉喃喃道。

“这样就说得通了。你因为手上本来就有命案,又怕把林娘牵连进来,所以毫不犹豫就承认了是你杀了陶小翠。”柳志新道。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慧觉苦笑道,“不知大人相不相信,我虽然和林娘私会,但我和她从来没有过肌肤之亲……如果事情揭露出来,我固然难逃一死,林娘也会活不成,她女儿……又如何活下去……林娘和她女儿都是无辜的……至于我……死了也是活该……”

“你说和林娘没有过肌肤之亲,那你房里女子的肚兜是怎么回事?”柳志新并不相信慧觉的话。

“大人,我很喜欢林娘,白天夜晚都想着她。”慧觉和尚诚恳道,“林娘也喜欢我,若我想……林娘是愿意的……可我怕害了林娘。刘增经常流连花街柳巷,都不碰林娘的……若是林娘有了身孕,她根本活不成……”

听到这里,柳志新了然地点点头。

慧觉继续道:“林娘说,这辈子她不能嫁给我了,下辈子才能嫁给我。我就求她把她的肚兜给了我,让我留着做表计……我知道她的心思……我打算明年还俗就去娶她,可她总是害怕我们的名声不好听……其实,只要能娶到林娘,我从来没有在乎过名声……”

“昨晚上你是去看了林娘?”沉默了一会,柳志新问慧觉。

“是的。刘增死后,林娘靠着帮人洗衣服,缝补衣服度日,很是艰难……前几天白马寺做盂兰盆会,得了不少香火钱,我也分到了几个,就想着拿去接济一下林娘母女俩……”

“嗯,事情本官都清楚了。”柳志新点点头,准备出去。

慧觉看着柳志新转身出去,张了张嘴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大人,您既然知道不是我杀的陶小翠,为何在公堂上您却认定是我杀了她,还为此和冯县丞争执?”

“因为陶小翠也不是李然杀的。”柳志新转过身来,缓缓说道。

慧觉愣了一下,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不觉感叹了一声:“众生皆苦啊!”

罗氏自从用了沐三娘的方子,淋漓不尽的毛病日渐好转,如今差不多痊愈了,脸色好看了许多,也能正常行走坐卧了。

见柳志新进来,罗氏笑道:“明日我打算到沐家去一趟,好好感谢一下三娘子。”

“是该感谢一下她。”柳志新心不在焉地道。

“相公,你遇到什么难题了吗?”罗氏十分了解柳志新,关切地问道。

柳志新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问罗氏:“你相信一个男子和女子私会,两人会没有肌肤之亲吗?”

“我觉得有。如果男子真心为女子着想,就会发乎情,止乎礼。”罗氏温柔地笑道。

身体好了许多,罗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柳志新沉吟片刻,给了罗氏一个地址,让她明天去拜访沐三娘的时候,顺道去看看林娘。好好观察一下,林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和慧觉和尚说的差不多。

谁知第二天,罗氏还没有出门,林娘就来了,沐三娘也来了。

沐三娘来得要早一点。

徐氏这一胎怀得格外辛苦,沐三娘给她配了药才好了许多。

可先前准备的几副药吃完后,沐三娘再去配药,才发现那味叫冬首的药好几家药店竟然都没有货了。

冬首和妇疾有关,沐三娘想着罗氏这儿配了好多副治妇疾的药,应该有冬首,就来求罗氏了。

罗氏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用沐三娘的方子的,没想到竟然把病治好了。

她对沐三娘是万分感激,赶紧把冬首找出来,给沐三娘包好,还拉着沐三娘说话,非要留着沐三娘吃午饭。

沐三娘看得出来罗氏是极好相处的人,也想和罗氏交好,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越聊越投机,罗氏笑道:“不知怎么的,虽然我年纪长你许多,却和你十分投契,并不觉得和你有什么年龄差距,也真是奇怪。”

沐三娘笑着点头,心里却道,前世自己比罗氏年纪还大一点,又怎会和她有差距感。

这时林娘来了。

林娘是来替慧觉喊冤的。

杨捕头正要出衙门,见林娘要敲鸣冤鼓,连忙上前问话。

得知林娘是来替慧觉申冤的,杨捕头吓了一跳。心想好不容易才把案子结了,就别节外生枝了,赶紧把人送到了柳志新面前。

柳志新怕又招来冯县丞父子俩,让丫鬟把林娘带进了内宅,先让罗氏接待林娘。

见罗氏有事,沐三娘便要回避。

罗氏想了想,附在三娘耳边告诉三娘,事情和慧觉有关,沐三娘不妨留下来听一听。

三娘想着是自己的证词把慧觉关进了牢房,还判了秋后问斩,也想留下来听一听林娘说什么,便默默地站站在了一旁。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林娘便跟在柳管事的身后,低头走了进来。

林娘不过十九二十岁的样子,身姿窈窕,瓜子脸,大眼睛,虽然皮肤黑黄了点,且穿着粗布衣裳,头上也没有任何首饰,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给人一种很耐看的感觉。

林娘进了门,“扑通”一声就给罗氏跪下了,声泪俱下:“夫人,慧觉是被冤枉的,他……他连民妇主动投怀送抱都不动心,又怎么会去奸杀陶小翠?”

沐三娘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娘,突然回想起自己那天胡编慧觉跟在陶小翠身后的话,不觉脸又红又热,愧疚地低下了头。

柳志新默默地进了屋,坐在一旁,一脸复杂地看着林娘。

林娘转头看到了柳志新,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又扑到了柳志新跟前,求柳志新给慧觉申冤。

“柳管事,你去跑一趟,悄悄地把慧觉提到这里来。”柳志新吩咐道。

一刻钟不到,柳管事就把慧觉带到了县衙后宅。

见到了林娘,慧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睛里都是眷恋和不舍,语气却是极冷:“你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林娘见慧觉脸上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知道他没有受什么罪,心里欣慰了一些。但一想到他为了维护自己,竟然认下了奸杀陶小翠的罪名,心如刀割,眼泪噗呲噗呲地直往下掉。

“大人,慧觉不可能奸杀陶小翠的,他……他心里只有民妇,不可能对陶小翠动心的。”林娘满脸泪痕,再一次哭诉道。

“他也许没有奸杀陶小翠,但他却杀了你的丈夫刘增。”柳志新对林娘道。

听了柳志新的话,一旁的沐三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更加怀疑自己做了错事了。不过,慧觉即便没有奸杀陶小翠,也是杀了人的,自己还是没有冤枉他。

想到这里,沐三娘心里好受了一些。

没想到林娘却摇了摇头,凄然道:“刘增根本不是慧觉杀的……那天慧觉没有动一下手,刘增就死了,慧觉只是帮着民妇掩埋了他……”

这下轮到柳志新瞪大了眼睛了:“刘增不是慧觉杀的?”

“大人,你别听林娘胡说,刘增就是我杀的。”慧觉急得额上都冒汗了。

“林娘,你速把刘增如何被杀的事细细道来,不得有任何隐瞒。”柳志新官威一摆,厉声道。

林娘咬了咬唇,对柳志新道:“大人,民妇说实话,只是,事情没有人证,不知大人能不能相信民妇的话。”

“你且说来,本官自会判断真假。”柳志新道。


林娘看了慧觉一眼,就要把刘增之死说出来。

慧觉想阻拦林娘,被柳志新瞪了一眼,焦急地叹了口气,喃喃道:“谁会相信你的话啊,傻林娘!”话语里都是酸楚和无奈。

林娘对着慧觉凄苦地笑了笑,道:“如果大人明察,判了你无罪,你一定要把妞妞接到身边,让她认你做义父……你若答应了,我就放心了。”

“你……你为何要这样说,刘增也不是你杀的啊!”慧觉更着急了。

“可刘增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林娘道。

“好啦,等会你们再叙旧,现在林娘你把刘增的事细细道来,本官自有决断。”柳志新有些不耐烦了。

“是。”林娘再次给柳志新磕了一个头,脸色苍白地说起了刘增之死。

刘增脾气大,又好色,林娘嫁给他后,受了不少磋磨,原本水灵的模样变得越来越憔悴,刘增便嫌弃起林娘来。

尤其林娘生了女儿妞妞后,刘增更加嫌弃林娘了,还很不喜欢女儿妞妞,几次提出要把妞妞卖了。要不是林娘以死抗争,妞妞就被刘增给卖了。

刘增经常外出做生意,得了钱就去妓院。一来二去的生意做得不好,钱也不够花了,就把主意打到了林娘身上。

有一天,刘增带了一个粗鄙的汉子回来,竟然让林娘陪那个汉子睡觉。

林娘气得眼睛都红了,拿起菜刀就要和刘增拼命。

可林娘一个人哪里抗得过刘增和那个汉子,还是被那个汉子给侮辱了。

见刘增笑嘻嘻地数着钱,还让心如死灰的林娘起来烧饭给他吃,林娘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刘增面前。

“要不是因为妞妞……”林娘颤抖着嘴唇,眼泪不知不觉地又淌了下来,“民妇当时就自杀了……”

听林娘说到这里,柳志新的脸色很不好看,罗氏则是一脸的同情,慧觉的双手不自觉地捏在了一起,脸上都是愤恨。

沐三娘却是既惊讶又难过。她觉得冯仁已经够坏了,没想到世上还有比冯仁更坏更没有廉耻的人。

林娘没有看大家的表情,继续道:“可民妇若死了,刘增肯定会把妞妞卖了……而且是卖到青楼去……民妇不能死,只能含羞忍耻活下来……”

“可是,只过了两三天,刘增又带着人来了,是一个四十多岁,浑身邋遢不堪的男子……民妇死都不肯答应,刘增就掐着妞妞的脖子,逼着民妇答应……”林娘泣不成声地道。

“后来,民妇才知道,刘增仅仅为了十个铜板,就让那个畜牲来……来欺辱民妇……”林娘浑身颤抖,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

“大人,后面的事让我来说吧!”慧觉痛心地哀求道。

柳志新点了点头。

慧觉抬手,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道:“那天,我下山化缘,遇到了刘增,刘增非拉着我去他家化缘。我认出了刘增,知道林娘是嫁给了他。见刘增那么热情,我还为林娘感到高兴,以为她嫁给了良人。”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刘增竟然是让我去……去……我当然不肯答应……”慧觉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仍然恨得双手直抖,咬牙道,“刘增见我不同意,就拼命地打林娘,大骂林娘没用,还侮辱林娘连妓女都不如……”

“林娘当时也认出了我,”慧觉眼睛红红的,继续道,“她哭得更加伤心了,眼睛里都是绝望,我受不了了,就把化缘得来的钱物都拿给了刘增……回到寺庙后,一想起林娘过着那种日子,我心里比被火烧还难受,又找了借口下山去看林娘……”

“那天慧觉来看民妇,刘增不在家,”林娘颤抖着,接着道,“民妇心里实在是太苦了,就……就和慧觉抱在了一起……民妇在哭,慧觉在安慰民妇,这时,刘增突然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嚷着要慧觉给他一百两银子,还逼着慧觉跪下,钻他的胯……”

“慧觉为了民妇,真的去钻刘增的胯……刘增哈哈大笑,把慧觉身上值钱一点的东西都拿走了,后来……后来竟然要慧觉当着他的面和我……和我……妞妞也醒了,吓得大哭,刘增那个畜牲竟然一巴掌把妞妞打晕了过去……民妇再也忍不住了,随手把床上的石枕朝着刘增扔了过去,刘增便朝旁边躲闪……可他喝多了,脚步不稳,一滑,后脑勺撞到了桌角……可能是老天有眼吧,他那一撞,后脑勺竟然被撞出了一个大洞,血一直往外面冒……”

“那时刘增再也凶不起来了,哭着求民妇救他。还说他是因为得了脏病,睡不了女人了,还需要钱治病,才那样对我的,他也有苦衷……可民妇看着他快死的样子,没有半点怜悯,只想他马上就死去……民妇没有救他,也不许慧觉救他……大人,刘增的死是民妇一手造成的,和慧觉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娘说完,跪伏在地,头磕得“砰砰”直响。

慧觉痴痴地看着林娘,任凭眼泪滑落下来,喃喃道:“傻林娘,你遭受的那些怎么能说出来?要是被大家知道了,你……你的日子怎么过?”

沐三娘震惊极了,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慧觉为了林娘,居然愿意承担杀人的罪名……这世上的男子并不都是混蛋,至少还有慧觉这样如此深情不渝的男子……

“扑通”一声,沐三娘也跪下了:“大人,民女撒了谎,那天民女根本没有看到慧觉……”

沐三娘把心一横,索性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柳志新和罗氏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想,凶手应该就是冯仁了,只是没有人证物证,拿冯仁无奈何。

“其实,要想确定刘增的死因并不难,只要开棺,把刘增的尸体验一验就行。只不过,刘增是自己脚滑,撞到了桌角,还是被人拿脑袋去撞桌角,这个可说不清楚。”柳志新道。

“大人,不管刘增是怎样撞到了桌角,都是民妇的错,慧觉并没有错,他是冤枉的,如果大人要判慧觉有罪,民妇就到其他地方去喊冤……”林娘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上全是决绝。

看着林娘一脸的毅然,沐三娘不觉想起了前世。

前世林娘也来县衙喊过冤。后来就不来了。恍惚中,自己听冯仁说过一耳朵,好像是林娘带着妞妞经过河边时,因为头晕,掉进了河里,母女俩都被溺死了……

想到这里,沐三娘不觉替林娘担忧起来。可自己和林娘不熟,不知怎样才能既提醒了林娘,又不显得突兀。

“相公,如此说来,这刘增之死的确另有隐情,就算刘增是被杀的,那也是他死有余辜……”罗氏颇有几分义愤地对柳志新道。

话未说完,柳志新摆了摆手,打断了罗氏的话,问林娘:“慧觉的睡房里藏有一个女子的肚兜,是你的吗?”

听到问起肚兜,林娘的脸上有了几分红晕,总算不是那么白得吓人了:“那肚兜的确是民妇的。刘增死后,民妇吓得要命,慧觉时常悄悄地来看民妇,一来二去的,慧觉就说要还俗娶民妇……可民妇觉得自己太脏了,配不上慧觉,不肯答应……慧觉就拿了民妇的一个肚兜,表示非民妇不娶……”

柳志新点了点头,林娘说的和慧觉说的基本上都对上了。

“林娘,本官姑且相信你说的话……”柳志新正色道。

林娘欣喜地抬起头,连忙问道:“那大人是不是可以放了慧觉了。”

“不行!”柳志新摇了摇头,“慧觉在公堂上亲自签字画押,承认自己奸杀了陶小翠,卷宗已经上报了刑部……像这样的案子,刑部肯定会批复无异议死刑的,没有翻案的可能……”

林娘瘫软在地,眼睛里没有了半点生机。

沐三娘一旁看着,突然明白过来,前世林娘应该不是失足溺水的。

她应该也是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后,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替慧觉翻案,万分愧疚加上完全的绝望,不想活了,才抱着妞妞跳了河……

想到这里,沐三娘心里堵得不行。虽然就算自己不说,慧觉睡房里的肚兜迟早也要被发现。可现在慧觉被冤枉,里面却的的确确有自己几分“功劳”……

“大人,这样的话,民妇就不打扰您了……”林娘轻轻地对柳志新道,满是眷念地看了慧觉一眼,直直地走了出去。

看着林娘绝望的背影,沐三娘心里如同被揪了一把,难受得喘不上气来。她哀求地看看柳志新,又看看罗氏,又跪了下来:“大人,夫人,民女害了慧觉……就没有办法补救了吗?”

“办法倒不是没有……”柳志新皱眉道。

正要出去的林娘听到这里,猛地转过身来,几步上前,跪在了柳志新脚下:“大人,用什么办法,您说。只要能救慧觉,您杀了民妇都行!”

慧觉急忙道:“那可不行。要是救我的代价是林娘的性命,我宁可上断头台……”

“呵呵,你们以为本官想杀谁就杀谁呀!”柳志新摆摆手,有些烦躁地道,“就算林娘你想拿自己的命换慧觉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这里面还牵涉到了另外一个无辜之人,李然!”

说到这里,柳志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林娘想替慧觉翻案的事要是被冯县丞知道了,还不知掀起多大的风波。

“对呀!”罗氏道,“要是认定了慧觉无罪,那李然又要被抓进县衙来打板子了……再打一次,估计都会没命了。”

“可……可慧觉明明就是冤枉的……把那个真正杀了陶小翠的人抓到不就行了……”林娘无力地低语了一声。

听到这里沐三娘的眼睛亮了一下,可马上就暗淡了。前世自己并没有听到关于陶小翠案子的其他消息,实在是帮不上忙。


沐三娘正在暗自愧疚,却听到柳志新道:“本官刚刚考取进士,在京城等着任命的时候,听到过这样一件事……”

几人听柳志新这样一说,便知道柳志新心里是有了主意,都不由得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看着柳志新。

“京城附近的一个县里有个纨绔子弟,被冤枉杀了一个青楼女子。开始那个纨绔子弟觉得青楼女子的命不值钱,满不在乎,随口就承认了是自己杀的人。后来案子上报了刑部,刑部批了秋后问斩,那个纨绔子弟这才慌了,把真相都说了出来。”

“莫非那个纨绔子弟是替人顶罪?”罗氏问道。

“的确如此。”柳志新赞同地看了罗氏一眼,“那个纨绔子弟想和京城一个高官家的子弟交好,便替那个公子哥儿顶罪,想着不过赔些银子了事,谁知要判死刑……”

柳志新喝了口茶,继续道:“纨绔子弟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还举了不少人证物证,这可把那个判他死罪的县令难坏了。去刑部翻案吧,先别说翻没翻得了案,反正自己的乌纱帽是岌岌可危了,而那个公子哥儿还铁定没事……要是不去翻案吧,这个纨绔子弟就会白白地送了性命了……”

“看来那个县令和柳大人一样,都还算好官,不肯草菅人命。”沐三娘心里暗暗地道。

“县令左思右想,为难极了。这时他的师爷帮他出了一个主意,找来了假死药,给那个纨绔子弟服下,对外则说是那个纨绔子弟受不了牢狱生活,得了重病死了……后来那个纨绔子弟逃得了性命后,跑到了外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令他的爹娘欣慰不已……”

“那事情传开后,那个县令被处罚了没有?”罗氏有些担忧地问道。

“死的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柳志新淡淡地道,“老鸨得了银子,高官子弟脱了罪,皆大欢喜的事,谁还会为了一个妓子去费力不讨好地追查真凶?”

“其实陶小翠的案子也是一样的。陶小翠和她的妹妹陶小桃相依为命……陶小桃才十一二岁,什么都不懂……陶小翠虽然有叔叔婶婶,但他们只来过公堂一次。听到没有银钱赔偿,转身就回去了。”柳志新有些悲哀地道。

“也就是说,慧觉只要能假死脱身,陶小翠这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找不到……一种药……”罗氏皱眉道。

“假死药!”几个人都找到了问题的重点。

如果能找到假死药,让慧觉服下,那么慧觉就不用冤死,李然也不会再被抓来受审……只是假死药可不好找。

犹豫了半天,沐三娘吞吐道:“民女倒是知道一个方子,只不过……以前只让狗吃过,人却不知道行不行。”

林娘看了沐三娘一眼,正想说什么,慧觉已经抢先道:“若是沐小姐有方子,我愿意一试。”

前世的时候,沐三娘好不容易怀上了身孕,覃秀姑心里不舒坦极了。竟弄来了一条狗,想让狗“不小心”吓到、撞到沐三娘,让沐三娘流产。

沐三娘时常被那条训练有素的狗惊吓,冲撞,差点真的如覃秀姑所愿,流了产,一狠心,就按照那本医书上的方子,给狗配了一副药。

原本沐三娘是想把那条狗毒死的,没想到狗吃了她“精心准备”的点心后,只是昏迷了几个时辰。在仆人给它挖洞,正准备掩埋它的时候,又醒了过来……

后来那条狗见了沐三娘就躲着走了。

只是那药就给狗吃过,人吃了能不能达到效果,有没有后遗症,沐三娘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我也觉得可以一试。”柳志新考虑了好一会,才郑重道,“如今这个案子翻案的机会可以说是零,还不如死里求生。如果成功了,林娘就可以把慧觉带出去,本官给你们开路引,你们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林娘一听,眼睛都亮了,慧觉也是一脸的期待。

“可……可是,如果那药慧觉师父服用后,有什么不对……那可是毒药啊!”沐三娘这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万一因为自己的方子吃死了慧觉和尚,怎么对得起他?而且也对不起林娘呀。

“沐小姐不必多想,我若是真的不幸死了,也和沐小姐无关。”慧觉诚恳地道,“反正如果沐小姐不给我配药,我也难逃一死。”

林娘有些担忧地看着慧觉,想了想,也对沐三娘道:“沐小姐不要多想,只管去配药。如果慧觉有幸得了性命,那就说明他命不该绝;如果他因此就那么没了,那也说明……说明他命该如此!”

“沐小姐,你去配药吧,等机会合适的时候,我就把药给慧觉服下。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看他的命了。”柳志新也鼓励沐三娘道。

“是呀!三娘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这本来就是死里求生的事。”罗氏也宽慰沐三娘。

沐三娘终于下定了决心,告诉柳志新,过几日她就把药配好,送过来。

林娘满怀希望地回去了,慧觉也回到了牢房,安心地等着沐三娘把药配出来。

罗氏送沐三娘出去,来到二门,罗氏踌躇了一会,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沐三娘:“三娘知道助孕的方子吗?”

见沐三娘有些迟疑,罗氏连忙低声道:“我的体质偏寒,极难怀孕。如果三娘知道方子,就请三娘告诉我,我和相公一定不会忘记三娘的大恩大德的。”

“是体质偏寒呀!”沐三娘有几分把握了。

前世的时候,沐三娘也是因为体质偏寒难以受孕,正是吃了自己配的药才有了身孕。

“夫人,三娘可以给您开几副药,您吃着试试。如果感觉不对,一定要立即停止服用。”沐三娘叮嘱道。

罗氏现在已经把沐三娘当成神医了,连忙点头。

沐三娘回去后,首先把徐氏的药熬好了,端给了徐氏喝。

徐氏很是感谢三娘,说三娘辛苦了。

看到徐氏越来越红润的脸,三娘很有成就感,故作骄傲地道:“也不看看药是谁熬的,以后侄儿长大了,可一定要好好孝顺我这个姑姑。”

“那是当然。”徐氏也笑。

小娟赶紧来蹭热闹:“姑姑,姑姑,我长大了也孝顺你。”

三娘一把把小娟搂在怀里,揉搓着她的头发,笑得眼睛弯弯的,心里满是欣慰。

前世的时候,沐三娘觉得自己相貌极美,是当少奶奶的命,一点都不耐烦带小娟。小娟一直有点畏惧沐三娘。

这一世沐三娘对小娟各种照顾,小娟也和三娘越来越亲近,让沐三娘的心里暖融融的。

第二天,沐三娘和徐氏说了一声,到药店买了药,回来把给慧觉和罗氏的药配好,犹豫了半天,还是朝县衙走去。

经过溪桥县最有名的酒楼醉仙楼时,突然冯仁从酒楼中踉跄着走出来,拦在了沐三娘面前。

“沐小姐,我……我看到你既高兴又不高兴,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冯仁喝得醉醺醺的,一双桃花眼斜睨着沐三娘,大着喉咙道,“我高兴是,我喜欢看到你;我不高兴是因为你竟然去替李然作证……”

沐三娘气得脸都红了,有些后悔为了省钱,没有雇一顶轿子去县衙。

见沐三娘没有理会自己,一声不吭地就要从自己身边绕过去,冯仁不高兴了,竟然伸出手去拉沐三娘。

沐三娘躲闪不及,被冯仁把帷帽抓住了,拉扯了下来,通红着一张俏脸站在冯仁面前。

见了沐三娘的容颜,冯仁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酒也似乎醒了许多,连忙把帷帽还给沐三娘,给沐三娘长揖到底,不停地给沐三娘道歉。

沐三娘恨不得冯仁马上消失,根本不想理会他,接过帷帽戴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仁怔怔地看着沐三娘离去,一双贪婪的眼睛里满是惊艳和势在必得。

沐三娘来到了县衙,把药交给了柳管事。

柳管事接过药,连忙飞跑着去送给柳志新。

一会儿,柳管事回来了,拿了一锭银子给沐三娘,说是药钱。

沐三娘不好意思地道:“虽然用了一些钱,可是不用这么多。”

柳管事笑道:“我们夫人说了,如果沐郎中开的药有效用,以后还要麻烦沐郎中配药的,这点钱还怕不够呢!”

听到柳管事叫自己沐郎中,沐三娘心里美滋滋的。从前世到今生,沐三娘总算觉得自己有点用了。

回去后,沐三娘一边照顾着徐氏,一边等着慧觉的消息。

过了十来天的样子,罗氏突然派了轿子来接沐三娘,说是有事找她。

三娘知道,应该是慧觉服了毒药了,心里“怦怦”直跳,不停地求菩萨保佑,希望一切顺利。

沐大郎奇怪道:“怎么去了一次县衙,三娘就和县令夫人交好了?三娘,你可比大哥的本事大多了。”

徐氏笑道:“三娘能和县令夫人交好可是好事。如果县令夫人知道哪个男子是个好的,我就去求她给我们三娘做媒。”

沐大郎连连点头,笑着催促三娘赶紧收拾好出门。

自从沐三娘去过公堂后,这一段时间来,没有一个媒人登过沐家的门。

沐大郎和徐氏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焦急万分。沐三娘马上就十五了,如果还未定下亲事,就要成“老姑娘”了。

三娘带好早就准备了的解药,来到了县衙,罗氏到二门来迎接三娘。

见了罗氏隐藏在笑脸之下的焦急不安,三娘心里“咯噔”一下,更加担忧了。

来到内室,罗氏亲自动手,给三娘穿上了一身狱卒的衣服。一边给三娘涂黑脸,画粗眉毛,把三娘打扮成男子,一边低声道:“慧觉吃了药后,脸色青黑,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我们也不知是不是应该那样,心里没有底,因此相公让你赶紧过去看看。如果……万一不妥,你还能救救慧觉。”

沐三娘一听,脸都有些白了。

虽然林娘和慧觉都那样说了,万一慧觉没了,那都是命。可如果是自己的药不妥,毒死了慧觉,三娘觉得心里怎么都是过不去的。

柳管事带着三娘来到了牢房,这时慧觉已经没有一点气息了。

有两个狱卒抬着慧觉出了牢房,柳管事故意大声对三娘道:“你跟着去看看,让他们把人送到义庄去,别随便往哪里一扔。”

三娘压低了喉咙,含糊地应了一声,快步跟在了后面。

一辆架子车已经停在县衙门口等着了。

两个狱卒把慧觉往架子车上一扔,发出了“砰”的一声,慧觉脸上蒙着的白布掉落下来,露出了一张青黑的脸,嘴角还有溢血。

沐三娘连忙上前去给慧觉蒙上白布,借此探一探慧觉的情况。

触手是冰冷僵硬的肌肤,鼻子下面一丝气息都没有,沐三娘心里更加慌乱了,但脸上一点端倪都不敢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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