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皮蛋文学 > 其他类型 > 琉璃烛

琉璃烛

桉桉宁好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钓系美强惨仙女VS清雅矜贵北泽主】灵泽最近走大运了!!!喜提罚禄位列第一,荣获苍穹阁仙家“口吐莲花”最佳贡献奖,还有幸登上万众瞩目的玄冥殿正中央,接受四面八方同僚的“美好祝愿”——真晦气!在苍阙帝君慈爱温和的眼神下,她被恭敬地请下凡界,担起众仙家漫漫修为路能否再上一层楼的光辉使命。在完成使命的同时她也不忘自己的姻缘线,天天和仙界的死对头北泽魔尊大人腻腻歪歪,天上那群仙家气的吹胡子瞪眼,谁料年纪最小的纤阿大人一语道破真相,“放心,放心,人家没鸟她。”被现实千锤百炼的灵泽终于认命了孤寡,谁料再次偶遇清雅矜贵的少年魔尊,她扭头便走,却被拽住手腕扯进了雾气蒙蒙的汤泉水,附耳轻声问,“为何见着我就躲?”少女无语:“……”不是你让我滚的么?“...

主角:云晚辞,谢牧寒   更新:2023-01-01 10:04: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晚辞,谢牧寒的其他类型小说《琉璃烛》,由网络作家“桉桉宁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钓系美强惨仙女VS清雅矜贵北泽主】灵泽最近走大运了!!!喜提罚禄位列第一,荣获苍穹阁仙家“口吐莲花”最佳贡献奖,还有幸登上万众瞩目的玄冥殿正中央,接受四面八方同僚的“美好祝愿”——真晦气!在苍阙帝君慈爱温和的眼神下,她被恭敬地请下凡界,担起众仙家漫漫修为路能否再上一层楼的光辉使命。在完成使命的同时她也不忘自己的姻缘线,天天和仙界的死对头北泽魔尊大人腻腻歪歪,天上那群仙家气的吹胡子瞪眼,谁料年纪最小的纤阿大人一语道破真相,“放心,放心,人家没鸟她。”被现实千锤百炼的灵泽终于认命了孤寡,谁料再次偶遇清雅矜贵的少年魔尊,她扭头便走,却被拽住手腕扯进了雾气蒙蒙的汤泉水,附耳轻声问,“为何见着我就躲?”少女无语:“……”不是你让我滚的么?“...

《琉璃烛》精彩片段

清瑶水榭内,灵泽左手翻着红底黑纹的烫金折子,右手屈指在琉璃玉桌上一下没一下的轻扣着,看似漫不经心,眉眼平静。

可棠梨却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立即缩了缩花叶,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瘦弱小草。

一排蠢萌的神兽规规矩矩面壁思过,前爪向前微伸,后蹄艰难的左右摇晃支撑着不动,发出细微的委屈嗡嗡声。

通体红色的狐狸轻微的动了动背上的翅膀,将自己的重量从后腿上转移到翅膀的提拉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扭头看了一眼灵泽。

“嗵!”的一声,桌子被狠狠一锤,吓得獙獙翅膀一抖,摔了个屁股蹲,天狗和朏朏也浑身一颤。

“屁屁!” 灵泽将手中折子一丢,揉着眉心,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你三个月前在夕雾仙子的花田随地大小便也就罢了,一个月前在琼妍大人的殿中将人家的爱宠青耕鸟扒拉到水里我也不追究了……”

“你昨天还带着两只猫跑去青玄元君那里,把人家养的双生鱼给吃了,你还在这儿给我卖惨!”

灵泽看着一排耷拉着脑袋,认错态度良好的团子们,郁结之气卡在喉咙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究竟是自己太过纵容它们了。

她平日里对这些神兽们都实行的是放养模式,偶尔调个皮捣个蛋倒也无伤大雅,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不会多加责怪。

自从苍穹阁新增了条仙界法令后,灵泽每天心都在滴血,座侍神宠损坏他仙财物的,一律扣除其主上的香火俸禄。

她升仙不过百余年,在凡间为凡人时,名叫晚辞,不过是西域宁兰小国的一公主,在南夏一战中,在去往南诏国和亲途中香消玉殒。

而南诏国不知为何,不仅不在意她未嫁入南诏,反而告布周边列国,宁兰与南诏永结秦晋之好,百年护佑宁兰。

因此,宁兰人都将灵尧奉为庇佑之神,家家户户专设牌位日夜供奉,以记其恩德,连绵的香火七日汇聚鼎盛至仙界永宁阁,化为琉璃烛,仙讳灵泽。

百余年后,香火早已不胜当初,仙职俸禄不过渺渺,她隔三差五去趟凡间务职,还格外喜爱那珍奇异兽,结果开销与日俱增。

獙獙还总爱惹事,连带着天狗和费费也养成了疯闹的性格,到处惹是生非。

她想要了好久的朱纹碧玉映花簪也在烬芳阁积灰许久。

至于自己的庭殿更是简单的无以复加,除了日日养护的百花苑能见得春红柳绿、廊桥石水,连居室都仅一张卧榻,个把座椅无他。

今日她刚从凡间䧿山回来,便被抱着一大摞投诉文折的忘忧大人叫住,将属于她那几份的折子翻出来一股脑塞她怀里,并笑着恭喜她今年喜提罚禄位列第一,让她不要忘了去交奉司结清欠禄。

灵泽无奈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悠悠道,“你们要是再这样,我便真养不起你们了,还不如把你们放回凡界,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小家伙们一听,全都一齐扑了上来,拽着灵泽的裙角,一个劲的朝上蹭,呜呜嗡嗡的叫着,显然还是不想走。

不过这也正常,屁屁是她在凡间路过姑逢山时遇见的,当地百姓几年求雨不得,土地干裂寸草不生,便要杀尽当地的獙獙以求云雨。

灵泽见不足满月的獙獙在百姓刀下瑟瑟发抖,实在可怜,便帮当地施云布雨,也算积恩德一件,临走的时候屁屁一直跟着她,小家伙很聪明,睁着圆溜溜大眼睛求收留,她也觉得仙界实在无聊的紧,便一起带了回去。

天狗和朏朏则是她路过凡间阴山和霍山时,收服妖兽时顺手救下的。

她喜欢毛茸茸的小家伙,也自认为收养了它们便要负责些,万不可随意对待。

所以有时候她宁愿不买仙裙玉簪,也从不在吃食住所上亏待过小家伙们。

天狗和费费似乎知道错了,挣着浑圆的身子朝灵泽怀里钻,委屈的直哼哼。

屁屁也可怜巴巴的摇着尾巴乖乖的蹲在灵泽面前伤心的扒拉她裙角。

灵泽顺了顺小家伙们油亮光滑的毛,略一思忖,抬手打了个响指,蓝色玉纹袋落在掌心。

“我觉得之前教育你们的方式实在是有些问题,从今以后,哪个小东西再惹事罚我的俸禄,就去给我种五十株仙草,屁屁,你觉得怎么样?”

灵泽弯下腰,拍了拍狐狸脑袋,眼神中警告意味颇为明显。

屁屁见灵泽没有赶它走的意思了,高兴的嗷了一嗓子,顺嘴就把装着种子的袋子叼了过来,然后飞奔而去,天狗和费费也嗷了声,紧跟齐上,像是要向她证明自己一定会好好改过自新似的。

灵泽刚弯了弯唇,玉案上绿光一闪,一枚青鹤羽毛悠然飘落。

洛曦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便落在虚空中“灵泽,我上次去凡间寻得好茶不见天,你都还没机会尝一尝呢,听说你刚回来了,过不过来呀?”

灵泽坏心情一扫而过,立马收拾收拾准备过去,“小棠梨,我去洛曦大人处所了,清瑶殿帮我看着啦。”

棠梨抖了抖叶子,伸展着花骨朵,甜甜的应允 “好的,大人。”

月华殿

鸟雀落在朱红房檐的瓦舍上,微风过,廊前流苏在晨光下微荡。

竹亭水榭中,茶雾袅袅,激起清脆的一声落子鸣响。

黑子落,白子跟,闲然自适,妙棋生成。

希川将手中折扇一合,摇了摇头,笑叹道,“我认输了,几天不见,棋艺还是这么不留情面,想赢你难如登天啊。”

尘瑜将最后一子落下,拂袖端起身侧的茶杯,微抿了一口,淡淡道,“不是赢我难,只是你志不在此罢了。”

希川一愣,大笑了起来,“哈哈,知我者莫若南诏尘瑜啊,你这夸奖我就收下了!”

顿了顿,希川敛了笑,颇为神秘的问道,“曙阙帝君昨日找琅轩八列元君商谈鬼族与魔族中有异心发动战乱之事,你怎么看?”

“这件事不知从何散播开来,仙界尚未找到实际证据,目前不过猜测而已。” 尘瑜敛了敛眉,将棋子挥袖一拢,收了起来,未多加看法。

“也是,不过这千余年来三界人鬼神,始终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互不干涉,各生安稳,只要不太过分,仙界甚少插手。”

希川撑开扇面,望着水榭上飞过的鸟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平静的湖面下,谁又知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呢?”

……

灵泽刚路过永宁阁,便与急冲冲出来的太微元君撞了个满怀。

“哎呦,我这老腰。”太微一手捋着花白胡子,一手扶着后腰,抬头见是灵泽,皱着的眉头立马喜笑颜开,“灵泽大人来的好,来的巧啊!曙阙帝君正有急事找我,偏巧我那童子外出采灵药不在,你帮老朽照看下月兆炉,半刻钟添一次火。”

“哎,不是……”灵泽愣了愣,刚想说自己还要赴约,怕是不能看火炉子,太微就咻的一声不见了,跑的简直比闪电还快,声音在空中飘出老远,“好好好,就这样说定了,帮我看会炉子,马上就回来了……”

“……”灵泽无奈摇了摇头,只能先帮太微看会门了,只希望他能快些回来。

永宁阁位于天庭中央,倒不是什么先要中守之地,而是这里集天地精华之最,离凡间第一大寺庙百庙寺最近,香火供奉最旺罢了。

灵泽在殿前掐了个诀,周身屏障尽褪,当然不是她法力多高深,而是这护殿屏有灵性,刚太微已经同意她进去了,所以这屏也只是简单的走个流程,不对她施加防御。

永宁阁分为三房十二室,最外围是入归,专门供放仙侍们的琉璃烛,升仙不加以限制,四室可容纳相应品阶的无限琉璃烛。

中间是虚归,供放的是上仙的琉璃烛,四室分别供放三十二列仙。

最里房是幻归,四室浮于半空,以星辰华色为界,以曜、望、泽、岱四境为依托,分别供放八列大人。

灵泽踏入幻归的一瞬,周身灵气涌动,遥遥看见泽域中自己的琉璃烛蓝光灿烂,不禁感叹,怪不得太微老头这么宝贝自己的永宁阁,这实在是个提升自己修为和香火供奉的好去处,她列仙几百年来都还从未踏入过这永宁阁。

今儿太微老头倒是格外放心她,莫不是可怜她自从升为大人便一直法力低微垫底,还月月被罚俸禄最惨,才让她来沾沾灵气?

灵泽走到月兆炉旁侧,雕兰红漆盒子里装满了月曜石,她瞧炉子里火势渐渐萎了下来,便朝里面投了一个月曜石,火势蹭的涨了些。

她便屈膝坐在炉边的软榻上,没过一会,便觉得这里实在炕的慌,还要一直看着丢石头,不仅乏味还影响她的花容月貌,也不知道太微何时回来。

灵泽摸了摸自己白嫩如玉的脸颊,都快炕红了,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走到离火炉子远些的地方,施了个诀,将三个月曜石一齐丢了进去,想着能多管些时间。

谁知不过丢下一瞬,火势“蹭”的一下窜出一大截,火焰都冒到炉子外面来了,还来不及反应,“霹雳乓啷”炉子里忽又响起碎裂的声音。

不是吧?她只丢了三个啊!

灵泽慌了一瞬,迅速掐诀,蓝色光晕包裹住火炉子顺便施法用水降火,可不知为何,月曜火反而愈演愈旺。

火势腾的滔天,幻归中的琉璃烛自然也感受到了危险,纷纷开始异动,四处乱窜。

灵泽来不及想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也来不及想这次自己要罚多少年的俸禄,只知道自己要是把各位大人的本命烛烧没了的话,自己就该去地府报道了。

她不再管月兆炉火,淡蓝色灵光奔涌而出,化作无数丝线将四室琉璃烛尽数归拢,包入屏障,火焰没了限制,直接冲天,掀了永宁阁的盖子,巨大的冲击和楼层碎裂震的灵泽屏障碎了个口子,几个琉璃烛被惯性直接带飞了出去。

“轰隆”声响彻云霄,方圆几里居住的仙者都被这动静震的静了几秒。

……

水云居

洛曦斟茶的玉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天边升起的一朵巨大蘑菇云,喃喃道 “这不是太微元君住所的方向么……”

月华殿

尘瑜饮茶的手微微一顿,隔着亭榭内簌簌落着的泉流,抬眸看去,随即弯了弯唇,“看来太微元君的永宁阁要重修了。”

希川折扇一收,袍袖一卷,起了身转身笑道,“真是不得了了,太微这是烧炉子时打盹了吗,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一奇观,不去看看么?”

玄冥殿内

正在商议要事的众人被这惊天动地的巨响震的失语了片刻,一时静谧,无人应答。

曙阙帝君看了眼僵在原地发愣的太微,淡淡道,“似乎是你的永宁阁炸了,出门的时候没交代清楚吗?”

太微猛的意识到什么,长叹了声“造孽啊!”便“咻”的一声又不见了。

曙阙帝君移回目光,遥遥的对殿下站着的几位面面相觑的元君微笑道,“百年难得一遇,诸位请便。”

众人一听,乐呵起来,鞠了一躬,也“咻”的一声,化作雾气,直奔永宁阁。

曙阙帝君站起身,拍了拍旁侧苍严的肩膀,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感,还颇有心情的调侃道 “苍严,你增加额外俸禄的机会来了,估计今天,你能逮到不少说脏话的仙家呐,好好把握机会吧。”

“是!帝君” 苍严一头雾水,但面不改色的应道,然后也“咻”的一声前往永宁阁。

永宁阁外已堆聚了不少被吸引过来的仙家们,乌泱泱的一片,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灵泽顶着一身烟熏火燎的行头从殿内艰难的走出来,面对如此多双齐刷刷盯着她的眼睛,一时有些想死,她真的从未如此狼狈过,即使在所有大人中一直垫底,但好歹也是泽境大人之一。

灵泽仍然倔强着最后一点尊严,抬手抹去唇边的污血,掐了个净身诀,光晕一转,崭新百褶蓝华月光裙,头发也柔顺挽髻一如当初,见众人齐刷刷的瞅着她,颇有些心虚,艰难开口道“我……”

“不是吧,灵泽,这是你干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声调轻扬的惊呼,少年模样的一位仙人“咻”的一闪,越过人群出现在她面前。

“灵泽啊,真是我小瞧你了,原来你那日说太微老头天天烧炉子排放有毒气体,有一天要把它给炸了是真的啊?!”

灵泽一时有些头疼,心想又给她添乱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早有蓄谋,当初是开玩笑啊!开玩笑呐,懂不懂?!

她一把捂住星牧张开又想胡言乱语的嘴,对众人抱歉的笑了笑,“……那个……对不起大家……一时没掌控好火候,所以……不小心炸了……害大家担心了。”

仙侍和上仙们都碍于灵泽大人的身份,笑着打哈哈,说什么大人没事就好。

一直跟她不对付的南弛大人毫不畏惧,凉嗖嗖的来了一句,“反正又不管我们的事,灵泽大人自然有俸禄扣。”

灵泽此时真没怼回去的底气,硬着头皮,将袖一挥,二十四个上品琉璃烛规规整整的摆在地面上,然后深深的抱拳鞠了一躬,“在场的各位大人,实在对不起,我……弄丢了八位大人的琉璃烛……”

“什么?!”刚刚还事不关己的仙家异口同声的惊呼道,本来他们觉得永宁阁不仅有结界保护,而且琉璃烛非一般法力所能损坏便也没怎么在意,无非是太微的房子遭了殃,谁知现在竟是他们的本命烛出了事,这还得了?!

众人一哄而上,都去查看剩下的琉璃烛有没有是自己的,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星牧目瞪口呆的看着平日威严有礼的大人们此刻群拥而上,为了琉璃烛争来争去。

“少昊,你抢我的作甚,这发着光的晏龙二字,你是瞎了眼不成?!”

“你刨这堆有什么用,望境的白光还能看出你一个岱境的花不成?!”

“司幽,你要点脸行么?你还要跟我一个女人去抢唯一一个曜境的琉璃烛,你是忘记了自己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是么?!”

……

星牧没什么底气的扭头问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灵泽,“我的琉璃烛……还在么?”

灵泽认真的看向星牧,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虽然有所心理建设,但还是没忍住爆粗口,“我草,灵泽你他……”

“咻”的一下,星牧张着嘴突然呜啊着说不出话。

灵泽了然的看了眼天边,苍严大人一过来就忙着施哑口诀,然后对众家口吐莲花的仙者们面无表情的交代罚禄事宜,苍严身后紧跟着几位在玄冥殿议事的元君。

其中就有当事人太微,只见太微一过来,就飞奔至殿前,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宝殿的盖顶还呼呼冒着热气,不时吱嘎一声落下个黑焦碳板。

“宁兰灵泽!” 声若洪钟,震的众仙家都不禁捂住耳朵。

大殿正上方挂着的烫金牌匾“永宁阁”四个大字像耐不住吼似的,“哐当”一声,在摇摇欲坠中砸了下来,激起一地灰尘。


玄冥殿

各众仙家立在殿下,虽然排的整整齐齐,脸上的神情却各不相同,曙阙帝君身侧站着苍严大人,殿下从左到右,依次站着诸位元君和神君,其余与这件事无关的仙者都被遣离,各回各自小苑,不能聚众。

而灵泽是个例外,独独她站在大殿中央格外耀眼,当然若她不是犯错就好了。

曙阙帝君沉声道 “灵泽神君弄丢了哪几位神君的琉璃烛?”

曙阙帝君严肃的时候还是相当严肃的,而且她犯得也不是小事,网开一面估计是痴心妄想,蓦的心凉了半截,心虚不已 “……岱境地坤大人……

地坤听到自己名字不爽的冷哼了下,他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她估计地坤大人绝对会和她打个三天三夜,当然,只是单方面虐她,顺便再掀了她的清瑶殿。

灵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曜境初昕大人……”

初昕微微颔了下首,面容平静,似乎并未对灵泽弄丢她的琉璃烛有多不满,至少仍然优雅的给予了她体面。

初昕大人向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倒和地坤是极端的相反,但也不代表人家大人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她自己也该弥补过错

“……泽境司幽大人……”

司幽听到自己名字,红色的眸子危险的闪了下,寒气直逼灵泽的后颈,冷的她不自觉的缩了缩头,毕竟司幽可跟他们不一样,别的大人都是凡人升仙,而司幽原身是一条蛟蛇,勤勤恳恳修炼,常年为当地百姓庇雨而受其供奉升仙。

个性实在冷幽怪癖,不好接近,而且灵泽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了,虽同属泽境,平日见他都恨不得敬而远之。

“……望境纤阿大人……”

殿下细微的些许躁动,地坤抱着臂对旁侧的司幽笑道,“哼,她可真会挑人丢,谁不好惹,就专丢谁的。”

灵泽闭了闭眼,纤阿大人样貌虽然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不过法力却在十六大人之上,生性调皮恶劣,一般人还都惹不起她。

更要命的还是纤阿大人有个亲生哥哥,都同为望境,更是法力在八列大人之上,还极为护妹,这也难怪殿下之人议论纷纷,她不死谁死?

好在这两位大人尚且不在仙界,前些日子去凡间务职还未回来,否则,纤阿小孩心性使然,一定会当场让她哥揍她。

灵泽尽量忽视掉众仙有些许同情的眼神,松了口气道:“……曜境星牧大人……”

星牧双手叉腰气的直哼哼,看见灵泽那起死回生般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恨不得立马将她清瑶殿里值钱的东西全变卖了,以行动表明她那觉得他很好说话的想法,是痴心妄想的错觉。

“……曜境赤曛大人……”

灵泽一口气还没松完便又提了上来,大人中唯一一位女战神,前世以战功卓越,护国安民之荣而受万人跪街十里相迎,死后以举国百姓沿路哭丧祭拜而直接升仙,武力值八列大人之首。

殿下躁动异常激烈,青玄元君笑着撞了撞太微胳膊肘,“瞧瞧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生闷气呐,这灵泽丫头估计是真惨了。”

“哼,就该给她个教训,你说老朽我就让她给看个炉子,她都能把我房顶给炸了,若是不让她长点记性,她有一天都敢把这云中天给烧了!”太微吹胡子瞪眼,显然气的不轻。

青玄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灵泽心如死灰继续道:“……望境魄行大人……”

人如其名,魄行虽然位列仙者,但法术却奇特万分,和百鬼夜行有异曲同工之妙,控人魂魄,摄人心智。

众仙家只觉得灵泽又惹了一个不好对付的大人,可让灵泽芥蒂的却是魄行前世的身份。

他和灵泽同属宁兰国,还是她当时的监国法师,深得她父王器重和百姓崇拜。

她去世三年后,这个怪异的家伙也不知如何就死掉了,因为在人间的巨大名望便顺理成章的升为列仙。

凡人不过百年,仙者很少对凡间过往耿耿于怀,仇人也好,恩人也罢,大多都如过眼云烟,过去便过去了,仙人之间几乎也不怎么提及。

灵泽认命的吐了口气,只剩最后一个了。

“……岱境尘瑜大人。”

希川摇了摇扇子,半眯着桃花眼对身侧的人调侃道,“ 哈哈,没想到吃瓜吃到你头上了。”

尘瑜眉眼平静,未起波澜,似乎是意料之中。

不知是谁起头开玩笑说了句,“灵泽大人怎么也把未婚夫的琉璃烛给弄丢了?”

莫名大厅突然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起南诏尘瑜和宁兰灵泽的前尘往事了。

虽说凡间百年如云烟,但仙界千年乏味,不免喜欢揭人老底,吃人旧瓜。

平日在仙界,灵泽和尘瑜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说上几句话了,想要吃他们的瓜简直难如登天。

现在可好,就丢了一个琉璃烛,灵泽估计仙界那群女娥不知又要编出多少个画本子了。

“好了,大家且安静下来,听苍穹阁法令如何处置灵泽神君。” 曙阙帝君示意苍严公布结果。

苍严上前一步,施了一个诀,大厅中央便浮现出淡黄色光晕下的繁体文字,桩桩惩戒列的详细清楚。

“损坏太微元君的大殿,因其修缮,需缴纳五年俸禄,损毁殿内月兆炉,缴纳一年俸禄,损毁各种珍灵法器,缴纳两年俸禄,遗失八位神君的琉璃烛,分别补偿两年俸禄,共计缴纳二十四年俸禄……”

灵泽心在滴血……

苍严公事公办的继续道:“灵泽神君需弥补自己的过错,亲自下凡找回诸位神君遗失的琉璃烛……”

灵泽一愣,不禁想这处罚好像还是可以接……

苍严睨了一眼灵泽,面无表情的继续道,“需通过锁灵涯,封锁十分之七的仙法再前往人间,何时寻齐琉璃烛,何时归返仙界。”

灵泽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苍严语毕,殿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星牧虽然生气灵泽把他的琉璃烛弄丢了,但好歹是朋友,这惩罚究竟是让她去寻琉璃烛还是让她去寻死的?

“帝君,让灵泽封锁十分之七的仙法去人间,这不无疑让她去寻死吗?随便一个妖兽,一爪子就把她给拍死了好么?!”

灵泽尴尬的笑了笑:“……” 不至于,呵呵,她怎么会这么弱呢。

洛曦刚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也变了变,也马上接道,“是啊帝君,灵泽香火俸禄已尽数扣尽,入不敷出,本就无法维继的仙力若是再扣十分之七,在凡间那样妖魔鬼怪共存的环境下,极易招惹邪秽,又如何能寻得琉璃烛呢?”

灵泽默默低了低头,好吧,这样一说,确实是她太弱了。

太微也些许怔愣,他觉得稍微惩罚些也就够了,削这么多法力在凡间实在是危险至极。

仙者灵气最为滋补,况且邪兽恶妖对仙者最为痛恨,他们对仙者的气味有天生的敏锐感,这要是遇见,不得非死即伤?

曙阙帝君看着殿下七嘴八舌的议论,思忖了片刻,开口道 “苍穹阁律法一向公正不阿,各项法律也是按等级品阶进行奖惩,灵泽神君既是位列三十二大人之一,想必自有办法,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历练机会。”

然后看向灵泽微笑道,“灵泽神君,你觉得呢?”

星牧和洛曦还想再说什么,但话已至此,他们也无法再拂了帝君的脸面。

灵泽面上义正言辞,内心苦笑, “帝君说的对,灵泽做错事自该受罚……”

曙阙帝君点了点头,看向殿下微笑道“太微?”

太微元君自然知道帝君什么意思,袖袍一挥,掌间浮现一个小巧的玉纹石盘,轻轻一推,落在灵泽面前。

太微捋了捋胡子,没好气的叮嘱道 “这是寻星盘,和琉璃烛源于同生,琉璃烛会移动,行踪不定,你带上这个方便些。”

说着又不自在的捋了一把胡子,斜瞅了一眼正接过石盘的灵泽,掩嘴咳嗽一声,“你下了凡不比仙界,可不是罚罚俸禄那么简单的事,打不过就不要硬抗,省的丢了小命连带着你欠老朽的钱也打了水漂。”

灵泽笑了笑,尊敬接过,然后转过身对大殿中的所有仙者鞠了一躬,“弄丢诸位大人的琉璃烛,灵泽真的很抱歉,此次下凡,定当将各位大人的琉璃烛完好如初的带回仙界。”

语毕,大厅静了一瞬,无人应答,场面有些许尴尬。

“那就拜托灵泽大人了。”蓦地,一道温润的声音淡淡响起,尘瑜回了一礼。

其他大人见灵泽如此诚恳,尘瑜也率先给了表示,自己不应答,倒显得不识礼数,便也客气了下。

洛曦用嘴型对她说 “小心一点”,星牧也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机灵点。

灵泽望着他们苦兮兮地点了点头。

“好了,既如此,灵泽神君便去报道吧。”曙阙帝君手一挥,白光一闪,睁开眼时,入目已是锁灵涯边白茫茫的雾气了。

看守锁灵涯的两名仙侍走上前来,将灵泽引了过去。

灵泽只听闻过锁灵涯专门封锁罪仙灵力,可这灵力封锁程度究竟如何控制,她却毫不知情。

她扭头对着两个看似对她还算温和的仙侍微笑道:“小仙君,曙阙大人说这只封我七成法力,这锁灵涯不会把我法力全封了吧?”

年纪看起来略轻的仙侍立即接话道 , “放心吧大人,这地方通灵性,罚戒力度是由苍穹阁掌控的,上面说封锁几成,便是几成,绝不会有偏差的。”

灵泽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问 “可有先例?还是说我是第一个?”

“当然不是了,自然有先例……”那小仙侍倒是毫不避讳,正想接着说,被一声咳嗽打断了。

另一个仙侍捂着袖子给他狂使眼色。

“嗷……奥,那个……大人,我才任职这里,很多事情不太熟悉,您问的那些我也不太清楚……” 小仙侍一时有些说错话的慌乱。

灵泽也懂,她本就是随便问问,没必要为难别人,便挥了挥手,装作不在意道,“没关系的,我就随便问问,带我过去吧。”

涯底的白雾弥漫,遮掩了底下的风景,四周空气流动,隐隐带着灵力波涌。

灵泽踮着脚,提着裙子,想着自己该如何跳下去,落在凡间的时候能体面一点。

额边的发轻微晃动, 风来的怪异,来不及细想,一股力猛推了一下她后背,灵泽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姿势,便猝不及防的直接从涯上跌下去。

“啊!啊!”

两个仙侍被这猝不及防的尖叫震得齐齐一愣,望着灵泽义颇有些扭曲的背影,悠悠道,“我还从没见过哪个仙人跳下去是如此姿态。”

小仙侍“……”

四肢百骸仿佛被强烈的气压碾过,眼前漆黑一片,意识似乎也在慢慢涣散,好像除了痛一点,也没那么恐怖,灵泽闭眼的一瞬间如是想。

突然黑暗中好像有谁用冰凉的手触了触她脸颊,眉心一凉,似乎有一缕蓝光钻入了她的脑袋。

脑海中本来闪现的是屁屁带泥的爪子在她卧榻上拼命蹦跶,仙草东倒西歪的插在泥浆里,棠梨正在气急败坏的到处追它的景象。

不知为何,画面蓦的突然一转,她又站在了锁灵涯上。

她错愕的望着一个背影模糊的白衣仙子纵身决然的跳了下去,视线里似乎有人想要拉住她,玄黑色的衣袖闪过,指节分明的手却握了空。

画面又一转,四周漆黑无比,逼仄的气压比刚刚强过百倍,剧烈的风将她卷入窒息中,忽然有水流倒灌,耳朵、口鼻似乎融进了海水的咸涩,她无力挣扎,更确切的说是完全没有求生的本能,甘愿在窒息,压抑中缓慢沉沦。

烈火渐渐焚身,雷电流经百骸,灵泽有一刻似乎觉得自己的仙骨正在从身体中剥离,所有的痛苦似乎不及这万分之一,噬心之痛,痛入神魂。

可灵泽却一分挣扎也没有,平静的只是将食指扣入血肉,扣入骨缝?!

这不像她,这不是她!

灵泽想要挣扎,眉心又一凉,有空灵在耳边低语,“痛吗?”

当然痛了!灵泽很想大喊,她不就是封个七成的法力么,至于要命吗?!

“……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你的选择会和我一样么?”

哀切的悲伤就像积酿了百年,浓厚的让灵泽有一瞬在这低语中晃了心智,心脏被蚁群啃噬,似乎切真感受到了对方的迷惘和绝望。

正当灵泽想咬碎牙根问对方是谁时,所有痛感尽数褪去,意识也再次溃散。


从玄冥殿出来,不同的仙者脸上表情不尽相同,有的唏嘘不已,有的阔谈八卦,有的则事不关己,不怎么在意。

希川用折扇轻拍了下尘瑜肩膀,颇为好奇的问道,“你刚刚怎么就替灵泽神君解围了呢?我记得你好像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诶?”

尘瑜淡淡道,“这不是基本的礼数么?”

希川笑的肩膀抖了抖,“尘瑜啊尘瑜,你是在意礼数的人吗?”

折扇一展,希川摸着下巴,作思考状,“三个月前晴烟仙子送你的桃花蜜可是转身便喂了你的小驺吾?

一个月前若淑仙子不慎跌落碧清池,你路过时怎么就装没看见?

还有几天前璇姬大人特意邀你参加她的生辰宴,你可是装病没去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不怎么合礼数呢。”

尘瑜:“……”

希川见尘瑜未答,有些许好笑,“而且据我所知,尘瑜大人可是最不喜欢多管闲事了,这围一解,仙娥们的画本子不知又该如何写呢,哈哈。”

正想解释什么,忽然面前金光一闪,尘瑜抬手,惊生羽落在掌心,是东琅元君传来的消息。

尘瑜迅速掐了个御风诀,化作雾气, “希川,东琅元君唤我,便先走一步了。”

希川见怪不怪,冲虚空摇了摇扇子,微笑着便准备去淡宁仙子那尝尝从凡间带的锦江春,还自叹尘瑜这家伙,怕是没福气尝一尝喽。

清瑶殿

棠梨正到处追着在大殿里到处乱窜的屁屁和两只猫。

泥点子飞溅,灵泽最喜爱的玉纹石桌也被清晰的映上了几个黑爪印。

眼见屁屁到处找不到灵泽,还想朝她寝殿方向跑, 棠梨颇有些崩溃,“屁屁,你不要去大人的寝殿,她还没回来,她不在那里!”

本来这三小只在小苑里种仙草正种的起劲,不知抽了哪根筋,就突然开始找起灵泽来了,从清瑶苑一直找到大殿,路过自己前几天刨过的坑,都要头伸进去瞅一眼。

棠梨看到眼前这幅乱糟糟的惨像,真不敢想象灵泽大人回来后会不会气的吐血。

星牧和洛曦跨入清瑶大殿的一瞬,齐齐被这满屋泥浆,家徒四壁的悲惨景象震的愣在原地,心想他们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直到棠梨一声哀呼,“大人们,你们可算来了,快些让我家灵泽大人回来吧,再不回来,她怕是连住所都没了。”

星牧、洛曦:“……”

两人了然,星牧直接掐了个追影诀,金色丝线从指尖延出到灵泽寝殿,不过一瞬,三小只便被丝线卷着带到他们面前。

“扑通”一声,摔了个屁股蹲,洛曦嗔怪的看了一眼星牧,然后蹲下身施了个净身诀,大殿内焕然一新,包括三小只身上。

洛曦揉了揉屁屁脑袋,柔声问,“屁屁,你是在找灵泽吗?”

屁屁支棱起两只红毛耳朵,点了点脑袋,黝黑眼睛里满满都是着急。

洛曦顿了顿,还是不打算告诉它们实情,毕竟说了也无益,还徒增担忧,她安抚性的抚了抚小东西们的脑袋,微笑着对屁屁说

“灵泽外出务职去了,还说呢,小家伙们什么时候种满一千株灵草,她回来的时候就给你们带糖葫芦吃。”

棠梨有些疑惑,“这次怎会这么久呢?”

“外出务职这种事说不准的,有时候个把月,有时候几年不都正常么,放心啦,你们家灵泽大人那么厉害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棠梨见星牧大人如此说,便也放心了不少,屁屁它们一听糖葫芦果然眼神都晶亮了许多,也不再闹腾,乖乖又去了小苑努力刨地,希望灵泽能快些回来,顺便带着它们最喜欢吃的糖葫芦。

从清瑶殿出来后,洛曦心里颇有些一言难尽,“幸亏我们来这儿看看了,不然灵泽回来果真连住所都没有了。”

星牧笑的可劲开怀 “果然是宠物随主人呐,没一个省心的,我几个月没来,都没想到,灵泽对自己竟然这么狠,养个宠物都能把自己养的家徒四壁了。”

洛曦:“……”

顿了顿,她有些感慨 “虽然……屁屁它们三个是调皮了点,但关心灵泽也是真的嘛,

它们估计是感受到了灵泽灵力的变化,才会如此焦急的寻找灵泽,不过也幸亏它们灵智还未完全开化,不然糊弄都不容易了。”

……

太珩殿

东琅元君将一枚金纹白底,刻着往生花的玉珏交给尘瑜,开口道,“想必月族和鬼族心有异乱的事你也听说了,可究竟如何,谁也不敢妄下定论,毕竟稍有不慎,百年平静便难以为继。”

尘瑜接过玉珏,他认得这是前往鬼界的仙界信物,心中便已了然东琅元君找他的缘由,“元君想让尘瑜代为私下查探,看是有确实还是有心之人故意挑起事端?”

“不错,你在岱境中法力第一,在三十二大人中和赤曛神君都颇有升为元君的潜质,为人沉稳又不易对他人造成压迫,是不二之选,这是曙阙帝君和我共同商量过的。”

“虽说你琉璃烛暂时遗落,无法在修炼上更进一步,不过目前倒无足轻重,你可先将重心放在这件事上,至于琉璃烛,我想,灵泽神君该是有能力寻回来的。”

尘瑜唇线微抿,似乎想说什么,不过顿了一瞬,还是只鞠躬行了一礼,答 “ 尘瑜明白 ”便起身告退。

……

凡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灵泽是被一只鸟砸醒的。

不知是谁在林子里射了一箭,在树上扑腾着翅膀的山鸡惊吓过度直接掉了下来,准确无误的砸在灵泽胸口上。

重力的冲击震的她吐出一口老血呛醒了过来,山鸡还没缓过劲来,又被突如其来醒了的灵泽吓得“疙瘩咯吱”的乱叫,扑闪着翅膀从灵泽脸上踩了过去。

灵泽一脸懵逼的坐在原地,看着面前悠悠飘落的鸡毛,不禁有些怀疑人生,她是不是得罪了莱运阁的芸蔻大人,怎么最近这么倒霉呢?

还没懵多久,灵泽猛的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她的仙骨!

当即掐指凝气,感受到丹田处还有微弱的灵力流动,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仙骨完好无损。

丛林深处忽然传来说话声,由远及近,树叶被扒拉的沙沙作响,“我记得是这个方向啊,我听到山鸡的叫声了啊。”

是个女孩的声音,有些生气的抱怨着

“诶呀,都叫你射准点了嘛,这下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尽量了,都怪那树叶太密,隔那么远我能看见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回答的是个男孩的声音,听上去应该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

灵泽拿出石盘扫了一眼,琉璃烛显示就在附近啊,她所处的位置是旱漠国?

她人生地不熟的,或许可以问问?

她收了石盘,站起来,掐了个净身诀,抬脚准备出去。

“啊!有蛇,蛇啊!”女孩突然发出惊叫,身旁的男孩也惊慌失措起来,

“什么?!在哪?在哪?!”

李阳紧张的直接缩在李朵朵身后,大叫着,虽然他比她高出小半个头,但看上去仍然是比女孩要小些的。

“李阳,你是不是男子汉?!我也怕蛇的好么?!”

李朵朵皱着柳眉,伸手边拍李阳的手,边朝后退着和毒蛇拉远距离。

花斑蛇吐着芯子,幽深的竖瞳紧紧盯着二人不断朝后退缩的惶恐模样,猛的延长身躯,露出尖牙扑了上来。

“啊!”李朵朵吓得跌坐在地上,眼看蛇头冲着脸扑去,本能双臂蒙脸。

重物被击,撞在旁边的树干上,簌簌洒了一地落叶。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李朵朵露出指缝,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漂亮女子。

如玉的肌肤,蝶羽般的长睫,此刻正微蹙着眉,低着头拍落身上的枯叶,露出的脖颈纤细而优雅。

女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抬起漾着湖光秋月的杏水眸子回望了她一眼,弯了弯唇。

“你会法术?!” 目睹了全程的李阳,快惊的掉了下巴。

李朵朵瞄了一眼躺在树边半死不活的花斑蛇,再结合李阳的话,突然满眼冒星星的望回眼前这个一身月华蓝纹织锦裙的漂亮姐姐,兴奋的一跃而起。

“哇,仙女姐姐!你一定就是仙女了吧?!我还从没见过神仙呢,书里都说神仙各个都长得花容月貌,还心地善良,没想到

——

啊!今天我竟然真的见到了!”

李朵朵快激动晕了,毕竟神仙哪是那么好见的嘛。

灵泽被女孩激动的神情震的恍惚了下,感觉自己身后好像亮起了耀眼辉煌的金光,加持了普度众生的柔美滤镜,这姑娘都不怀疑她是妖怪什么之类的么?

一时她都有些不敢承认她是神仙了,毕竟她只是一个被发配凡间,苦兮兮找东西的罪仙罢了。

法力也不过一个中阶小妖的实力,实在与李朵朵脑海中神仙光辉伟岸的形象不符,当然——除了这张脸哈

“嘘——”只见仙女将食指放于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微笑着问,“仙女姐姐不想太引人注目,可不可以帮姐姐保密?”

李朵朵立即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神仙都这样,下凡历练越少人知道越好。

便爽快的点了点头,还示意李阳收起那张得快吞下一个鸡蛋的嘴。

因为神仙的加持滤镜,灵泽很轻易的便问道了她想知道的信息。

李阳和李朵朵果然来自附近的旱漠国,灵泽便借口去该国历访,顺便看看有无妖怪出没,李朵朵便热情的给灵泽带路,一路上还讲了不少旱漠国的事。

虽然名叫旱漠国,可是旱漠境内却是绿草如茵,天蓝水碧,绵延无尽的平原和随处可见的溪流让这里成为了生灵栖息的天堂。

无数妖兽精灵慕名而来,仁人修士随心前往。

据李朵朵介绍,他们以前这个国家,确实国如其名,境内黄沙遍野,气候干旱异常,寸草不生,随处可见干裂的地缝,在街边活活渴死的妇孺。

没有灵兽妖怪愿意栖息这里,更没有天界灵气滋补地源。

“都没有想过迁去别处么?”灵泽有些不解。

“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祖宗的根基也在这里,怎么能说迁就迁?这是大逆不道的。”

李阳探出个脑袋替李朵朵回答了这个问题,表情颇有些震惊,似乎觉得灵泽作为一个神仙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即使环境不再适宜百姓居住,即使饿殍遍野,横尸露街,基本的生存都不能维继,你们也不能离开这里,寻找新的居住地么?”

李朵朵顿了顿,似乎闪过一瞬迷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能,我们要坚信祖先的选择。”

……

晨光微曦从绿叶枝缝中遥遥的撒下来,拨开密丛,一座巍峨的城墙拔地而起,百年历经风吹日晒的朱红刻在高台的正中央。

旱漠国三字熠熠着兴衰的重量,底下人头攒动,商旅异客往来不觉。

李朵朵回头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仙女姐姐你看,这就是旱漠国,虽然它经历了一段很痛苦的时刻,但现在它不还好好的立在这里吗?

神灵终会庇佑虔诚的信徒,旱漠不也迎来了它的盎然生机么?”

女孩灿烂的笑容晃了晃她的眼睛,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也没再说其他。

三人一齐进了城内,吆喝声不绝于耳,市井烟火气息浓厚。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

“闪开!”

灵泽眼疾手快的拉过旁侧的李朵朵,一彪形大汉从人群中冲出,有不少行人都被推搡摔倒在地。

灵泽皱了皱眉,有妖的气息。

“抢劫啦,抓贼啊!” 身后远远一位跌坐在地上的老太太,正无助的捶着地,哭喊着。

李朵朵立即将背上竹篓丢在李阳怀里,“李阳,你拿好了!我最见不得这种偷鸡狗盗之辈了。”

说完就立即追了上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李朵朵!你前些天可不是这样和我说的!”李阳气的直跺脚,一回头看见面色平静的灵泽,眼中的焦急和希冀不言而喻。

灵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事怕没那么简单,刚刚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妖气,不止一个,琉璃烛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她就撞上妖怪,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李朵朵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自然不希望刚到凡间才认识的姑娘出事,便对李阳安抚道,

“你先回家等着,我会把朵朵完好如初的带回去,放心吧。”

“这家伙,之前还和我故作深沉的说,遇到麻烦不要逞强,石头打出头鸟,现在又跑的比兔子还快!”

李阳颇有些无语,但奈何眼前这位都这样说了,只能点了点头。

说完女子便追了出去,灵泽不太熟悉这里,直接跳上房梁,好观察人流,施了个御风诀,身影一闪,便追上那彪型大汉。

大汉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愣了愣。

“你是神仙?”大汉看不出灵泽境界,可女子周身的灵气和突如其来的闪现都昭示着对方不是普通人。

灵泽没跟对方废话,直接唤出牧水鞭,皓腕翻转,鞭身像一条蜿蜒的藤蔓,蓝光流转,鞭尾直接绕上大汉怀里的包裹,然后朝空中一抛,鞭身再次转变方向,往大汉伸出的手上猛的一抽。

大汉疼的惨叫一声,外翻的皮肉上滋滋冒着黑气,瞳孔一变,闪着绿幽幽的光泽。

果然是妖。

“你……你,站住!”李朵朵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巷子口,堵住了了另一头出处。

露出妖相的大汉扭头张开了满嘴的獠牙,就朝抬头呆愣在原地的李朵朵身上扑去。

“水泽万物,化以归无,出!” 灵泽食指内扣,拈灵成诀,一股淡蓝水光凝成实体,直冲妖怪后背。

“牧水之灵,幻实归一,绕!”

牧水鞭趁妖怪被击中的一霎,飞延而出,将吓得移不动脚的李朵朵直接拽了过来。

妖怪自知不是灵泽的对手,捂着伤处遁地而逃。

灵泽并没再追,本就没必要,若是再引来了别的妖怪,她估计就折在这儿了。


鬼域

阴森的大殿内,碧玉晶石铺就的墙壁闪着幽冷的光泽。

映入眼帘的是铺满了雪白兽皮的毛毡,没入薄如细纱的帷幕,像烟雾袅袅,透着朦胧的缥缈。

红衣黑发,如鬼魅般接近病态苍白的少年,闭着眼侧躺在细白纹毯上,衣衫半解,露出一大片瓷白细腻的皮肤,旁边的美艳侍女半跪在身侧,伸出食指挑起少年脸侧的长发,眼神半痴迷,半爱慕。

倏忽风起,帷幕上系的金玉铃铛轻声摇曳。

青梧色衣袂带着一身寒凉的气息飘然而至,由雾化形,渐渐现出一个清晰挺拔的身影。

美艳侍女暧昧的伏趴在少年耳边,暧昧的耳语,“主人,有人来了……”

话还未说完,四周突的涌现强大灵压,雾气一刹那化作无数冰棱朝帷幕飞去,犹如雪花乘着重力飘舞而来,气势迅猛而霸道。

一声轻笑自幕中传来,掐指绕诀,鬼火腾地从指尖扩散,卸下一部分冰棱,侧身腾空,屈膝坐在悬梁水晶灯上。

低眸看了一眼扎满冰棱的卧榻,以及榻上满脸惊恐,睁着瞳孔死不瞑目的美人,低低的笑出了声。

“堂堂的北泽月尊,就是如此的访客之道么?”

来人音色清冷至极,“无相长明,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我的事?”

墨寒倾不动声色,微曲起指骨在指尖凝诀,淡白色的光晕似乎粹着冰晶,威胁意味明显。

容朝轻笑一声,识相的从悬灯上跳了下来,“你这是等不及了吗?”

“最近仙界三番两次派人来我这里,说是友好交流,其心不言而喻,风口浪尖上,你就不怕鬼魔两界扣上个不轨的罪名?”

墨寒倾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容朝,“难道不是么?”

容朝:“……”

“幽冥地底的妖兽赤炎,可已孵化?”

“自然,那月尊答应我的阙兰神草呢?”

谢牧寒长袖一挥,掌间浮着一株散发着莹白光泽的细嫩花蕊,像坠落樊世的轻薄雾霭,似乎一触即化。

容朝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情绪,缓缓的勾了勾唇。

……

旱漠国

“仙女姐姐,刚刚那是妖怪吧?”

李朵朵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皱着眉颇有些奇怪道,

“妖怪现在都混成这样了么?还偷凡人的钱财作甚?”

灵泽托着下巴也觉得奇怪,“先去看看那老太太还在不在吧。”

二人赶到那里时,街市热闹已恢复如初,摊贩们都收拾好了刚洒落的东西,重新做起了生意,只是独不见丢东西的老太。

李朵朵走到卖豆腐的大娘摊前,有些疑惑的问,“孟大娘,刚刚丢了包裹的奶奶去了哪里?”

“奥,刚那老太太啊,问了路便走了。不过最近治安太差了,能拿回钱的少之又少,不抱希望也正常。”

孟大娘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这年头到处都是这种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问路?

灵泽莫名觉得怪异,“她是个外乡人?”

孟大娘愣了下,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灵泽,道 “对呀,我听见她跟一个小伙子说她是来寻亲的,人生地不熟的,钱又被抢了,真是惨呐!”

“那有人劝她说钱拿不回来了么?”

“怎么会呢,这种多嘴的话谁会说么,外乡人总归来这儿,不能坏了人家对我们地方的印象不是?”

孟大娘呵呵笑了,不明白面前这姑娘到底在问什么。

李朵朵也不明所以,看看大娘,又看看灵泽。

灵泽似乎确定了什么,微笑着问 “那位老太太是不是还说,她不认识路,所以请那位小伙子领她走一截?”

孟大娘懵了,“哎,好像还真是,这,有什么问题么?”

“朝哪边走了?”

孟大娘看面前女子突然变了脸色,伸手赶忙指,“……右……右边。”

“仙女姐姐,这……这是怎么了?”

“你先回家,有个倒霉蛋估计有危险了,我去去就回。”

“啊?!”

旱漠郊外

“婆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前面一直直走就是沔阳城了,你亲人估计就在那住了。”

顾安擦了擦额头的汗,累的不行,感觉身上跟坠了石头似的,明明自己体力不错,从小练武的身板,才走了一会儿就不行了。

他抬头看了眼老太太,气都不带喘的,仍然健步如飞的朝前走,见他停了下来,便转头看他。

顾安在老太太阴森的注视下,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有些腿软 “你……你这什么眼神……明明我帮了你……”

老太太不伪装了,露出诡异的微笑朝顾安走近。

“我操……你他妈不会是妖怪吧?!”

他才来旱漠没几天,要不是见这老太太丢了钱怪可怜的,谁没事找事啊!

他现在腿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子 ,只能拔高了音量 “你……站住!别再过来了啊!我……我……”

顾安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在街头道士那里买的符纸,手忙脚乱的开始掏兜

“别动啊……你!小……小心……我让你灰飞烟灭!”

老太太懒得听他在这儿故弄玄虚,直接化形,脸上霎时布满了青色鳞片 ,尖细的獠牙露出嘴外,朝顾安身上扑了过去。

顾安还从来没见过蛇妖呢,这人头蛇身的模样让他大脑有一瞬晕眩,抖着手将符纸贴在自个脑门上,嘴里念叨着,“妖怪勿近……妖怪勿近……”

“嘭!”

只听一声惨叫,妖怪立马弹出十几米远,撞在树上眼冒金花。

顾安睁眼一看,前面不知何时落了一个窈窕姑娘,指尖还浮着淡蓝色光晕,此刻正有些呆愣的看着躺在地上吐血的老妖怪。

顾安双眼发亮,猛的凑上前来,惊喜道 “恩人!是你救了我吧,姑娘真是人美心善,不知师从何方啊?”

刚才的不适一扫而空,顾安觉得自己又恢复过来了,兴致勃勃的就开始问个不停。

“……”灵泽低头瞅了一眼还未放出的术法,淡淡道, “不是我救了你,是你的符救了你。”

她刚赶过来还没来得及施术,就看见蛇妖要碰着他时,符纸顿时散作金色光罩,直接将老妖弹飞了出去,这法力可不容小觑。

???顾安愣了愣,难道那个臭道士果真没骗他?

蛇妖见情况不对,立即准备钻洞逃跑。

灵泽鞭子一挥,霎时缠上了老妖怪的脖子,兀的收紧,真当她是菜鸡么,跑了一次,还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跑第二次?

“说,你们做这种事多久了?”灵泽眉目不动,语气却微冷。

蛇妖眼珠子一转,立马磕头求饶,声音恳切

“姑……姑娘饶命……我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才对这位公子起了歹意,我……我再也不敢了!”

说的好像是真的似的,要不是她知道她们是同伙作案,还真就信了。

“是么?”

灵泽弯了弯唇,微俯下身子,自袖间掏出个精致盒子,“那你看看,这是不是老太太你丢的包裹里装着的东西?”

蛇妖一愣,立马变了脸色,露出獠牙,便想咬断灵泽那纤细的脖子。

“姑娘,小心!”

顾安眼见那妖怪恼羞成怒,心里咯噔一下,就想挡在灵泽面前,毕竟自己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弱女子受伤呢?

结果刚移动脚步,就被“弱女子”不留情面的推开,“凑上来干嘛,嫌命一条太多了?”

灵泽果断收紧鞭子,朝树上一挥,老妖怪再次眼冒金花。

嫌命太多的顾安:“……”

“你若是再耍小聪明,下次可就不止摔树上这么简单了哦。”

灵泽半眯着眼,语气中警官意味颇为明显。

蛇妖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本以为她跟那男子一样,是个凡人,可她刚刚挥鞭的灵气波动,显然是仙界的人,她自知惹上了大麻烦,也不敢再耍心机。

“这些东西,你们是要给谁的?”

红漆楠木丝盒,盒沿还刻着精致的凤羽,盒顶坠着珠光宝石,极度奢华,里面却装得是凡人精魄凝成的元丹。

看样子来头不小啊。

老妖婆支支吾吾,半天不说,又不敢骗她,头上冷汗如雨下。

灵泽见她如此,便挥了挥手, 作势要提鞭子 ,“不说算了,那你这小命我就不留了。”

“不不不!我说!”

老妖婆还是识时务的,她要不交代,现在就死这儿,说了或许可以借神仙的手杀了她主子,她不就不用死了

灵泽装作没看见她那转的滴溜溜的眼珠子,笑着说,“知道骗我的下场?”

对方忙不迭的点头,“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妖,是替我家主子办事的。”

“你家主子是谁?”

见蛇妖面露惶恐,不动声色的抬了抬鞭身。

老妖婆立即老实交代,“我家主子是旱漠国的王妃,都是她指使我干的,她需要补充精气来提升修为,不论男女老少,只要上钩的,我都负责将他们的精魄练成元丹。”

“大人,您就饶了我吧!”

“你们这些妖怪也太可恶了,竟然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伤人性命,姑娘,还是杀了她吧,要不然她肯定还会作乱的!”

顾安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了,难怪前几天那江湖道士,说旱漠不宜久留,妖气冲天,让他要多买些符纸以备不时之需不是骗他的啊?!

日后遇见他一定要多多感谢才是!

某个不知名的村疙瘩,穿着破旧道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拦着一位上山砍柴的樵夫,故作深沉

“我瞧你们这村子周围黑气笼罩,估计有恶妖出没,你可要小心呐!”

那樵夫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刚有些迟疑,就见这道士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符纸,神秘道,“不妨买些符纸吧,这符纸可是能驱邪避凶啊,十张只要五十文钱,怎么样?便宜吧?”

“……”

而在遥远的北境,烟青色的雾霭终日笼罩在极寒之地,点点极光乍现,红霞像织锦的云缎遥遥垂落天幕。

不夜城就坐落在冰天雪地的朦胧雾气中,古墨色的大殿威严直上,冰清的玉石铺就地面,踏过薄雾之上的黑玄铁桥,透过万丈深渊,可以看见绿萤穿过的微微星火,照亮涯下的白骨尸骸。

凌霄峰上有千年不化的雪,有开满树头的洁白冰晶,有万年恒久的古树青苍,寒风微过,会洒下片片淡红花蕊。

茫茫夜色中,有紫光从天际掠过,不过一瞬,便消失不见。

大殿内,泛着月白色光泽的玉案被一双指节分明的手轻扣着,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男子不紧不慢的用玉扇的柄划过案上放着的赤炎蛋上的细细纹理,淡淡道 “上古妖兽的血可取到了?”

四大护法皆在殿下弯腰行礼。

站在最前面的孩子模样的少年取下兜帽,童稚的脸上浮现出扭曲怪异的微笑,连带着手中的破旧木偶也发出“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少年露出尊敬的笑容,开心道,“尊上,这是自然的,饕餮,混沌,穷奇,梼杌的血都在这里了。”

千机傀童抬手,四个绿莹莹的琉璃瓶便浮在半空,里面装着四滴血。

紧接着少年身后的紫衣女人,轻笑了身,半娇俏半委屈道,

“尊上,你都不知道人家为了这几滴血,差点命都没了,到现在胸口都还一直疼着呢……”

黑面咒师面不改色的打断,“你一直在后面辅助,上场的是我们三个。”

百幻魅魔:“……”

“哼,你个死木头,那可是上古妖兽好么!离远离近区别大吗?而且魅术施展也是超费心神的好吧。”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九阴毒翁适时的打断, “我们按照尊上的要求,只取妖兽身上的一滴血,并没有强势恋战,才得以全身而退,不过仍然或多或少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知接下来尊上有何安排?”

九阴毒翁已活了几千年了,自小看着自家尊上长大,魔族世世代代生活在北境的极寒之地,本来与人妖仙互不干涉,可随着生存,灵脉的隐褪,资源的稀缺,三界不可避免爆发了大战。

主上和夫人在大战中神魂俱灭,流落在凡界的尊上被一位在凡间游历的同域女子捡到。

传闻是凌霄山上千年化形的一株冰魄神草,受其主上所托,将尊上带回了北境。

在凡间为隐人耳目,给小尊上起了个凡人名字谢牧寒。

那女子将尊上交给月族后,便走了,后来听说死了,被一名仙界元尊杀了。

谁也不知道尊上在凡间时经历了什么,但那女子似乎成了尊上的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

尊上也时常一个人待在凌霄峰上,只静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看靛蓝色的天幕冰晶成霜,兀的下雪,漫天的红霞浸满星河归于寂夜,而北泽——却没有天明。

世人只知北泽月尊墨寒倾,却甚少人知谢牧寒。

不论是地势资源,还是新仇旧怨,魔族也该翻身了。

“各位辛苦了,接下来,你们便好好养伤吧。”

墨寒倾起身,淡淡道 “将这枚赤炎蛋带回地脉深处的岩魔窟,孵化后同四大凶兽的血一起,血祭堕灵剑。”

“是!” 四人齐齐应答。

“对了,尊上……” 千机傀童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道

“前些日子,您闭关的时候,妖王白楼允说要送你一份礼物,结果途径旱漠国时,被一只千年蛇妖截了去,这……”

“是么。” 话锋一转,“你们这次受伤可损了元气?”

声音清冷平淡至极,似乎还隐隐带着笑意。

可千机傀童却感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尊上似乎生气了。

“啊?”

黑面咒师被自家尊上这回不达意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问

“什么意思……”

“闭嘴吧你,有口福了死木头。”


旱漠国

“姑娘,你师从何方啊?你真的好厉害,刚刚那小瓶子是专门装妖怪的吗?你是捉妖师吗?”

从刚才灵泽收了妖怪开始,这家伙就一直问东问西,赖着不走了。

“仙女姐姐,这里!”李朵朵一眼就看见朝这边走来的灵泽,只是后面怎么还跟了个尾巴?

“仙女?” 顾安摸了摸头,猛的一惊一乍,“你是神……”

跑过来的李朵朵瞅了一眼有些许无奈的灵泽,自觉失言,忙笑着打哈哈,

“可不嘛?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可不就跟仙女一样?”

顾安打量了一眼灵泽,又狐疑的瞅了瞅笑的心虚的李朵朵,猛的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这样啊!”

两人:“……”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李朵朵本来想邀请灵泽去她家住的,奈何顾安非要跟着,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求灵泽收他为徒。

她只想问一句,少年,你的脸呢?

顾安却像没脸没皮似的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无耻。

好家伙,灵泽这是救了个癞皮狗?

“跟着我可以,听我的话?”

灵泽觉得多个帮手也还不错,毕竟接下来她还是需要冒点险滴。

顾安一听,兴奋的点头如捣蒜,当即就要跪下来,顺便磕个头,拜个师。

灵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人群,顿时有些后悔, “你疯了不成?再作妖就别跟着我了!”

这下顾安可算老实了,跟在身后自觉的不提拜师的事了。

既如此,李朵朵为了留下仙女姐姐,无奈只能多带个拖油瓶了。

前面一座寺庙前人声鼎沸,吵吵嚷嚷,都快将过路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顾安探个脑袋,想看清楚。

李朵朵似乎见怪不怪,叹了口气,“估计是哪家姑娘要祭河神吧?瞧这样子,怕是轮到西户温家了。”

“为什么要祭河神?旱漠国如今不是风调雨顺么?” 灵泽有些疑惑

“前几个月,皇城附近的护城河有些许降低的趋势,新晋王妃便提议延续多年前的老传统,要不然,河神会觉得旱漠百姓忘恩弃义了。”

顾安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正是伏旱天气,河水下退也很正常好么,这什么狗屁提议,果然是妖妃祸世!”

李朵朵忙捂住顾安的嘴,“祖宗,你小声点行吗?这可是大街上,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你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灵泽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提议道 “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一愣,齐齐点头,这就是八卦的力量吗?

正中央围着一位中年妇人,着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雍容典雅,保养的当的脸上此刻有些憔悴,不停的抹着眼角流泪。

旁边的丫鬟也抹着眼泪,不停的劝自家夫人小心身体。

提着菜篮的妇人有些看不下去,宽慰道 “温家夫人,您就别在这哭了,回家去吧。

“是啊,您来这儿仙人坊也没用呐,您的女儿已经献给河神了。

刘户的老爷路过,瞧见这事,笑眯眯的也插了一嘴

“夫人呐,您的女儿也是死得其所了,神仙一定会保佑温家上上下下,旱漠国百姓也会记得温家的情意的。”

不知哪句话触到温家夫人的神经了,蓦的就双眼发红,破口大骂起来,

“你放屁!死的不是你家儿子,你当然不在意了!我家女儿才十六岁!十六岁啊!这狗天的,作孽呐!为什么非要达官显贵的女儿祭祀,你们这些贱民的儿女为什么都活的好好的?!”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也再没人多说一句。

不过确实也是稀奇,封建迷信一般都有仗势欺人的成分在里面,权利掌控者压迫被剥削者,平民百姓往往是受害者的角色,而这里的河神却只要达官显贵的女儿,背后之人究竟是畏惧河神,还是厌恶上位者?

“夫人,您不要说了……”那丫鬟哭着拉自家情绪激动的夫人。

“真是疯了!” 刘户老爷冷哼道,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一会温府的人就赶到这里,将哭的稀里哗啦的温夫人给带了回去,一场闹剧也就此结束。

人潮也渐渐退去,露出仙人坊里面的景象。

一个人身蛇尾的半人高石像立在小庙的堂前,眉眼清晰,雕工细致,连带着衣着纹理都刻画的栩栩如生。

再看外面的装潢,倒像是新建的。

被刚刚的事情一闹,里面似乎没什么人了,这座石像估计就是旱漠国供奉的神仙了吧。

“这什么鬼呀?怎么还供奉妖怪呢?”顾安皱了皱眉,显然不理解。

李朵朵剜了一眼顾安,“瞎说什么呢你,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仙,仙界唯一一位妖身仙魄的神仙好么!”

看灵泽托腮盯着石像看了半天,李朵朵轻声问,“仙女姐姐,你是不是认识他?”

少女因阳光有些许刺目,眯着眼,半托着腮,发出轻声的喟叹“原来旱漠国供奉的神仙是司幽啊……”

李朵朵也兴奋了,只是碍于顾安在场没有太表现出来,悄声问,“仙女姐姐,那司幽大人什么时候下凡呐?我好想见见他!”

“这……”灵泽有些为难,她向来跟司幽不熟,而且还弄丢了他的琉璃烛,她怎么有脸问人家啥时候下凡?

迟疑了瞬,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估计快了吧……”

李朵朵也没细究,眼冒红心的一直咧着嘴角。

而顾安像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从李朵朵说他确实是神仙后,就直接跑了进去,趴在石像周围打量个不停。

似乎现在就她一个正常人了,不过琉璃烛究竟在哪呢?

明明石盘显示的就在附近啊,她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不过她听说琉璃烛是有灵性的,一般它会回到主人前世升仙的地方,依附于主人的前世执念之所在。

意思就是,哪里有异常,哪里就可能有琉璃烛出没。

果真就是专门去找事的任务。

听李朵朵说,那王妃是几个月前被王上在打猎时捡到的。

护城河下退,少女祭河神,杀人取元丹,都是几个月前的事,而照她下凡时间来看,和天上时间一换算,也正巧过了几个月了。

莫不是那妖怪得了琉璃烛才如此肆意妄为?

深夜

一轮弯月悬于天际,藏青色的雾气隐入黑夜的缥缈朦胧。

巨大的城墙宫殿巍峨,树影借着月光投射点点斑驳,黑猫从草丛中猛的窜出,喵呜一声消失不见。

阴森和寒凉静悄悄的笼罩着这座千年古城,微风拂过,淡蓝色衣袂从墙沿一闪而过。

一排穿着宫女样式衣服的女子端着各式糕点从小苑的长廊里走过。

昏黄的煤油灯轻微一晃,映在红漆墙上的影子一歪。

灵泽弯着腰跟随前面的侍女跨入烟香袅袅的室内。

帷帐轻晃,一位身姿妖娆的女子从帘后走了出来,侍女将紫缎狐皮褂为女子披上。

隔着薄纱,灵泽微抬起眼,看见帷帐里还躺着一个人,颤了颤眼睫,迅速低下头。

盘子中的糕点无一不是玫红色,血腥气味若有似无的传入灵泽的鼻腔,有些令人作呕。

只见王妃伸出涂抹的像血似的红蔻指甲,指了指“糕点”和“酒水”,笑着问,“可是新鲜的?”

领头的侍女站出来答道,“秉王妃,都是今日从民间运来的新鲜原料。”

王妃挥了挥手,众人退至屏风后,隔着轻薄纱,女人缓缓倒了一杯“酒”,递至唇边,然后饮下。

灵泽微抬起眼睫紧张的盯着屏风后的人的一举一动,见她将带有漫星辰的酒水饮下后,默默松了口气。

这漫星辰是她不久前问梦夭仙君要的,对仙者提升法力大有裨益,所以她一直没舍得用呢。

不过既然琉璃烛在妖怪身上,她亦可用漫星辰逼出其身上的仙物。

二者术法同源,相生相供,漫星辰一旦接触到琉璃烛便会引起共鸣,灵力出现异动,她到时候趁妖怪难以自控时取走便可。

只是……

这妖怪为何面色如常?

灵泽不可置信的颤了颤眼睫,那屏风后的妖女放下酒杯镇定自若的拈起一块玫色糕点,在指尖流转。

或许是注视的目光太不加掩饰,妖女轻笑一声,眼神抖的一转,变为阴狠,风力破空而出,激起帷幔簌簌扬起。

堂内跪着的女子利落的起身朝侧方一闪,糕点落处融成一摊血水,还滋滋冒着绿烟。

一看就有毒的样子,幸亏她闪得快。

“呵呵,小姑娘,有胆子给我下毒,可知自己有命活着出去?”

柳青儿迈着婀娜的步子走出来,一张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讥笑和不屑,似乎料好了她会出现在这里似的。

灵泽瞥紧了眉,杏眼微微暗淡了一瞬,不过又轻笑了一声,冷哼道。

“我的命我自然知道,总归不在你这一条又绿又毒的蛇妖身上。”

众人一听蛇妖纷纷变了脸色,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句话显然触到了柳青儿的逆鳞,双眼黄瞳一瞬爬满眼白,尖利如鬼的指甲腾的张开,就朝灵泽扑了过来。

当然她只想掐断她的脖子,还不想完全显露妖身。

灵泽眼疾手快的将一张印着红色字符的黄纸隔空贴在了柳青儿脑门上。

她这自然是找顾安要的,对付柳青儿这种千年大妖,她没什么把握,不过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伴随着一声惨叫,灵泽眼睛亮了一下,看样子效果不错。

不过她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这就可以消灭这只妖怪了,几乎是同一时刻她迅速捏诀从旁侧的窗户闪了出去。

柳青儿痛苦的捂着脸,“抓住她!给我抓住她!”尖利的惨叫回荡在静谧如坟冢的皇宫内,天空乌月上被惊起一串黑羽。

只见女子白皙美艳的脸如今却烫出一个血疤,还在不住的溃烂 ,落在地毯上灼开一个乌漆漆的洞,竖瞳闪过厉色,霎时黑色雾气弥漫,渐渐升腾,在旱漠皇宫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

柳青儿阴惨惨的笑着,狰狞的脸上是可怖的恨意,一手抚着脸,如鬼魅般自言自语道,“我本来是想答应你手下留情的,可现在,我要这贱人生不如死!”

灵泽试过几遍,根本出不去,如果她是十成的法力,出去倒不是难事。

可现在她无疑被困在了这里,宫殿内到处都有人拿着火把在追捕她。

顾安听她的安排估计在外面接应她,灵泽把一切可能的结果都预想了一遍,这种情况也在预料之中,毕竟她可不是白白送死的主。

如今法力低微,保命当然第一,其次才是琉璃烛嘛。

等一会只要她绕过侍卫,到她和顾安约定的地点,先用一张符纸接触结界,传递信号,再和顾安同时里外使用符纸融出一个洞就行。

不过该说不说,这符纸确实是厉害,不知道是哪位世外高人给的,等她出去,一定要找顾安引荐引荐,对她这种法力接近三级妖兽的弱鸡仙子,关键时刻保个命还是挺靠谱的。

月色入夜,四周暗的不见一点星光,遥遥火把的明灭和步履的急促凌乱在黑暗里显得嘈杂而喧嚣。

假石山后,一长身玉立的男子似乎簇着月辉,白色的衣袂在火光的映衬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只是那眉眼处的寒凉和白到透明的容颜却吓的落单的侍卫颤颤巍巍的举着火把,不停的发抖。

“你……是人……是鬼……”

那侍卫强撑着抖成筛糠子的腿,眼神惊惶,声音都变了调。

墨寒倾神色未动,刚想抬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指尖的冰刃化作白色的雾气,衣袖一挥,那侍卫便晕了过去。

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假石后响起,紧跟着有一堆更大的嘈杂声由远及近。

墨寒倾抬头看了眼冒着黑色雾气的结界,灵力波动不一,来的人还挺多,不过与他无关,他只是来取一个妖怪的命而已。

脚步刚动,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点极淡极淡的雪莲香气,似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他还是闻出来了。

一瞬间,他有片刻的微凝,刚转过身就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捂住嘴巴,强硬又粗暴的推入错综复杂的假石缝隙里。

丝丝沁着雪莲暖香的呼吸便喷洒在裸露的细白脖颈处,隔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冷调的淡香因少女剧烈的奔跑而散出暖腻的暧昧。

男子轻颤了颤如鸦羽般的长睫,似乎是不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头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后面的石壁,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墨寒倾轻蹙起眉头“……”

灵泽刚从逃脱追捕中喘了口气,又被“咚”的一声惊到了,一抬头瞬间愣住了。

她刚刚一冲出来,就看见前面有个什么发着光的东西挡了她的道,由于惯性和后面追兵的严峻性,想着这里面比较好遛人,便果断顺势一推躲进了旁侧的石洞里。

谁知道竟然“劫持”了一个惊天大美人!

男子生得风清玉朗,肤白如雪,一双疏离淡漠的蓝色眸子似乎晕了湖泊星河,又似隔着漫天水色雾霭,右耳骨上别着枚淡蓝色十字耳钉,显得优雅又魅惑,偏偏那双眸子又给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感。

灵泽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美,虽然她见过不少美男子,但眼前这位长得还真是到她心坎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她盯着他发愣了好一会儿,眼见对方似乎轻微的皱起了眉头,她撑在石壁上的手下意识抬起,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对方刚被撞到的脑袋。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灵泽猛的一惊,自觉的朝后一退,像见了鬼似的。

她刚干了什么?

这莫名其妙的慈母行为是在做什么?

她已经色欲熏心到这种地步了吗?

灵泽睁大了杏眼,视线缓缓回归尴尬,抬头看见对方些许错愕的神情后,以为自己吓到他了,便放轻了声音道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坏人……刚刚太着急又没看清才把你推进来了……”

墨寒倾敛眉,将面前的人推开,垂在身侧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倏忽又缓缓松开。

眼前忽的有些晕眩,记忆冷不丁翻涌几千年的旧时。

晨光初霭亦或是夕阳日暮,她的脸永远漾着温柔与散漫。

他记不清那是第几个秋日,只知道他们似乎永远在路上,她牵着他的手,踩过枯黄的落叶,断裂的朽木,脏污的泥泞,暗红的血泊……

有一天,他突然不想走了,少年单薄的身形在风里摇摇欲坠,可他仍倔强的抿着唇,神情严肃冷淡,半晌他终于开了口,喑哑的声线破碎在记忆里,他想不起来了。

似乎不是什么好话,当然,那时的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云晚辞听见只是转过身,微笑着半蹲在他面前,一顿猛揉他的脑袋,笑的肆意又开怀。

他一直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笑的,可她的眼睛笑的却很漂亮,像星辰,像月光。

淡淡的微风吹起女孩鬓边的碎发和蓝色衣角,余晖落在她明媚的笑颜上,风景很温柔,可他却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那时,他好像终于忘了,他曾身处神明都不愿救赎的暗夜。


眼神不过一瞬便恢复清明,墨寒倾抬眸望了过去,眼前的女子正一脸紧张的盯着他看,眼中的焦急和心慌显而易见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外面到处巡逻的侍卫。

眉眼和云晚辞很像,可世上长的像的人太多了,他活了几千年,还不足以只凭这一点就让他泄露情绪。

可那恍然如世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泽见他神色恢复如常,试探道,“这里不安全,我要走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毕竟皇宫里有妖怪,看他似乎是个凡人,跟他们也不像一伙的,这么个大美人死掉了真的挺可惜的。

墨寒倾立在原地,淡淡的视线扫过石隙中泄出的一丝月光,掩下眸中异色,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旱漠宫殿内却灯火通明,巡逻的火把一簇接着一簇随着剧烈的步履晃动。

好在运气还不错,在假石洞里绕来绕去竟没碰见一个侍卫,灵泽在前面走,墨寒倾便静静的在后面跟着。

两人没发出半点声音,绕过最后一块石隙,已经可见大片散落的月光了,只是这月亮出奇的大,似乎还泛着诡异的红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灵泽心里嘀咕但面上装作不显,说实话,她心里没什么底,从进入皇宫后,她便更加确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误导她一直以为她要找的东西在蛇妖身上,甚至还不惜以整个旱漠为饵,而这个饵肯定不是自己,灵泽自认为没那么大本事,也没和哪路妖魔鬼怪结过什么大仇,所以这饵想来想去只能是那位妖身仙魄——司幽大人了。

树影斑驳着月色,黛砖红瓦的墙檐外遥遥可见露出一个尖角的楼台牌坊,不算太远,但也看的见。

“呼,终于找到这儿了。”本来最开始她可以直接去这里的,但皇宫里这么一绕,原本记好的路线也混了个七七八八,不然也不会被追这么惨。

灵泽刚松了口气,想招呼墨寒倾过来,不知躲在哪处的野猫惊惶的喵呜了一声,空气中传来女子泛着丝丝寒凉阴冷的笑声,“这是要去哪啊?”

刚松下的眉头不由紧皱,灵泽迅速从怀里掏出几张咒符塞到了站在旁边不动如山的墨寒倾手里。

“你先用一张符贴在那棵歪脖子树旁边的墙上,数三秒后再贴一张符,看见出现了个洞,你就先从墙上翻出去。”

墨寒倾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符纸,挑了挑眉,这符怎么这么眼熟呢?

灵泽见他还杵在原地,不免有些着急,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难道墙太高了,他翻不过去?

她一时有些心梗,抬头看了眼两米高的墙,又看了眼端的清风明月的少年,似乎有一瞬间觉得不会翻墙也很正常。

“呵呵,你还真觉得能逃出去呐?天上的神仙都像你这般天真么?”

不过一瞬,侍卫已经左三圈右三圈将他们围了起来,柳青儿戴了个半狐形面具,披着件红色曳地披风,血红的唇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你既然知道我是神仙,杀了我可知有什么后果?”

“呵,能有什么后果?你以为我怕那群天上耀武扬威的老东西?”

柳青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眼里满是嘲讽和不屑,天上那群人比谁都冷血无情,区区一个罪仙,或许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她应该没让你杀我吧?” 灵泽皱着细眉,不动声色的问,可手心的黏腻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心境,她在赌,赌这背后之人等的人会来。

柳青儿愣了一秒,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不是太蠢,可有什么用呢,谁让你伤了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呢……”

那双手轻轻的抚上脸侧,眼神陡的变为凶狠“——我不杀你不解恨呐!”

随着那手缓慢的在空中做了一个上的姿势,蓄势待发的侍卫全都一股脑冲了上来。

柳青儿抬眼望向灵泽身侧始终面色平静,像是局外人般的少年,眯了眯眸子,笑着补充道

“哦,对了,她身后的那个少年长得不错,别伤了他,要不然补品便不完美了。”

“我看谁敢过来?!”

灵泽一把将墨寒倾护在身后,腾的从指尖幻出牧水鞭,在地上狠狠一抽,登时青石地板便裂出一道缝隙。

侍卫一看,当即被唬住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的姑娘还是个硬茬啊,一时都没人敢上前。

“废物,她不敢伤你们!赶紧给我上,不然一律处死!”

柳青儿这话一出,即使害怕,也没人还立在原地,都跟拼了命似的冲了上来。

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啪”“啪”几声,几个侍卫被鞭子抽的倒地“呜啊”乱叫。

其他侍卫一看几个倒地的同伴被打的皮开肉绽,一时傻了眼,齐齐望向刚刚还说灵泽不会伤凡人的柳青儿。

柳青儿脸色微变,“灵泽你可真是个好神仙,沐熙那女人都没教你遵守天条吗?”

“呵,又没打死人,这不遵守的好好的么?”灵泽反手又给了一个想要偷袭的人一鞭子,眉眼微冷,“沐熙元君是你能提的人么?”

柳青儿被噎了一下,转而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大笑了起来,“看来灵泽大人格外敬重那个女人呢,我倒是见过她不为世人所知的……”

话还没说完,鞭风破空而出,柳青儿侧身躲过,讽笑 “怎么? 恼羞成怒了?”

“你这蛇妖是不是有病?”持着红木柄端的少女收回鞭子,给墨寒倾使了个眼色。

在刚刚的打斗中,灵泽有意无意的护着他朝后退,现已经离那高墙不过半寸距离。

他可以轻轻松松将灵泽给他的符纸贴在墙上,并翻出去。

当然他若真想出去,又何至于如此麻烦,不过他还是把符贴了上去。

此时的柳青儿似乎心情颇好,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信他们能逃出去。

结界在接触到符纸的一瞬开始了波动,灵泽眼见柳青儿刚刚还在扯着笑的嘴角僵了一瞬,果断甩出鞭子,为少年争取时间。

鞭尾萦着淡蓝色光晕,破风而去,劲势凌厉,显然用了全部内力,柳夭儿侧躲不过,直接劈手接住,皮肉滋滋作响,柳青儿惨叫一声,卸了牧水鞭的力后便果断松手。

牧水鞭好歹是上古仙器,即使灵泽现在的法力不足以使出其一半的威力,不过让她受个小伤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是趁她不备时偷袭,这女人简直和沐熙那女人大相径庭,区别远了。

柳青儿自然不是吃素的,已经栽了两次了,刚才若还想借沐熙那女人羞辱灵泽,现在就只想让她死。

眼一瞥,看见刚刚还在灵泽身后的少年,转眼便落在了树上,正悠闲的拍了拍衣袖上的落叶,抬眼和她视线相接,淡漠的眼眸里似乎落着嘲讽的笑意。

? ? !!

柳青儿气的都快咬碎一口牙,手中结印,绿色毒雾隐着无数毒针穿空而去。

少年就静静的立在树头,夜风轻带起耳边碎发,淡蓝的十字耳钉借着月色泛着泠泠光泽,淡蓝色的眸子里却一片清明淡漠,冷的宛如神祗睥睨,似乎对眼前危险无动于衷。

毒针在空中急剧飞来,蓦的被迅速结印的蓝色水墙止于一尺之外。

墨寒倾微微错愕,视线向下,落在那抹雾蓝色身影上,他没想到她会上前拦下这一击,因为以她现在的法力,她根本挡不住。

水墙在毒雾下慢慢蒸腾成水汽,灵泽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这蛇妖的对手,可刚刚她第一反应却不是逃跑,而是保护那个少年,毕竟她已仁至义尽了不是么,再怎么样,她也没有舍弃自己生命的义务不是么。

可她后悔也来不及了,收手的结果就是毒针穿过她的身体,连同身后的少年一起在这里陪葬。

她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三尺之外的灵力波动让她费力笑了一声,冲虚空中喊道,“司幽大人,你要是再不现身,灵泽就交代在这儿了……”

话刚落下,水墙腾的像法力不支似的顷刻崩解,紧接着黑色的水龙从地面蜿蜒而出,将毒雾毒箭吞入口中,瞬时灵力倾泻如洪水奔流,旱漠宫殿之上的结界也应声碎裂。

在场的所有人被灵力震的齐齐后退,侍卫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树上的少年斜倚着树干,他唇角噙着极淡的笑意,将指尖的枯叶轻轻一松,在风中化为冰晶碎成粉屑,风声猎猎,不过一瞬,白色衣角化为雾气便消失不见。


柳青儿受反噬猛的咳出口血,眼见黑雾化形,司幽从虚无中缓缓走了出来,眉眼肃然,闪着红光的眸子给锋利的长相平添了一种邪诡。

她身体猛的一颤,双眼发黑,脑海里被埋葬在最底层,落满层层积灰的记忆突然像野草疯长,她多久没见过他了?

有千年了吧?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哆嗦着嘴唇开口,“司幽……”

刚吐出几个字,面前的男人神色微凛,手一挥,缚妖锁瞬间将她捆了起来。

刺骨的针密密麻麻扎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很疼,比灵泽那贱人毁她容貌时疼千百倍,可她没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只是倔强的抬头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点不忍或犹豫。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冷的就像在看一只为非作歹的妖怪,亦或一件嫌恶的物品,似乎连记得都不记得。

原来她说的没错,他真的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原来他真的只有用这种办法才愿意来一次生他养他的旱漠。

“司幽,你他妈的真不是东西!” 柳青儿放弃了挣扎,狠狠啐了他一口,似乎有些心灰意冷。

面前的男人眼疾手快的迅速掐诀,将吐他的口水给挡了下来,嫌弃的皱眉,并没理会她。

坐在地上看了半天好戏的灵泽,见这蛇妖从刚刚一见到司幽表情就不对劲,抹了嘴角的血,不禁笑着出声,“此言何意啊?难不成司幽不该抓你?”

柳青儿最见不得灵泽这副小人得志的表情了,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灵泽不动声色的往后看了一眼,风把碧落的树吹的沙沙作响,原本少年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走了吗?

女子低头抚了抚衣角,笑道 “既如此,那就麻烦司幽大人将这蛇妖送往镇妖塔喽,这妖怪可杀了不少人呢。”

司幽凉凉的扫了一眼笑的狡黠的明媚女子,虽然他不喜灵泽,但这妖怪确实是要送往镇妖塔的。

柳青儿见司幽准备抬手,心蓦地一凉,“你难道真的半分恩情不给么?!”

“什么意思?”司幽眉眼未动,似乎觉得这不过是妖怪为争取时间的托词罢了。

“哈哈,我把半颗元丹给了你,你却半分都不记得,真是可笑!”柳青儿笑的悲戚,刚刚的盛气凌人在此刻却化为讽刺自己的利刃。

见他一脸不信,柳青儿更是笑的讽刺,“你自己可以摸摸你的元丹,它是否是由两半截然不同的灵力凝聚而成,难道你从来都没怀疑过你为何一个妖身也能修成仙魄吗?”

司幽眼神微冷,似乎被触到了不可言说的禁忌,指尖刚想凝诀,准备解决掉眼前这个话多的小妖。

“等一下!”灵泽适时出声打断这些许僵掉的对话。

凉嗖嗖的冷气从背后直冒,她本来就和司幽不和,司幽肯救她,她就应该烧高香了,现在竟然还想在他的禁区溜达一圈,果然想找死。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或许知道你的琉璃烛在哪。” 灵泽在司幽的杀气下,自然的后退了一步,摸了摸鼻尖。

她虽然很想知道司幽这古怪的家伙是怎么当上神仙的,不过她还是没忘记正事。

司幽性子怪癖,刚刚升仙的时候,不少仙界之人看他不顺眼,觉得他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蛇妖,当神仙属实不配,所以常常欺负他,可后来,司幽凭借着快速提升的术法和抓捕罪妖恶魔的功绩,逐渐在泽境中有了一席之地。

凭借着冷诡的外表和狠厉的术法,没人再敢当着司幽的面谈论他的出身了。

所以即使灵泽听到蛇妖的话后,心里“哦吼”,也只能暂且岔开话题,毕竟这蛇妖还有用呢。

司幽一听,果然收回了法术,毕竟他这次来旱漠很显然是为了自己的琉璃烛来的,他并不相信灵泽有能力帮他寻回,或者说他谁都不相信,毕竟琉璃烛对神仙来说就等于是法力之源,若琉璃烛有所损坏,那其主也必定受其所损,再无法提升修为。

“琉璃烛在哪?”

柳青儿一听这话,弯腰笑个不停,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司幽啊司幽,我早该知道你们当了神仙的人都该是你这般冷血自私!”

“在你眼里,什么都比不过你想要的法力地位,我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心一寸寸变冷,怨恨滋生,她突然觉得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也该受点惩罚不是?

否则那女人怎么会甘心呢?

灵泽在蛇妖和司幽之间打量了一眼,识趣的她选择不说话,但心中已猜测了个七八分。

司幽皱紧了眉头,前世凡间的事他早已忘的一干二净,先不说这女妖的话有几分可信,光是这为非作歹的桩桩件件,他也不愿和她有半分干系。

若她不说,他自有办法让她开口。

右手食指上的蛇形黑戒在向上抬起的时候,亮了一瞬,司幽眸子沉的像浸了霜。

灵泽和柳青儿自然都注意到了,脸色齐齐一变,但柳青儿此时倒是又倔强起来了,狞笑着死死瞪着司幽,就是不肯松口。

司幽出了名的狠厉自不必多说,苍穹阁下立审刑司,专门对仙界各路疑仙进行审讯,但凡进去了,想要完整的出来是不可能的。

当然,能进去的人基本都是铁板钉钉触犯天条比较严重的,一般都是私通外族谋乱,反叛仙界这些,审讯与执行都归审刑司管,而管的人就是司幽。

所以纵使她没进去待过,司幽那闻风丧胆的逼供……呃不是……审供手段也是仙界共晓的,而那蛇形黑戒可唤出锁骨链,刺骨钻心不过前戏,五脏具裂,魂灵绞碎才是重头。

灵泽站出来挡在了柳青儿面前,笑着 问“既然你不愿说,那我猜猜可好?”

柳青儿一愣,看了眼她面前的灵泽,又看了眼她身后不悦至极,甚至想掐死面前女子的司幽,冷呵了一声,“我不怕死,反正我这千年也活够了,要杀就痛快点!”

“害,别急嘛,我知道琉璃烛不在你身上。”

灵泽蹲下身,视线与柳青儿齐平。

“呵,你不是验过了吗,说这废话干嘛?”

“可你怎么知道今晚我会夜探旱漠宫,而且你又怎么知道酒水里有漫星辰?”

面前的女子似乎嫌累,索性屈膝坐在地上,单手撑着下巴,颇有兴趣的看着她。

“哦,对了,我进来的时候,你的寝殿周围我打探过,到处都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侍卫巡逻的影子,可是当我需要逃走的时候,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侍卫围的水泄不通。”

灵泽眉眼一挑,“若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迅速?”

柳青儿不甚在意,扯了扯嘴角 ,嘲讽道“是呀,我早就知道你要来,你不也知道她的存在,却还是来了吗?”

“不,我不知道。”灵泽眸子暗了一瞬,又扯出点点笑意,“不过我来了之后才能知道你们原来做了一个这么大的局啊。”

司幽也不蠢笨,前后这么一想,也明白了旱漠这几个月的种种怪事,背后是有推波助澜之人。

而妖孽在他的地界为非作歹,天界势必会让他下凡处理,再结合柳青儿那一番意味不明的牵扯,做局为的谁也可想而知。

当即冷了脸,“你背后之人是谁?”

“呸!”柳青儿翻了个白眼

司幽 “……”,忍住青筋暴起,杀人,哦不,杀妖的冲动。

“我知道是谁……但我不明白她的目的为何。”灵泽起身拍了拍裙摆,转而斜睨了司幽一眼。

“什么意思?”司幽握了握拳,眼神警告灵泽那古怪打量的目光。

灵泽皮笑肉不笑 “司幽大人这情债有点重呐,要不然人家怎么转世都还忘不掉?”

司幽懒得理她话中的调侃,人间不过百年,没什么事需要一直记得的,情爱也好,仇恨也罢,不过一段记忆而已。

千年前,自有人因凡尘往事,受其所累,而走火入魔,从仙台一跃而下,自愿堕为恶鬼后,苍阙帝君和其他几位元君用灵力化形,以黄泉水为引筑了梦散桥。

所有成仙者都要忘掉记忆深处干扰自己最深的事情,以便稳固心神,潜心修炼。

他确实觉得凡间的过往无足轻重,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这一千年来看的多了,感受的多了,所以心境上自然不似凡人,终日纠结生老病死。

不过若说时间过那么久了,他应当不记得走完梦散桥的感受才是,可现在回想,记忆却深刻的如同刚刚经历过,心脏的一角空落落的,比之前更甚,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来旱漠的原因,靠近这里一寸,心中的不安便在滋生。

“喂,司幽大人?想什么呢。”

司幽敛下神色,忽然抓住灵泽话里的关键词,“她是凡人?”

“对啊,她只是一阶凡人,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若说是谁出卖了她,其实仔细想想,的确有迹可循。

最初和李朵朵相遇的时候,明明小姑娘是捂着眼睛的,压根就没看见她施法,还是李阳说了句“你会法术?”

正常人一般都会问你是什么人,而她开口就称她神仙,丝毫不怀疑她是其他的什么妖魔鬼怪,毕竟会法术的可不止神仙。

相比之下,顾安那个傻楞少年也没一开口就说她是神仙吧。

当然,她也并不是因为这便怀疑人家,毕竟她救了他们,在救命恩人的光环加持下,以好心揣测也可以理解。

不过后面的事未免太巧了些,刚入城,先是抢劫,后是发现妖怪,再牵扯王妃作乱传闻,这先后不过几个时辰。

她记得,抢劫的一瞬,李阳大喊,说李朵朵前不久还说过做人不要给自己找事,可自己倒是与言行相反,如若只是担心弟弟强出头的说辞话,自己又怎会当着弟弟的面让他担心呢?

反观一路,所有走的地方仿佛都被刻意算计过,连仙人坊的设计都极为怪异,一般寺庙都会建在偏僻安静的场所,一是避免扰神仙安静,二是考验拜访者心诚。

可那仙人坊却设在人声鼎沸的闹市,再加之崭新的装潢,就像刻意为了谁的到来而建似的。

而李朵朵似乎格外对司幽感兴趣。

就算如此,她也没想过李朵朵会和柳青儿有什么关联。

可知道她今晚夜探旱漠的除了顾安,也就只剩李朵朵了,而顾安是外来的,对这里并不熟悉,连司幽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李朵朵了,她很难不怀疑她。

可若真的是她,她肯定比她想的知道的还多,毕竟一见面就知道她的身份,仿佛是刻意等着她似的,而且连漫星辰她都料到了,她究竟是谁呢?

—— 或者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少年在宫殿外的墙角处走个不停,顾安焦急的搓着手,不时的四处张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做贼放哨呢。

“师傅怎么还没出来,我明明是按照她吩咐做的啊,不会在里面出什么事了吧?!”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毕竟那可是千年蛇妖啊!

他师傅再厉害也不一定打得过这种修为的大妖,或许被吃了都不一定,想到这儿,少年的脸瞬间垮了。

他这偷跑出来也快一年了,本来想着学一身本领,除魔卫道,多么潇洒威风,结果毛都没学到,被骗了一身钱不说,今天还差点被妖怪吃了。

好不容易遇到灵泽,以为遇到了高人,死缠烂打才让人家允许跟着,想着总有办法让灵泽收他为徒,结果现在徒弟还没当,师傅就死了。

他这英雄志向为何就如此坎坷呢?若就这样打道回府,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犹豫踌躇了半晌,顾安借着旁边的歪脖子树,艰难的爬了上去,“再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徒弟没当成,收个尸也是应该的。”

黑衣少年头刚探出来,还没看清里面情况,眼前猛的一黑,直直的掉了下去,摔了个底朝天。

黑暗深处缓缓响起脚步声,一抹淡黄衣角明亮了夜色,少女缓缓走到顾安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脸,“顾安?”

月色悄悄爬离树头,落下一片阴影,少女蓦的唇角牵出一个讽笑的弧度。

庭院内皱眉思索的的灵泽眼睛一亮,惊呼了声,“我知道了,琉璃烛很可能在那凡人身上。”

一般琉璃烛带有主人前世今生所有记忆,这么一说,李朵朵知道她是谁就说的通了,而且或许也正因此,她才想起了司幽忘记的记忆,也是她的记忆。

“什么?!”司幽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破裂。

“怎么了吗?她只是凡人而已,总比在妖怪身上好取的多吧?”灵泽见司幽如此大惊失色,有些不解。

男人眉宇处微皱,“我来凡间前,特意查了资料,琉璃烛在妖魔鬼怪身上只需逼出体内即可,可若是在没有任何法力根基的凡人体内,则需连带元魄一同拔出,人必死无疑。”

“这么严重?!”灵泽吃了一惊,那这确实不好办啊。

风中传来一声冷嗤,“司幽大人还在乎这些,杀个人而已,应该如蝼蚁一般吧。”

柳青儿说着说着又笑了,“哦,对了,忘记您现在是尊贵的神君了,杀凡人可是重罪……” 眼神一抬,冷勾勾的望向司幽,又扫了眼灵泽,忽的癫笑,“不过您可以像以前一样,找人顶罪呐哈哈哈……”

“一派胡言,怕是疯了不成!”司幽眉头皱的都快拧出一条麻绳了,当即施了禁言术。

柳青儿一时安静下来,只一双带有毒针似的眼睛,想把司幽扎成个筛子。

灵泽望了眼司幽,见他视线正好看过来,便下意识往远处移了一步,眼神也跟着飘忽到别处,心里不禁为这柳青儿竖起了大拇指,离间人心这招倒是用的好。

她本就和司幽不和,他名声在外也的确像做的出这种事的人,她防着点也情有可原,最好行动表明,我不相信你!

司幽冷笑了声,也没打算有什么证明的必要,毕竟关键时候,谁也说不准。

空气正僵持中,破风而出一道水球直击司幽面门,神色一凛,衣袖一挥,将其卸了下来,水珠化形,在空中凝成几个大字,“明日亥时城外鬼河。”

“好家伙,看来人姑娘对你恨之入骨呢。”灵泽看了一眼司幽微微发抖的手,笑了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刚那水球携的势绝不是传个信那么简单,至少用了五成法力。

“明日你爱去哪去哪,琉璃烛我自己去取。”司幽无视她的冷嘲热讽,声音冷硬。

灵泽自然不会觉得司幽是担心自己受伤,想想都觉得恐怖,担心她没死倒是有可能的。

大概觉得她法力低微,去了给他拖后腿不说,还有可能阴他,毕竟司幽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疑神疑鬼。

“司幽大人都这样说了,那琉璃烛便拜托大人了,灵泽就不拖大人后退了。”

灵泽双手一揖,笑的很假,不去倒也落得轻松,何乐不为。

司幽冷哼一声,衣袖一挥,柳青儿便被收入蛇形黑戒,转身未说半句便咻的不见了。

嘈杂声起,旱漠宫内倏地灯火通明,脚步声急促的朝这边赶来,估计蛇妖被抓,这些受其控制的守卫侍女也都恢复神智了吧。

此地不宜久留,灵泽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侍卫,无奈叹了口气,又要她处理……

待收拾完,灵泽便翻了墙头落在巷子里,本还担心顾安那二愣子估计还在那儿等着她,结果到了地,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家伙,还真就走了?不会觉得她死在里面便跑了吧?”

灵泽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前脚刚抬,便瞥见那墙角处贴着张符,尾端在风里轻晃。

心头顿时涌出不妙,指尖微抬,那符便轻飘飘落在掌心,熟悉的符文被改成几个血红大字,“李朵朵”!

这小丫头!灵泽咬了咬后槽牙,这究竟闹哪样?绑顾安那小子做甚?!非得让她去又是几个意思?就料定了她会为那小子去?

……


灵泽昨日随意找了个客栈休息了一晚,一觉睡到晌午,终于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又闲闲散散去逛了个茶馆,听说书的讲了不少司幽的民间秘闻,当然,亦真亦假,玄乎其神的,就当个乐呵打发时间罢了。

“你这讲的我都听过千百遍了,每次都是什么司幽献丹求雨,大战肥遗,三请雨神计蒙布雨之类的,就没有我们没听过的吗?”

“就是,就是,天天翻来覆去的讲,我都懒得听了。”

“算了,我家娘子还喊我回去照顾孩子呢,待在这儿也是无趣的紧。”

“走吧,走吧。”

这客人本就不多,一有人帮腔,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也没了待下去的兴致,一哄而散,急的那台上的花白胡子老头猛的拍了板子。

众人一惊,顿住步子,这老头笑了起来,“别走嘛,诸位客官既听腻了,那老朽接下来便讲讲我这压箱底故事,只此一家,绝无外传,保准你们谁都没听过。”

“你这老头又故弄玄虚,别又拿什么烂大街的桥段糊弄我们。”

底下有人不信,显然这老头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头捋着胡子呵呵笑了起来,“这一次可是货真价实,关于我们旱漠这司幽大人的露水情缘呐!”

众人一听,也来了些许兴致,准备走的几个又坐回了位置上。

“你家娘们不是喊你回去照顾孩子吗?”

“诶呀,不急不急,听完了再回去也不迟。”

老头见人又回来了,便笑呵呵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司幽大人大人呐,妖身仙魄是我们旱漠人尽皆知的事,可在这大人成仙前经历了一段怎样的爱恨情仇,一般人可真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的?” 灵泽转着手中的茶杯,来了兴趣,笑着问台上那故作神秘的说书人。

“呀,这位姑娘问的好!”那老头猛又一拍案板,为自己造势,颇为自得的扬眉,“这自然是我祖先与司幽大人有一段渊源,刚好知道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快讲快讲!”底下人有些心急的催促道,不少听说这客栈要讲新故事的人也慕名赶来,不过半刻,黑压压坐满了人,可见这司幽倒是影响力颇大。

“话说这司幽原身只是一条蛟蛇,自身修炼百年,就在化人的时候遭了天劫,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这旱漠呐,哪都好,就是缺水,你说这千年前正值大旱,地表枯裂如坟冢,殍尸遍野闻哀鸿,人都活不下去,更何况动物呢?”

“这蛟蛇眼看就被这烈日晒没了,这时……”老头呵呵一笑,故意停下,吊足了人胃口。

“你说呀,说呀,卖什么关子。”底下哀嚎一片。

灵泽笑了笑,扔给那老头一个银子。

老头眼疾手快的接住,“多谢姑娘,姑娘一看就是……”

灵泽直接打断了他,眉眼平淡 “ 别废话,快说吧。”

老头也识趣,开始认真讲起来了,“这时,便来了一位姑娘,这姑娘可真是善良,自己都穷苦饥渴的要紧,还偏偏把这蛇给带了回去,把它放在自家快见了底的水缸里,日日悉心照护,我祖先便问她,你自己都顾不了,何顾一条蛇,你猜那姑娘怎么答?”

卖关子成了老毛病了,老头看了一眼灵泽,见她皱着眉,便接忙开口:“那姑娘说:万物有灵,土地栖息之本在于万物共存,如今旱漠几里难寻活物,若动物都死绝了,旱漠灵脉便也枯竭而尽了,何况蛟蛇是水的象征呢?”

“日日的照料,蛟蛇也渐渐恢复,为报答那姑娘,司幽大人在化形之后就前往光山,求计蒙出山为旱漠送雨,可计蒙哪是说请就能请的,更何况当时的司幽大人只是一条蛇妖,三日长跪山脚,日夜暴雨侵袭都未动半分,可即使这样,计蒙也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司幽大人只能自剖妖丹,为旱漠降雨,那次降雨可是旱漠史上规模最大最持久的一次降雨,所有百姓白日奔走,锅碗瓢盆在大街上摆了一地,人们哭着笑着,有的怀里抱着刚刚出生未足半斤,却早已饿死的婴孩,有的跪在街角枯瘦如骨的七旬老人面前,失声痛哭。那场大旱,旱漠三分之二的百姓尽数死去,人类在天灾面前如蝼蚁一般不足为提,可那一刻,旱漠人有了新的信仰……”

祖祖辈辈代代相传,讲到情真时,说书老头也抹了把眼泪,底下看客有的甚至还抱在一起痛哭。

灵泽心中却疑惑重重,若只如此,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呢?

老头收拾了下情绪,接着说 :“司幽大人将自己半生法力全部散尽,本来只有死路一条,这时和他同族的一名女子不忍其死,便用自己的半颗元丹救了他。”

“那名女子想是对司幽大人早生爱慕,后又听说为了一阶人类女子便轻而易举剖丹求雨,心生不满,私下里杀了司幽的救命恩人,后散布谣言说因病而死。”

“司幽大人就此消沉了一段时间,整日忙碌于旱漠各地雨水事宜,蓄水修河,开山引流,布雨固防都一手操办。本就伤上加伤,劳累过度,在大战肥遗中不幸与其同归于尽,才守得旱漠百姓无忧。”

“司幽身死那日,小雨连绵七日,家家户户受其感恩,设立祠庙供奉,香火七日未绝。”

说书人猛的拍案,众人还沉浸其中,伤感之余被一板子拍醒,“司幽大人与那救命恩人如何昔昔相处,且听下回详细分解。”

众人回过神来,“你这什么啊,讲了个皮毛,还掺和着讲过的,爱恨情仇怎么个法倒是讲详细点啊!”

不满声此起彼伏,说书老头笑着打哈哈,灵泽抬头望了眼天,太阳要下山了。

夜里的风有些许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林子里嗦嗦响着,枝叶咔嚓声在静谧中倒让人有些许心惊胆战。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啊?”穿着麻布衣服的半高少年不满的问道。

“找你姐姐啊。”灵泽在前面走着,不时扒拉着树丛,为少年开出一条好走的路。

李阳左顾右望,荒郊野岭,杂草遍生,林子深处不时还响起几声不知名动物的嚎叫,他姐姐怎么可能大半夜来这种地方?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像是有人的地方吗?!有鬼倒差不多!”他就不该相信她是来帮他找姐姐的,要不是实在担心李朵朵出什么意外,他也不会昏了头相信灵泽。

“你不觉得你姐姐最近很奇怪吗?”灵泽冷不丁的问

“你……你什么意思?”李阳有些许怔愣

“她是不是最近经常早出晚归,找不到人影?而且还跟变了个人似的?”

女子近乎随意的口气,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便饭,可却细思极恐。

李阳表情一瞬的呆凝,似乎是的,她最近的确很晚回来,每次只说她有事,小孩子别随意打听,而且以前的她很喜欢帮助别人的,可就在几个月前,她告诉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自那以后路上见了摔倒的老妇人,李朵朵也会摇着头拉住李阳的衣角。

李阳起初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还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李朵朵敲了他一脑袋,说,“别疑神疑鬼的,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昨日见她竟主动帮起了那丢钱老太,担心之余还不免宽慰,以为她终于想开了,结果早上一起来又不见了踪影。

灵泽见他脸上表情几经变换,便也心知肚明,“算了,等会你见到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话一出,李阳也掩下心中疑虑,不在发牢骚了。


越朝里面走,寒气越甚,李阳打量四周,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声音不禁拔高,惊起树头栖息着的黑鸦。

“你到底要去哪?”

“城外鬼河,听说过吗?” 灵泽停下来等他。

“什么?!”李阳一听,脸色直接煞白,“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那去不得?!”

“为何?”

“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怨气极重,千年前大旱死去的所有旱漠人,包括祭祀求雨的牺牲品全都埋葬在那,日日夜夜冤魂集聚,那早已是极阴极寒之地,误入之人疾病缠身或邪祟侵体,我们旱漠没人会去那里!”

李阳越说越激动,都快被灵泽给气死了,天黑他没注意,怎知她七拐八拐是要去这里!

“好吧,既然你害怕,我便一个人进去寻你姐姐。”

灵泽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逼他。

“你……你去是为了寻我姐姐?” 李阳声音颤了颤,有些许不可置信。

“不然呢?寻死吗?”灵泽自嘲的笑了一声,她这样说也不算撒谎吧,严格意义上确实是去寻李朵朵的,至于目的,现在还不适合告诉他。

听灵泽这样一说,李阳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自觉刚刚的话有些过分,如果灵泽真的是替自己找姐姐的话,他怎么也不该让她一个人去。

“好……好吧,我和你同去。”

“不怕疾病缠身?”

“不……不怕”

灵泽笑了声,接着问 “不怕邪祟侵体?”

李阳脸都憋红了,明知她是在故意刺激他,还是故作倔强的大声说 “不怕!”

“男子汉,有胆量!” 灵泽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竖了个大拇指,“放心啊,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阳红着脸拍开了她的手,径直走在前面,“我才不需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灵泽笑了声,行吧,小孩子都这么别扭,刚抬脚猛的一顿,诶? 她为什么要说都呢?

不知走了多久,灵泽扒开缠绕荒凉的枯枝败叶,树缝里泄出点点光亮,夹杂着淡淡的潮湿腥气。

天幕之上,红月当空,似乎近在咫尺,一轮巨大的诡日压在寂静无波的湖面上。

见到这场面,李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灵泽凝眉盯着湖面上红艳如血的圆月,沉声道“ 有人在这里施了祭魂阵,不过今晚并非月圆之夜,按理说这种极阴阵法是成不了的,可这……”

祭魂阵必须月圆至子时,以血为引,贡献施术者的灵魂,可堕献祭者为恶鬼无间,实在穷凶极恶,阴损至极。

更何况这还是半成品,会发生什么未可知。

灵泽不敢相信,李朵朵那丫头会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一丝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吗?

按那说书人的话,司幽的救命恩人当是李朵朵才对,同族蛇妖显而易见是柳青儿。

若真是柳青儿杀了李朵朵,该寻仇也不应是司幽啊。

“你怎么来了?” 身后传来冷嗖嗖的质问

灵泽不用回头,便知道是司幽来了,平静道 “本没打算来的,但她抓了我朋友。”

“呵,灵泽大人倒是人缘好,刚来这儿就有朋友了。”司幽冷笑了声,瞥了眼躲在草丛里的少年,“这又是哪位朋友?”

“我既带来,自是有用,司幽大人不妨想想我们是否有胜算吧。”

灵泽没打算解释太多,径直走过去将李阳拉了出来,安慰道,“放心吧,没事,这位是你们旱漠供奉的那位司幽大人,是不是比仙人坊里的石像逼真多了?”

李阳这才敢抬头仔细瞅他,半晌憋出了句,“逼真是逼真,但看起来更凶了……”

司幽眉头一皱,看了眼捂嘴偷笑的女子,冷哼了声,便走到河边观察情况

灵泽走过去提醒道 “这里我刚刚看过了,这鬼河是入口也是阵眼,一旦我们进去了,想出来就难了,所以考虑清楚了吗?”

“对方既有心做局,我岂有不入之理?”

“您倒是自信,希望司幽大人遇到危险时也能想到这点,可别什么事都怪灵泽了。”

她这话说的倒是阴阳怪气,可她知道司幽懂得里面的潜在含义,一别拿她做垫脚石,二别怪她没提醒他这里很危险,三别把琉璃烛的烂摊子全往她身上扣。

毕竟人家大费周章设的局可是为他,她只是炮灰。

一行人还是下了水,司幽和灵泽都是水系法术,所以在水底如同地面一样自得,只是这李阳毕竟是凡人之躯,尽管灵泽给他喂了避水丸,仍然行走十分吃力。

刚入水不过片刻,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不知从哪钻出的黑色长发扯住了李阳的脚,正拼命拉他下去。

少年脸色惊恐,四肢用力挣扎。

灵泽反手斩断,结果从四面八方又涌来更多,黑压压一片,似乎将整个河水都浸成了墨水。

“司幽!”灵泽拉过李阳,朝只顾向前游,对身后事置若罔闻的男人大喊。

可司幽脚步却未停,不过一瞬,便消失了踪影。

灵泽咬了咬牙,在心里暗骂了声,果然这狗东西就靠不住。

她咬破手指,以血为引,施了个诀,蹭的一把焰蓝火苗在指尖跳跃,手一挥,火苗自湖里猛然炸开,燎烧了一片,滋滋浓烟在湖面上升腾而起。

“撑不了多久,这只是水鬼的头发,我们快走!” 说罢,拉着李阳就朝更深的地方游去。

李阳哪见过这场面,吓得手脚都不知道如何使用了,完全是被灵泽拖着走的。

身后的水鬼尖叫着穷追不舍,少年咽了口吐沫,不自觉声音发颤,都快哭了 “你要不……要不别管我了,你这样跑不快的……”

“你与其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动动你的手脚!”

李阳自觉羞愧,关键时候似乎总是别人保护他,李朵朵是,灵泽也是,他不能什么事都靠别人,自己也该勇敢点不是么?

想到这儿,他也渐渐主动游起来。

灵泽见他从惊惧中缓过来了,便放开手去对付不时窜出的水鬼。

可不知怎的,这水鬼打也打不尽,水的尽头还是水,根本找不到出路。

她已经快筋疲力竭了,两人身上的防护罩也撑不了多久。

实在不行,就还是把人给送上去吧,总不能让他陪着自己一块死这儿。

灵泽刚扭过头,准备喊李阳,就看见他身后一条青色巨蟒张着血盆大口窜了出来。

瞳孔骤缩,灵泽甩出长鞭捞过李阳,巨蟒擦肩而过,卷起的浑浊的水流和泥沙模糊了视线,黑暗中蛇尾猛的拍向两人,湖底的礁石都被震的簌簌掉下粉屑。

灵泽脑袋一阵晕眩,被冲力撞在石壁上晕了过去。

……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