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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嫣传

榴莲萋萋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柳如嫣遗传母亲容貌,从小便“窈窕无双颜如玉”。可是爹娘为防止其嫁入帝王家煞费苦心,一出生便称其天生怪病,样貌丑陋。本以为可以以此瞒天过海让女儿过上幸福生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柳如嫣长大后可谓一波三折、命途多舛。她是将军府独女柳如嫣他是富甲一方的宇文府长公子宇文轩他是骁勇善战的那达二皇子拓跋弘毅他是青梅竹马的府中下人董文斌她不知她这一生竟会与这三人互生羁绊,剪不断理还乱,也想不到此生会三次穿上嫁衣。

主角:   更新:2022-11-17 12: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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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如嫣传》,由网络作家“榴莲萋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柳如嫣遗传母亲容貌,从小便“窈窕无双颜如玉”。可是爹娘为防止其嫁入帝王家煞费苦心,一出生便称其天生怪病,样貌丑陋。本以为可以以此瞒天过海让女儿过上幸福生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柳如嫣长大后可谓一波三折、命途多舛。她是将军府独女柳如嫣他是富甲一方的宇文府长公子宇文轩他是骁勇善战的那达二皇子拓跋弘毅他是青梅竹马的府中下人董文斌她不知她这一生竟会与这三人互生羁绊,剪不断理还乱,也想不到此生会三次穿上嫁衣。

《如嫣传》精彩片段

衡国四年冬至日,都城安阳,漫天白雪。

此时的将军府人声鼎沸,丫鬟们进进出出,神色严肃,生怕有任何差错———因为此时的将军夫人欧阳暮雪正在床上艰难地生产。

府中上下都在期待着,不知道将军府即将迎来的是个小少爷还是个小千金。

彼时的大将军柳襄正在门外踱来踱去,惴惴不安。

他和夫人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要是生个儿子那还好,子承父业,将来也可忠君报国;要是生个女儿,日后怕是注定嫁入帝王家受牵制,在偌大的皇宫终其一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柳襄心里思绪万千,不管是男是女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和夫人成亲四载有余,如今终于有了孩子,心中自然高兴万分。

“哇哇哇...”几声婴啼,划破长空,打破了将军府的沉寂。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是个千金”。只见稳婆慌忙地走出房间报喜。

大将军柳襄神色慌张,连忙进屋看望夫人,还交代着旁边丫鬟:“赶紧把小姐的奶娘请来,小心伺候着。”

“夫人辛苦了,给咱们柳家添了个女郎,这孩子将来肯定也如夫人这般明艳动人,冰雪聪明”,柳襄拉着夫人的双手说道。

言语间早已没有战场上的威风凛冽,有的只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真切关爱。

“夫君,是个千金,为妇不中用,没能给你生个少爷”,夫人缓缓道。

“别胡说,好生养着,身子骨要紧,以后咱们还可以有老二,老三。我已经吩咐下去,加派人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们去做”。将军言语中都是疼爱怜惜。

“夫君,夫君请听我说,一切就按咱们之前商量的办,快去准备吧,别耽误了。”

夫人面色惨白,刚生产完语气吃力,语罢便转身歇息了。

“好好照顾夫人,吩咐厨房做些补身子的参汤来,屋里随时得有人贴身伺候着,天气严寒,万不可让夫人落下什么病根,屋里的炭火再烧得旺些,把之前皇上赏赐的狐裘绒被拿来给夫人再盖上...都打起精神好生伺候着,不然拿你们试问”。

这是将军头一次这么啰啰嗦嗦地交代着,说完便起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生怕吵了夫人休息。

迎香——跟随夫人嫁过来的贴身丫鬟,进府中以来尽心尽责,跟夫人宛如姐妹,办事利落,深得将军信任。

“迎香,吩咐下去,让所有参与夫人接生的人到前厅等候,我有事情吩咐”,将军这般说道。

“好的,将军,奴婢这就去办。”,迎香丝毫不敢怠慢地回复道,语罢便动身前往召集众人。

翌日,坊间的消息传开了。

街头巷尾都七嘴八舌议论着:听说了没,据说昨儿个将军夫人生了个怪胎,刚出生就面带红色斑点。

这不听说大将军广发函贴,正在召集天下名医进将军府呢,听闻赏金可不少。

将军发话,能治愈小千金者,赏金千两...

“谁说不是呢,满街告示,此事应该不假。”

街上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议论着,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时间,将军府生了个身怀怪病、天生异样的女儿这事便传遍大街小巷,闹得人尽皆知。

原本想趁此机会献上满月礼,拉拢大将军的名门贵族们都望而却步。

可谁又能想到就这么个孩子,自从降世以来便发生诸多事情,日后也将命系衡国气运。

孩子一出生便由乳娘关氏细心喂养照料着,这可说来话长。

将军夫人复姓欧阳名暮雪,当时跟如今的大将军柳襄可谓是郎才女貌,整个安阳城都传为佳话。

夫人自怀有身孕,娘家人就格外上心,第一时间送来各式各样的名贵补品药材,夫人的娘亲也是第一时间前来看望,嘴里絮絮叨叨地交代着各种事宜。

迎香是跟着嫁过府中的丫鬟,一直伺候夫人左右,老夫人也事事交代着,这才刚怀上事情已经交代到出生了。这不,如今的乳娘关氏,也是由娘家人挑选送入府中的。

这日,夫人摇晃着躺在婴儿床中的孩子,不时轻轻拍打着。

孩子看上去十分乖巧,伴随着轻轻的拍打一会便闭起双眼睡去了。

夫人看着一旁的将军说道:“如今得了个女儿,夫君可有给这孩子想好名字?”

“夫人说的哪里话?孩子尚在腹中我便想了很多个,如今看着她出生,心中便有数了,就叫如嫣吧,柳如嫣。”

“此时正值寒冬,天寒地冻,但寒冬去了便是春,到时万物生发,绿柳如烟,就取这寓意,盼望吾儿如同这初春柳条,熬过这漫漫寒冬,然后等一场春雨便绿柳如烟。”

“虽为女郎,但我柳家世代为武将,到了家父这一代官拜大将军,戎马半生换来如今初定的江山。故虽为女郎,也得有男儿风范。”

“我不希望她学我在马背上打打杀杀,但是身为柳家后人,自当希望她记住祖先基业,有我柳家的风骨。”

初为人父,我只盼望着她平安长大,日后跟你一样嫁个好人家,然后相夫教子。”

将军怜爱地望着夫人这样回复道。

夫人满脸喜悦地说:“如嫣好啊,就依夫君所言,叫如嫣吧。为娘的只希望她平安健康,日后好好教导她,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就这样,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第一次做母亲,夫人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但好在有乳娘在,迎香也一直陪伴左右。

前日里,娘亲也过来探望过,夫人心里便不那么慌张了。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如今更能体会母子连心这样的话。

孩子稍微哭闹、身体不适都牵动着自己的心。

将军府告示一出,天下名医都纷纷涌入安阳城,不过最终无一不是摇摇头,无功而返。

最终老将军柳青突然想到了远在紫云山的山主夫妇二人,老将军曾将年幼的柳襄送到紫云山学艺多年。

如今想到这事,只有修书一封,借着自己的一点薄面,恳请山主出面走一趟。

不过这山主夫妇二人如同闲云野鹤般云游四海,不知此时是否在这紫云山上。

当日老将军柳青便修书飞鸽传书前往紫云山,静候佳音。

希望紫云山山主夫妇的到来能够替将军府“瞒天过海”,以此保佑女儿柳如嫣平安长大。


将军府生了个身染怪病的千金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宫里,在宫里引起一时轰动。

之前就有闲来无聊的太监宫女们专门为这事私底下下了赌注。

大家都在猜将军府生男生女这事儿,有的押男,有的押女。

原本枯燥乏味的宫中生活因为这位即将出世的将军府少爷或千金变得趣味横生。

不同的人怀揣不同的心思,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却没成想会是这么个结果。

宫里人自有自己的心思,世家大族也想借此机会讨好拉拢大将军。

此事一出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大将军柳襄为人刚正不阿,从来不爱掺合这些事,也怕处理不好从而树敌无数。

女儿的降生可为他阻挡了不少门客,那些有心借此机会拉拢他的人也望而却步了。

伴君如伴虎的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盘根交错,稍不留神就会弄得个株连九族,抵上族人性命。

比起这日子,大将军宁愿征战沙场,忠君报国,也不愿意每日上朝,看着大臣们唇枪舌战。就是自身清白,以朝堂里的手段,白的也能描成黑的。

忧的是这招“瞒天过海”是否能奏效,短期还可以瞒住,长期的就得等山主夫妇二人前来再从长计议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在事先有准备,孩子还没降世,柳襄和夫人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无论生男生女,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身经百战,战功硕硕的大将军也因为这位小千金的到来一改常态,不再是往日大大咧咧的豪爽性情,多了几分温柔,大概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吧。

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健健康康长大。

收到飞鸽传书后山主夫妇二人及时给了回信,择日便快马加鞭前往将军府。

阔别多年再相见,将军似是喜极而泣,当即叩拜师父师娘。

二人依旧仙风道骨,一如往常模样,倒是将军柳襄变了许多,不管是容貌还是做事风格。

寒暄之后一群人便移步府中商量“大事”。

当日除了自家府上丫鬟家丁,其余参与接生的稳婆人等都已经安置妥当,自然不会有任何纰漏,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这一切的初衷却只是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长大,而不是成为朝堂牵制将军府的利器。

大将军战功赫赫,宫里那位自然也怕功高盖主,所以生个男儿固然还好,生个女儿,只怕日后身不由己,难免会被指婚给哪位皇子亦或是选秀女的时候被看上从而被送进皇宫。

孩子自是愁生不愁长的,这不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如嫣满月的日子。

大将军不喜热闹,所以没有设宴大肆庆祝,因为这场合难免会有同僚好友至亲来送贺礼,搞不好被有心人看了去,去陛下面前参一本,那还不落得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夫人呐,咱们如嫣就要满月了,你觉得这满月宴要怎么准备呢?”,大将军缓缓道。

“夫君不喜热闹,看不惯朝堂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我自是知道的,咱们可别被人落下话柄。妾身想着这天下刚换来太平,你我好不容易能朝夕相伴,不如借此机会以将军府的名义去凌云寺施粥吧,正好我想去寺里拜一拜,给咱们女儿求个平安,夫君觉得如何?”

将军和颜悦色道:“就依夫人所言,上午赶着去寺里施粥,我给夫人安排妥当,我就不去了,免得声势浩大,生出事端。嫣儿也还小,经不起折腾,就让乳娘在府中照料着。我在家中准备着晚宴的事儿,虽说不大宴宾客,咱们一家人也是该好好聚一聚了,府中上下好好热闹一番,吩咐管家让厨房烧制些可口饭菜,再请西市烟花铺的老张头来府上放场烟花。”

翌日清晨,管家就在张罗着给夫人和随行丫鬟家丁备马车,还有一车的粮食和昨夜膳房赶制的一些馒头。

早点出发,去了凌云寺还能在寺中熬好粥给往来的香客路人布施。

从将军府出发到凌云寺约莫着要半天时间,施粥回来歇息会估计就能用晚膳了。

“夫人一路小心,来披上披肩,别冻坏身子骨,身体还没恢复好,早去早回”。

“迎香,好好侍奉夫人左右,细心照顾着,不可有任何闪失”。

将军给夫人和贴身丫鬟交代着,随后一行人便朝着凌云寺的方向扬长而去。

“迎香,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凌云寺呢?”

“回夫人的话,快了,约摸着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夫人是乏了吗?需不需要我让马夫停下歇息片刻再启程?”

“不了,早去早回,别耽搁了行程。”

一路跟迎香说笑着,不时探出头去看看沿途风景,这冬日里的暖阳照射在人脸上衣间,便也不觉路途辛劳。

不一会儿的功夫,赶车的家丁宋贤说道:“夫人,前面就是凌云寺了,此处路面平整,咱们就在此处下车,步行前往寺里。运粮的马车可以直接从右手边的小路过去,直达凌云寺后院。”

“夫人,您看看,这凌云寺还真是香火鼎盛,香客众多呢,这么多善男信女都前来上香礼佛。”,迎香缓缓说道。

夫人说:“是呀,自从有孕在身便很久没出来透过气了,以前怀着嫣儿的时候想着赶紧生,不然整日挺着个大肚子,去哪都不方便,这会孩子出生了,却又希望她能天天在肚子里,那样就可以走哪带哪了,以前都说母子连心,那会儿体会不到,如今做了母亲,可是深有体会。这才离开一会儿,就开始想念她了,也不知道她今天乖不乖,乳娘有没有好好照料着。”

“夫人说的哪里话,小姐自是安好,咱们呀上香礼佛完了就可以回府啦”,迎香连忙安慰着夫人。

“见过夫人,算起来也是许久未见了,一切可否安好?”。

迎面走来的凌云寺住持了凡师父正给多日未见的将军夫人打招呼呢。

“别来无恙啊,住持可一切安好?夫君也念叨着许久未见师父了,此次夫君并未前来,改日一定来跟师父喝茶下棋。”,夫人笑着回复说。

“贫僧一切安好,将军公务繁忙,以前领兵打仗,如今太平盛世,好不容易能陪伴夫人左右,也是不易,改日我再登门拜访。”,住持这般说道。

一番寒暄过后,二人便各忙各的了,夫人带着迎香去大殿上香礼佛,主持带着其余丫鬟家丁赶去后院膳房安排着熬粥布施的事宜。

“听说了吗?今儿个是将军府千金的满月日,将军夫人带着下人们来凌云寺了,夫人面慈心善,是凌云寺的常客,经常来上香,添些香油钱,看见穷苦的乞丐也不嫌弃,还会给些衣物吃食。”,旁边往来的香客这般议论着。

“是啊,夫人面慈心善,大将军也征战四方,为衡国平定立下汗马功劳,这样的一对夫妻,不知道为何,上天却造化弄人,赐予了这么个孩子,刚出生就怪病缠身,真是苦了他们。”

“你们是有几个脑袋啊,敢这么议论,还不声音小点,夫人和丫鬟可刚进大殿,将军一家可是好人,不容置喙,那是人家的家事,轮不到咱平头老百姓来议论”,只听一旁的人这样搭腔。

大约过了半晌,膳房的丫鬟前来禀报,粥已经全部熬好,可以开始施粥了。

大家开始张罗着,在寺门前搭了几张桌子,简易地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场地。一边的香客们自觉排成了两队,等着领粥。

凌云寺香火鼎盛,住持为人和善,寺旁经常会有些乞讨者,有时靠香客施舍,有时靠着寺里初一十五施粥。

不知道是不是紧挨寺庙的缘故,竟觉连乞丐都为人和善,不偷不抢,大概是菩萨佛祖在普度众生吧。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愿意成为乞丐,向人乞讨呢,不过是些可怜人罢了。

这边夫人和迎香已经准备好,夫人没有一点架子,是那么地和蔼可亲,衣着也是清新淡雅,从来不着锦衣华服。

“来,大家不要挤,互相谦让,慢慢来,每个人都有的,这虽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粥,但也是我这个妇道人家的一点心意。”

就这样施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管是寺中香客也好,寺旁小径的乞丐也好,夫人都是一视同仁,看到有些饥肠辘辘的人,夫人还会交代慢点喝,别呛着,如果不够还可以再来盛。

“夫人每次来都为小寺添油添米,贫僧感激不尽,我佛慈悲,感谢夫人做的这一切,积德行善,铺路搭桥,好人自会有好报,种善因得善果。”,住持大师了凡这样对夫人说。

“住持大师言重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力有限,只是做了能做的事,借大师吉言,每每来到贵寺上香,心里求的都是希望菩萨保佑将军能够平安归来,如今有了小女,便多了个牵挂的人,盼望小女能够得到菩萨庇佑,健康成长。住持大师保重身体,改日再见。”。

“一路珍重,后会有期”。

住持说完便转身离开去忙寺里的事儿了。

夫人和迎香以及一众家丁也整顿好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原以为凌云寺之行就到此圆满结束了,不曾想半路又发生了这样一幕。

一行人等正原路返回,还没出凌云寺一里远,不远处迎面来了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儿,怀里抱着一条小黑狗,一人一狗是那样和谐。

突然小狗汪汪直叫,也不知怎地,这时夫人乘坐那辆马车的马突然惊了,狂奔起来,马车摇摇晃晃,颠来簸去,眼看就要撞到那个小男孩儿了。

只见男孩也惊慌失措,不知该往左还是往右避让,左右跑着,突然又立马转身向后方跑去,马在快要追上小男孩的时候突然慢了下来,最终停了。

小男孩吓得浑身发抖回头跪倒在地,赶车的马夫宋贤连忙下车查看。

车里面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的夫人和迎香见马车停了,生怕再有危险,也急忙逃出车里,下车查看。

这时,瘫倒在地的“小黑人”突然低头跪起,连声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人不是故意挡住去路的,听闻今日将军夫人会过来施粥,小人一路赶来,想求碗粥喝,求求夫人,饶了我吧。”

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小孩,然后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有没有受伤?”

这孩子怕是被吓坏了,浑身一直颤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没事儿。”

“迎香,咱们的干粮还有没有?去给孩子拿点吃食和水来。”,夫人焦急地说。

迎香听了夫人的话便回车上取东西。

只见夫人蹲下身子,拿出衣袖里的手帕给小男孩擦拭着黑黑的小脸蛋,然后说道:“傻孩子,你没有任何过错,是我们的马受惊了,生命宝贵,我又有什么权利去剥夺你的生命呢?吓坏了吧,来吃点东西喝点水”。说着便接过一旁迎香手里的饼子和水,像个母亲疼爱自己的孩子那般给眼前的“小黑人”递了过去。

“孩子,饿坏了吧,来吃点东西,慢慢吃,别噎着”,夫人细语道。

只见眼前的孩子放下怀里紧紧抱着的小黑狗,双手擦擦身上的衣服,想着擦干净手,双手接过夫人给的东西。

他没有自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而是先把饼撕成很小一块,然后放在手上递到小狗的嘴旁,可惜小狗太小,还吃不动这样的食物。

他咬了一口饼然后喝了点水,把饼嚼细又吐了出来放在手上,这时狗狗开始尝试着吃了起来,估计是饿坏了,小舌头在他的手上一舔一舔的,一会儿就吃完了。

“谢谢这位好心的夫人,你是个大好人。”,“小黑人”这样说道。

“先吃点东西吧,孩子,你一定饿坏了,你的亲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路上?”

小男孩边吃边哭然后说:“我爹爹随军出征,那会我太小,连父亲的样貌都不记得了,出去打仗再也没有回来,母亲一人拉扯我长大,前不久冬日里太冷感染风寒,家里一贫如洗,没钱医治,母亲也没了。我把母亲留给我玉佩当了换了钱埋葬了母亲,之后就只能当街乞讨,后来有个老乞丐看我可怜,也经常给我吃食,可是他昨天也走了,可能怪天气太冷了吧,他还把他的衣服给我穿上,我身上这件就是。”小孩泣不成声,旁边的众人也被他感染,红了眼眶。

小男孩又说:“好心的夫人,求您行行好,我能给您当牛做马,我长大后会报答你,只要给我吃点饭就行,我吃的不多,求求您,我可以给您当下人,您能给我个落脚的地方吗?”

这时一旁的马夫宋贤说:“夫人,请您三思啊,这孩子来历不明,仅凭一面之词不能相信,出门在外留个心眼,万一日后害了您和将军,那追悔莫及呀。”

夫人给孩子擦了擦泪水说道:“我觉得他是不错的孩子,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对路边捡来的一条小狗都这么无微不至,在自己饥肠辘辘的情况下都没有自己先吃,反而想着这条小狗。遇上这是事儿,我也做不到置之不理,遇上了就是缘分吧,就把他带回去吧,让他做点轻巧的活,擦擦门窗扫扫地就行,给他个落脚处,让他有口饭吃,孩子怪可怜的,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算计吧。有什么事儿,我担着。”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您是个大好人,我这辈子都会记住您的恩情,长大了我会报答你的。”,小孩声泪俱下地说道。

“孩子,别哭了,咱们回家,你叫什么名字?”,夫人问道。

“回夫人的话,我没有名字,母亲以前说等着父亲打仗回来给我取,可是父亲再也没有回来,母亲一直坚持父亲会回来的,她平日里唤我“小石头”,母亲说我是男孩儿,要像石头一样坚硬坚强。”,男孩这样回复说。

“真是可怜又懂事的孩子,咱们回家吧,以后将军府就是你的家”,夫人语气坚定地拉着他的手说。

语罢,便带着这个叫“小石头”的孩子上了马车,随车的还有迎香,当然还有“小石头”的“小黑黑”,那条小黑狗。

“小石头”从一人一狗无家可归的状态到现在终于有个地方可以睡觉,有个地方可以吃饭,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手里紧紧攥着夫人的手帕,仿佛那一刻往日的种种不幸都化为乌有,眼前这个好心的夫人,给了她像母亲般的温存,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家”,他自此暗下决心,长大了一定一定要好好报答夫人。

“夫人可算回来了,路途颠簸,苦了夫人了,快进屋里暖暖”,大将军见回府的马车归来,连忙出门迎接并这样说道。

迎香先下的马车,然后准备搀扶夫人,夫人下来后,“小石头”抱着他的小黑狗紧跟其后,这一幕可着实给一旁的柳襄惊呆了,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将军开口,夫人就赶忙解释道:“这是咱们回府途中遇到的孩子,我看他可怜便决定带回府中了,大抵是做了母亲,见不得孩子受半点委屈,以后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吧,夫君切莫怪罪。”

柳襄拉过夫人的手,抚慰了一下说道:“夫人吶,你啊你,就是这般菩萨心肠,此生有幸相知相爱相守,是我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呢?别站着了,咱们进屋说。”说罢便宠溺地搀着夫人携众人一同进了府,“小石头”有点不知所措,怀抱着小黑狗也尾随着众人一同入了府。

刚进屋夫人便发话了:“迎香,带这孩子下去烧些热水,然后给他找身干净衣服,让他好好洗洗,收拾收拾。”

“好的,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说完便带着“小石头”下去了。

进到这个陌生的“家”里,“小石头”一直低着头,不敢环视四周,像个生怕犯错的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小黑狗,可谓是寸步不离。

“你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咱家夫人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以后就安心在这将军府住下吧,记住夫人的好,他日也力所能及为夫人做些事吧。”,迎香边走边对“小石头”叮嘱着。

“姐姐放心,我自是明白谁对我好,夫人就像我那离世的母亲般善良,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这一生自是做牛做马也要好好报答夫人的。”,“小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迎香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跟随夫人多年,品性也如夫人那般,听完“小石头”的话又耐心地交代着:“这是将军府,不比其他,一言一行都关系到将军和夫人,日后我会教你些规矩,要谨言慎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知道将军暗中有多少敌人在明里暗里盯着,我们做下人的自然要学会为主子考虑。”

“谢谢姐姐,日后可以叫你迎香姐姐吗?”,“小石头”放下防备,这样说道。

迎香弯下腰刮了刮“小石头”的鼻子说道:“你这小机灵鬼,都学会讨好人了,都知道我叫迎香了,当然可以呀,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做事,咱们也算是朝夕相伴了。”

“试试水温,别贪玩啊,衣服我找管家找来了这一套,给你放在架子上,你就干干净净地洗洗你这小花猫脸,我去前厅等你。”,迎香打趣地说着,然后转身关门离开了。

“哎哟,让娘亲好好看看我们的嫣儿,这才半天没见到,可想死娘亲啦,今天嫣儿满月了,可要平安长大呀。”。

夫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如嫣,来回踱步,嘴里嘟囔着,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真诚地期盼。

这边,躺在浴桶里的“小石头”正忙着擦拭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似乎这是出生以来最为惬意的一天,也是最为惬意的时刻。

只见他捏着鼻子,整个人缩进浴桶,然后又把小脑袋探出水面,终究还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贪玩调皮的性子自是改不掉。

一旁的小黑狗呆在原地,嗷嗷叫唤着,可能是离开了“小石头”的怀抱,极其没有安全感吧。

“小石头”一边戏耍着,双手拍打着水花,一边笑着,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笑容。一会儿又安静了,静静地呆着,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天,竟然遇上了对他这么好的夫人,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懊恼,感激夫人的收养,懊恼的是自己不能快快长大伺候左右,脸上神情不由地由欣喜转为落寞。

就这样思索良久水温都快凉了,才起身穿衣。“小石头”抱起一旁的“小黑黑”高兴地举过头顶又放下来,摸摸它的小脑袋说:“以后可要做条好狗,好好看家护院,保护夫人。知道不?”

“小石头”穿好衣服,抱起“小黑黑”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然后歪着头左顾右盼不知道前厅是往左还是往右。

刚才光顾着高兴了,也没问问前厅在哪,然后便顺势往人声鼎沸的那边走了去,穿过长廊能看到府上的丫鬟家丁井然有序地布置着,有的在打扫,有的在搬东西,有的在挂灯笼,难道是有什么喜事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心不在焉地低着头走着,突然头好像顶到什么东西。

抬头一看,原来是撞到人身上去了,人都傻了不知道怎么办,战战兢兢地连忙跪下:“对不起,对不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支支吾吾说了一堆后跪在原地等候发落,内心自是忐忑不安。

“起来吧,孩子,下次小心些”,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原来是撞到了大将军,原以为小命难保了,没想到这一家人是这样地要好。

“谢谢将军,小的知错了。”,他这样颤抖地回答道。

“随我一道吧,今日是小女满月的日子,院里备了好酒好菜,晚上还有烟花表演呢。”,只见将军这般平易近人地说道。

迈着细碎的步伐紧跟将军柳襄便来到了前院,只见夫人和迎香已经围坐一桌,其余的家丁也是依次排开围坐着。

大致七八桌的样子围成了一个圆形的样式,席间摆满琳琅满目的菜品,很多都是生平第一次见,都叫不出名来。

“小石头,好孩子,快来这边坐。”,原来是夫人看见他走过来了便唤着他前去落座。

原本衣衫褴褛看上去脏兮兮的孩子经过这番梳洗简直是大变活人,让人认不出了。

原本黝黑的肌肤这会变得雪白通透,凌乱不堪的头发这会也柔顺光滑了,只是这身上的衣服,只能说是凑合。

因为府上没有年龄相仿的孩子,所以管家从库房拿来了一套原是发给下人的干净衣服给他,故而才有了这一幕。

只见他怀中依旧是紧紧抱着那条“小黑黑”,真是寸步不离,但是原来的一人一狗早已变了样。

此时的一人一狗不再畏首畏尾,只见他昂首阔步地走去,这大概是夫人给的底气吧。

“孩子,别害怕,来坐我旁边吧,这是迎香,想必你已经熟悉了,旁边是小女嫣儿的乳娘关氏,这是我的夫君大将军柳襄,这是公公老将军柳青,这是婆婆……”,夫人挨个地给“小石头”介绍着这一桌子的人,“小石头”也相应地附和着:“见过迎香姐姐,见过大将军,见过……”

这时大将军发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的话,小人没有名字,母亲总说等着在外打仗的父亲回来给我取,平日里母亲唤我“小石头”,小的出生于董家庄,姓董,如今已无亲人在世了。您和夫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日后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他是这样回答的。

“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想必你的母亲也是希望你坚强地活着,日后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了,你就安心住下吧。今日正值小女如嫣满月之际,老夫高兴,不如就赐你个名字吧,姓董,叫文斌如何?文武斌,取文武双全之意,盼望你日后刻苦努力,能文能武。”,将军柳襄这般说道。

“耶,我有名字咯,我有名字咯,我叫董文斌,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小石头”高兴极了,这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盼望的事情,终于有名字了,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一定特别高兴。

将军拿起桌上的酒杯走到正中这般说道:“今日是小女如嫣的满月宴,府中上下亲如一家,代为庆祝,各位也是跟着我将军府多年的人了,府中的规矩大伙都是知道的,入了我将军府,便是我将军府的人,将军府便会一视同仁。我经常在外打仗,府中多亏了各位的帮衬,如今有了如嫣,希望各位如同伺候我和夫人一般,尽心尽职伺候好小女。如嫣的出生也是将军府的大事,日后就劳烦各位上心了。”

说完便痛饮那杯酒。席间的家丁丫鬟都举起酒杯一同为小姐庆祝着。

将军府赏罚分明,府中一众家丁丫鬟个个身怀绝技,训练有素,都是万里挑一选来的。

毕竟偌大个将军府,将军常年征战在外,家里一众老小总得有人护他们周全。

西市的老张头今日被请来将军府为大家燃放烟花,漫天绚丽的烟花绽放着,府中已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今晚大家都很尽兴,最高兴的当属董文斌了。

大家已经吃喝的差不多了,将军趁着酒兴,拿过一旁的佩剑给大家舞了一段柳氏剑法,长剑如芒,气势如虹,剑气十足。

夫人也叫下人搬来了许久不弹的古琴“绮绿”。一人舞剑,一人弹琴,相辅相成,琴瑟和鸣。时光似乎倒回了两人年轻时,真是羡煞旁人。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们开始收拾起桌椅碗筷,皓月当空,这一天慢慢落下帷幕。

“来,文斌,这是如嫣,别害怕,她只是“病了”,坊间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说了。”,夫人带着文斌来看小姐如嫣了。

这是文斌第一次见到小姐柳如嫣。

她正熟睡着,小脸胖嘟嘟的,虽睡着了,小嘴还一动一动的,甚是可爱,一点也没坊间传闻的可怕。

“夫人,我不害怕,夫人心地善良,生出的小姐自会健康长大的,我不会理会那些传言,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护着小姐的。”,文斌这样说道。

夫人拉过如嫣的小手给文斌摸了摸,指尖触碰的那一刻是那么地奇妙,他并不害怕,心里想着的是日后一定好好努力,保护好夫人和小姐。

这天夜里文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激动得睡不着,用手摸摸这从未见过的床铺,在床上蹦跶跳跃,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着自己内心的喜悦。

躺在床上就像躺在棉花上那般柔软,又好像触碰到天边的云那般,小小的脑袋都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这番情景。

这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感觉像梦一般,所以不敢睡去,生怕大梦初醒,一切又化为乌有,回到起点。

“小黑黑”被安排到柴房去,找了些破旧衣物垫着,它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窝,旁边还有热乎的玉米粥,它舔了几口,心满意足地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从此也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另一边,乳娘带着嫣儿准备入睡了,嘴里哼着催眠的摇篮曲,歌声悠扬,如嫣不 哭也不闹,很快便睡着了。

此时将军和夫人也在榻上,准备入睡,将军搂着夫人呢喃道:“夫人吶,今日累坏了吧,你们刚走不久,宫里那边便派了赵公公前来,还带了圣旨,说是念在我们一家护国有功,值此小女满月之际,特送来满月贺礼,东西我都让管家收下放置好了。”

“估计是派人来探听虚实了,可有去看嫣儿?”,夫人关切地问道。

“那是自然,我吩咐乳娘带来,就站在我身旁领旨谢恩的,赵公公撇了一眼便回宫复命了。”,将军这般回复道。两人说了良久才熄灭了床头的蜡烛入眠。

东市和西市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重金求医的告示。

自那日起,每日出入将军府的医者不计其数,门庭若市,但无一不是摇头叹息地离府,这自然坐实了之前传出的消息:将军之女胎生怪病,样貌丑陋。

日子就这般日复一日地流逝着,等到如嫣再大些,娘亲给她寻了善女红的绣娘来,特地为她定制了面纱。

在府里的饮食起居,哪怕入睡她也戴着那薄如蝉翼却看不清脸的面纱。

府中上下一致对外宣称:怕小姐的面容吓到客人,所以就让她一直佩戴着。

“听说了没,这将军府重金求医却没有任何人能医治,真是可惜了”。

过往行人议论纷纷。

看来这个法子是真的有用,这样一来,如嫣身染怪病,样貌丑陋的事便满城皆知了。

原先将军夫妇是准备了一种来自苗疆的药粉,这种药粉本身无毒,不过接触皮肤后就会起红色的丘疹,面积大了就让人心生畏惧,觉得可怕。

故而哪怕昭告天下,也没人能确保治好。

毕竟这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没人敢乱用药,再者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虽贪图赏金,但很多人还没进入将军府就被传言吓跑了。

山主夫妇明白了将军一家的苦衷。

这一切都是怕日后宫中选秀、太子选妃这一类的事情发生,别人家是挤破头都想进这宫里享荣华富贵,巴不得把女儿当作升官发财的工具,可将军府可不这么想。

将军深知这深宫高墙的可怕,自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踏足,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日后,将军府对外宣称,有人揭了榜,不过这病实属罕见,可能要长年累月地治疗才能奏效。

如此一来,就算日后皇室掺合进来,知道了如嫣的容貌,那也不算欺君之罪。

只要熬到女儿柳如嫣顺利嫁人,这此前的担心忧虑便都可放下了。


一转眼的功夫,入府已有十个春秋,文斌也一改从前模样,不再是刚入府那个皮肤黝黑,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了,往事却还历历在目。

记得刚入府的第二天,夫人便带着迎香和文斌去了西市有名的裁缝铺,原以为是夫人想做些新衣裳了,没成想竟是因为府中没有合身的衣服,夫人竟亲自前往,给文斌挑选布料然后交代师傅尽快赶制。

那是自娘亲去世后再一次有了被宠爱的感觉,夫人把文斌当自己孩子那般看待,文斌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着日后报答。

这一日,文斌第一次在府里领了月俸,心中自是欢喜万分。以前的吃穿用度都在府里,夫人偶尔出门带着他去便会给他一些银两,月俸倒是不曾提及,如今管家亲自把月俸发到自己的手中,那自是高兴坏了,一方面自己终于可以帮忙着干活,再也不用觉得亏欠,另一方面,这也是自己长大了的象征,这说明自己马上是个大人了,就可以保护夫人和小姐了。

文斌向管家知会了一声便高兴得朝西市飞奔而去,之前看中的簪子步摇终于攒够钱可以买了,还可以给小姐带点她最爱的点心吃食,心里真是美滋滋。

“迎香,咱们文斌长成个大人了,个子高了,人也更体贴了,你说是不?”,夫人手里拿过文斌送的簪子和步摇,打趣地问道。

“可不是嘛,以前面黄肌瘦,如今高大威猛,这可是多亏了咱们将军府的伙食呢!”

文斌给夫人,将军,小姐,迎香都买了礼物作为报答,各自收到后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多亏了将军府的庇佑,文斌也慢慢成长了起来,身边的“小黑黑”也变成了“老黑”。“老黑”也算是个功臣了,自幼便和小姐一同成长,小姐唤它:豆豆,因为它浑身漆黑,像颗小黑豆。

时光飞逝,豆豆如今也老了,腿脚不太灵便,不过还是经常跟在如嫣左右,保护着她,累了就躺在院里晒太阳,时间久了,将军府上下都把豆豆当个操心的“大人”看待。

记得如嫣小的时候,有一次伸手去够府中池塘里的荷花,不小心脚滑落入水中,豆豆在边上吓得一直大声叫唤,还试图伸头去咬住如嫣的衣服,可是奈何它力气太小,好在文斌听声立马冲过来,救出了如嫣。

从此以后,如嫣不管是在哪,身旁总有两名护卫寸步不离,生怕再有半点差池。文斌平日里负责做些简单的活,给大伙打打水,扫扫庭院,等如嫣大一些的时候就做如嫣的伴读书童,将军给如嫣请了夫子入府,教她读书认字。

如嫣活泼淘气,平日里总是气夫子,府中已经来来去去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夫子了。她总爱闯祸,每次拉上文斌一起,为此文斌没少挨骂。夫人总是教导文斌,要好好照看小姐,可是夫人也明白,自己生的小淘气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古灵精怪的。

一次将军实在气不过,便罚她去祠堂跪着,在列祖列宗面前反省。如嫣也气恼着,把门从里面反锁,赌气不吃不喝。当然最终的胜利者肯定不是她,因为一只烧鸡就把她收买了,还是得文斌出马好说歹说劝服了她,如嫣可是胡吃海喝地吃下了不少东西。

自那以后,如嫣似乎比以前懂事了不少,也不再气夫子了,开始认真听夫子授课,也在认真写字,屋中的灯很晚还亮着,风一过,书房的地上吹落一地纸张,零零散散。

有时写着写着就睡着了,文斌便做好善后工作,把毛笔洗净悬挂好,砚台收拾干净,把散落一地的纸张一张一张捡起最后用镇纸压好,一切收拾妥当便去唤迎香前来,把小姐背回账中休息。

春去秋来,将军府有个“身怀怪病,样貌丑陋”的恶小姐这件事便深入人心,似乎见怪不怪了,宫里那边也放松了警惕,定是想将军生了个女儿,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紫云山山主夫妇二人也会定期出现在将军府。毕竟当日将军声称有人揭了榜,可以医治如嫣,那人便是山主夫妇。将军府就这样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平日里将军就上上早朝,然后去校场组织部下训练。将军戎马一生,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清闲时光了。

“迎香,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一转眼嫣儿都十岁了,你看她那淘气样,夫子可是被气的不轻,她都气走了多少个夫子了,也不知道这次的刘先生能熬多久呢?”,夫人又笑又恼地跟迎香话家常。

“可不是么夫人,府中上下可都围着她转呢,这个淘气包。不过话又说回来,奴婢这么看着她,心里欢喜得很”。

“哦?此话怎讲?”,夫人问道。

“人生苦短,嫣儿是咱们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从她会笑,会走路,会说话,这期间经历了太多,如今看着她能笑得这么开心,每天无忧无虑的,这是莫大的幸福。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嫣儿’这病这样貌’也算是自己的一道保护符了,这换做旁人,再过个四五年,她可是就是要被许配给人家过门做夫人去了,更别说咱将军府,她的婚事岂由自己做主,深宫高墙的,嫣儿自是过不惯那种生活。”,迎香语重心长地说着,眼里满是疼爱。

“这么多年了,除了将军,迎香可真是我的体己人,这话说到心坎里去了,嫣儿还小,还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所以有时候调皮任性也由着她点,为娘的也不知道还能护她多久,也不知道她还能无忧无虑过多久,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多希望她生在个平常百姓家。”,夫人忧虑地说道。

“夫人放宽心,嫣儿自是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呀不用这么愁眉苦脸,该考虑的咱们也想得挺周全了,随机应变,诺大个将军府,定然会好好护着嫣儿的。”,迎香抚摸了夫人的手,这般应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字里行间流露的都是对如嫣的关爱。

此时的书房,如嫣正随刘先生学习四书五经呢,小脑袋摇晃着,跟着夫子你一句我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了,下学后要温习背诵,文章还得做抄录,可不能懈怠。”,刘先生交代着今天的任务。如嫣脸上已经有着按捺不住的喜悦,嘴上答应着:“知道了,夫子,明日见。”说罢便起身跑到文斌身旁想拽着文斌的衣袖就跑。

“小姐,夫子交代了,得把今日的功课做完才能出去玩儿。”,文斌温柔地说道。

“臭文斌,总是和爹爹还有娘亲一样唠唠叨叨,你们都盯着我,我这是在书房,还是在家软禁啊,哼!”,说罢,气冲冲地就推门出去了。出了门,门外的随身护卫又跟上了如嫣,这样的日子也有反抗过,可日复一日,也算是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生怕摔了伤了,哪有什么自由可言呢。

书房里文斌收拾整理好书籍,叠放整齐,又提笔做起了功课(如嫣贪玩,但又怕没能完成功课惹得娘亲不悦,所以这活很多次都落在了文斌身上)。

平日里,文斌就负责陪在如嫣左右,学习的时候,书房里只有如嫣,夫子和他三人。夫子立于堂前,如嫣坐在正中,文斌则在一旁伺候笔墨,夫子见他乖巧,很多时候也会指点一二,带着他和如嫣一起读书认字。所以,如嫣没能写完的字都由文斌代为完成,功课文章也是文斌理解弄懂然后说给小姐听,有时候早间夫子提问背诵,都是文斌低声提示,如嫣才磕磕绊绊蒙混过关。

夫子自是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看破不说破罢了。好在不管多么淘气调皮,每日的功课也有完成,至于完成的满意度,那只有夫子知,他们心里知。

夫子和如嫣打赌,只要如嫣近日表现好,按时完成功课,认真对待,到了上元节那天便去求得夫人同意,带他们俩出去街上看花灯,猜灯谜,逛庙会。如嫣自是心动,毕竟长这么大除了将军府,也没出过门,除了每逢初一十五去凌云寺上香外,再也没有其他出门的机会,都是在府里走来逛去,府里的每个角落都烂熟于心了,也没什么玩的花样了。

转眼上元节已至,为了赢得这次出门的机会,如嫣自是收起了往日调皮任性的性子,甚至开始挑灯夜读,文斌陪伴左右,最近的功课从抄录到背诵都是她自己独立完成,丝毫不敢懈怠。

“先生,我最近是不是特别乖巧,特别上进呀?”,如嫣调皮地问。

“你个小机灵鬼,你可知何谓上进?纸上得来终觉浅,圣贤书可不是这么读的,不是会几个之乎者也,就叫做学问,你往后的路还长呢……”,夫子又趁机“数落”了如嫣一番。

本来期待着表扬的如嫣脸一下垮了下来,夫子见状,就想逗逗如嫣,于是说道:“不过相较于往日,最近确实表现不错,可要更加勤勉才是呢,不可懈怠。”

如嫣脸上一下子阴转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虽隔着面纱,身旁的夫子和文斌似乎也能感觉到她有多开心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夫子可不许骗小孩哟,这下轮到你去说服娘亲让我出去玩了,我看你有什么妙计,往死里我可是撒娇打滚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见得娘亲会松口放我出去。”,如嫣傲娇地说着,心里生怕夫子没法兑现诺言。

“这你大可放心,昨日便得了夫人应允,出府那是自然。不过街上人来人往,你可是将军府的小姐,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也是不好交代的,所以到时迎香会给你重新梳妆打扮一番,府中的护卫亦会暗中跟随护你周全。”,夫子信心满满地说道。

话音刚落,如嫣便跑向大殿去寻娘亲和迎香的踪迹了。

“嫣儿呀,你还是这般莽撞,跑慢点儿,别摔了。”,夫人疼爱地对如嫣说。

“娘亲,我都多大个人了,你莫须担忧。快让迎香姑姑给我梳洗装扮吧。”,如嫣火急火燎地说着,眼里充满期待。

“哟,这是谁家的少爷呀?”,夫人打趣地问道。

只见经过一番打扮如嫣可谓是改头换面,从那个调皮捣蛋的将军府小姐变成了个乖巧机灵的“小公子”。脸上的面纱也被摘了去(这可是十年来头一次摘去,自是下了功夫的)。

如嫣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少爷模样,脸上有淡淡的草药味和胭脂的香味。迎香解释说:“这是府上暗卫的独门绝技易容术,能够遮挡住小姐脸上天生留下的可怕红斑,不被外人察觉。兹事体大,出门在外得留个心眼,不可以女儿身露面。”

一切交代完毕后,夫子携如嫣、文斌前往西市,一同前行的还有将军府的暗卫“惊鸿”、“掠影”、“烟云”、“季雨”,这是将军府也算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高手,可护如嫣周全。

今日的西市可谓热闹非凡,赏花灯、猜灯谜、游龙灯、放烟花⋯⋯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人山人海,你来我往。

为了防止被人群冲散,三人便手牵手,夫子在中间,文斌和如嫣在其左右。每一条街道都被装点得像白天一样明亮,往来的人群中有人面带脸谱,有人手持花灯,有鱼灯、兔子灯、蝴蝶灯,各种各样的形状,栩栩如生。

如嫣可高兴坏了,在各种小摊前这里走走,那里逛逛,文斌和夫子像是被如嫣生拉硬拽着走,不过两人都极其宠爱如嫣,也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就任由着她,想让她玩得尽兴。

三人行至一处卖脸谱的小摊前,老板吆喝着:各位看官,要不要买个脸谱?只见如嫣已经迫不及待地为自己挑选了一个,又为夫子和文斌各自挑选了一个,然后文斌宠溺地给如嫣戴上。付了钱,三人又往别处走去。“糖葫芦,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只听一阵吆喝声过,如嫣又拽着二人跟着卖糖葫芦的人一路小跑,然后心满意足地吃上了糖葫芦。

“文斌,你也吃呀,快尝尝。”,自己顾着吃,还不忘扭头看向文斌提醒他尝一尝这人间美味。

“猜灯谜,猜灯谜咯,走过路过的看官来瞧一瞧,猜一猜咯,猜中即可送花灯哦。”,只听一旁的小摊上老板正吆喝着,摊前挤满一众人,大家都在绞尽脑汁地看着眼前的字谜。

“三位郎君要来猜一猜吗?”,老板热情地问着一行三人。三人见状便停下了脚步挪到小摊前,看着眼前垂下的字条,上面写满了灯谜。

“这些谜面都甚是有趣呢!文斌快来看看,”,如嫣拉过文斌的衣袖,两人挤到了夫子面前。“大丈夫不得出头”、“夫人何处去”、“一月七日”、“打断念头”、“田中”、“日复一日”、“一家十一口”、“旭日东升”…映入眼帘的字谜看得人眼花缭乱,夫子撇过一眼,心中便已成竹在胸,面前的如嫣和文斌像个丈二的和尚,小手翻过一张又一张谜面,嘴上嘟囔着,思索良久,也不见答得上来。

如嫣发话了:“敢问先生,一月七日是否为明?日月明?”

先生说:“非也,非也,这位‘小公子’不妨再猜一猜。”

旁边的文斌抓抓脑袋小声说道:“一月七日乃为脂,胭脂的脂。”

身后的夫子欣慰点头,平时里教如嫣读书认字,如嫣贪玩儿,文斌在一旁伺候着可都是听进去了的,每日都格外珍惜有夫子在的时光,这些夫子心中自是明白的。

小摊的先生高兴地说:“这位公子答对了,一月七日实为脂。”

一旁的如嫣羞愧地低下头,嘟着嘴,嘴里嘟囔着:就你会抢我风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夫子察觉出她的变化便说道:“平日里教你读书识字可还贪玩?这到了实践的时候才方悔读书迟,日后可要再勤勉些,跟文斌比试比试,我看看你俩谁最用心。”

如嫣噘着嘴说道:“比就比,我用功起来可不比文斌差。我都没好好学,这次不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嘴巴几乎都不曾合上,这是如嫣出生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天。

“日复一日,将二字叠加便得昌’字;夫人何处去,将人字去掉,还剩‘二’;打断念头取字面之意,念字一分为二,去掉上半部分的今字,还剩下‘心’,所以谜面为心;田中是谓‘十’”,文斌快而不乱地解释着眼前的一个个谜面,小摊贩主连连称颂道:公子博学多识。

一旁的如嫣不甘示弱,那我便猜猜那剩下的几个谜面:大丈夫不得出头,夫字不出头为‘天’;多一半为‘夕’,至于这“旭日东升”、“一家十一口”我至今没有头绪,想必文斌也答不出,那这剩下的就留给夫子吧。

夫子神情自若地说道:“这旭日东升取旭字,日东升,意为太阳升起,所以旭日东升打一字为‘九”,谜面看似很难,实则需要用心解读;一家十一口,重点在于十一口,将十一口上下堆砌得‘吉’字。”

当晚的三人无疑是小摊的焦点,三人轮番上阵几乎把小摊的谜面猜了个遍,一旁驻足观看的人也拍手叫好。

摊主说道:“这三位公子可任意挑选我身后的花灯”。

看着摊主身后琳琅满目的花灯,如嫣一时间花了眼,不知道要哪个好。不过左右看了一番后,她指着那个最大最为精致的大鱼说道:“先生,我想要那个鱼灯”。

先生一边夸着公子好眼力一边转身将鱼灯取来赠与如嫣。与其他手提的花灯不同,鱼灯由于鱼身纤长,所以是由一根拇指大小的竹棍作为支撑的,如嫣接过大鱼,便双手握住,扛于肩上,欣喜若狂,又晃动了一下鱼身,没想到整个鱼灯由鱼头,鱼身和鱼尾三部分组成,看似一体,实则很灵活,可以似游鱼那般摇摆晃动。“他”双手握着大鱼绕着夫子和文斌二人来回奔跑并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文斌选了兔子灯,说是赠与如嫣,如嫣高兴极了,一手兔子,一手大鱼。夫子则说尽兴就好,上元节是个万民同享的日子,他就不要花灯了,留给后来的人一同分享这份喜悦,说罢便携二人离开小摊。

三人行至桥边,看到一众善男信女在放水灯,这一天民间有放水灯的习俗,对着水灯许愿,然后放走水灯,据说水灯流的越远则代表愿望成真。夫子早已看出一旁的如嫣跃跃欲试了,所以便买来两盏水灯赠与她和文斌。

“夫子为何不买一盏呢?难道夫子没什么愿望吗?”,如嫣发问道。

“夫子可是过了这爱玩的年纪啦,你就顾好自己吧。”,一旁的文斌抢着说道。

如嫣和文斌虔诚地对着水灯许愿,夫子远远地站在二人身后,看着二人的背影,嘴里一言不发。

放完水灯后三人便一同走上石桥,站在桥上可以看到来往熙熙攘攘的人,还有桥对岸的璀璨烟火,如嫣拉着文斌喊到:“快看快看,多美的烟花,多美的都城夜景啊。”

如嫣看着满天烟火,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旁的文斌看了一眼烟花转而看向如嫣,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身后的夫子自是把一切看进眼里。桥下有划着船的船夫,有说笑的行人,也有装饰精美的画舫。

夫子问如嫣想不想夜游都城,如嫣自是点头示意。本以为如嫣会爬上精美的画舫,没想到她却溜上了一旁的小船,船夫已经招呼他落座,二人也紧跟其后。如嫣想必是看着撑船的大伯年事已高还出来撑船维持生计,心生怜悯才这么做的吧,这一点倒是随了她那菩萨心肠的娘亲,见不得世人疾苦,总想尽己所能去帮一帮。

上元节的外出在小船上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一路吃吃喝喝,走走停停,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船上如嫣感叹这一夜时间过得飞快,还说希望今后的每一年上元节都能有文斌夫子二人相伴,两人爽快答应了,说是约定好每年的上元佳节都会带如嫣一起出门玩耍。而此时,如嫣心里早已盘算着如何回去向娘亲描述今晚的所见所闻。

看着如嫣一行人平安回府后,藏于暗处的“惊鸿”、“掠影”、“烟云”、“季雨”一行四人也松了口气,“惊鸿”提议说道去附近的张记面馆吃碗阳春面,其余三人没有任何异议便一同前往。

春日风光无限好,眼看着过了一两月,春的气息更浓郁了,将军府上的玉兰花开得争奇斗艳,因得将军夫人喜欢玉兰花,所以将军便命人寻了很多棵种满了府中庭院。

每到春日,时节一到,花儿便竞相绽放,粉的白的,不见绿叶只见花朵,风吹过,花瓣缓缓落下,美不胜收,如嫣经常趁着这大好时节,坐在树旁的秋千上,身后总少不了文斌的身影,文斌就负责给她荡秋千,不远处就是豆豆的“豪宅”,那可是将军亲手搭建的,还题了“忠犬”二字在它的小窝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前花开的时候,如嫣满院跑着抓蝴蝶,豆豆寸步不离地跟着,也是忙坏了。如嫣在哪它在哪,一刻也不放松,生怕自己没看好,如嫣摔了碰了,像个操心的大人。

岁月催人老,转眼人长大了,狗狗也老了,身体每况愈下,天气好的时候它还会出来踱步,看见如嫣来了便用它最快的速度,摇着尾巴跑过来。

如今年纪大了,看见如嫣来了,也只是眼睛紧紧盯着如嫣不松懈,尾巴一直不停摇,像是跟她打招呼,累了便把头蜷缩回去安静地躺着,夜里听到动静,感觉有异常,还是会用尽力气大声吼叫让人警醒,这样的一条狗,让人怎能不怜惜呢?

平日里夫人都是衣着朴素,只有到了春日,才能看见她紧锁的眉目舒展,有时让迎香精心梳洗打扮一番,穿上她最爱的那条绣有玉兰花和蝴蝶的长裙,一如当年肤如凝脂、美若天仙的模样;有时搬来她的爱琴在玉兰花下抚琴;有时搬来躺椅在花间躺下,微风轻抚过,几片花瓣落下,有时会掉在她的脸颊上,顿时有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画面感,好似画中走出的美人。

也是到了夫人最喜爱的春日,她会亲自下厨,制作一款属于将军府春日独有的美食——玉兰酥。取新鲜的花朵洗净,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来晾晒至半干再将其捣碎加入糖备用,然后亲手和面,把捣碎的玉兰花团做一团捏圆,作为玉兰酥的馅料,再把喝好的面分成大小差不多一样的剂子,擀制成饼皮,包上刚才准备好的馅料封口按压扁成为饼状,放入特制的炉子中烘烤就得到了甜而不腻且伴有玉兰花香的玉兰酥。

每到这一时节,夫人便会和迎香忙着多赶制些,一些赠与府中上下的家丁丫鬟们享用,一些便会趁着初一十五去凌云寺上香的机会,赠与寺中的师父们。将军平日里不喜甜食,从来不吃甜点,唯独夫人亲手做的这款玉兰酥他赞不绝口。

以前哪怕是在前线作战,每每想到春天府中玉兰花盛开,夫人会做玉兰酥,他便觉浑身充满力气,上阵杀敌也有了动力。

那是将军和夫人之间独有的约定,每到春日玉兰花开时,将军总能回来见上夫人一面,吃上她亲手做的玉兰酥,遇到天朗气清时,他还会与夫人同骑一匹马,带着夫人去看看城中春色。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府中上下都是知道的。

每到夫人做玉兰酥的时候,如嫣便守在一旁,总会吃掉出炉的第一个,一边说烫,一边说着口味淡了或是腻了,一边大口吃着。一旁的夫人和迎香总是哭笑不得,自从有了如嫣,府中就一直是这么热热闹闹的,当然也有“鸡飞狗跳”的时候,不过府中上下都习惯了,也都护着她爱着她。

这日,调皮的如嫣下学后便搬来梯子爬上墙头,文斌被迫成为“帮凶”帮她扶着梯子。平日里,如嫣也像其他大臣家的小姐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必须遵守府中规矩,又因是女儿身,身在将军府,一言一行自是代表着将军府,所以作为待嫁闺中的小姐可是没有出门的机会的,这让如嫣时常想起之前的上元节,那会可像是个“脱缰的野马”,可以出门游玩,如今只能天天困在将军府,她定是闲不住的呀。

如嫣爬上墙头,探着脑袋望向墙外的风景,哪怕一眼也胜过将军府的,好像外面的空气都是甜的。看完了风景下来,又让文斌把梯子搭到树上去,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只因树上有只小鸟掉了下来。

如嫣拿手绢包裹着小鸟,因为此前听说小鸟一旦沾染上人的气味,鸟妈妈便不再要它了,所以她格外小心。眼看着她一步一步爬上去,伸手够着要把小鸟送进窝里,每次总觉得还差一点点,索性踮起脚尖再伸手递进去,只见脚下一滑,说时迟那时快,鸟儿倒是送进去了,整个人瞬间人仰马翻,下面的文斌可是吓坏了,不知道要去顾着如嫣,还是要扶好梯子。一个叠罗汉,摔在文斌身上,文斌成了肉垫,祸不单行,眼看梯子就要砸到如嫣,文斌顺势搂过如嫣翻身挡住了砸下来的梯子。

如嫣除了受到惊吓倒是无碍了,身上的文斌先是被她砸了一次,这会又被梯子砸了一次,都不知是死是活了。如嫣缓过神来,吓得立马扶起压在身上文斌,拍了拍文斌并说:“文斌,文斌,你没事儿吧,完了完了,我又闯祸了,这让娘亲知道我可怎么办?”

文斌咳了一声说道:“没事儿,别担心,我会跟夫人说是我不小心摔倒了。”

“还能站起来吗?你还能走吗?”,如嫣关切地问道。说罢站起来准备扶起一旁的文斌,怎奈自己力气小,怎么也挪不动文斌。

文斌说:“我只是感觉脊背有点痛。”

如嫣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掀开文斌的衣服看向后背去,只见后背红得发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得哭了,边哭边喊:“来人呐,救命啊。”

“惊鸿”闻声辩位立马赶来,背起文斌便往厢房跑去,如嫣小跑紧跟其后,然后半路撞上迎香,立马吩咐迎香传医官前来。

“看这伤势,公子应该是背部受重击,脊背骨头断裂三根,体内有淤血,幸得年纪轻轻,我先给他用药包扎一下,再开付方子,每日两次按时服药,修养上一两个月便了文斌的伤势后这般说道。

夫人赶来说道:“麻烦医官了,迎香你拿着方子去抓药吧。嫣儿留下。”

夫人训斥了如嫣一番,躺在床上的文斌一直解释是自己不小心伤到了,夫人自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也知道文斌是想包庇她,但是受伤了是事实,所以夫人还是教育了一番,让如嫣日后莫要调皮。

接下来换来了几天清净日子,如嫣除了每日完成功课,其余时间都陪伴在文斌左右,还吵吵着让文斌赶紧好起来,学业繁忙,夫子越来越严厉,她快顶不住了,想着让文斌赶紧好起来,那样才能替她“排忧解难”。

如嫣打小除了有文斌陪伴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儿时玩伴,直到一次父亲部下将领赵宣来访时,带来了他的爱女,比如嫣小两岁,名叫赵婕。一开始比较拘谨胆怯,后来慢慢地和文斌、如嫣熟络起来,她特别喜爱府中的秋千,每次一来,就让文斌推着她荡秋千;可如嫣也爱荡秋千,两人为此还打闹过,都争抢着让文斌推。赵婕抢不过就哭,如嫣也不退让。

“小气鬼,我再也不理你了,我不和你做朋友了,除了我,你再也没朋友了!”赵婕哭着说。

“你走啊,以后都别来了,我还有文斌呢!”

“好啦,赵婕,别哭了。如嫣,你比她大,你就让着她一点。反正都是我推你俩,你们应该听我的。不许吵闹,排着队,一人玩一会,好不好?”,文斌说到道。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好!”,然后各自把头扭到一边,谁也不理谁。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推你俩了,要么你俩自己玩吧;要么如嫣你自己霸占着玩吧,我跟赵婕去别处玩了。”

在文斌的劝说下,二人又和好如初,三人又在一起开心地玩耍。

这果然是小孩子的天性,让人艳羡。高兴了可以笑,难过了可以哭,全都写在脸上,一看便知,可不像大人的世界,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的那只小黑如今俨然已经老去,腿脚不再灵便。

更多的时候是整日趴在地上,看见如嫣路过还是使出浑身力气摇晃着尾巴,艰难地想要起身,但看上去却十分吃力。

对于如今十多岁的如嫣来说,此时正是一生中最美的光景,双亲健在,自己无忧无虑,从小便有文斌相陪一同长大,府中上下更是给足了她偏爱,就连豆豆也相伴她一生,护她周全。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如嫣第一次迎来了人生中的离别,以后自己的祖父祖母也会离去,这是一个孩子尚不能接受的。

豆豆去了,在一个宁静地夜晚,似乎走得很安详。

第二日府中下人路过时发现异样,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它已经双眼紧闭呈蜷缩状安详地睡在它的狗窝里,身体已经僵硬。

属下告知时,一旁打闹嬉戏的如嫣和文斌先是一愣,立马回过神来向狗舍奔去,夫人见状,生怕孩子摔了,也紧随其后。

于文斌而言,豆豆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它们一起经历了许多。

从饥肠辘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境再到一起进入府中,终于有了一个家,可以吃饱饭,可以整日待在一起,让原本索然无味的生活平添了几分趣味。

文斌上前来回抚摸着,眼泪就如珍珠大珠小珠涌动着,一旁的如嫣也钟爱着眼前的玩伴豆豆,早已哭成泪人,泣不成声,手时不时擦拭着眼泪,哭得撕心裂肺,一把鼻涕一把泪。

夫人也随之赶来,虽这情分没有两个孩子深重,但夫人也是看着这条小狗成长并且陪伴孩子左右,夫人也拿出袖中的帕巾擦了擦眼角的泪。

整个将军府气氛凝重起来,随后几人将豆豆葬在了府中那棵玉兰花下。

每当如嫣在一旁荡秋千时就能看到它,就好像是它不曾离开那般,还能同它说说话。

想来是因为豆豆的离去,众人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时难以平复。

用膳时,平日里可口的饭菜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那般,随便吃了几口,众人都没有胃口再吃下去,随后便四散开来,各忙各的去了。

随后的几日,如嫣一直闷闷不乐,将军甚至差人去集市买来了一只跟豆豆差不多的小狗,毛茸茸、胖嘟嘟的,看着十分讨喜。

本来是买来讨女儿欢心的,没成想如嫣见后触景生情又大哭起来,还说此生再也不养狗了,将军没办法,只能差人将狗送回去。

如嫣依旧是轻纱不离半遮面,不过随着不断长大,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

哪怕是看不清她的脸,就看她的背影,秀发乌黑,阵阵清香扑鼻,也能知道这面纱之下的人大抵是何模样。

按理来说,将军和将军夫人早该有给如嫣添个玩伴,再要个孩子,怎奈夫人原先本就身子柔弱,如嫣降生于冬至日,生产后更是身子虚弱。

问过许多大夫,大夫都说夫人可再生育,不过就是对身体损伤大,可能日后要每日喝药调理才能保住身体。

将军自是体恤夫人,所以二人只育有如嫣一女,从此便不再生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如嫣。

将军还说,柳家世代从军,官拜大将军,如今天下太平,不再添子嗣也好,他不希望后辈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如此平淡过完后半生便是上天垂怜了。

自从豆豆走后,如嫣每日魂不守舍,夫人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女儿继续下去,遂心生一计。

夫人说许久没去凌云寺了,可以借此机会去凌云寺上香祷告,有什么心愿都可以跟菩萨说,去寺里进香施粥、多行善事,豆豆自会去转世投个好胎。

寺里的住持了凡大师是个和善之人,也可借此机会前往寺里给如嫣求个平安符,保佑她整夜安眠,平安长大。

翌日,夫人、迎香、文斌和如嫣还有一众家丁和运粮的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凌云寺。

快行至凌云寺山脚下,往事突然涌上心头,就是这条路上,夫人遇到了文斌还有他怀里的小黑狗,也是夫人宅心仁厚给了他们一个家。

再次踏上这条路,文斌眼泪汪汪,心里有的都是对夫人及将军府的感激之情,文斌总想快点长大,好报答将军一家的恩情。

到了寺中,一群人各司其职,文斌及众家丁帮忙准备熬粥、施粥事宜。

许久未见,夫人携迎香还有如嫣往寺中大殿走去,一路寻找住持师父的踪迹。

不一会寺中弟子禀报,住持大师便出门迎接。

还是和往常一样,夫人和主持到了偏殿坐下,寒暄了许久,一如往常那般亲切。

“许久未见,夫人别来无恙啊,想必身旁的就是令爱吧,一眨眼的功夫都长这么高了,早有听闻令爱身体抱恙,不知近年来可有好转?”

“来,嫣儿,见过住持师父。”

“小女柳如嫣,见过住持师父。”

“好孩子,不必多礼,真是和你娘亲一般温婉善良。”

“承蒙大师挂怀,小女自幼染了这病,后寻得紫云山山主夫妇二人医治,如今已有缓解。不过平日里都是让她带着面纱,也是苦了这可怜的孩子,生于将军府却没能享受荣华富贵,倒是平添几分烦恼。”

“夫人不必担心,种善因得善果,一切自有安排,这是小姐的命数。夫人宅心仁厚,菩萨自会保佑小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借大师吉言,为娘的只希望她能平安长大,将来寻个好夫家。”

“夫人请携令爱随我来,咱们移步大殿,夫人可带令爱去上香礼佛,只要心中虔诚,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小姐解开心中困惑自会豁然开朗,不再郁郁寡欢。六道轮回,这狗为畜生道,先世愚痴贪欲业重,故有此报。今生看家护院,减少业重,也算寿终正寝,功德圆满,定会有个好的因果。夫人和小姐不必太难过,免得伤身。”

“谢了凡大师点拨,希望此行过后,嫣儿能振奋精神,恢复往日生机。”

“嫣儿,来随娘亲一起给众神像添油上香,然后诚心跪拜,学着娘的样子。”

母女二人虔诚祷告,跪于佛前,双手合十,迎香则立于一旁等候。

住持大师慈眉善目,哪怕这是如嫣第一次见他,也不觉陌生尴尬。

一切都显得从容自在,不需拘谨,这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凌云寺依旧香火鼎盛,每日香客往来、络绎不绝。

“看,那便是将军夫人,旁边的便是从小染病的女儿。听闻将军夫人向来宅心仁厚,常到凌云寺布施,如此心地善良之人怎会生出这么个女儿?”一旁香客窃窃私语。

“嘘!小点声,离得可不远,生怕人家听不见啊?佛门清净地就不要在这嚼舌根了,你说这事换做是你,你怎么想?积点口德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帮腔也不至于这样。我就这么一说,也没想干嘛啊,我那是同情。”

“懒得跟你理论!”

旁边的香客,你一言我一语这么议论着,不一会大殿外围了不少人。

有人是来凑热闹的,想看看将军之女是不是如传闻那般,毕竟百闻不如一见;有人是来等着施粥的,顺便看看夫人真容,见别人议论,忙着替夫人鸣不平。

金秋时节,丹桂飘香。

寺中有几棵桂花树,想来已有百年历史了,见证了时代更迭,沧桑变化,静静地立于寺中,任谁见了都要驻足片刻,细细品味一番,识得其中滋味。

平日里都被关在将军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快发霉了,这逮着一个外出的机会,如嫣又岂会放过。

一开始乖巧温顺地跟在娘亲身边,上完香后,趁着娘亲和主持说话的间隙,偷摸地溜出了大殿。

好像也没那么介怀豆豆的离去了,此时此刻心里想的就是到处溜达溜达,看看这外面的世界,能自由片刻也好过整天闷在将军府好。

如嫣溜出大殿,探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决定往右手边去了。

出了大殿便能嗅到阵阵清香,不自觉地顺着那味道寻了去,走了几步眼前的桂花树便映入眼帘,抬头望去,金黄金黄的花朵布满树枝,密密麻麻地堆砌着。

树下还有一圆形石桌,四个石凳。想来这主持大师也是个会享受的人,往这石凳上一坐,桌上放杯茶或者经卷,嗅着花香,品着香茗,岂不快哉!

只见如嫣先是一屁股坐到这石凳上,然后闭上眼睛,尽情地呼吸着此处的空气,顿时心情舒畅。

此时需要做的就是等一阵风,一阵恰如其分的风,不大也不小。微风,不足以吹落桂花;大风,风力过猛,搅了那欣赏的雅趣。

心里想着这事的时候,风已经如约而至。只见风来,淅淅沥沥飘下不计其数的桂花瓣,瞬间下起一场难得一见的“桂花雨”。

桂花缓缓飘落,有些落于地下,铺出一条桂花路来;有些落于如嫣的头顶、发间,成了一种点缀,清新淡雅,别有一番风情。

此情此景,如嫣顺势站了起来,走到树下,只见她缓缓张开双手,在树下随风旋转、舞动、转圈,沉浸在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清风拂过,吹起了她脸上的面纱,送来阵阵香气,一会面纱又恢复原样。

如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浑然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全然被远处立于寺院西角的男子看了去。

不过距离还是远了点,想必那人只看得到她的轮廓和影子,并不能识得全貌。

那男子是谁呢?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想必是舍不得打扰,怕坏了眼前的美景,所以未曾上前,又或者男女有别,再说这是寺院,不合乎礼数,不过这一切于藏于暗处的公子而言,实属惊鸿一瞥。

这仿佛梦境一般,那女子忽如仙人起舞,虽不得见其真容,但想必自是:窈窕无双颜如玉。

原来是都城赫赫有名的宇文家的公子——宇文轩。

宇文家可是都城里家喻户晓的,世代经商,到了宇文轩父亲这一辈,家族如日中天,其产业覆盖城中大小酒楼商铺、茶叶、丝织业等等,可谓一方首富,家财万贯。

名下的丝织业更是红极一时,甚至成了宫中织造局的供货商,宫里上至皇上,下至妃嫔宫女,所穿衣物大部分都是由宇文家提供的布料、绣线。

从养蚕、缫丝、织布、成衣都有自己的作坊体系。坊中绣娘个个技艺精湛,衣服的款式绣样经常引领潮流。

不过坊间传闻这宇文家的长子虽长相文质彬彬,却是个纨绔子弟,时常留恋烟花柳巷之地,家族基业要是传到他手里,估计会毁于他手吧。

不过这也只是传闻,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宇文轩看得出神,不忍离去,不过一会就传来了人声,想必是来寻那女子的,他见状也只好离去。

“如嫣,你说说你,刚夸你两句,你就不长记性了。娘不是说了不可以乱跑吗?万一走丢了可怎么办?万一被人劫持怎么办?你怎么一点呀不让娘省心啊?”

“哎呀,娘,就这巴掌大的地方,我怎么会走丢呢?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娘消消气,快来,坐。迎香姑姑你也坐啊。你看着地方多美,多自在,就在这歇息片刻吧。娘累坏了吧,来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背。”

“你少来,别以为你这么做娘就不生气了,你可长点心眼吧!你生于将军府,你从小异于常人,娘心疼你,也觉得亏欠你,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气我!”

“好了,娘,别说了,咱们难得出来一趟,好好珍惜眼前美景吧!”

就这样,架不住女儿这般说,夫人一会便被如嫣哄好了。

时候差不多了,就得去寺门前准备施粥事宜。

夫人不放心,就让迎香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时刻盯着她,生怕有任何闪失。

离开后的宇文轩,从后院出了寺门,快马加鞭地往都城方向去了。

随后叫上了几个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公子进了知味轩(高级酒楼)。

“哎哟,宇文公子啊,快快有请,快快有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上二楼雅间。”知味轩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一行人。

宇文轩想把今日的经历说与众人,又害怕众人听了笑话他,但不说又难受,只能酒一杯一杯下肚,酒过三巡后还是自言自语起来:“各位,你们知道本公子今天见到什么了吗?就好像神仙,太美了,绝美,我什么货色没见过,但那是头一回啊!”

“真的假的?就你多情,以宇文家的实力,就算你要十个那也是易如反掌啊!哪家姑娘啊,难得让你这么上心,难道你要收心回家娶妻生子、继承家业了吗?”

“胡说,可别玷污了人家姑娘,你们可不知道那种心情,该怎么形容呢?放眼这天底下,除了皇位,其他的我要啥就可以有啥,什么名利啊,女人啊。可是这次不同了,这一次,远远地看见姑娘,我竟心生卑微,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姑娘,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搭讪,甚至都不敢上前去,也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文轩,你不对劲,哈哈,你怕不是做梦了要不就是喝多了,都开始出现幻觉了,胡说八道了起来。”

宇文轩听罢,又给自己倒了杯,不见这酒进杯里,提起晃了晃,直接拿起壶朝嘴里灌了起来,还是不见酒。

随后把酒壶一摔,“小二,上酒。”

“文轩,你醉了,别喝了,来搭把手,把他扶出去。”

众人合力把宇文轩扶了出来,真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可吸引了不少人,别提有多丢人了。

凌云寺这边,众人施粥完毕后就打道回府了,文斌进进出出忙了一整天。

如嫣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脸上有了笑容。

夫人和迎香见状十分欣慰。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如嫣已经年方十五,转眼到了行笄礼的年纪了。

依照礼制,女子许嫁,即可行笄礼。如果年已十五,即使没有许嫁,也可以行笄礼。笄礼由母亲担任主人。笄礼前三日戒宾,前一日宿宾,正宾选择亲姻妇女中贤而有礼者担任。

如嫣的行礼日期定于农历三月三,这一天是女儿节也叫上巳节。这是将军府的大事,也是如嫣自出生以来的第一个重大仪式。

行礼之期早早定下,将军府上下便开始忙碌起来。从确定参礼人员、场地、制定三次加笄的服饰再到礼器的准备等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和礼数。

作为主人家,也作为将军府,稍有不慎便会落下口舌,所以一切必须考虑周全,安排妥当,这可不只是将军府的大事,宫里自是知道的。上有皇庭下有百姓,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其中最令人头疼的莫过于宾客的挑选。

将军与夫人正一筹莫展地商量着:正宾需择亲姻妇女中贤而有礼者担任,这一人思前想后不知邀请谁最为妥当。执事即为笈者托盘的人,这可由迎香、惊鸿、季雨三人担任。赞者即协助正宾行礼之人,这可由正宾选择一名女性出任。此外还有观礼者,观礼者也尤为重要,一来不可让宫里那位觉得有意拉拢谁,所以最好就不邀请同朝为官者,二来将军府素来冷清,这是如嫣的及笄礼,也该让她高兴高兴,所以该多遵从嫣儿内心。

“夫人,你我二人今日务必确认参礼人员并着人去请裁缝和绣娘前来为嫣儿量体裁衣,准备采衣(未行礼之前穿的童子服)、初加(发笄、罗帕、素色襦裙)、再加(发簪、曲裾深衣)、三加(钗冠),三次加笄的服饰。咱们今日可是得忙活一阵了。”,将军这般说道。

“夫君莫要着急,嫣儿的笄礼自当是我这个娘亲应该给上心操办的,你我夫妻二人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管外界如何看待,为人父母者,一定要替嫣儿考虑周全,给她一个难忘的笄礼。这换作别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早已许嫁,可我却是想自私点,让她多在我眼前晃悠几年,这将军府日后若是少了她的身影,想必会十分冷清,有她在,叽叽喳喳,一天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夫人喃喃道。

将军接过话说:“夫人也莫过操劳,有我在,自是会为你分忧,至于嫣儿的婚事,日后再议尚可。只要不嫁入帝王家,你我便安心了。夫婿可以慢慢挑选,当务之急,先把宾客名单拟定,提前三日以笺纸书写请辞,派人送达。”

“还请夫人为我研墨,我先列个参礼人员清单”,将军接着说。

说罢遍提笔写下参礼人员:

主人:欧阳暮雪、柳襄

笄者:柳如嫣

正宾:欧阳云婧

赞者:(正宾的助手)赵婕

摈者:(主人的助手,布置场地,摆放席子,协助正宾盥洗)掠影

执事三人:(奉冠笄协助正宾)迎香、惊鸿、季雨

乐者:夫子刘铭

观礼者:舅父、舅母、宇文家主母

“夫人可有这正宾的合适人选呢?”

“相公,我这几日琢磨许久却没有任何头绪,今日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人,你看是否妥当。原本觉得礼部尚书的夫人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碍于他与你同朝为官,可别落下个拉拢同僚的罪名。今日,我突然想起一人,她曾是我的闺中好友,也是我们欧阳家的人,你对贤王可否还有印象?贤王乃当朝国君的亲弟弟,当年大家都以为会是贤王继位大统,可偏偏这贤王虽生于帝王家却不像其他皇子那般追名逐利,觊觎那万人之巅的皇位,他生性不羁,温文尔雅,府中门客众多,通晓诗词歌赋,府中自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他的夫人便是我的表姐欧阳云婧,他们育有二男一女,目前在贤王的封地青州定居。表姐自幼聪明伶俐,通音律,善女红,嫁为人妇后贤良淑德,教子有方,我认为是个不错的人选。”

“夫人这么一说,为夫觉得再好不过了。贤王久居封地,无心朝政,邀请他的夫人来为咱们嫣儿主持仪式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事估计也得禀明当今圣上,毕竟贤王久居封地,没有召令是不得回皇城的,不过事出有因,咱们邀请的是他的夫人,也不好让贤王落单,明日早朝后我便求见皇上,禀明事情原委,去求一道圣旨,看看皇上何意,咱再做定夺。”

“相公言之有理,那就这么定下了。此外,观礼者相公有何打算?”,夫人轻声问道。

“观礼者宜为女性,那自家人的话,嫣儿祖父祖母健在,自然得有一席之位,除此之外,咱是不是也该提前打点嫣儿的婚事了,安阳城内的宇文家也算是世家,我与家主宇文吉交情颇深,也算老友,可以趁此机会邀请当家主母顾莲前来观礼,增进两家情谊。另外嫣儿一直说想念舅母,你也许久未见自家哥哥了,也可邀请嫣儿舅舅舅母前来。其余的你自己定夺即可。”将军回复说。

话音刚落,将军补充说道:“管家何在?”

管家宋贤闻声赶来,他一直立于门外听候差遣。

“将军,有何吩咐?”。

“近几日便是如嫣的及笄礼了,还烦请管家多上心,府中守卫要比往日更加森严,府里的吃穿用度也要格外谨慎,已经吩咐迎香和文斌去请裁缝了,可要好生招待着,去取些银两来,先把工费给了,一定交代清楚,不可耽误工期,近几日抓紧赶制,布料都选用最好的,府中已经备好,让如嫣挑选好心仪的料子。最近事情繁杂,将军府上下都得打起精神来。”将军严肃地交待着。

“还请将军放心,府中上下跟随将军多年,不管丫鬟还是下人均训练有素,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自是不敢有任何懈怠,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中,所有的采办购买都由老夫经手,将军把心放肚子里,没什么吩咐的话老夫这就去账房取钱,去给小姐准备量体裁衣的事宜。”管家说道。

将军说:“退下吧。”

转眼已是行礼前三日,依照礼制需以信笺纸书写请辞,派人送达。考虑到路途遥远,关于邀请正宾的书信已提前派人出发送达。将军向皇上请旨,皇上也念在兄弟二人多年未见,特此下旨请贤王入宫叙旧,贤王妃欧阳云婧也将一同前往。今日则是派出府中惊鸿、掠影、烟云、季雨四人分别赶往不同的地方将邀请信件送达。

惊鸿去的是宇文府,掠影去的是将军夫人的娘家欧阳府,烟云去赵府邀请小姐的闺中好友赵婕前来作为赞者,季雨则是前往紫云山邀请将军的师父师娘前来。当年老将军柳青常年驻守在外,生怕儿子不学无术坏了将军府的名声,遂在朋友引荐下前往紫云山求得山主夫妇同意,将如今的大将军柳襄送往紫云山拜师学艺,直到将军15岁时才得已叩谢师恩下山回到将军府。这一切得亏是将军夫人心思细腻,考虑周全才想到的,如今女儿长大成人,自是不该忘了师恩,也该邀请他们前来叙叙旧。他们为嫣儿的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初期是一年多次往返将军府,待到嫣儿十岁之后一年入府中一趟,这算起来也有一年时间不见了。就这样,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了,就等三日后的及笄之礼了。

“夫人,裁缝铺命人把小姐行礼之日需要穿的采衣、初加的素色襦裙、再加的曲裾深衣和三加的钗冠及礼服送来了,请您过目。”迎香跑着前来把这消息告诉夫人。

“慢慢说,你看你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可别失了将军府的威仪。我们去让嫣儿换上吧,先看看是否合身,可有哪里需要改动的。这凤冠可真是精美绝伦,我都能想象到嫣儿出嫁的情形了。”夫人这般说道。

迎香打趣地说道:“那可是您的心肝宝贝,这么快就念叨嫁人了,您不是说少了如嫣,将军府就少了生气嘛,看她整天叽叽喳喳的,多高兴呀。”

夫人回话说:“你是老大不小也不找人家,没做母亲的人哪能体会我的心境呢?我可真是又喜又悲的,从小小心翼翼地盼着她平安长大,如今到了及笄之年,又盼着她能找个好夫婿,嫁个好人家。”

“夫人放心吧,小姐从小总能逢凶化吉,日后呀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您就别整天担忧了,您看,您以前一头青丝,如今已经夹杂几根白发了。别太过度操劳,小姐自有她的福分。”迎香这样安慰夫人说道。

“这将军府呀,除了文斌,就属你会说这些宽慰我的话了。说到这,我也在愁,文斌从小在我将军府长大,我待他就如亲生儿子那般,看着他跟嫣儿一起生活,一起长大,你说文斌这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呢?操心完嫣儿,是不是也该给文斌张罗张罗了?”夫人跟一旁的迎香这样说道。

“夫人可真是不是娘亲,胜似娘亲,文斌这孩子从小机灵懂事,很多事都闷在心里,不愿意表露自己的心迹,总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别总是那么担心,说不定哪天就让咱们去给他提亲了呢。”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就像知己那般,丝毫没有主仆间的生分,毕竟迎香作为陪嫁丫鬟嫁过来,也算是一起在将军府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人了,俩人早就命运与共了。

日子就这么过去,行礼前一日需再次恭请正宾,将军写了书信,将书信交由下人送达宫中贤王住处并派了府上下人和两名丫鬟赶马车同行,准备接贤王妃入府,因为明日一早便要开始进行笄礼流程,所以离得远的宾客基本都是前一日便要入住将军府。

这一日的将军府显得格外热闹,管家立于门口,携众家丁丫鬟喜迎宾客,安排住宿事宜;文斌等人则是在搭建设施。笄礼一般在家庙之中进行,并且在正堂东边还需要搭建设施,以帷幄围成房子的形状立于厅东北,设盥洗、帕巾于厅。

忙完这些大小琐事已是晚膳时间,所有邀请宾客皆已到场。如嫣难得跟小姐妹赵婕相聚,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还约好晚上一起同睡一屋。如嫣带着赵婕在偌大的将军府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时而发出银铃般笑声,时而顿感一片寂静,原来是玩累了在院中的大树下荡秋千,只听得秋千来回晃动的吱呀声。

另一边厨房正在精心准备晚膳,不管是从选材还是用料再到装盘,每道菜品配上独具特色的碗碟,丫鬟们依次将其端出摆放至桌上,尽显将军府荣华。此时宾客脸上也是喜笑颜开,各自入席后,相互间左右寒暄起来,先是自报家门然后举杯共饮。

翌日上午,场地布置完毕,宾客皆已就位,笄礼仪式开始。

首先,迎宾。主人欧阳暮雪、柳襄立于东面台阶处等候宾客,迎香、惊鸿、季雨三人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宾客立于场地外等候;笄者柳如嫣沐浴后,换好采衣采履(未行礼之前穿的童子服、普通的布鞋),梳双鬟髻,安坐在东房更衣间内等候,音乐演奏开始。

就位:正宾欧阳云婧来到,父母上前迎接,互相行正规揖礼后入场,主宾落坐于主宾位;观礼的客人就座于观礼位;宾客都落坐后主人才就座于主人位。

开礼:主人柳襄起身致辞说道:“今日,小女柳如嫣行成人笄礼,感谢诸位宾朋佳客远到而来,下面,小女柳如嫣成人笄礼正式开始!请柳如嫣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笄者就位:赞者赵婕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笄者柳如嫣走出来,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一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也就是跪坐在笄者席上。赞者为其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宾盥:正宾欧阳云靖先起身,主人随后起身相陪。正宾于东阶下洗手,拭干。相互揖让后主宾与主人各自归位就坐。

初加:笄者柳如嫣转向东正坐;迎香、惊鸿、季雨奉上发笄、发簪、钗冠,正宾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诵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膝盖着席,为笄者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赞者赵婕象征性地为笄者正笄。笄者起身,正宾向笄者作揖祝贺。笄者回到东房,笄者从执事三人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的素衣襦裙。

一拜:笄者柳如嫣身着襦裙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一次拜,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二加:笄者柳如嫣面向正东坐,正宾欧阳云婧再洗手,再复位;迎香奉上发钗,正宾接过,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诵祝词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紧接着,赵婕为柳如嫣去发笄。正宾跪下,为笄者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赞者帮笄者象征性地正发钗。宾客向如嫣作揖祝贺。随后她回到东房,赵婕取衣协助,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二拜:如嫣着深衣出来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正宾,行正规拜礼。此为二拜,以此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三加:笄者柳如嫣面向东正坐,正宾欧阳云靖再洗手,再复位。其余执事二人奉上钗冠,正宾接过,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诵祝词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意思是年老)无疆,受天之庆。”赞者为笄者去发钗。正宾跪下,为如嫣加钗冠,然后起身复位。赞者赵婕帮助笄者正冠。宾客向笄者作揖。笄者回到东房,赞者取衣协助,去房内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三拜:如嫣着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国旗,行正规拜礼,此为三拜,表示传承文明报效祖国的决心。

置醴:三名执事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正宾欧阳云婧揖礼请笄者入席。柳如嫣站立于席的西侧,面向南。

醮(jiao)子:正宾欧阳云婧面向西边,赞者赵婕奉上酒,笄者柳如嫣转向北。正宾接过醴酒,走到笄者席前,面向柳如嫣,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笄者柳如嫣行拜礼,接过醴酒。正宾回拜。笄者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惊鸿奉上饭,笄者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柳如嫣拜,欧阳云婧答拜。随后柳如嫣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

字笄者:就是给柳如嫣取“字”。正宾起身下来面向东,主人起身下来面向西。欧阳云婧为笄者取字,念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静姝。”笄者柳如嫣答:“静姝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笄者向宾行揖礼,正宾回礼。正宾复位。

聆训:柳如嫣跪在父母面前,由父母对其进行教诲,静心聆听,在父母说完后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随后对父母行拜礼。

笄者揖谢:就是柳如嫣分别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笄者立于场地中央,先后行揖礼于:正宾、客人、乐者、执事、赞者、观礼者、父母。受礼者微微点头示意即可。

礼成:柳如嫣与父母并列,全体起立。父亲面向全体参礼者宣布:小女柳如嫣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并与柳如嫣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赞者赵婕和三名执事留下整理打扫笄礼场地。至此,笄礼结束。

夜里,如嫣和小姐妹赵婕同床而卧,两人说着悄悄话。

“如嫣阿姊,这一般女子可是及笄之后便许有婚配,要嫁为人妻了,想必伯父伯母早已给你物色了人家,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阿姊想必期待已久吧!”

“赵婕,你个丫头片子,你休要胡说,我挠你痒痒,看你还拿我寻开心。我可不嫁人,我要一直守在娘身边。”

“阿姊这是害羞了吧,哈哈!这可是每个女郎都该经历的,你应该憧憬过的,还骗我,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只比你小两岁,两年之后可就轮到我及笄了,我倒是想着那一天快点到来呢!”

“你这丫头,莫不是早就盯上哪家公子了吧,还不快从实招来。”

“哪有,你就会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其实赵婕心中那倒还真有一个自少时喜欢的人,不过也只是默默藏于心中,不予人知。

这时赵婕看见床榻边桌子上放着的绣帕,立马起身前去查看。

“好啊你,还说没有!这是什么?莫非你有什么意中人了?要是没有意中人你绣这鸳鸯蝴蝶干嘛?”

“你快还给我,别胡闹。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这是娘平日里教我的女红,我随便绣着玩的。”

“你就是骗人,这鸳鸯哪能随便绣。哈哈,你是提前准备着,是吧?等哪天有了心上人就赠予他是吗?”

“别胡闹了,快熄灯歇息吧,不然又要挨骂了……”

这如嫣年少时古灵精怪的,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时常被娘亲数落教训,每当那时祖母总是护着她,可把她宠坏了。不过都说女大十八变,渐渐地,如嫣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一言一行跟以前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平日里不是在写字画画就是在屋里练习刺绣,也很少吵着闹着要出去玩了,想必是真的长大了,娘亲言传身教,她也变得温婉动人了许多。


正可谓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好不容易看着如嫣长大,这眼看着及笄之礼刚过,如嫣也算是个大人了,正愁着给他物色个如意郎君的时候,宫中突然传来了太子选妃的消息。

想来是当今皇上有了要退位让贤的打算了。

太子久居东宫,已被立储多年,如今公开选妃,满朝文武百官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子,皆要参与其中,这将军府的柳如嫣自是逃不过的,也在这候选人之中。

兹事体大,涉及的人员众多,若是所有参选之人都涌进这东宫,恐怕光挑选都会挑花了眼吧。

所以此次太子选妃的形式主要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由宫中画师前往众臣府中,为适龄女子画像,然后交由东宫太子府挑选。

第二阶段:将收集来的各府女子画像一一过目,挑选出中意之人的画像,之后统一宣旨进入东宫候选。

最后阶段:召集指定画像上的女子入宫觐见,最后经由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太子本人等一众皇家集团商议,综合考察之后钦定太子妃的人选。

一大清早,宫中的掌事太监李公公便携宫中御用画师裴嘉来到将军府,李公公负责宣旨,而这裴画师则是专门来给将军之女柳如嫣画像的。

“柳某,见过李公公,见过裴画师。快快有情。”

“将军不必客气,咱家也是奉命行事,无需客套。”

将军柳襄携一家上下领旨谢恩后,这李公公便启程返回宫中复命去了。

随后柳襄连忙招呼裴画师落座,让小女“稍作准备”以入画像。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府中的玉兰花竞相开放,满树繁花,一般有白色的,粉红偏紫的,将军府种的是后者。

这玉兰花一般都是先开花,等到花快败落了枝头才会长出绿叶。

微风拂过,偶尔掉落片片花瓣。

“这说起来,裴某也是多年未入这将军府了,当年大将军大婚,也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让裴某前来给将军和夫人同入画像。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如今将军的女儿也长大成人了,你我真是不得不服老了。”

“是啊,你我虽同朝为官,但奈何各有官职在身,裴兄久居宫中,伺候皇上左右,柳某一介武将,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在校场练兵,无召不入宫,故你我二人也是多年未聚了。”

“总想着来日方长,可奈何岁月无情啊。今日也是机会难得,宫中各画师均赶往众大臣家里为其女画像,正巧这事是李公公负责,平日里跟李公公也算旧相识,遂他便分派我来这将军府,不然去的可能就是别的大臣家了。”

“哈哈,如此说来那今日完事之后,你可得留我府上用膳,你我不醉不归。”

“哈哈,裴某今日可是奉旨办事,可不敢耽误了太子选妃这等大事。”

“裴兄多虑了,这有何难,只要这画像按时送达东宫即可。”

“哟,这将军府的玉兰开得可真好,动人而不艳俗,不如咱们就选在此地为令千金画像吧。”

“依裴兄便是,来,如嫣,这是宫廷画师裴嘉先生,快见过裴画师。”

“小女柳如嫣,见过裴画师。”

“小姐无需多礼,这说起来我和这将军府也是颇有渊源,多年前裴某授皇上旨意曾入将军府为你父亲和娘亲画像,想不到这十多年以后,太子选妃之际又是裴某来为小姐画像。”

“裴画师画工精湛,原来府中关于爹爹和娘亲的画像是出自您之手。小女有幸,能得裴画师为我画像。”

平日里如嫣都是面戴轻纱示人,这太子选妃此等大事,自然是得摘去面纱以真面目示人的。

人物画像讲求真实,故需要耗费些时间。

要是一直站着,这几个时辰下来估计也得腰酸腿麻,所以裴画师建议梳妆打扮好的柳如嫣就坐在秋千上,双手自然握住两边的秋千绳,背景依托将军府的玉兰花,可谓布局巧妙。

“裴某早有耳闻小姐自出生时便身染怪病,如今得见真容,不禁感慨万千,小姐若是没有这面颊两旁的红斑痕,那可谓有倾国倾城之容啊,这模样像极了你娘。”

“多年来,紫云山山主夫妇二人经常往返两地,前来为小女诊治,可惜也未曾痊愈。这太子选妃,我作为人臣,自家女儿也只能照例献上画像,这就有劳裴兄了,裴兄只需奉命行事即可。”

将军说这话时意味深长,这言语之中可是有两层含义:这其一,意在表达作为臣子,只能依天子之言行事,没有任何例外。

这其二,言语之中也要透露出对于女儿容貌的惋惜,若这选妃失败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裴画师可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若日后盘问起,这裴画师可是亲眼见过如嫣真容的,那也算个证人了。

将军言语之中虽有意无意透露着女儿面容之事,表面上制造出一副遗憾的假象,实则那是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从如嫣还未出生便开始谋划这事也就为了这一时。

别人巴不得想方设法挤进这东宫,凭借着女儿日后母凭子贵去谋个一官半职,但柳将军深知这深宫高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自是不愿意葬送女儿一生幸福去换自己锦绣前程。

想来也是天公作美,作画当日天气晴好,三月里不冷也不算太热,偶尔春风拂面,花瓣簌簌飘落,可谓人与花儿相映红。

当天如嫣身着一身粉色礼服裙,华美无比,裙摆和两袖都绣满各式花样,特别是裙摆间的几只蝴蝶,绣得栩栩如生,微风拂过吹起裙摆,仿佛这些个蝴蝶都活过来了,飞在花枝头。

“今日辛苦小姐了,这都几个时辰了,您过来看看可还满意,这画算是完工了,老夫也可回宫复命去了。”

“像,真像,可谓分毫不差,裴画师技艺精湛,怪不得是御用画师呢!”

“小姐谬赞了,这宫里比裴某画工精湛的人可多了去了,宫中卧虎藏龙,我也只是个小角色。”

“今日到将军府叨扰许久,现如今这画算是完工了,裴某也该告辞回宫复命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柳兄。”

“裴兄,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用完晚膳再走吧。今日你也累了,这画像我差府中亲信送去也可。”

“柳兄说笑了,你我同朝为官,如今太子选妃,不日太子就会登基继承大统,这朝局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涌动啊。你我也不可妄议朝政,只能在其位谋其职啊,所以我虽有心逗留,却也不敢耽误此等大事,每日伴君左右,提心吊胆的,改日定当专程拜访,咱们不醉不归。”

“既然裴兄话到这份上了,那我就不强留你了,咱们改日再聚,我让府中亲信送你一程,你也忙活一天了,早些回宫复命去,把这事了了,这心里也踏实,同朝为官,我理解裴兄的心情,一路顺风。”

“柳兄,小姐,别送了,就到这吧,改日再来拜访,裴某告辞了。”

送走了裴画师,这将军府便快到用晚膳之际,这不饭菜还没端上桌,一家子人围坐桌前就已经在为太子选妃这事议论开来。

“依我看,这裴画师走了也算是一件好事,不然留在将军府用膳,恐怕也会遭人非议的,如今特殊时期,更要谨言慎行。”

“夫人还真是觉悟高啊,是为夫考虑不周了。”

“夫君言重了,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咱们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依你看,咱们如嫣这事儿会如何呢?这事关太子选妃,这可是孩子还没出生咱们就担忧的事呢?”

“这太子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那可是得过五关斩六将呢。不论家世地位,人品长相那都是缺一不可,事关皇家颜面,再说了,这太子日后登基了,这太子妃可就成一国之母了。兹事体大,咱家无心参与其中,别的王公大臣家里可不这么想,那估计千方百计想要让自家女儿在这次选妃中胜出呢,这画像只是第一轮,若是这画像通过了,那还有第二轮,第三轮选拔呢,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再说了,太子妃那可是事关整个东宫的颜面,咱们嫣儿脸上有红斑,我想她可能画像都没法通过。”

“夫君说得在理,就算这画像通过了,那咱们还可以见招拆招,只要如嫣在此事上表现得平平无奇便可,让那些有心人去争去抢,必要时咱们也可顺水推舟一把,成全了她人,那样咱们的嫣儿就安全了。”

“夫人这话可是点醒了我,确实是不可掉以轻心,我这就吩咐惊鸿、掠影、烟云、季雨四人前去探探虚实,看看今日宫中一共派出多少位画师,这第一轮一共进献了多少画像,还有各家对于此事的态度,咱们知己知彼,才好有应对之道。”

“好了好了,爹,娘,你俩嘀嘀咕咕好一会了,菜都上齐了,先安心用膳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回屋再议也不迟啊。”

“就你贪吃,爹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怪就只能怪你生在这将军府,很多事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我才不是贪吃呢,今日那裙子我可是吸着气才穿上的,也不知道是尺寸没弄对,还是冬日里长胖了,你不知道我今日一本正经地在那坐一天有多难受,真的是浑身不自在。这画师来画像就如此累人,这要是进了太子府那还了得,你们可得保佑我选不上。”

“你这孩子,心直口快地说这么多,日后可不许如此。如今特殊时刻,需谨言慎行,哪怕你在这将军府也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可妄议是非。很多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全盘托出,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遭殃的可能是整个将军府,知道吗?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将军府,生于将军府,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既然没办法逃避,那就只能从容应付了。”

“知道了,爹爹,嫣儿日后会注意的,是嫣儿考虑不周。”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一会菜都凉了,先用膳吧。”

一家人围坐桌前开始用晚膳,将军府的规矩那自然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席间便无人再发话讨论,大家各吃各的。

身为将军的亲信,惊鸿、掠影、烟云、季雨四人在将军吩咐之后便各自领命,往不同方向策马而去,为的就是收集网罗情报,好为将军府应对太子选妃一事出谋划策。

这东宫收集完所有女子画像再加以挑选,估摸着也得两三日才能出结果。

这下一步若是画像入选,自会有宫中的人前来宣旨让各家女子入宫觐见。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可以打探各方虚实,为下一步做打算。

此时的东宫太子府热闹非凡,各宫女太监进出有序地一一呈上各府送来的女子画像供太子殿下过目。

太子身旁的管事太监汪公公半俯着身子凑到太子耳边小声说道:“殿下,各府送来的画像如今已收集完毕,此次选妃各王公大臣一共进献画像36幅,您看,这大殿两侧站着的宫女、太监各自手持画像依次排开,太子可随老奴一起先过目一遍,看看可有中意之人。”

汪公公话音刚落便近身搀扶着太子走下台阶挨个画像观察起来,两旁的宫女、太监打开画像等着太子一一过目。

这算是太子初次筛选,太子可挑自己喜欢的人选,不过这太子也没有最终定夺的权利。

太子看过的画像便按选中和未选中的分为两类放置在桌上,等到皇上、太后等人前来再一同商议,最终确定入宫觐见的名单。

“这都是些什么货色啊,不堪入目,幸亏是先看画像,这要是一次性召集这么多女子入我东宫,那可真是要把我这东宫扰得鸡犬不宁了。这幅,这幅,还有这幅都归入到右侧去,本太子可是一个也看不上。”

“太子息怒,这众臣也是听旨办事送来的画像,这短长肥瘦各有态,不急不急,这36幅画像肯定能有那么几幅能入得了你的眼,咱们再看看,慢慢挑,慢慢选,再说了,虽都是出自御用画师之手,这画像和真人也有差距,太子若是相中了,皇上自会下旨命画中女子前来觐见,到时还可再仔细挑选一遍。”

“那就依汪公公所言,再看看吧。”

“殿下觉得这幅如何,画上女子看上去雍容华贵、端庄大方,这一看就是名门闺秀啊。”

“让我瞧瞧,这是何家姑娘?比起刚才那些确实更胜一筹,不过这相貌姿色也就一般吧,若是没这锦衣华服的衬托,也就相貌平平。不过看这装束打扮,倒是能看得出为了太子选妃一事那是颇为用心了。”

“回禀殿下,此乃张丞相的三千金,名叫张盈盈,这丞相膝下有三女一儿,大女儿二女儿均已出嫁,就这小女儿待嫁闺中。听闻丞相从小对这小女儿疼爱有加而且教导有方,听说这张盈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出身高贵,打小便气质非凡,若是太子能和她喜结连理,那也是好事一桩啊。”

“汪公公,你是不是言过其实了?本太子只问这是何许人也,你口若悬河说了这么一堆,恨不得把张丞相的家底都说尽了,敢问汪公公是否别有用心?”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老奴可是辅佐了两代帝王了,先前在皇上跟前当值,后来被皇上调来东宫辅佐太子殿下,伴君左右,老奴忠心耿耿啊,适才老奴说错话了,还望殿下恕罪啊!”

“起来吧,你也得有分寸,这里是东宫,太子选妃此等大事,我本人尚没有决定权,你一介奴才怎敢口出狂言啊?这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纵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平日里不是教导在下谨言慎行吗?关键时刻难道公公老糊涂了吗?”

“老奴谨遵太子殿下教诲,定当谨言慎行,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好了,正事要紧,赶紧先把这一众人等看一遍吧,这太子妃毕竟日后是我枕边人,此事自然要谨慎些,若日后我登基继承大统,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德要配位的道理不用我给你解释吧。这丞相之女也算出身名门,此画像放左侧吧,待父皇母后明日前来商议后再做定夺。”

“这女子是何人?如果说前面的张盈盈是略胜一筹,那此人便是百里挑一了,真是深得我心呐!不过,这脸颊处的红色斑点是何用意?这画像出自何人之手?速速召来殿前问话。”

“回殿下的话,此女乃是柳将军之女柳如嫣,传言自出生时便身染怪病,这些年柳将军一直寻人医治,目前来看想是医治无果。这画像是宫中御用画师裴画师所作,老奴这就命人去请裴画师前来问话。”

“如此说来,那可能是天妒红颜啊,这太子妃事关我皇家颜面,如若你此言不虚,那我与这画像上的女子可能是有缘无份了吧。唉,这生于皇家也有它的无奈,很多事自己都没得选啊,日后若是像父皇那般坐于那万人之巅的位置上,想必是寂寞得很呐!”

“殿下无须担心,老奴定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至于眼前之事,那也得等裴画师前来问过话后再定夺,殿下不必心忧,会有法子的,咱们再看看后面的画像吧,说不定还有你能相中的呢!”

当晚东宫的灯火可是亮到深夜,太子挑选了一通后最终留下6幅画像,其余的30幅就都放在了右侧的桌上,那一堆全是太子看不上的,但也不能就此作罢,还是得等父皇母后等人一起前来商议后再做定夺。

当晚太子召来裴画师询问关于柳如嫣的事,裴画师可谓是捏了一把汗,只能一五一十地将在将军府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太子听完后垂头丧气地挥了挥手命裴画师退下,满脸写着不高兴。

毕竟那众多画像中,太子最中意的人就是将军之女柳如嫣,但听了裴画师所言,太子自知自己与柳如嫣想来是没什么缘分了。

毕竟此事他也做不了主,一切还得第二日父皇母后一众人等商议后决定。

这太子选妃之事可谓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第二日早朝就有不少大臣下朝后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远远地能微弱地听见原来是朝中已经开始站队。

不少人已经去巴结张丞相,去拍马屁,已经在提前祝贺他女儿当选太子妃之事,聚集在一起的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

只有柳将军下朝后就径直回府,没有跟任何人攀谈。

皇上下早朝后便携皇后一众人等前往太子府商议太子妃一事,说到这,就不得不提起昨日的汪公公了。

原来,早在太子选妃之事还没下达旨意时,汪公公在听到风声后就已经开始打起了算盘。

丞相府这边跟汪公公可谓是不谋而合,沆瀣一气,这才有了昨日的那一幕,汪公公当着太子的面把丞相府选送的三小姐夸得上了天,就这事,太子可是一听就知道其中原委,只是没想到这汪公公竟然如此大胆,敢如此僭越。

“我儿可有中意之人啊?听说一共进献了36幅画像,可有挑选出中意之人,给为娘说说,都是哪家姑娘啊?”

“额娘见笑了,画像我都一一过目了,这左边桌上的6幅就是最后挑选出来的人选,右边的是儿臣没看上的,您也可翻看翻看。”

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等人在东宫商议着,另一边将军府派出的四名暗卫也都打探消息归来,正在殿内跟大将军汇报。

“此次太子选妃涉及人员广泛,当日算上小姐的画像一共进献了36幅,具体的入宫觐见的名单想必今日就会送达众臣府中。”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此次太子选妃有几家是全力参与,都势在必得的样子,分别是:丞相府选送的三小姐张盈盈、吏部尚书选送的长女王静秋、户部尚书选送的二女儿周彤、还有便是林贵妃举荐的自己的侄女林欢。这四家中,丞相府目前声势浩大,势在必得的样子,听闻已经准备好了庆功宴,真是不怕树大招风,凭借着自己父亲是丞相,还想一手遮天呢。据说为了当日的画像,那可是下了血本,请人专门打造了金银首饰,还请绣娘赶制了华丽无比的礼服裙,为的就是在第一轮进献画像的时候就把众人比下去。”

“此事不假,今日下早朝,我就已经看到有人前后走着小声地祝贺张丞相了,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

“这太子选妃并非小事,这皇家众人自会围坐商议,选出最合适的人选。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小姐脸上的斑痕在普天之下无人能医治,特别是整个太医院的人,那样就算小姐第一轮入选,第二轮入宫觐见的时候也会因为容貌被刷下来,再加上其他家女娘势在必得的样子,就让她们去争去抢就好了,只要顺其自然,不争不抢,肯定能在此次风波中明哲保身。”

“掠影此话言之有理,若是东宫抱有侥幸心理想要医治好如嫣的脸必定会让太医院的御医出马,目前将军府只要办好这一件事即可。其他的就让别人去争去抢吧,只要这太子妃不是小女如嫣,是谁都不打紧。”

将军府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为太子选妃一事出谋划策,刚好,紫云山山主夫妇二人前来为这将军府解了燃眉之急。

东宫这边讨论激烈,众人各执一词,最终终于敲定了人选,跟太子初次筛选的人员出入不大,不过关于这柳如嫣,皇后,太皇太后都不同意其入宫觐见。

“这太子妃可是代表着我皇家颜面,早有耳闻这将军之女柳如烟从小便身染怪病,你再看看这画像,纵然她清新脱俗,但脸颊有红斑,又怎可成为太子妃之人选。我儿切莫糊涂啊,免得日后遭人非议,弄得群臣不满。”

“是啊,身为东宫之主,日后可是要登基继承大统的,父皇可是对你寄予厚望,这妃嫔之事还是多听听你母后的,这又不是非她不可,天下之大,我儿要什么佳丽找不到啊。”

就这样,太子选妃之事进入到钦定人选入宫觐见这一步,最后柳如嫣被排除在外。

入宫觐见的名单分别是:张盈盈、王静秋、周彤、林欢、顾冰(礼部侍郎之女)五人。

五人领旨入宫觐见后,皇家众人商议从这五人当中挑选一人成为这太子妃的人选。

万幸,这柳如嫣就此逃过一劫,也不枉将军与夫人未雨绸缪多年。


太子选妃的风波刚过,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将军府众人终于可以浩气长舒了。然,好景不长,虽外界相信传闻如嫣生来身染怪病,样貌吓人,但还是不乏有上门提亲者,再这么下去,怕是将军府的门槛就要被踏破了。每日也不用干什么事了,仅打发上门提亲说媒的人就够呛的了,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自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放眼整个安阳城,也不见得有什么可以挑选的乘龙快婿了,就连普通人家也没什么人选,一时间将军夫妇二人可是为这事焦头烂额。可这婚姻大事也不是儿戏,自当从长计议,而且这成亲的礼数可不比及笄的礼数少,将军夫妇可是过来人,这一点还是很有发言权的。这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的六大流程可是缺一不可。不过,就在这火烧眉毛之际,倒是等来了一个相对来说还可以的救星。

这不四月初八的早上,自称是宇文家来提亲的媒婆在门口吆喝了起来。这安阳城还能有哪个宇文家,自然是先前提到的宇文轩所在的宇文家了。当日如嫣及笄之礼,可是邀请了宇文家来观礼的,不过将军也没有非宇文家不可的意思,毕竟这婚姻大事可不是由一人说了就算的。虽说宇文家家族庞大,但将军府的资质也不差。

只是坊间一直传言将军之女柳如嫣打娘胎出生就身染怪病,不过这十余年间并没有人见过柳如嫣的真容,再者,听闻已有人在医治柳如嫣了,至于有没有痊愈就很难说了。所以说如若这一桩婚事能成,那这两家其实还是门当户对的。不过这当事人宇文轩和柳如嫣是否愿意,是否般配就另说了。

不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是不可违抗的,古来女子大多没什么选择的余地,这柳如嫣想必是会依父母之言行事的,但是那心高气傲的宇文轩肯不肯娶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这媒婆都到家门口了,想必是一家人敲定了主意才行事的,毕竟这宇文家在安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断不会拿娶亲一事开玩笑。

将军和夫人听闻媒婆在外求见,顿时慌张起来,打起精神后决定兵分两路:将军出门迎接贵客,夫人赶去告知女儿如嫣好生待在厢房,不许乱跑。依旧制,男女成亲之前是不允许见面的,所以如嫣哪怕是要嫁人了,也不知夫婿是何模样,同理,宇文轩这边也是见不到未来妻子的。

话说,以宇文轩的性子断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纳采前一日,入夜,宇文府仍然烛火通明,屋内可是炸开了锅。

“此前种种,你娘惯着你,就是闯了天大的祸,也会有人给你撑腰,这些为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不管外界的人如何议论你,我都忍了,不论如何,你是我宇文吉的儿子,你是宇文家的嫡子。你总不会想着这么游手好闲一辈子吧?如今,为父想给你谋一桩婚事,明日便是个黄道吉日,你和我走一趟吧!”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明日?赶鸭子上架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可没问你同不同意!”

“好一个知会啊!是不是像十年前你对我娘那样?也是知会一声便带个女人回来?我看要不是娘你嫁得早,这当家主母的位子你也要拱手让人了吧!”

“古往今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皇上宫中那还佳丽三千呢!”

“有意思,照你这么说,你是后悔自己没那命吗?”

“放肆,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旁的夫人见状连忙应声说道:“轩儿,不可无理,他可是你父亲!”

“父亲?你扪心自问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合格的丈夫吗?”

“轩儿,你自幼和你父亲意见不合,为娘的心疼你,但他毕竟是这一家之主,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之事,又岂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那你是想让我变得像他那般妻妾成群,你才满意是吗?能不能不要逼我?”

“我的儿啊,娘给你跪下了,求你了,就算心中再怎么怨恨,这宇文府始终是你的家,他始终是你父亲。”

“我没这样的父亲,他不配。他不是最爱娶亲吗?干脆让他去娶好了,反正于他而言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不嫌少。”

“放肆!”,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了宇文轩的脸上,都留下红色的印子了。

“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你的吃穿用度,你花的每一两银子是谁给你的?我起早贪黑经营各处的生意,我是为了谁?你是家中嫡子,这些将来都是留给你的!”

“收起你那虚伪的一套吧,你以为你做这些就可以弥补对我的亏欠了吗?就可以弥补你对娘的亏欠,你对妹妹文静的亏欠吗?她才一岁啊,你就把别的女人娶进门,考虑过她的感受吗?考虑过娘亲的感受吗?”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你想把我气死是吧?整日游手好闲,对这个家不闻不问,我白养着你,你还有理了?既然你痛恨我这个父亲,也不屑这祖宗基业,那就别怪我无情,你是嫡长子又有何用?我可不止你一个儿子,既然你不屑一顾,那这家业就都留给三弟宇文杰吧。”

语罢,宇文吉气得手捂胸口倒地,一旁的夫人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宇文轩也被吓到了,赶忙上前查看。

“老爷,你消消气,喝口茶水,顺顺气。轩儿不懂事,说的是一时气话,你别往心里去,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明日起来便忘了。”

“轩儿,给你爹服个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爹也是希望你早日成家,早点替他分忧,接过这宇文家。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你心里有什么委屈跟娘说就好了。你若是不习惯,待日后成婚,就只娶一人便好,夫妻二人永结同心,一生一世一双人。为娘永远站在你这边,我儿要快快成长起来啊,日后文静出嫁了,娘可是只有你可以依靠了,就当是为了娘吧,委屈你了,孩子。”

“娘,你别哭,别气坏了身子,是轩儿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我只是心里还没准备好。坊间传言,这将军之女从小身染怪病且没人见过其容貌,孩儿心里害怕。”

“轩儿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姑娘也不想这样的。再说了,她及笄当日,娘在场,将军夫人把她调教得知书达理,一举一动深得我心,这容貌不过一具皮囊,终会老去,重要的是人心啊!重要的是两个人过日子,相互扶持,相互关心。娘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也希望有人能照顾你。这大将军声名在外,夫人宅心仁厚,而且他就这么一位夫人,你说他们的女儿能差得到哪里去呢?”

“娘,让您费心了。但是轩儿真的一时难以接受,你让我再想想吧!”

“轩儿啊,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这眼看当今皇上就要退位,太子就要登基继承大统,你若如今不选择这柳家的女郎,日后更是没得选了。以咱们宇文家的实力,宫里更是有理由牵制打压,到时候若是一道圣旨下来让你去当哪个公主的驸马爷,那才有你好受的呢!那些个公主自幼娇生惯养,性格泼辣……你自己想想吧。这夫妻之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娘还是觉得这将军府的女郎不错。你呀,需要的就是时间而已。”

“夫人呐,我看他是油盐不进,没救了,你不用理会他,反正这门亲事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跟你说,你现在挑三拣四,你以为你多有能耐?你可知人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多少人赶着求着去提亲示好,你要是不信,你假装路过将军府,你去门口打探打探吧。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你呢!这才只是纳采,这才是迈出第一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规矩可多着呢!”

“你就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没吃过什么苦头,你不知道这世道的艰辛。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等着你的艰难坎坷还多着呢,你不喜欢到无可奈何的事那更是不胜枚举。退缩可不是办法,你要是想有说“不”的权利,那还是得靠你自己的。你爹还能活几十年啊?你就是恨也恨不了几年了!”

到这,今夜就先告一段落了,宇文吉语重心长地说着一席话,随即起身离开了。宇文轩和娘亲也随之离开,妹妹宇文静早已熟睡。

第二日清晨,老爷宇文吉早早起床准备,提前联系好的媒婆那可是有些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人称:媒婆张。让丫鬟去请少爷起床,可丫鬟来报床上空无一人,这小子竟临阵脱逃,早早溜之大吉了。

不过这纳采才是第一步。所谓纳采便是指男方找媒婆提亲,看女方是否同意议婚。让媒婆拿着雁上门询问女方是否同意成婚,那是最基本的礼节,同时还要备下丰厚的礼物送去。

至于礼物,各家有各家的不同,这跟家庭状况也有很大关系。若是家庭富庶,那礼物准备得多一些,不在乎:雁、梳子、镜子 、丝绸、茶叶、鱼、米、羊和珠宝钱财一类。但重中之重是不管家境如何,雁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雁必须是活的,因为雁为候鸟,若雁失其配偶,终生便不再成双,取其忠贞。

纳采必须是男方请媒人,男方不可以自己上门提亲。那今日这种情形,只能是家主宇文吉和夫人携媒婆前去了。不过这也没太大关系,毕竟成婚之前二人是不能见面的,就算去了将军府,他也见不到未来的娘子。

这第一步发挥作用的是媒婆,所以宇文轩在不在场没太大关系。再说了,将军府可不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这还只是宇文家单方面的想法。

按照选定的吉时,宇文家主携夫人及一众送礼物的家丁仆从一大早便敲锣打鼓地赶往将军府,那可是大街小巷都弄得人尽皆知。这媒婆张全凭一口三寸不烂之舌,先是把宇文家一通夸,之后又是把将军府一顿夸,还真是两边都不得罪。将军和夫人看这阵仗,那是不答应这门婚事也不行了,再说这宇文家出手阔绰,这纳采礼可是金银珠宝、丝绸布匹琳琅满目,堆满了将军府的厅堂,尽显奢华,看得出这宇文府也是下了血本的,给足了将军府该有的礼数和面子。

“今日值此良辰吉日,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这将军府的小姐日后嫁过去定是会享福的。依我看,这小姐与宇文家的公子那是郎才女貌,般配般配。再看看这纳采的礼物,宇文府那是诚意满满,我媒婆张给人说了多说门亲事,如此场面那还是头一回见呢,这两家结亲,喜结连理可是天大的好事,柳将军意下如何?”

就这样,将军和夫人思虑再三,决定应下这门亲事,这将军府和宇文府算是喜结连理成为亲家了。

这之后宇文家又派媒人前来请问女方的生辰八字以及姓名,准备合婚的仪式。这一步叫做问名,同样的,问名也需要带礼物,待媒人取回庚帖后,卜吉合八字,确定可以成婚之后再行纳吉礼。

所谓纳吉意思是宇文家收到庚帖后,将其置于祖先案上请示凶吉,以确保男女双方八字没有相冲相克。得知柳如嫣与宇文轩二人并没有相冲相克,这两家的婚事算是初步议定了。

纳吉之后便到了纳征和请期了。这纳征俗称大礼。宇文家把“三书”中的聘书和礼书送到将军府。宇文家请了四位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女性随同媒人带着聘金、礼金和聘礼来到了将军府,将军府也按照礼数给了回礼。这纳征之期定在大婚前两月,按礼是提前一月或者两周,但双方考虑到七月不太吉利,遂提前一月改为六月。

随后宇文家主携夫人亲自登门拜访,这宇文家初步拟定婚期定于农历八月初八这一天,这一天可是个黄道吉日,诸事皆宜。这也就是“请期”,宇文家择定良辰吉日,来征求女方家的同意。双方一致同意这婚期就定于这八月初八。这算起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时间还算充裕,也好趁着时日给如嫣准备嫁妆,还有出嫁的凤冠霞帔,这好事将近,将军府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这作为当事人的柳如嫣和宇文轩对于成亲这事那态度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柳如嫣那心里犹如小鹿乱撞,毕竟这一辈子只嫁一次郎君,那心里肯定是期待的啊,虽然从未谋面,不知道这未来夫君是何长相,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入这宇文家总比嫁入东宫强得多,再说了这宇文家也是明媒正娶,嫁过去也是正妻,这也许就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吧。

宇文轩这边那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内心还是十分拒绝这桩婚事,奈何父母强押头,那是不从也得从了。不过眼看这婚事将近了,他倒是一点也不上心,因此可没少挨骂挨揍,就差没把亲爹气死。

“我宇文吉摊上你这么个儿子,那可真是三生有幸,是我宇文家家门不幸啊,你这个不孝子,这门亲事已经定下,绝无反悔的可能,我就是五花大绑,也会让你把这婚事了了。”

“老爷,消消气,消消气,这孩子多半是自由散漫惯了,一时间难以接受,都说这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感情啊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日后等柳家小姐过了门,二人多相互了解,慢慢就好了,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啊。轩儿啊,你虽年轻气盛,但也得懂分寸知进退,你代表的可是这整个宇文家族的脸面,切莫让这祖宗基业蒙羞啊,这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脾气收敛着些,你爹为了你这桩婚事,头发都白了许多,你就别跟他呕气了,都是一家人,这为人父母也都是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我看这兔崽子就是油盐不进,吩咐管家不要给他一分钱,我看他还能往哪里去,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眼看着好事将近,今日赶紧命人前来量体裁衣,这成亲礼节繁琐,该准备的东西都上点心,可都得准备妥当了,这喜服可得合身,还得尽显高贵,要挑最好的料子。这些事还得夫人多上心操持了。”

宇文轩坐在一旁低着头听着训话,默不作声,心里可是骂了几百遍了。这爹娘也是拿他没办法,现如今他是软硬不吃,索性将他禁足家中,好让他知错悔改,安心成婚。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整个将军府忙着张罗小姐柳如嫣的婚事,不过这几日文斌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这可不是他往日的做事风格,也不知怎地。

想来自幼和小姐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如今小姐要嫁人了,心里自然难受。文斌自幼不喜透露自己的心事,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着,也许等小姐嫁入宇文府就好了吧。如今自己是何等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去抢呢,只要如嫣过得好就行了。


八月初七这一天,算起来是如嫣在娘家的最后一天了。这一天的将军府格外繁忙,一众仆人又是挂灯笼、贴喜字,又是里里外外收拾打扫,等着第二天宇文府上门来迎亲。

直至深夜,如嫣房里的烛火还亮着,这一夜娘亲和她一起睡,大概是为娘的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吧,所以一整夜都拉着如嫣的手,同她说了好多好多话,教她去了婆家要孝顺公婆,要相夫教子,不可小孩子脾气。

“嫣儿啊,转眼我的闺女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娘还记得你在襁褓里的样子呢。你小时候可淘气了,一到夜里就闹腾,奶娘喂饱后怎么哄都不乖,这屋里的烛火得一夜亮着,一熄灭你就开始哭闹,娘就抱着你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地拍打着你的背,慢慢地你才睡去。一眨眼的功夫,嫣儿都要嫁人了,去了婆家要孝顺公婆,要相夫教子,要时刻记得娘亲的教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将军府也不能留着你一辈子。要懂得分辨是非,这宇文家是个大家族,嫁过去要谨言慎行,若是受了委屈就给娘写写信,或者回趟娘家也是可以的。”

“知道啦,娘,等如嫣嫁过去了,没人在你耳边天天叽叽喳喳的,你估计还不习惯呢。平日里多和迎香姑姑说说话,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文斌,文斌办事稳妥,我比较放心。”

“傻孩子,还会为娘亲操心了。你就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去了宇文家就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要慢慢适应,毕竟是婆家,不同自己在将军府,不可任性妄为,有什么事也可找夫君商量,毕竟是你俩过日子。夫妻之间要互相关心,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娘也是过来人,以后娘不在身边,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放心吧,娘,嫣儿谨遵娘的叮嘱,会好好生活的。倒是嫣儿走后,从此家里只剩爹爹和娘亲了,娘可要照顾好自己,祖父祖母年纪也大了,娘操持这个家也很不容易。”

“行啦,家里一切都好,嫣儿无需挂怀,想娘亲了可以偶尔回娘家来探望,为娘的就盼着嫣儿能够幸福,见不得嫣儿受半点委屈。小事可以忍受,若是遇到什么大事无法定夺,一定要差人前来报信,咱们将军府离宇文府也不算远,都在这安阳城呢。对了,娘亲当年嫁过来你外祖母派了迎香作为陪嫁丫鬟一同嫁过来。如今眼看着你要嫁入宇文府了,娘亲也得给你找个陪嫁丫鬟,为了这事,我和你迎香姑姑可是费了些心思的,千挑万选下来觉得府中的“婉儿”随你一同入府最为妥当,算起来婉儿入府也有五六年了,我和迎香是看着她成长起来的,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年干旱闹饥荒,家里觉得女儿没什么出息,所以决定牺牲她来保住儿子,逃荒半路趁她不注意狠心地走了。她自己跟随大部队一路逃进这安阳城,那会管家宋伯刚好出去招募家丁,见她可怜,就把她带回来了。这婉儿比你大一两岁,后来入府经过训练,她会些武艺,平日里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必要时也可护你周全。迎香,去把婉儿带来。”

“来,嫣儿,这就是婉儿,日后你到了宇文府,婉儿可就是你身边唯一的熟人了,你们要相互关心,主仆一条心,就像娘和迎香姑姑这般,明白了吗?”

“嫣儿,明白了。”

夫人拉过婉儿的手和如嫣的手放在一块,语重心长地说:“婉儿,这是将军府的小姐如嫣,你入府五六年了,你自是见过的。从今往后你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姐身边知道吗?一定要护她周全,悉心照料着。对于你俩来说,宇文府都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虽说小姐是嫁人,但不知道往后会不会有人故意刁难,你要护着小姐,平日里一定要机灵行事,有什么大事一定要来信禀告,明白吗?”

“夫人请放心,将军府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将军府庇佑,我恐怕早就饿死异乡了。婉儿一定跟小姐上下一心,不离不弃地追随小姐左右,护小姐周全。”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和迎香早些下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打起精神送小姐呢。我和嫣儿再说会话。”

那天晚上夫人和如嫣说话说到很晚才睡去,一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看着一旁熟睡的如嫣,伸手去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满眼不舍地替她盖好被子,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打着她,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才睡着。

亲迎是婚礼中最后一个程序,也是婚礼当日的第一个过程。婚礼的过程也颇为复杂,当中包括花轿迎亲、拜堂、宴宾、闹洞房、合卺、结发及洞房。

在成婚当天,女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头”,其实上头的意思就是把头发挽起来。给准新娘子挽发的人是非常讲究的,一定要那种高标准的全福夫人才能够做的。这不仅需要的是自身能力强,而且家庭要幸福美满的妇人才行。

如嫣出嫁这头是祖母给她梳的,一大早将军府就忙碌起来。要赶在新郎官来迎亲之前给如嫣穿上婚服,梳洗,佩戴首饰等,程序还是比较繁琐的,所以起了个大早一家人便开始准备起来了。祖母边为如嫣梳头边说着祝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祖母还要为她开脸,所谓开脸,就是需要如嫣脸上涂上一种特制的粉,使脸部更加的顺滑、靓丽。等到这些流程做完之后,娘亲为她把红盖头蒙于头上,到了先前确定好的吉时,如嫣需要由人背上轿子,而且作为新娘子,她的能够脚不着地。听说新娘如果脚着地意味着婚后会很不幸福。将军和夫人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如嫣既无兄长又无姐妹,所以当时由府中的董文斌代劳背她上轿。

如嫣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坐在屋内等候,不一会宇文家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来了。

花轿迎亲:由媒人在前面带着新郎官宇文轩还有迎亲队伍,抬着八台花轿向女方家走来,准备迎娶新娘。新郎官宇文轩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仪仗队,中间围着的是新娘的花轿。花轿到达将军府门前时,女方家里人会拦住新郎官,这一出称为拦门。如嫣的好友赵婕等人在外拦门,给新郎官出难题,考一考新郎官,只有到了预定的时间或者男方能正确回答出问题,新郎官才能进入房间门。随后由文斌背如嫣上轿,然后把轿门关好,宇文家迎亲的队伍一阵吹呼,吹拉弹唱,鞭炮齐鸣,升轿奔宇文府而去。

虽是大喜的日子,文斌也为小姐找到好的夫婿而高兴,可是心里还是不由地觉得酸。小的时候这背上不知背过如嫣多少次了。走不动路的时候她便一跃跳上来;不开心了也会跳上背来,就这样一路由文斌背着回府。慢慢地长大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心事,男女有别,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了,算起来这应该是此生最后一次背如嫣了吧,这短短的几步路放佛走了大半生,将军和夫人待他如子,也没把他当外人,就像如嫣的兄长那般。这一般都是长兄背她入轿的,将军和夫人这样安排,那是把自己当自己人,文斌心里那是感激万分的。文斌嘴上一言不发,心中波澜起伏,哪怕自己有什么想法,就凭自己的身份那也是痴心妄想的,所以他从未表露自己的心迹,还是待如嫣如小时候那般。

今日是如嫣出嫁的大喜日子,作为小姐妹的赵婕自然是要前来相送的,一大早在如嫣梳妆完毕后俩人就一直在屋内窃窃私语呢,不知道具体说的是什么。算起来,如嫣、文斌、赵婕三人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那是相当好的,不过如嫣和文斌不知道的是,这赵婕原先提过的那个自少时喜欢的人便是董文斌。不过她这纯属于单相思的,旁人不得而知,就她自己心里这么想,这不看着文斌背着如嫣出府进入花轿,她的眼睛都没从文斌身上挪开过,心想:如今这小姐妹如嫣有了自己的归宿,过个一两年自己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如今这眼前人便是心上人,日后如嫣不在了,她可要抓紧机会向文斌表露心迹。赵婕这丫头性子刚烈、为人直爽,她可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别,如若不找机会向文斌表露心迹,那怕是再也没机会了,说不定哪天父母就自作主张把她许配给别人了,她这是想在父母之命前尽可能给自己争取到机会,姑娘家嫁人自然是要嫁自己的心上人了,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不过这等着她的结果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对文斌有情,可不代表人家对她也有意啊。

眼看着如嫣坐上了花轿扬长而去,夫人和将军还在门外直勾勾地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

“夫君,你说咱们就嫣儿这么一个女儿,让她嫁入宇文府不知道是对是错,这嫣儿能适应吗?这宇文轩能待咱们女儿好吗?”

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珠,将军见状连忙安慰道:“行啦,夫人,放宽心,这女大不中留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也不能一辈子把如嫣圈在身边养着,事已至此,就平常心吧。这日子是他们夫妻二人去过,你把嫣儿调教得很好,为夫相信嫣儿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你呀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宇文府倒是一派欢天喜地的景象,府中热闹非凡,相比之下,这将军府在如嫣走后显得冷冷清清,夫人和将军留守府中,倒是也安排送亲队伍去送如嫣过门,估摸着晚上就能带消息回来了。

拜堂:一路坐着轿子到达男家后,随即举行拜堂仪式,拜堂又称为拜天地。宇文家已经事先安排妥当,请了一位熟悉宗族及戚辈的人开列程序单,同时又请一位赞礼人喝名受拜。由赞礼人发号令: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高堂、夫妻交拜。接着在赞礼人引导下,两位新人逐次揖拜男家尊长,再拜宾朋。

宴宾:拜堂完毕,宇文家便开始举行婚宴款待亲朋戚友。当日府上宾客众多,宇文轩跟随父亲的引荐给各桌宾朋敬酒。

“恭喜恭喜,祝令郎新婚快乐,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感谢各位好友来参加犬子的婚宴,大家吃得尽兴,喝得尽兴啊,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我敬大家伙一杯。”

这几圈下来,宇文轩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最终落座,和平日里的好友一桌。

“宇文兄今日大婚,可喜可贺啊,可别喝醉了,一会耽误了大事!哈哈哈哈。”,席间一位好友发话。

“不喝怎么能行,这男人一旦结了婚那就没那么自由了,这日后我们几人怕是再难相聚了,喝,给我畅快地喝。”,宇文轩的另一好友周公子这般说道。

“来,我们一起举杯祝福宇文兄,这大喜的日子,图个好彩头,争取我们也娶个美娇娘,宇文兄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兄弟啊,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可别忘了叫上这波兄弟啊。”

“你们把我宇文轩想成什么人了,这婚事来得突然,不过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早娶晚娶也得娶啊。”

宇文轩这话中充满了对此桩婚事的不满,故而虽今日是他成婚的大好日子,他也兴致不高,碍于家人颜面,他就算是逢场作戏那也得把这戏做足了。

闹洞房:经过一整天的祭祀仪式及婚宴后,宇文轩喝得酩酊大醉,柳如嫣则一直坐在婚床上等着宇文轩前来掀盖头。这成婚也是够累的,身心疲惫,不过这还没完,他们还要受到闹洞房风俗的浸染。在花烛之夜,参加婚宴姑娘和公子们会闯入洞房或在洞房外闹腾,使新婚夫妇无法安寝。不过这闹洞房也意义颇深。新郎新娘在洞房里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通过闹洞房的种种逗乐,使这对刚认识的新婚夫妇尽快熟悉起来,彼此丢掉羞涩,也能使新娘尽快适应这陌生的家庭。

“闹洞房咯,闹洞房咯,快掀开盖头让大家伙看看宇文兄的美娇娘啊。”

趁着醉意宇文轩开始借着酒劲表达起不满,以一人之力抵挡住了冲进房间的众人:“别闹了,别闹了,都散了吧,我宇文轩的新娘子自然得留着自己看,散了吧。”语罢便瘫倒在地,众人见状立马搀扶起宇文轩,把他扶进婚房,随后关上了房门,众人散去。

合卺与结发及洞房:合卺指新婚夫妇在洞房内共饮合欢酒,象征夫妇以结永好。结发是指夫妻二人在新房里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绾在一起作为两人结合的信物,称为合髻,这也就是结发夫妻的由来。不过当时宇文轩喝得酩酊大醉,他们二人都没能见上面说上话,更别提什么合欢酒,洞房夜了。

如嫣刚过门就遭受如此待遇,心里自是委屈,不过比起委屈,她有的更是对新婚之夜的恐惧,所以宇文轩喝得大醉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嫣只能自己摘去头上的红盖头放于桌上,然后把宇文轩扶上床,为其脱去外衣靴袜,又洗了块自己的手帕为宇文轩擦拭了一下额头、面部还有双手,随后便为其盖上被子。这床上撒满了莲子红枣花生,寓意:早生贵子。如嫣可是收拾了好一会才弄完,自己也是累了一天了,自己稍作洗漱也躺下了。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这场面生平还是第一次,如嫣心砰砰跳,宇文轩睡里面,她自己尽量地往床边睡,二人背对背反向睡着,如嫣是又紧张又害怕,生怕自己的夫君醒来自己不知所措。不过一切都是她多虑了,宇文轩不曾醒来,也不曾碰过她半个手指头。

婉儿是随如嫣嫁入宇文府的,当晚也不知道小姐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宇文轩喝得大醉,她睡外屋,也是一晚上睡不踏实,不知道是不是换个了新环境认床,还是担心小姐导致的,如今就恨不得天马上亮,她好找到小姐问清楚,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受委屈。

原以为这事到这就算结束了,可谁曾想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呢。

睡到半夜时分,宇文轩醒来头痛欲裂,看着床上躺着的柳如嫣,内心不屑一顾。新婚之夜他竟半夜溜出家门,到了那明月楼(青楼)寻开心去了。

“哟哟哟,这不是今天的新郎官宇文公子吗?都说这春宵一夜值千金,放着家里的小娘子不管,你上我这明月楼来,奴家好怕啊。你说明日你那娘子若是得知此事该作何感想啊?她不会上这明月楼来找我理论,把我生吞活剥了吧?哈哈哈哈!”说话的是明月楼的头牌花魁,名叫玉儿,人称莲花夫人。

“行了,少说风凉话了,我宇文轩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把我伺候妥当了。今夜喝了太多酒,头疼得厉害,快煮些醒酒汤来。”

这宇文轩平日里不务正业,倒是这明月楼的常客呢,经常点这玉儿,不过每次就陪陪他喝酒,听听他家里那一档子事,但也没什么出格的事,宇文轩是把她这当倾诉的地方了,每每不痛快就上这来喝喝酒,听听曲。这玉儿也算明艳动人,不然怎么能评上这头牌呢,不过玉儿也是卖艺不卖身的,早年家道中落,本来也算是个家境不错的小姐,迫于生计三年前来了这明月楼,至今都是榜上花魁。据说曾有客人出价黄金千两买玉儿春宵一夜,还愿为她赎身,她都不肯呢。

第二日,一大早醒来,如嫣发现夫君宇文轩不在床上,也没多想,以为他早早起床出去了。按照礼数一大早是要去给公婆敬茶的,宇文轩不在,可礼数不能丢,如嫣唤来婉儿商量对策。

“这混蛋,小姐我去把他找了,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再怎么说你也是将军府的人,怎么能受这么大委屈呢?难道昨日你们根本没有洞房?”

“好了,婉儿,娘亲教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看看情况再做定夺吧,毕竟如今嫁为人妻,这宇文府也不是我说了算,先忍忍吧。初来乍到的,也不知这宇文府的庭院布置,这公公婆婆在哪我都不知。”说完,二人洗漱完毕,推门而出。

“小姐,我是夫人派来专门伺候你的丫鬟,你可以唤我“春红”。你刚到这府中,我这几日会带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府中何处的环境,这宇文府上下几百号人,庭院众多,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住的都不在一个地方,你日后慢慢熟悉就好。眼下咱们先到厅堂去给老爷夫人敬茶吧,小姐请随我来。”

“那就有劳春红了,初来乍到的,日后免不了多麻烦你,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婉儿,我给你引见引见,日后一起出入办事也好有个照应。”


如嫣嫁入宇文府后,那一夜,身为娘亲的欧阳暮雪那可是一整夜辗转难眠,心里对女儿那是牵肠挂肚,更不知道那新婚之夜女儿柳如嫣所遭遇的种种,什么都帮不上,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

将军都睡醒一觉了,翻身看到夫人还醒着,就一把搂过夫人,拍着她的肩说:“夫人,夜色已深,你就踏实入睡吧,这如嫣是嫁人,又不是没了,你别整天哭丧着脸。为夫不是还在你身边吗?这些迟早都是要经历的,如嫣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哪能一辈子陪伴父母左右,你呀就放宽心吧,以后的路还长呢,别愁眉苦脸地怪叫人心疼的,快睡吧。”

那一夜同样彻夜难眠的人除了夫人,还有董文斌。想来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和如嫣第一次分开,以前如嫣在的时候总觉得她吵闹,等年纪再大些,如嫣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叽叽喳喳、大大咧咧了,收起了以前的小性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变得温婉动人了许多,慢慢地也不再成天和文斌在一起了,有时整日都呆在屋内不出门,偶尔赵婕过来了,能看到俩人在府中各处走动。

也不知道如嫣嫁过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适应在宇文府的生活,大小事情上会不会受人欺负,如今也只能自己想想,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将军府少了如嫣顿感冷清,可能大家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调整和适应吧。将军和夫人一开始也是每日不思茶饭,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府中突然少了一个人,真的难以适应,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下去。老将军柳青和老夫人也是极其思念自己的孙女,这府中没了如嫣就少了些人气,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依照礼制,如嫣嫁入宇文家三日之后是要回门省亲的,也就是如嫣协同夫君宇文轩一起回娘家看望,这可是必不可少的礼节,而女方家是要准备回门宴的。不过稀奇的是,虽然名义上已经是结发夫妻,柳如嫣和宇文轩并无夫妻之实,如嫣也就见到了宇文轩一次,自己主动打招呼没成想却吃了闭门羹,夫君对她可谓是不理不睬,形同陌路。

这宇文轩可是真够不可理喻的,甚至可以说是过分至极,要不是碍于他爹的面子,恐怕他是要夜夜留宿明月楼,恨不得把家搬过去了吧。婉儿都咽不下这口气,想着趁着回门的时候,好好说与夫人听,这婚那是不成也罢,免得小姐遭罪,可每次婉儿跟如嫣抱怨的时候都被如嫣训了回去,如嫣不想父母跟着担忧,自己把这事揽了,就是心里再苦,她也没有表露半分。如今怕的就是三日之后的回门,若是宇文轩都不愿同她一起回门那才是会让众人笑话呢。一时间她也是焦急万分,只盼着这夫君早日归来,哪怕不待见她,也得把这该有的礼节流程走完,免得到时让爹娘发现了端倪,让他们担心。

这宇文轩也是不可理喻了,成亲这几日,他可是连妻子柳如嫣的“真容”都不曾看见。如嫣还是依旧面戴轻纱,宇文轩甚至都没兴趣亲自拨开那面纱,看看这面纱下面那张脸。这面纱也成了宇文轩日后的一个痛点,他如今有多荒唐,日后就有多追悔莫及,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不过这会他还高高在上,孤傲无礼,哪能想得到自己日后会是何模样。

大概是忌惮他爹三分,也要给将军府几分薄面,回门当天他倒是回来了,还给妻子柳如嫣购置了回门的衣服,婉儿见状还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了,还跑去叫小姐快换上衣服准备回府。

如嫣见状心如止水,一言不发,只是逢场作戏地换上了夫君给他买的衣裙,拉着婉儿就往府外大步流星地走去,也没有要等夫君的意思。

将军府众人可是毫不知情,还着急忙慌地准备着回门宴,都是挑平日里如嫣爱吃的饭菜准备,这可是如嫣第一次带女婿回府,那也不能怠慢了姑爷啊。出府的时候如嫣再三交代婉儿不许向爹娘透露半句在宇文府的遭遇,尽量说些宽慰爹娘的话,好让他们知道她过得“很好”。婉儿无可奈何,不过也明事理,虽然她心疼小姐,但眼下也只能选择隐瞒事实,好让将军和夫人放心。

那是宇文轩和夫人柳如嫣第一次同乘一辆马车,车内二人显得局促不安,相互尽可能地远离彼此落座,过了好一会宇文轩才开口打破僵局:“没想到夫人穿这身衣服还很合体。”

柳如嫣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多谢夫君夸赞,一会到了宇文府,还请夫君给几分薄面,哪怕是做做样子敷衍也好,还请夫君见机行事,那怕是装,也暂时装出一副你我夫妻情深的样子吧。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让爹娘担心,如嫣先行谢过夫君了,给夫君添麻烦了。”

宇文轩听闻此番话,倒是心头涌起一丝愧疚,他如今哑口无言。如嫣为避免尴尬只能伸手撩开车帘将头伸出窗外去,假装是看看外面的风景以及看看是不是快到将军府了。微风拂过,吹起如嫣两鬓的碎发和面纱,一阵清香扑鼻,想来是如嫣头发上的香气吧,此刻的宇文轩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这味道好熟悉,伸手敲敲脑袋,想来是昨日喝了太多酒,这会不太清醒吧,赶紧拍拍脑袋清醒一些,毕竟一会可是要去见岳父岳母了。

虽说同住这安阳城,不过宇文府和将军府刚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路上大概也用了半个多时辰,这还是马车速度快呢,一大早舟车劳顿,这快到将军府的时候宇文轩差点没吐出来,干呕了一阵,想来是昨天夜里喝多了吧。如嫣见状来不及思索连忙搀扶起他,掏出袖中的手绢递给他。宇文轩接过手帕擦了擦嘴。

“夫君再忍耐一会吧,马上就到将军府了。酒固然好,夫君也切莫贪杯,喝酒伤身。”

同样地,宇文轩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手足无措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心想,他对她都到这份上了,她还关心着他,不知道这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是真关心还是虚情假意呢?管她呢,反正他打心底里都不打算接受眼前这个人作为他的妻子。

“平日里难得见上夫君一面,今日我就趁此机会挑明了说吧,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不管你平日里如何待我,出去做些什么,但是还望夫君顾及宇文家和将军府的颜面,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这几日我已经深知夫君对我无感,不过你我即已拜堂成亲,我还是会尊称你一声夫君,也会孝敬公婆的。往后的日子,你我就以礼相待吧,我不会过问你的事,你也无需管我,我想如此对你对我都好。夫君觉得呢?”

没想到眼前的妻子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一下子让宇文轩不知回答什么好,只是随口应了一句:“那就依你所言吧。”其实听但这些话的时候,宇文轩心里还是挺愧疚的,想想新婚夜把她一个人扔在家中,这几日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不过心高气傲的宇文轩又怎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呢,既然事已至此,那还是坚持到底吧,还是就如她所言,井水不犯河水地过着吧。

那一日回门,夫君宇文轩倒是给了她几分薄面,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对待爹娘还是毕恭毕敬的样子,二人像是演戏那样装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瞒过了爹娘,一旁的婉儿见状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心里默念若是姑爷回心转意这般待小姐好,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顺遂多了。

娘亲见状以为女儿过得很好,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许多,饭后还把女儿拉回房中说了些女儿家的私房话,毕竟日后要伺候公婆,照顾丈夫,还要为宇文家延绵子嗣,如嫣初为人妇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为娘的也只能凭借着自己以往的经验,教她如何做好一个妻子,一个儿媳。

碍于如嫣已经成婚,再次见面,文斌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畅所欲言了,只是找了个两人独自在场的机会问了句:“小姐可一切安好?”

“文斌,还是喜欢你唤我如嫣,我一切安好,就算不习惯也要慢慢适应。你呢?可还安好?我不在,这府中就承蒙你照顾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爹娘也待你如同亲生儿子那般,如今如嫣不能亲自侍奉爹娘左右,很多事情还请文斌上点心,多关照关照。娘自幼疼我,我不在了,娘肯定不适应,你要多陪陪娘亲,他们已经没有我了,这要是再失去你,那可如何是好啊?恨就恨如嫣是家中独女,既无兄长,也无弟妹。爹娘就拜托你了。”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将军府就是文斌的家,文斌会替小姐守好这将军府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担起照顾将军和夫人的责任,你就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文斌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多事我也没得选择,只能听从父母之言行事。感觉我成婚后,你我都疏远了,要是能永远不长大多好,再回到小时候,你我和赵婕一起无忧无虑生活的样子,整日在院里玩耍荡秋千多好啊!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小姐切莫伤感,余生还长,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归宿吧,一切好似上天早有安排,你我无处可逃,只能随遇而安。”

“才几日不见,文斌怎么开始文绉绉起来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对了,在家的时候就给你做了双鞋,一直没机会拿给你,你随我来,我拿给你。这是如嫣第一次做,可能针脚有疏有密,你可别嫌弃。如今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更何况如今我已嫁为人妇,你我也有诸多不便,文斌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再护好爹娘周全。”

“文斌谢过小姐,我怎么敢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家里一切都好,你无需担忧,安心过日子吧。”

“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哪家娘子啊?若是有了心上人你一人无法定夺,可说与娘亲听,别把她当外人,她会给你张罗成婚的事的,这将军府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知道不?”

“小姐别取笑我了,我可没心思想什么成婚之事,我如今什么都没有,全靠将军府庇佑,就算要娶亲,那也得有一番作为之后再考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起家长里短,言语间已经显得有些生分了,这大概是如嫣如今已经成婚,要有所顾忌的缘故吧。

文斌其实心里另有所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想到小姐的嘱托,他便不再多说,自己藏于心中。

第二日,用过午膳,文斌便跟将军和夫人攀谈起来。

“夫人,将军,如今眼看着小姐嫁入宇文家过得还算幸福,文斌也不能一直无所事事,一直受将军府庇佑,今日,文斌想要拜别夫人和将军,眼看入将军府十余年了,小姐走了,文斌也想出去闯荡闯荡,将来好有所作为,回来报答夫人和将军。”

“文斌啊,都说女大不中留,这男大也不中留啊。将军府留不住你了,我刚失去了女儿,这如嫣前脚刚走,如今你也要离去,你让夫人以后可怎么活啊?我可是视你为己出啊,你于心何忍。”

“夫人呐,我看你就是妇人之仁,文斌是个男儿,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又怎可让他一辈子屈尊于将军府呢?既然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我作为长辈,也该支持。文斌呐,说说你的打算吧。”

“回将军的话,文斌自幼承蒙将军府庇佑平安长大,我也一直敬仰您,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您这般威风,这般有本事,日后也好护将军府周全,完成小姐的心愿,侍奉夫人和将军左右,为您二老养老送终,遂我打算去从军,但是怕旁人议论我仰仗将军的职权去行方便,所以文斌想要暂时离开将军府,不想依靠谁,也不想给您添麻烦。我想以自己的名义去从军,等将来凭借个人努力建功立业了再荣归故土,报答夫人和将军的养育之恩。”

“不错,不错!别听夫人的一番话,夫人呐始终是个女人。将军我支持你的做法,将军府能护你一时,不能护你一世,夫人和我总会有老去的一天,如今趁着年轻,我支持你出去闯一闯。能成功固然是好事,若是不如意,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啊。”

“多谢将军和夫人成全,文斌跪谢夫人和将军。”

“你这孩子,为何急于这一时,这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了,我已经没了女儿,如今你也要走了,就再陪夫人几日吧,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个节,你再走也不迟啊,再说了,不能走得这么匆忙,这此去军营,日子艰苦,不知何日才能回来,我让迎香带你去裁缝铺,给你做几身合身的衣服,再看看准备些需要的东西,给你收拾好再走吧。”

“夫人如同文斌的亲生娘亲那般,对文斌无微不至,文斌感激不尽,只能叩谢夫人大恩了。”

“傻孩子,快起来说话,我一直强调,这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你不用这么见外,再说了,你这些年也为将军府做了很多事,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什么心事都埋在心底,夫人我都看在眼里呢,你是什么秉性,夫人心里明白,不用多说了,快起来吧,陪我在府中转转。”


依夫人所言,文斌在府中过完中秋便收拾行囊离开了将军府,准备去投奔军营,干出一番事业。

其实文斌此举旁人不知,他自己心里倒是明白得很,小姐此番出嫁对他打击特别大,文斌是想借着此次机会,远离将军府投入军营,让自己忙碌起来,一方面投入军营对自己日后发展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另一方面借着军中训练劳苦也好把前尘往事放下,好开始新的生活哦。

这新帝登基在即,宫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招募士兵,一是为加强宫中守卫,二是为震慑四方,扬国之威仪,毕竟衡国已经过了多年的太平日子,如今不乏周围小国对其虎视眈眈,此番征兵也算是一举两得,即可补充国力,又可未雨绸缪,若日后真有敌军来犯,那如今早做打算也是必要之举。

文斌就是趁着此次天子颁发招募令加入的军营,如今的文斌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了,将军府把他养得白白净净,他自幼跟随小姐读书识字,加入军中锻炼些时日,他一定能如将军取名那般“文武双全。”

夫人刚送如嫣出嫁,如今文斌也要离开了,将军府一下子冷清起来,夫人可是万般不舍。

“文斌啊,去了军营记得给家里来信啊,可别一去不复返,从小看着你长大,夫人我啊把你视为己出,你就同如嫣一样,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娘的心。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知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夫君说得对,男儿志在四方,如今文斌长大了,是该出去看看这广阔天地,有一番作为。可这是你此生第一次出远门,军中生活艰苦,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趁此机会要结识一些军中的有识之士作为自己的朋友,那样就算日子再苦再累,有了兄弟朋友的鼓舞,也会觉得有所慰藉。安顿好之后一定要府中来信,无论走多远,将军府永远是你的家,可别忘了有机会回来探望。如今我老了,只能守着这将军府,盼着你们归来了。”

“文斌叩谢夫人,叩谢迎香姑姑,将军府对我恩同再造,文斌不管走多远都会铭记于心的,再说了文斌此番前去就是为了能够有所作为,将来好回报将军和夫人,夫人就放心吧,如今文斌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你就安心留在将军府等我的好消息吧,文斌定不会辜负你的厚望。文斌走了,夫人、迎香姑姑珍重。”

文斌头也不回地走了,任由眼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肩上背了个包袱,那是夫人精心给他准备,当然了,最后他还把小姐送的那双鞋也带上了,不知何时能再相见,想念之时也可睹物思人。

如嫣这边跟夫君宇文轩的关系还是不咸不淡的,二人各过各的,宇文轩也还是经常不归家,不过这婆婆也就是宇文轩的娘亲待她极好,文轩还有个亲妹妹,如今才6岁,也是可爱至极,这可给了如嫣不少心理安慰,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如嫣啊,娘跟你就不兜圈子了,我给你讲讲你夫君小时候的故事吧。你别看他现在对你这样,其实这孩子的秉性我最清楚,你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文轩的妹妹宇文静才一岁多的时候,老爷就纳了二房夫人,随后一年不到又娶了三房。文轩就是自那时起对老爷这个父亲心怀怨恨,他一直觉得是老爷对不起我,我知道他是心疼我这个娘亲,还有心疼他妹妹。可是孩子啊,这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有的事,我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能力去改变,我只能安安稳稳地操持着这个家,守着他和他妹妹。娘知道他对你所作种种很过分,娘不该要求你什么,说与你听,是希望你能谅解,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娘,如嫣心里没什么其他想法,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已嫁入宇文家成了他的妻子您的儿媳,我自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孝顺您和爹爹,至于我和夫君那就看我俩的造化了,我也知道很多事是强求不来的,我和他都是没得选,父母之命不可违,我也不想这样的。”

“委屈你了如嫣,日后有什么事可以跟娘说,府里的丫鬟我已经教训过了,要不是静儿跑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受了这般委屈,这丫鬟不懂事,我已经处罚过了,日后这府中上下没人敢再对你不恭敬了。来,如嫣,我看你娘亲也给了你对手镯陪嫁,平日里不见你戴,我作为婆婆,你叫我一声娘,这足够了。娘今日把这祖传的手镯给你戴上,这是娘的一点心意。你我都是女人,娘也年轻过,也是像你这般年纪嫁入宇文府的,娘能懂你,委屈你了,孩子。”

“娘别这么说,娘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我,我一定会好生爱护的。娘你歇着吧,我带静儿出去玩会儿,这孩子还跟我亲呢!”

“太好了,太好了,出去玩咯,嫂嫂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

如嫣和婉儿拜别了婆婆,带着宇文静离开了。

这宇文静作为宇文轩的妹妹倒是不像他哥那样心高气傲,可能是孩子还小的缘故,谁对她好她心里都清楚。

那一日,看到府中的丫鬟私下议论嫂嫂如嫣,说了些难听的话,还说如嫣一直面戴轻纱,肯定奇丑无比,要不是碍于将军府这层关系,少爷怎么会娶她呢?怪不得少爷不待见她。

宇文静听到这些,虽然年纪小,但她知道这都是些骂人的话,她可是撩开过嫂嫂面纱的人,嫂嫂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在她眼里嫂嫂美极了,所以她就去找到娘亲告状,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娘亲知道后才教训了府中的丫鬟,赏了几个嘴巴,让她们把嘴放干净些。

从那以后也算是杀一儆百,府中下人对如嫣不再是从前那般态度,知道了老夫人向着她,谁见了都是毕恭毕敬的,不敢再有任何口舌。

身边的丫鬟春红倒是很快跟如嫣和婉儿熟络了起来,好在春红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几人相处起来情同姐妹,但也十分愉快,再加上这宇文静平日里经常爱过来院里找如嫣陪她玩耍,这日子像这样倒也还不错,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宇文轩回不回来,跟如嫣感情好不好都被抛诸脑后了。

不过好景不长,如嫣入府第二年,宇文府就迎来了危机,可谓是火烧眉毛,搞不好触怒了龙颜,那可是轻则家族产业不保,重则是要杀头的。此事一出,老夫人可是整宿睡不着,赶忙来到如嫣的住处商量对策,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了?

此事还得从新帝登基说起,先前如嫣可是参与了太子选妃一事的,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最终那丞相家的女儿张盈盈也没能如愿,是那顾冰成了太子妃,想必皇家众人皆知,是怕这丞相再凭借着女儿一跃成为国丈,更加一手遮天,扰乱朝冈,所以才选了这相比之下不争不抢的顾冰。

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太子择日登基,这日子定于六月,这可是司天监多位观星师思虑再三定下的日子。新帝登基可不是小事,自当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

这宇文家族世代经商,这太子登基的龙袍交由宫中的织造局绣制,作为织造局的供应商,不管是布匹还是绣线都是由宇文家提供的,兹事体大,宇文府上下那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怠慢。

眼看就要交差了,可奈何又出了岔子,绘制龙袍的部分丝线因为突然的连夜暴雨导致库房走水,虽然放在箱子里,可是最下面那层绣线还是受潮发了霉,这要是耽误了龙袍的绣制,那可是重罪,一时间宇文府不知如何是好,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不过好在如嫣自幼聪明过人,她思虑再三后倒是想到了个补救的办法,她的急中生智可是救宇文府于水火之中。

“爹,娘,如嫣倒是有一计,不过眼看再有五六日便要给织造局送去材料了,为今之计整个宇文府理当上下一心,封锁好消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如嫣,你就别卖关子了,你是夸夸其谈还是真有本事解决眼下之事,快说说吧。娘和爹都快急白了头了。眼下这功夫,就是不分昼夜地纺线也来不及了,前面刚把那一批蚕丝卖出去,这新的一批蚕也要好些时日才能吐丝结茧,这根本来不及了。这绣龙袍要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咱也不能以次充好糊弄过去啊,被发现可是欺君的死罪。”

“娘莫着急,且听如嫣慢慢道来,这一切可还得感谢静儿呢。那日静儿见府中的荷花开得甚好,吵着闹着要让我给她摘一朵,我和婉儿费了好大劲才给她摘来一朵,还给她摘了张荷叶当帽子盖在她头上,也就是这荷花荷叶给我的启发。如今正值荷花盛开之际,俗话说藕断丝连,这新鲜荷叶的枝干轻轻一掰就能出丝,不过要特别小心而且它的丝特别细腻柔软,若是数量足够那是可以用来做绣线的,这我已经收集过藕丝亲自试验过了,确实可以绣出图案,而且不容易断。”

“可是,这藕丝产量极低,这能行吗?”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解决了。眼下要解决的问题是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藕杆,这恐怕得集齐整个安阳城内外的藕杆才能解决此事,而且不能耽误,必须是新鲜采摘的藕杆立马进行抽丝。”

“此事我来解决,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吩咐管家加派人手下去把整个安阳城方圆几里的荷花塘都买下,然后加派人手进行采摘,整个宇文府上下百十号家丁丫鬟全部出动,我想此事还有一线生机。这男的负责采摘藕杆,女的负责抽丝,大家加把劲应该能赶在交货之期完工。”

家主宇文吉发话了,接下来的几日宇文府上下都在忙着抽藕丝这事,就连那不孝子宇文轩得知消息后也回府了,也跟着府中下人一起帮着采摘藕杆,就是这几日他这个世家子弟第一次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辛,也体会到了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经营这个家,经营这个家族生意是多么不容易。

此事之后,宇文府上下对如嫣的态度那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先前二房和三房夫人听闻此事都开始收拾细软准备逃命去了,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次的事家主宇文吉倒是看透了,也开始能体会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会恨自己入骨。

大是大非面前,只有正妻不离不弃,与宇文府共进退,那两个妾室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的是让他无地自容,眼前事多,也忙不得追究,只能顾好眼前事,早日把事情圆满解决,这藕丝确实产量极低,不过好在受潮的绣线数量不多,每日加紧抽丝,应该能补上这窟窿。

经过这一事,宇文轩也开始对柳如嫣有所改观,不过自己此前态度恶劣,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如嫣开口,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的误会还能不能解除,这几日虽然回来同榻而眠,但因为每日都忙于采摘藕杆抽丝这件事,不管是如嫣还是宇文轩都累得不轻,那是沾了枕头就能睡着,就别提二人还有什么时间去交流沟通了。

宇文轩也没想好该如何开口,毕竟自己是男人,而且他一直是趾高气昂的样子,怎么会想得到有一天要去想方设法求原谅呢?低三下四可不是他的作风,所以眼看此事只能改日再议了。

多亏了如嫣急中生智巧妙地替宇文府解除了这次危机。宇文府如期地交上绣龙袍的材料,后面织造局绣娘反映这藕丝当绣线绣出来的东西更加精致美观,这龙袍上的龙可是栩栩如生,先用藕丝绣出大体轮廓线条再用金线补充细节,皇上看了连连赞叹,最后还赏了宇文府,说是宇文府办事用心,深得圣心,看着太子穿这身龙袍登基那是一件幸事。

当时还是太子的赵充知道了此事的原委,知道了这龙袍还有柳如嫣一份功能,还特意派人送了赏赐之物前来宇文府亲自交给柳如嫣。

如嫣听闻消息那是吓得手抖腿抖地领了赏赐,一旁的宫女太监还被她的举动逗笑了,连忙说道:”宇文家娘子,不必如此拘谨,这太子命我等前来是送赏赐之物的,娘子怎会如此紧张呢?”

“让各位见笑了,原谅如嫣没有见过世面,还请各位多担待,回去替如嫣谢过太子殿下,能为太子殿下分忧是如嫣的分内之事。”

“宇文家娘子深明大义,尔等佩服,一定将娘子的话带到,事情已经交代完毕,尔等还要回宫复命,就不打扰娘子了。”

“小女柳如嫣恭送各位,一路平安。”

就这样龙袍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家主宇文吉对这儿媳那是千般满意,承蒙她的关照不但免去了罪行还得了赏赐,他本有意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家宴来感谢如嫣,但却被如嫣婉言拒绝了,因为如嫣不喜热闹,也不想邀功。

她说:“身为儿媳,能为宇文府分忧是我的荣幸,如嫣不喜热闹,也不敢邀功,咱们一家人吃个家常便饭即可,就不必为了我而破费了。这段时日大家伙都累了,爹爹若是真要赏赐或者款待,就把这份功能给下人们吧,他们这些日子也是尽心尽力在为府中办事,这可不是如嫣一个人的功劳。”

“好,既然你都说了,那就依你所言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管家吩咐下去,今日后厨多做几桌子饭菜,这丫鬟家丁的和我们平日里吃的一个标准,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晚就吃个家宴庆祝一番,你们呀,算是有口福了,先前有人对我儿媳不敬,我可是有所耳闻了,夫人也教训过了,还望日后长点记性,这柳如嫣是我儿宇文轩明媒正娶过来的正妻,我看谁敢欺负她。”

身为丈夫的宇文轩竟不知自己的妻子柳如嫣在府中被下人欺负这事,还是从自己的父亲口中得知,此时心中更是愧疚万分,为他以前的种种行为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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