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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医生的野玫瑰

见月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孤独的朋克贝斯手x蓄谋已久霍医生】地下酒吧有个朋克贝斯手叫温柔几乎每场演出都人满为患某天一个男人送来一束黑玫瑰说想见她温柔摸了摸自己锁骨上的纹身掸了掸指尖夹着的香烟烟灰落到黑色花瓣上她淡淡一句——不见———霍琰捡到了小姑娘丢掉的拨片做成项链悬挂在心口的位置那是他的信仰地下酒吧塌陷他的小刺猬差点死在了那一天他也是*你是我不变的信仰也是我唯一的罪名

主角:   更新:2022-11-18 22: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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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霍医生的野玫瑰》,由网络作家“见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孤独的朋克贝斯手x蓄谋已久霍医生】地下酒吧有个朋克贝斯手叫温柔几乎每场演出都人满为患某天一个男人送来一束黑玫瑰说想见她温柔摸了摸自己锁骨上的纹身掸了掸指尖夹着的香烟烟灰落到黑色花瓣上她淡淡一句——不见———霍琰捡到了小姑娘丢掉的拨片做成项链悬挂在心口的位置那是他的信仰地下酒吧塌陷他的小刺猬差点死在了那一天他也是*你是我不变的信仰也是我唯一的罪名

《霍医生的野玫瑰》精彩片段

他又来了。

温柔站在舞台上,底下一片乌烟瘴气,却有一人如明月般皎洁。每天来看她演出的人很多,但是能让她熟悉面孔的,少有。

那个男人倒是特别,来这种荒唐的地方,竟然还能穿着白衬衫,袖子卷起几折至肘部。

一截腕骨上缠绕着两三圈紫檀佛珠,衬着那张五官立体的脸,多了几分清心寡欲的味道。

他漫不经心伸出手指带动吸管,搅动着面前那杯带冰的果汁,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滞了两秒就移开了。

她可不信,来这种地方的,会是佛。

贝斯拨出的第一声,宣告舞台正式开始,这个夜晚,由他们而癫狂。

霓虹灯光刺激眼球,尖叫声刺激耳膜,温柔的脸上带上了愉悦的笑意,她喜欢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

“温柔!温柔!”

台下喊得声嘶力竭,只有一道身影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霍琰的目光始终在温柔身上游走,欣赏她夸张的灰黑色眼影,鼻翼那颗淡紫色的鼻钉给她的脸又增添了点儿攻击性。

美艳又张扬,一点也不温柔。

温柔很少与台下观众互动,她更喜欢仰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皙的天鹅颈在昏暗的灯光下透着几分撩人的劲儿。

霍琰下意识摸了摸喉结,端起冰镇的果汁一饮而尽。

燥得慌。

男人的目光无意识的定格在那张脸上,褪去了青涩,藏匿着狂野。

霍琰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清楚记录着今天的日期——。

十年前的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台上的女孩。

自从两人分别以后,他常常在午夜梦回看到她的小脸,没有一丝表情,冷冰冰的,像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

可现在这个沉浸在音乐世界中的她,是那么活泼动人。

一个小时的演出很快就临近尾声,观众意犹未尽,举起手喊着:“安可!安可!”

温柔拨了拨贝斯,示意安静。她的嗓子因为一个小时的输出,已经沙哑:“今天心情好,再送你们一首。”

霍琰挑挑眉,看着温柔卷起了毛衣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与她手下的黑色贝斯产生了巨大反差。

霍琰抬起手,跟着众人轻轻鼓掌。

演出结束的时候,霍琰目送温柔下台,抬手招来了侍应生,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往洗手间的位置走。

水流砸进水池哗哗的响,形成了透明的旋涡,溅起两三滴水珠落在霍琰的手上。

他在纠结,十年后再这样贸然闯进她的生活,会不会有所不妥。

温柔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霍琰突然没有勇气去坦白了。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温柔忘记他了。

霍琰双手撑在台子上,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洗手间通往大厅的通道昏暗冗长,沿途还有两三处安全出口,男人路过一扇门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那门里传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

女孩的声音有些嘶哑,透着冷意,不用想都知道她有多么讨厌对面那个人。

霍琰的眸光深沉了几分,轻轻靠在了墙上,他并不想做窥探他人隐私的事情,可是谈及到这种话题,他不免有些心慌意乱。

很快就听到了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尾调略微上扬,听起来很激动:

“温柔,和我在一起!你就不用在这种地方卖唱了!”

门内陷入了死亡般的沉寂,霍琰抬手揉了揉眼尾,微微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夹杂着她利落干净的一个字:

“滚。”

霍琰手上的动作一僵,手指挡在眼睛上,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声很轻的低笑。

但下一秒,他的手就想要去拉开那道门,他深知一个男人被侮辱了面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你今天有一个手指碰到我,我让你躺着出酒吧。”

这话说的很肯定,温柔也确实能做到。

门被从内拉开,那男的看见霍琰吓了一跳,但是现在没时间质问他是谁,碍于面子只能骂骂咧咧走远。

温柔站在漆黑的楼道里,轻轻倚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根烟,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睫毛纤长,就那么慵懒的低垂着,直到烟被点燃才掀起眼皮看向这个偷听者。

“听够了?”

霍琰的记忆点实在是太明显了,面容英隽,凸出的腕骨缠绕着佛珠。本以为他是自己的忠实听众,没想到骨子里也是个八卦的。

温柔撇撇嘴,不想再浪费时间,与他擦肩而过。

男人突然出声喊住了她,温柔停下脚步,只听见他问出了一个毫无头绪的问题: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霍琰咬紧牙,下颚线紧绷,平缓着呼吸等待一个足以让他心跳骤停的回答。

温柔掸了掸烟灰,半眯着眼毫不留情讽刺着这句话:“这种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

回到休息室以后,只有阿舟坐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一头长发。

“回来了。”阿舟的声音一向低沉,中长发散在肩膀,宽松的衬衫配复古牛仔裤,颇具个人风格。

平时沉默寡言,但他弹着吉他唱起摇滚来又要了命的窒息。

“嗯,今天拨片效果不行,得再换一个了。”

温柔毫无形象摊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指尖摆弄着那块金属拨片。

门外冲进来一个身影,顶着一头爆炸卷毛,这是乐队的鼓手——爆爆。

爆爆从门外冲进来,举着手上的信封,一脸得意道:“今天提成又涨了。”

另外两人坐在位置上,没有多大情绪波动。

温柔扯扯嘴角,“恭喜你小泰迪,可以去买两件没那么破的衣服了。”

爆爆听到这话一秒爆炸,指着温柔几哇乱叫:“你懂什么叫时尚,你看看你自己穿的。”

温柔身上穿着一件黑红配色的网状毛衣,下搭破洞牛仔裤和厚底鞋,很朋克的穿法。

她看着爆爆指着她的那根手指,眼眸半眯,嗓音里带着笑意:

“手指不想要的话,姐姐帮你收了?”


“手指不想要的话,姐姐帮你收了?”

爆爆瑟缩了一下,他可算明白什么叫笑里藏刀了。

把目光转向阿舟,又莫名生出了气势来:

“舟哥,你都不管管她。”

阿舟听到他那跟撒娇一样的腔调,整理头发的手顿了一下。

头都没转一下,冷哼道:“温柔可比你省心多了。”

温柔懒得跟他掰扯,摸出黑色的烟盒,娇子X玫瑰,她的挚爱。

只可惜要停产了,现在是抽一支少一支。

侍应生敲开门,怀中抱着一束黑玫瑰,语气很平淡:“温柔,你的花。”

每场演出都有人指名给温柔送花,早已见怪不怪。

像今晚这束黑玫瑰,倒是稀有货。

温柔摸了摸自己的锁骨,那里就纹着一朵黑玫瑰,花枝缠绕在锁骨上,很欲。

她吸了口烟,淡淡的玫瑰香在喉间徘徊,懒洋洋问道:“谁送的。”

“穿着白衬衫,带着串佛珠,说想和你见一面。”

这话一出温柔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整个地下酒吧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个。

把花接过来放在沙发上,温柔抖抖手指,就有烟灰落在黑色的花瓣上。

想起刚刚男人在门外偷听的样子,温柔心底就划过了一丝厌恶,更何况,在这地下酒吧,想和她“约会”的男人多了去了。

“告诉他,不见,花我很喜欢,收下了。”

黑玫瑰,象征着个性,独一无二,这也是她当初选择纹黑玫瑰的理由。

不得不承认,她看到这束花的时候。

心在颤。

休息的差不多,三人整理好设备,准备去吃夜宵。

温柔随手抽出两支黑玫瑰夹在自己的贝斯盒里,看样子不打算把剩下的带走。

爆爆摇摇头,啧啧道:

“浪费啊温柔,这么稀有的花你舍得把它孤零零丢在休息室吗?”

下次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每周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会来这个酒吧演出,全然是为了回报酒吧老板。三个人在街头卖艺的时候,是酒吧老板捡走了他们。

温柔关掉休息室的灯,没有丝毫留恋,语气不痛不痒:

“既然它迟早会衰败,那何须纠结葬在哪儿。”

三人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道身影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爆爆吓得差点跳起来。

温柔认出来了,抓着贝斯盒的带子不说话。

有月色洒落在那朵黑色的玫瑰花上,这让霍琰心情愉悦。

男人嗓音低沉:“花很喜欢?”

温柔听到这话,拿出烟盒递给他,开口冷淡又疏远:“还行,多谢支持我们乐队。”

霍琰看着她白皙指节递出的烟盒,眉尾不受控制抽了一下,他不抽烟,但还是伸手抽走了一支。

看着温柔一脸疏离的样,笑道:

“我不是为了乐队,我是单单支持你一人。”

温柔呼吸停滞了一秒,不知如何回答,是该说他直白还是说他情商低。

她让另外两人先走。

昏暗的巷子里瞬间只剩下两人,温柔离他远了些,本就170的身高加上厚底鞋,也好平视到他的脸。

她可不喜欢仰望任何人,绷着一张脸。

“这种低情商的言论少说为好,容易惹人厌。”

霍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不行吗?”

他长得很好看,有一双桃花眼,浑身散发着清冷矜贵的气质。在这条悠长黑暗到处都是垃圾的巷子里,他显得格格不入。

温柔声音冷了下去:“我想话已经很明白了,让一下。”

霍琰没有说话,沉默凝视着她。看着她樱唇半启,吐出的烟圈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温柔,我...”男人想要解释些什么,被温柔直接打断了。

“把你八卦的毛病改一下,少偷听别人说话,再堵在这里,下一个进酒吧黑名单的就是你。”

温柔说话一向不留情面,潇洒背过身把手抬到空中挥了挥,把烟头扔到脚底踩灭。伸手插进兜里她才想起那块金属拨片还没扔。

随手一丢,没发出任何声响。

霍琰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才慢慢蹲下身,捡起了她刚刚丢掉在那块金属拨片,笑容苦涩。

“小没良心的,这几年脾气变得真差。”

记性也是。

电话响起,霍琰接到了医院的紧急通知,高架桥上发生了连环车祸,急需他到医院参与支援。

他快速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而出,起身往医院赶去。

另一边温柔赶到餐馆的时候,菜都点好了,饭店阿姨看着三人奇装异服,眼底闪过异样的光芒。

温柔扯开嘴笑了笑,跟她说:“辛苦啦阿姨,麻烦再给我们拿一打啤酒。”

爆爆嚼着花生米,满脸写着八卦:“玫瑰花就是他送的吧?”

温柔挑了挑眉,没有回话。

爆爆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那男人看着干干净净的,来这种地方竟然还带着个佛珠?压不住你。”何止是霍琰啊,五指山都压不住温柔。

“就凭他?”

温柔利落起开啤酒盖,灌了一口,凉爽侵袭胃部。像她这样耳朵上挂满饰品,厚底鞋都带铆钉的人。

谁也配不上她。

孤独久了,就无所谓了。

就算抱着贝斯过一辈子,又何妨。

温柔勾了勾唇角,举起酒瓶对着爆爆喊:“来来来,喝酒,小泰迪,今天姐姐把你喝趴下。”

温柔仰着头拼命往嗓子眼灌酒,眼底蕴着湿润,抓着酒瓶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于她而言,每一个庆祝的夜晚,都是用累累伤痕换来的。

以此来祭奠,一个破碎不堪的童年。

三人慢慢挪步回到了自己的家,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废弃仓库,被阿舟租下来改造了一番。

墙上贴着各大乐队的海报,茶几上的烟灰缸全是被碾灭的烟头。地方虽小,但藏匿他们三人,绰绰有余。

温柔强撑着困意给自己卸妆,烟熏妆下的一张小脸干净白皙,少了分锐利,更多的反而是一股楚楚可怜。

洗漱完后,倒头就睡,半张脸埋在枕头中,整个人如同婴儿般蜷缩。

半夜,温柔被人喊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一脸紧张的爆爆。


爆爆扶着她坐起来,她才感到一阵眩晕侵袭大脑,闭着眼一片漆黑,头痛欲裂,连带着嗓子都疼。

爆爆抬手摸了摸她汗津津的额头,焦急地抬起头喊:“阿舟!好了没啊!”

低头看着温柔难受的样,爆爆语气马上软了下来,哄她:

“没事的温柔,我们马上带你去医院。”

给温柔披上件外套,连衣帽戴在她头上,三个人坐着两辆小电瓶就往医院奔去。温柔靠在阿舟背上,感受着些许凉风窜进了她的衣领,忍不住瑟缩了些。

爆爆的车跟在后面,忍不住抱怨:“打辆车多快,骑这个温柔等下给冻死了。”

温柔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被阿舟捕捉到了,他握着油门的手重了一些,才让爆爆闭嘴。

爆爆看了眼温柔软绵绵的背影,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

他忘记了,温柔不能坐轿车。

霍琰刚从手术室出来,站在水池前清洗自己沾染着血液的双手,另一个医生打了个哈欠,看了眼依旧精神的霍医生,啧啧称奇。

“不愧是神经科一把手啊,我等凡人比不上。”

男人对这样的调侃只是一笑而过,25岁当上主任医师,本就是备受争议,如果不是实力摆在这儿,早就被人当做眼中钉除掉了。

“王医生过誉了。”

霍琰的沉默寡言在整个医院都出了名,和他的天才名号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男人低头看了眼白大褂上沾染的血渍,轻皱起眉。

“我在急诊室有套干净衣服,你不是正好今晚值班吗?借你咯。”

霍琰舒缓了眉头,道谢。

走到急诊室门口刚好撞见了匆匆赶进来的温柔一行人,对方也愣住了,尤其是温柔。

这个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不就是刚刚散场把她堵在巷子里那个吗。

就是他白大褂上的血渍让人看着头晕,温柔倒吸了口凉气,赶紧把眼睛移开了。

霍琰看见她的素颜,也怔楞了一下。但此时此刻她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找人安排了个床位,测量个体温。体温计在爆爆手里还没停留两秒,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抽走了。

霍琰看了眼温度,眉宇微皱,看着躺在床上半阖着眸的温柔,语气并不好听:

“再来晚一点脑子都烧没了,你们晚上去干什么了。”

爆爆攥着拳头,很不爽。

阿舟瞥了他一眼,才看向霍琰说:“酒喝多了,晚上回去的时候又降温,估计就是着凉导致的发烧。”

霍琰看着手上的医嘱单,抽血化验那一项检查让他眸光微滞,过了两秒,对温柔说:

“要抽点血。”

温柔躺在病床上,只能模糊看见霍琰的轮廓,他在说这句话前明显咬了下后槽牙。听着他冷漠的按流程行事,温柔不免想起了前半夜。

男人站在巷子中,身后是漆黑的夜空和一轮明月。长睫鸦黑,面容清冷,就站在那儿,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

所以,他是看完今天的演出,才来医院值班的吗。

霍琰找了个护士来给温柔抽血,自己先去更衣室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赤裸的胸膛和腹部都是明显的肌肉块,流畅的人鱼线往下蔓延,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只是现在来不及欣赏这么多,换完衣服霍琰就匆匆推开门往病床走去。

那护士貌似是新手,低垂着头找不到进针角度,这女孩的血管实在是太细了,她已经两针没扎中了,急的额上冒出了冷汗。

温柔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只有睫毛在轻颤。

她很害怕。

霍琰靠近,看着温柔手臂上两个微微泛青的针眼,眉目紧皱,,看向那护士,“给我。”

护士听见这话又是一哆嗦,霍琰的声音太过冷淡,甚至带着隐隐的不满。

温柔听见霍琰的声音,睫毛又忍不住颤了一下,她看不起的人有很多,但她实打实从心底敬佩医生,想起给霍琰递烟的动作,温柔就一阵懊恼。

根本不敢睁眼看他。

霍琰亲自操作,熟练地系上止血带,做着消毒工作。余光一直落在温柔的脸上,她已经紧张的咬紧下唇了。

温柔不仅晕车,还晕血。

霍琰指尖捏着抽血针,另一只手触上了她肘部的血管,微弱的搏动一点一点渗透了皮肤。

沿着他的血管直抵心脏。

“不疼,别怕。”

话音刚落,温柔就感觉自己被蚂蚁叮了一下,她不敢睁眼去看,只能小心翼翼问:

“可以了吗?”

霍琰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转瞬即逝。他低垂着头,眼里还有明显的笑意。

护士站在一边,看着霍医生小心翼翼又温柔的样子,内心悸动。

血收集够了,霍琰拔掉针头,眼神示意站在一边的两人过来一个压伤口。爆爆眼眶通红,听话地按着那块棉球。嘴里念念有词: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温柔闭着眼听见这话,巴不得爬起来给他一个爆栗,但他腔调里隐隐透出一丝泣音,又让温柔心软了。

孩子罢了,不跟他计较。

霍琰替她挂好输液瓶后站在一边,垂眸看着这一幕,表情冷漠。

“等下退烧药会送来。”

再嘱咐阿舟等下备点清淡的饮食,说完他就去别的病床帮忙了。

温柔吃了药,缓了一会儿,才感觉力气回来了点。她偏过头,半张脸压在枕头上,眼尾因为发烧有些泛红,在白皙的脸上很显眼。

她看着阿舟,瓮声瓮气的问:“他叫什么?”

阿舟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一个橘子,低着头专心扒橘子皮,分了一半给爆爆,头都没抬:

“霍琰,王炎琰。”

琰,美玉。

倒也是人如其名了,他那张脸立体有致,就跟雕刻出来的精致石膏像一样。

药效起来,温柔睡了过去,霍琰来巡查的时候,就看到被窝中鼓起来一团。他伸手扯了扯被子,引来一声嘟囔:

“别烦。”

“测体温。”

霍琰的声音倒是让她瞬间清醒,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尴尬。


温柔从被窝里探出一双眼睛,阿舟和爆爆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霍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冷睨她。

测体温的时候,霍琰就站在一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派气定神闲。就是看的温柔不敢乱瞟,呆呆望着对床紧闭的帘子。

“我以为你有多硬气。”

霍琰轻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在舞台上肆意妄为的贝斯手,面对针管那么害怕。

水银体温计被温柔从嘴巴里拿出来,递给霍琰,眼巴巴等着结果。霍琰举起来看了看,心下松了一口气。

“退烧了,休息会儿明天就能出院了。”

温柔点点头,就看见阿舟拎着吃的进来,问霍琰:“霍医生,一起吃点儿吗?”

霍琰摇摇头,拿着温度计走了。自己要是还待在那儿,温柔肯定什么动作都不敢有了。

温柔吃了点东西睡了几个小时,就被一阵喧闹吵醒了。睁开眼,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张病床边,最显眼的高大身影,是霍琰。

爆爆刚从人群堆里挤出来,龇牙咧嘴,面色苍白:

“高处坠落,一半脑袋都没了,肯定没救了。”

温柔能想象到场面何等血腥,皱着眉没说话,目光落在霍琰脸上,能看出他已经是明显的倦怠了。

估计是家属,一直拽着他衣角,哭着求他:

“求求你了,救救孩子他爹。”

还有一个男人,穿着西装大腹便便,看了眼哭喊的妇人,眼里闪过烦躁,语气很随意:

“这事跟我们工地可没关系啊,他自己不注意摔下去的。”

霍琰掀起眼皮看向这个急于推卸责任的领导,又看了眼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病患,微微垂下头对着那妇人说:

“很抱歉,这种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

白布盖上的一瞬间,急诊室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哀嚎,痛彻心扉。

温柔靠在床上,看着一个孩子趴在床边哭,心中一阵酸涩。她受不了这种压抑的环境了,起身默默离开了急诊室。

随处在外面找了个长椅坐下,温柔抬起自己的手腕,借着阳光。

青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交织,多么薄弱的生命啊。

温柔长呼了一口气,抬眸看见不远处大树底下有一道挺拔的身影。

霍琰的侧脸是完美的线条,此时此刻稍显冷硬。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就是刚刚那个推卸责任的工地领导,语气有些讨好:

“医生,有没有能证明这件事纯属意外的报告啊?”

温柔看见霍琰一侧衣兜鼓起,他在攥拳。

“如果你的安全帽质量好点,他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这句话一出,那领导的脸色就黑了下去,指着霍琰的鼻子,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个医生的眼神,冰冷摄人。

霍琰极大的修养谈吐让他没有伸出那个蠢蠢欲动的拳头,他的嗓音也很冰冷:

“我会如实上报的。”

领导骂骂咧咧走了,霍琰站在树底下,阳光照不进去,他也不出来。

站在那,一动不动。

身影萧条。

温柔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将一切收入眼底。直觉告诉她,他在惋惜。

惋惜那条生命。

又或者是,惋惜自己没有动手。

霍琰的脊背挺立着,站在树荫底下,渐渐有阳光穿透枝桠,细碎的光落在他的皮鞋前。

隐约可以捕捉到空气里细小的尘埃。

霍琰转过身,看见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影,一条手臂轻搭在长椅背上,面无表情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一步步朝温柔靠近,语调有些漫不经心:

“感觉怎么样了?”

温柔收回自己的手臂,没有回答他这个客套的问题。她瞥了一眼霍琰空荡荡的腕骨,反问道:

“霍医生,你的佛珠呢?”

佛珠大抵是他用来保平安的,在医院这种生死可能只有一步的地方,他居然摘掉了。

霍琰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渐渐收拢了五指,垂在腿边。

“戴着佛珠,影响工作。”

他抬头看了一眼医院大楼,光通过窗户折射,很是刺眼,温柔站起来,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景象。

就在温柔准备离开的时候,霍琰开口喊住了她:

“温柔,你知道吗,这种地方,不信神佛,只论人心。”

温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人心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的准呢。

办完出院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了温柔面前,车窗打开,是霍琰那张清冷决绝的面容。

“我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有些理所当然,却引起了温柔强烈的恐惧和反感,脸色苍白了几分。霍琰不知道她害怕轿车,无意之中勾起了温柔痛苦的回忆。

阿舟及时察觉出了不对劲,把温柔拉到自己身后,客气委婉的拒绝:“不用了霍医生,我们能送她回去。”

温柔的脑海里全是父母惨死的样子,头颅后仰,鲜血肆意横流蔓延了他们和善的脸,心脏怦怦直跳,让人几乎无法喘息。

霍琰看到温柔慢慢用双手捂住耳朵,满脸的无助和害怕,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有些事情横亘在他和她之间。

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霍琰伸出手递到窗外,指尖捏着一块拨片,他让人连夜买来的。

“温柔,送你的,你应该喜欢这种材质。”

没人敢接,都在看温柔的脸色,她瞟了一眼,眼里没什么起伏。

“不需要。”

霍琰盯着爆爆,施加了巨大压力,他只能接过来,温柔彻底崩溃了。

“我说了不需要!”她扯过那块拨片,砸回了车窗里,“离我远一点。”

拨片落在副驾驶座位上,霍琰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方向盘,几乎是狼狈的驱车离开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温柔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脸色还是没什么血色,嘴唇干燥的都裂出了血丝。

回程路上,清风拂过脸颊,温柔才彻底回过神来,沉默不语。

阿舟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在跟温柔交代接下来一个星期的行程。他们要去参加音乐节,三个人都很重视,这是乐队成立以来第一次受邀。

阿舟骑着车,声音渐渐飘散在风里:“这次还有一个新乐队参加,叫——告白诗。”


告白诗?

温柔没回话,对这个乐队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下一秒,阿舟说的话让她目光瞬间变得凌厉。

阿舟沉声道:

“告白诗的主唱,是霍澄。”

温柔的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偏偏性格乖张,当年抢了她的场子。

“就是当初在城南酒吧抢了我们演出名额的那个?”

城南酒吧,嘉州最大的音乐酒吧,他们有自己的专业团队。但是每隔几天就会请别的乐队参加演出,报酬丰厚。

他们也是拖了地下酒吧老板的关系,有幸争取到了名额,偏偏在演出的前一天,接到临时通知,他们被顶替了。

温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练贝斯,复习演出要用到的节奏。

右手中指重挑了一下弦,随后练习室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温柔笑了,笑的很温柔,但是让一旁的爆爆看的毛骨悚然。

他最了解温柔的脾气了,平时冷着一张脸,生气的时候反而笑嘻嘻的。

果然,温柔扬起眉,语调也是上扬的:“谁?”

阿舟划着手机里的资料,一点点解释:“我看了,是嘉州大学的几个学生,估计是临时组成的队伍表演,发起人,叫霍澄。”

隔天三人去城南酒吧,主要是看看霍澄是什么来头。

少年穿着白衬衫,顶着一头白金色头发,看起来很柔软,站在麦克风前,唱着缱绻的情歌。

温柔靠在一边的墙上安静欣赏完了整场演出,音乐结束的时候,她才抬起手拍了拍。

霍澄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三人,面上闪过一丝不快,他以为是粉丝追到这里来了,于是开口劝导: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在排练,不方便外人进来。”

温柔收起掌声,走出角落,她偏过头轻轻问道:

“貌似,你们才是外人吧?”

霍澄抿着唇稍加思索就知道她什么来头了,撑着手跳下台子,走向温柔。温柔就站在原地等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大家都是凭实力说话,你别跟我在这阴阳怪气。”

“你的实力还不配让我阴阳怪气。”

明里暗里都在讽刺他唱的不好,霍澄被气红了脸。

阿舟和爆爆站在角落里,无声无息旁观两人之间的对峙。

爆爆小声出口:“跟温柔呛,够他受的了。”

“比一场?”

温柔收起吊儿郎当,站直了身子正式向他发出战书。霍澄也不是什么吃软怕硬的人,扬起下巴,不屑道:

“比就比。”

反正在他眼里,温柔就是一个有气势没本事的,估计连个话筒都拿不动吧。他跳回台子,调整下麦克风的高度,冲温柔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少年的音色干净清冽,写的歌也很单纯。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就像光里衍生出的王子。

青春期的小女孩见了估计都会脸红心跳,偏偏温柔不吃这一套。

她什么都没评价,叫上阿舟和爆爆,上台单手抓起了那把贝斯,问霍澄:“喂,借用一下。”

霍澄被她的气场吓到了,呆呆点下脑袋,他没想到温柔会是一个贝斯手。

三人配合默契,拿出平时表演的姿态,不是为了打压霍澄,而是致敬自己的每一场音乐。

温柔弹起贝斯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两只手在弦上不断拨弄,但她从不低头看,用手一摸就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的视线要么在队友身上,要么,散在空中。

在灯光下,少女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黑色的头发被一个蝴蝶发夹抓起盘在脑后,有碎发落在耳边,随风撩拨。

锁骨间还有朵妖冶的黑玫瑰。

妆容精致,不失俏皮,不失魅惑。

她就是光下的一只蝶,破碎的美。

所有旁观者都为他们的节奏动容,不自觉的就沉浸在了三人打造的世界里,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没入尘埃,温柔打了一个响指,众人才回过神来。

温柔的脸上带着愉悦满足的笑,跟刚刚的讽刺截然不同。霍澄带头鼓掌,目光落在温柔的身上就再没移开过。

把贝斯安放回原来的位置上,温柔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不是自己的,还真是差点感觉。”

她抬头看向霍澄,少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开口也依旧是冷冰冰的:“虽然不可否认你的实力,但是这个场子我不会拱手让人的。”

温柔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无所谓:“那就当姐姐送你的了,不用谢了。”

“你!”

看着霍澄恼羞成怒的样子,温柔扯了扯唇角。

“音色不错,唱的太油腻。”

霍澄在表演途中,更多的注意力不是自己的演唱中,而是在意自己怎样的姿势最帅。

好在他那张纯情的脸拉回了一些好感,不然温柔一秒都看不下去了。

霍澄像是被她戳中了心思,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你叫什么。”

温柔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霍澄的脸,启唇一字一句:

“破舟乐队贝斯手——温柔。”

“温柔?想什么呢,到家了!”爆爆看着发呆的温柔,在她耳边大喊。

温柔一个冷眼扫过去,揉了揉耳朵,警告不知死活的小泰迪:“这几天好好排练,再乱去外面调情,小心我打你。”

爆爆抓了抓自己的爆炸卷毛,嘟着嘴不说话,一溜烟就跑屋子里去了。

霍琰等红灯的时候,就会想起温柔刚刚的模样,她连面对别人的表白都冷漠无情,为什么对他提出送她回家反应如此强烈。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扭转了几圈,酸涩不已。

男人的眼里闪过落寞,直到后面传来喇叭的嘀嘀声,才继续驱车前行。

到家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沙发上坐着一个染着白金色头发的少年,听见动静抬起头,眼里像是有光,扬声喊他:“哥,你回来了。”

霍琰把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一边换鞋一边问:“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霍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而他那个继母,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和他靠近太多,生怕他把家产全套走。


偏偏霍澄对霍琰言听计从,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给霍琰留一份,比如高级甜品店限量的草莓蛋糕。

茶几上就摆着一个,鲜红欲滴的草莓,佐以进口香醇奶油,看着就垂涎三尺。

霍琰也不客气,洗干净手拆开蛋糕就吃了起来,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拘束的霍澄:“说吧,什么事。”

霍澄就知道自己的把戏瞒不过哥哥,双手合十放至胸前,语气诚恳:“哥,我的乐队刚成立,下周要去参加音乐节,你能来吗?”

这是乐队成立的第一场演出,于他而言意义非凡,他希望自己最重要的人可以一起分享这份喜乐。

“哥,有你在,我肯定会信心大增的。”

霍琰擦了擦嘴角的奶油,毫不犹豫拒绝:“不去,没兴趣。”

霍澄听到这话脸皮子一秒耷拉下来,垂下脑袋,嗓音里是难掩的落寞:

“你都不知道,这次音乐会破舟也会去,他们那个叫温柔的贝斯手,可凶了。

她肯定会报复我之前抢她场子的事儿。”

霍澄喃喃自语了一大堆,却只被霍琰抓到了两个关键字。

温柔。

“哪个温柔?”

“锁骨上有朵黑玫瑰,怎么了哥,你认识?”

霍琰往后靠在沙发上,抱着臂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问霍澄:“你刚刚说,你抢她场子的事?”

霍澄在哥哥冰冷的目光和半威胁的语气下,把当时的事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

霍琰听完不怒反笑,眼里散着碎光。

把刚刚在温柔那里吃瘪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都能想象到温柔当时那股不服的较劲,别看表面笑嘻嘻,心里肯定盘算着怎么把霍澄给撕碎了。

霍琰伸出修长的手指捏起了蛋糕上的草莓,酸甜的汁液在口腔中迸开,喉结滚动送进了肚子里,才对霍澄说:“我会去的。”

霍澄一根筋,猜不到在刚刚那一刻中,哥哥的脑子里闪过了什么想法。他满心想着哥哥会来看自己的第一场表演了。

下一秒,霍澄收起欣喜的表情,有些为难的看着霍琰说:“哥,爸让你有空回家吃饭。”

霍琰眼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只是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送走霍澄,霍琰就进浴室冲澡了,热水使整个淋浴间蒙上了一层雾气,从外只能看见他高大挺拔的轮廓。

任由热水自上淋下,滑过他高挺的鼻梁骨,利落的下颚线。

霍琰闭着眼,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接回霍家的那一天。

区区一个月时间,霍家夫人易主,他的亲生母亲,被登堂入室的小三刺激到痴傻,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关着。

那时候的霍琰,十五岁,出现在家里的时候,众人都惊了。失踪了将近一个月的大少爷,回来了。

而那个小三,坐在沙发上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笑着看他,眼里是嫌弃与厌恶。

霍琰握紧了拳头,下一秒,那只拳头被一双手包围住了,他低头看去,一个陌生的面孔。

但在眉宇间,又像极了他自己。

那个男孩鼓起勇气开口:“哥哥,你回来了。”

霍琰的大脑仿佛被雷电狠狠劈了一道,看着他的样子,他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或许早就十年前,他五岁的时候,父亲就瞒着母亲,在外面养了一对母子。

霍琰的恨意堵在喉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伸手狠狠推开了他。

霍澄瘫坐在地上,被佣人及时扶了起来。小三上来就是一巴掌,尖锐的美甲几乎都要戳到他的眼睛里去。

恶狠狠骂道:“谁给你的胆子推我儿子。”

霍琰的脸迅速肿了起来,他抬头,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知道在楼梯上站了多久。

霍启山眼里这才有了一丝愧疚,叫人把药箱拿来,给大少爷敷一下。装做样子指责了那个女人几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饭后,霍启山单独来到霍琰的卧室,看着躲在被子里的儿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开口就是诱哄:

“阿琰,回来了就好,今后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的。”

头顶的热水变凉,霍琰伸出手关掉,裹着浴巾站在落地窗前。眼下夜色迷人,可他总是会想起当初被人绑架的日子。

黑暗,不见天日。

那时候他觉得,他就是活在黑暗中的。

偏偏上天,为他带来了一束光。

青野音乐节。

嘉州市目前为止规模最大的音乐节,将连续两天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中,加起来共有三十个左右的乐团演出。

破舟乐队在第一天傍晚演出。

温柔坐在沙发上,一手围着自己的黑色贝斯,另一只手在翻看演出时间表。

视线下落到某一处时,温柔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她把演出表丢到一边,从烟盒里咬出来了一根烟,单手点燃。

“阿舟,你知道在我们之前表演的乐队是谁吗?”

阿舟新染了一个阴阳头,一半灰一半黑,扎起来就多了丝痞性。

他很快就知晓了温柔话里的意思,毫不诧异地吐出了几个字:“告白诗?”

温柔挑眉,她还记得那个一头白金色头发的小鬼,没想到这次演出两人又要撞上了。

爆爆拿着鼓棒在手里转了几圈,看着温柔:“换衣服化妆吧,准备去排演了。”

温柔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白皙干净的小脸,鼻子上的鼻钉闪出了微弱的亮光。

不过半小时,这张脸就覆盖上了夸张的颜色,温柔很满意今天的眼妆。

灰黑色眼影覆盖在眼皮上,叠加红色截断,眼尾和卧蚕部分也用黑色加深,用眼线笔画出了夸张的下睫毛和上挑的眼线。

今天的小心机在于红色的鼻钉,以及覆盖在脸颊上的淡淡雀斑。

温柔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不笑的时候,增生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睥睨感。更多的还是不拘泥与世事的淡漠。

三人到后台的时候,正打算等待排演,就被人拦住了,那人穿着白衬衫,瞥到温柔的时候眼里划过一丝惊艳,只不过开口还是毫不客气:

“下一个排演的是我们,别插队。”


爆爆看了看四周,就他一个人,哪来的“我们”。

那人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队长去处理别的事情了,等下就回来了。”

上一个排演的乐队已经退场了,现在台上空无一人,那人挡在他们面前,偏不让过去。

阿舟眉眼下沉,对这种行为很不满意,声音也冷冽低沉:“人齐了再来占名额。”

他说的很委婉,爆爆在一旁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温柔对这人没印象,估计也是哪个新乐队出来的,她抬手拍了拍阿舟的后背,让他消消气。

“大家互相尊重,我们排演完你的人也回来了,都别浪费时间。”

那人嗤笑一声,问道:“你们就是破舟乐队吧?”

温柔颔首,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看清了他嘴角的嘲讽和讥笑。

“第一次参加音乐节吧?你们这种从地下酒吧出来的乐队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温柔攥紧了胸前的贝斯盒带子,刚想出口就被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刘山,把你的话给我吞回肚子里去。”

三人抬起头,看见了霍澄,相较上一次对峙他成熟了些,看着刘山,目光如剑。

霍澄穿着白衬衫,依旧亮眼的白金色短发,他偏过头看向温柔:“又见面了,温柔。”

“乐队换人了?”

霍澄点点头,当初的乐队成员只是临时组成的大学生,他们更多的还是关心学业,后来他就遇到了刘山他们。

只不过刘山虽然在音乐方面有天赋,但性格极度暴戾,霍澄一直想把他踢出乐队。

温柔看着刘山脸上不服的表情,心想这种人怎么会乖乖听霍澄的话,她没表达出任何不满,只是委婉扔下一句:

“那考虑一下再换一批人吧。”

霍澄皱起眉,看着温柔潇洒地去往台上排演。

他背对着刘山,表情不变,嗓音里夹杂上了一丝阴狠:“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拿着我乐队的名声做些丢脸的事情。”

刘山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知道了,队长。”

余光瞥到温柔的身影,刘山攥紧了拳头。

霍澄走到人少的地方,拿起手机打出去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喂。”

“哥,你到了吗?”

“嗯。”霍琰站在阴凉的树底下,能清楚看见在台上排演的温柔。

霍澄的语气活泼了起来:“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你好好准备,在外面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说完,霍琰就挂断了电话,双臂环抱在胸前,默不作声欣赏台上一脸认真的某人。

霍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眉眼闪过一丝落寞,哥哥一直很排斥外人知道他们的兄弟关系,另一方面是怕影响到他的音乐事业。

排演全部结束,温柔去后台补妆,观众也已经陆续入场,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一丝紧张。

足以容纳上千人的露天草坪,比起以往的演出,规模更大,且更具有影响力,毕竟乐队这么多,谁也不想自己的表现冷场。

温柔半眯起眼眸,烟雾在她唇边缭绕,白皙的指节懒懒夹着烟,任谁看了都觉得魅惑。

场子一直在嗨,一个小时过去,轮到告白诗上场了。

温柔挺直了身板,看着霍澄上场,少年一站在聚光灯下,就引来了铺天盖地的欢呼。

震耳欲聋。

霍澄抬起手,示意全场安静。他一开口,就是清冽的少年音,流淌在人山人海之中,本来蹦跳着的群众,纷纷抬起手随着节奏挥舞。

经过短暂时间的洗礼,霍澄在演出形式上,多了一丝真诚,不再执着于帅气显摆。

新写的歌,也不再执着于情情爱爱,是对生活的青涩感悟,配合他的腔调,很容易就使人落进他无意编制的陷阱。

那个刘山在演出的时候没那么轻浮,是个键盘手,他的节奏和霍澄配合的很好。

霍澄在看人这一点上,还是挺准的。

阿舟就站在温柔的身侧,同她一起欣赏告白诗的演出,看了十几分钟,才说:“这小鬼,倒是一点就通。”

自从上次对峙,霍澄被温柔指点了两句以后,就专心领悟她话里的意思,真正让他明白这句话的,其实是霍琰。

某天霍澄带着草莓蛋糕去哥哥家,给他看了自己的演出视频,开门见山问道:“哥,你觉得我的表演失真了吗?”

霍琰沉默欣赏完了整个视频,讲话也毫不客气:

“你得先有真,才能失真。”

回去以后,霍澄重新把自己的歌都拿出来看了看,翻看每一次的排练视频,越看越不满意。

他在一次次群众的欢呼中失去了本真,更多的都像在为了附和群众的情绪起伏而表演。

霍澄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星期,在网站上找到了一个破舟乐队的古早视频,像是随手一拍,画质很糊。

那个时候的地下酒吧破旧昏暗,隔着视频都能看出来现场有多么嘈杂,但是那个乐队却在台上,笑着。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关心群众的反应,可他们彼此视线交融,却又像闪着火光。

都是对生命的希望。

温柔的视线突然被台下吸走了,她看到了站在前排的霍琰。

他终于不再是一身正经的白衬衫了,灰色短袖,搭了一件黑色短袖衬衫,腕骨上还是绕着几圈紫檀佛珠。

霍琰站在原地,没有动,周围人都在随着音乐起舞,他显得格格不入。

告白诗很快就表演完了下场,霍澄与温柔擦肩而过的时候,咧嘴问了一句:“不错?”

温柔看着他眼里愉悦的笑意,明白他是为了这场演出兴奋,意味着霍澄,终于能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音乐氛围中了。

“嗯,不错。”

温柔不吝啬的开口夸奖,但话音一转,多了一丝调皮:“但我们会更不错。”

霍澄微张着嘴,诧异自己刚刚捕捉到了温柔的情绪变化,转瞬即逝。

台子布置好以后,温柔他们就上场了。

台下传来熙熙攘攘的疑问:“这是哪个乐队?怎么没见过。”


“看了眼演出表,叫什么破舟。”

“破舟?没听过,新乐队吧。”

温柔低头调试着自己的贝斯,毫不在意台下的议论,乐队成立四年,大多时间都在地下酒吧演出,今年才慢慢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破舟乐队现场超赞!!”

一道声音划破天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温柔抬起头,看到前排一个女孩子,手上拿着一面摇旗。

黑色的旗子上有几个白色大字,是破舟乐队一首歌里的台词——世界在颤抖,我在你对岸。

那女孩子收到了温柔的笑,尖叫的更激动,一边的霍琰下意识皱了皱眉。

好巧不巧,他就站在这位狂热女粉丝的隔壁,还得到了她的强烈安利:“帅哥,你信我,破舟真的很好听。”

霍琰的视线一直在温柔的身上,从未移开过片刻,她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白色上衣,露出了白皙的小腹,有优秀的马甲线。

红色雀斑妆在她的五官上,肆意妄为,眉眼之间都是傲气。

听到女粉丝这么说,霍琰勾起了唇,声音很轻,散在了已经喧闹至疯狂的人群中。

“嗯,我知道,她唱歌很好听。”

估计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不曾闻名的新晋乐队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感染力。

每一个音符都敲到了人心尖尖上,更别提乐队三人个个颜值顶尖,是视觉与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霍澄站在后台,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能清晰捕捉到温柔生动活力的表情,比起视频里,眼前的她,更加活跃。

温柔拨着贝斯,始终感觉到有一抹视线缠绕着她,她抬起头,黑色的头发散落至肩头,衬着那朵鲜艳的黑玫瑰。

霍琰与她的视线不期然在半空中相遇了,空气中弥漫着彩烟,温柔却能撞进他的眼眸深处。

周围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肆意挥洒着汗水,只有霍琰站在人群之中,安静欣赏他的姑娘。

两三首歌唱完以后,温柔抬起手握着话筒,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她的嘴唇有些干涩,妆也脱了不少,但是在夸张眼影下的那双眼睛,像是闪着碎星一样的光芒。

在这个烟色如绮的黄昏下,霍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砰砰声。

温柔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不经意将锁骨上的黑玫瑰漏了出来,她轻咳两声,缓缓开口:

“相信有不少观众是第一次认识我们破舟乐队。

其实破舟成立于四年前,在我18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我如同蝼蚁在这座繁华城市中步行穿梭。

是音乐让我在现实的缝隙中窥见了一丝天光,让我可以在超脱俗世的角度上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们是在黑暗中的,并不期望成为光。”

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温柔咽了咽嗓子,夹杂了一丝颤抖:

“但是,我们都是自己最忠实的影子。”

破舟之上,无需救赎。

这是乐队名的由来,也是温柔在每一个夜晚的人情世故中领悟出来的。

爆爆的眼里晕染上了一片水光,他离开座位抢过话筒,有些声嘶力竭:“我会永远陪着阿舟和温柔,陪着破舟,直到世界的尽头。”

温柔红了眼,被眼影挡住了,阿舟笑了笑,把手举到半空之中,中指和无名指屈到手心。

音乐,就是信仰。

你我皆是自己的狂热信徒。

自此,一战打响,所有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对破舟乐队有了些印象,演出的后半场,更加酣畅淋漓。

破舟演出结束以后,进入了活动时间,现场的大屏幕随机播放到在场的群众脸上。

有情侣热情拥吻,有朋友温暖相抱,最后一次的画面定格,停留在了一个男人的脸上。

五官立体,面容英隽,就是不带什么笑意,神情淡淡。

霍澄看到自己亲哥出现在大屏幕上,噗嗤一声就乐了,他要看看霍琰怎么应对。

霍琰就站着,等待摄像头从自己脸上移开,附近有一个女孩子像是蓄谋已久,大着胆子靠近霍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但从屏幕上可以看见,那女孩手机上亮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周遭顿时传来一阵惊呼,起哄声,什么都有。

温柔仰起头喝水,滋润自己的嗓子,然后看向风暴中心的霍琰。

霍琰偏过头,启唇说了些什么,那女孩的表情一秒变得失望,然后离开了。

有好事者站在附近听到了对话,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喊道:“他说他有心上人了!!”

爆爆听到这话啧了一声:“没想到他能有心上人。”

阿舟笑了笑,瞥了眼温柔,什么都没说。

“这附近有个游乐场,去玩玩?”爆爆兴奋提议,一点也不累。

温柔和阿舟惯着他,任由他胡闹,陪着他去。

到达游乐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游客却丝毫不减,夜色下的摩天轮,排起了长队。

“我也要去玩摩天轮。”爆爆指着摩天轮,引来温柔一个白眼,她不喜欢这些东西,“阿舟你陪他吧,我找个地方玩玩。”

温柔到了过山车底下坐着等排队,有两三个女生对着她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议论什么,然后朝着她走过来,气势汹汹。

“就是你吧,今天在后台欺负我们刘山哥哥。”

温柔听见这个称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也明白了这些人来找自己的目的。

她才不傻,没承认:

“证据拿出来,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为首那人拿出手机,是一段视频,能看见他们三人在后台跟刘山对峙的场面,就是这个视角....

温柔一下就猜到是谁拍的视频,又是谁引导这几个人来呛自己。

真脏。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某些人背地里整些不阴不阳的手段,任何不满当面对峙就好,偏要使些恶心人的手法。

“所以呢,你们想怎么样?”

温柔懒散惯了,被三人围堵还能淡定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轻描淡写反问这群人想要个什么样的解决方法。

这三人看样子都是今天来看演出的大学生,面容青涩,面对温柔如此强烈的气场压迫,不免有些胆怯。

“反...反正你要去跟刘山哥哥道歉。”

“哼。”温柔冷笑一声:“叫他刘山自己来找我,我就在嘉州市等着他。”

那三人听闻这话想要动手,被人拦住了,霍琰不知道站在一边看了多久,手里举着手机,貌似在录像。

霍琰把手机屏幕面向他们,画面上赫然就是他们三人围堵温柔的场面,男人开口不轻不淡,有一股威慑力:

“有什么问题,去局子里解决?”

她们跑了,温柔还坐在长椅上,指尖夹着烟,吞云吐雾。

她的表情一点都不慌张,一点都没有被人围堵的害怕感,霍琰低头把视频删了。

温柔起身把烟按灭在垃圾桶盖子上,侧过身问霍琰:“霍医生也很喜欢音乐节?”

霍琰摸了摸自己的佛珠,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温柔扬了扬眼尾,看他没回答自己,想起今天他在屏幕前说自己有心上人了,也没过多追问。

可能是陪心上人一起来的吧。

霍琰看她淡淡移开视线,突然慌了,连忙出声解释道:“我为了一个人来的。”

温柔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变化。

十月的夜晚,已经转凉,温柔的身上还是只有那件白色短袖,不免有些凉意侵袭。

她忍不住耸了耸肩,被霍琰察觉到了。

“天冷,别着凉。”他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递给温柔,温柔没接。

“霍医生,这不合适。”

霍琰的手僵在半空中,丝毫没觉得尴尬,他看着温柔冷的眉目皱在一起,声音低沉了几分:“你感冒了还得来医院找我,到时候抽血可就没那么温柔了。”

提起抽血,温柔就想到那冒着寒光的针头,以及管子里鲜红的血液,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霍琰的衬衣很宽大,温柔骨架娇小,衬衣下摆盖住了臀部。

穿上霍琰的衬衣,温柔才意识到自己中圈套了,她抬头刚好瞥到霍琰嘴角的抽搐,觉得有些丢脸。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件衬衣带着暖意,还有一缕淡淡的沉香,掩盖住了她身上的烟味。

温柔赶紧抬起头寻找转移话题的东西,看见了过山车。

“霍医生,敢不敢玩过山车?”

温柔挑眉,眼里多了丝揶揄,被她发现了,霍琰身子僵了一下。

霍琰不恐高,但是有些反感失重感,像游乐园这种地方,他很少来,更别提坐过山车了。

男人摸了摸鼻子,开始哄骗温柔去别的项目玩:“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旋转木马吗?我陪你去。”

温柔才不吃这套,看着霍琰脸上的窘迫,她眼里的笑更得意了。

“不敢就说不敢,别逞强霍医生,那我自己去玩咯,你去旋转木马吧。”

一想到霍琰那个大高个坐在旋转木马上,在儿歌里转圈,温柔就憋不住笑意。

霍琰怎么会不知道她在玩激将法,看着她五官逐渐变得活泼,笑颜如花,他也认了,只能在心里探口气。

还能怎么,顺着呗。

霍琰经不起激,率先朝开口走去,温柔站在原地有些诧异,等到男人到了那底下,冲她勾了勾手指,温柔忍不住了。

赤裸裸的挑衅。

安全带绑上,霍琰就坐在温柔的右手边,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温柔能听见他在深呼吸。

“霍医生,别勉强,实在不行就下去休息。”过山车还没启动,下去还有机会,温柔这句话倒不是在用激将法,她是真怕霍琰在上面晕过去。

霍琰没说话,现在他的心里宛若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过山车旅途,而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姑娘。

此时此刻就在他身边,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他默默攥住了拳头,甚至在抑制眼底的热意,在台上万众瞩目的朋克贝斯手,其实是他藏在心底许久的人儿。

过山车启动,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他听见了温柔的尖叫。

一种肆无忌惮,愉悦的尖叫。

霍琰任由晚风将自己的短发吹起,远处的摩天轮慢慢升至最高空,在夜色下散发出温暖的光彩。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在音乐会上,身边乐迷的那一面摇旗,但他觉得需要改一改。

世界在颤抖,我在你身后。

从过山车下来的时候,霍琰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的瞳孔很黑,睫毛低垂,轻喘着气。

温柔倒是乐在其中,扯了扯身上那件属于霍琰的衣服,“没事吧霍医生?”

霍琰摇了摇头,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失重感蔓延在胸口和喉头,压抑不住。

“喝水。”温柔站在霍琰面前,替他挡住了半边夜色,男人没有抬头,半弓着身子,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

下一秒,冰凉的手指蛮横的抬起了他的下巴,水瓶挨到了他唇边,霍琰满眼诧异的看着温柔。

女孩的表情淡淡的,轻挑起眉,仿佛霍琰不喝就不松手。

霍琰就着她递来的瓶口,清凉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他一双眼睛落在温柔的身上。

她的身后就是夜色,还有远处的月亮,清冷决绝。

只可惜月亮不可采撷。

霍琰喝了几口水,见温柔抬起步子要走,赶紧起身问道:“你去哪?”

温柔已经玩够了,准备去找阿舟和爆爆汇合,却被霍琰提议去玩鬼屋,美曰其名礼尚往来。

看着他略带苍白的脸,温柔答应了。

等她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耳边都是风声和嘈杂的尖叫声,才开始后悔。


偏偏耳边还传来某人略微上扬的语调:“过山车都敢坐,区区鬼屋应该不害怕吧?”

温柔太吃激将法了,准确来说,似乎是霍琰扬起调调调侃她的样子。

特别欠揍。

霍琰嘴上欠,但还是默默跟在温柔的身边,陪着她往深处走去。

有个NPC脸上带着恐怖面具,突然从房梁上倒立着垂下来,他已经开始在得意又要吓到两个人了。

可是面前的一男一女面无表情,甚至都不屑得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擦着他的肩膀就过去了。

NPC被吊在空中,随风摇晃,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喊声:“干什么,发呆啊!”

NPC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委屈巴巴开口:“导演,我是不是演技退步了。”

霍琰勾了勾唇角,听着身后那NPC的嘟囔,微微偏过头看向温柔。

随着脚步,霍琰悄悄靠近了温柔,他已经感觉到两人衣服布料在轻轻摩擦。

“温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现在的你快乐吗?”男人的声音低哑,尾音带着缱绻,仿佛在哄诱温柔。

温柔怔了一下,不明白霍琰为什么要莫名其妙问这个问题。

她有乐队,有热爱的音乐,有最好的朋友,有自由的生活。

“快乐啊。”

三个字说完,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她说的是那么无所谓,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答案。

霍琰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他也说不清这种失落感来自哪里。

是在遗憾吗?遗憾这几年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才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无视着一个又一个扮鬼吓人的NPC,别人来鬼屋是冒险的,他们像来逛街。

越到黑暗的地方,温柔的脚步越慢,她有一点怕黑。

思绪恍惚想起小时候,和父母出去游玩,车被掀翻,她的视线中只有一片黑暗,鼻尖都是浓烈的血腥气。

光亮照进来的时候,是已经失去呼吸心跳的爸爸妈妈。

“啊!”温柔小小的惊呼了一下,她刚刚感觉到有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大腿。

厚底鞋没站稳,轻轻地扭了一下。

霍琰视力很好,一眼就看见有一只手有意无意在轻触温柔的腿,眼里乍然闪过寒光。

温柔突然感觉另一股力道搭上了她的腰间,把她揽向了霍琰那个方向。

霍琰一手揽住她,让她站稳。另一只手抓住了骚扰者的手腕。

巨大的力道通过手掌传递到了那只咸猪手上,霍琰绷着唇线,直到那人哀嚎出声,他才狠狠甩开,“滚。”

“谢谢。”温柔挣脱开霍琰的环绕,扶着墙小步往出口挪动。

走到中途,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吵闹声,霍琰以为是有人跟NPC起争执了,没想多管。

但下一秒,传来了呼救声,霍琰立马就朝出声的地方跑去。

“让开,我是医生。”

鬼屋里的灯都开起来了,一片光明,霍琰从人群中钻进来,看见了有人躺在地上。

四肢抽动,两眼上翻,牙关要紧,典型的癫痫发作。

“救护车叫了没,他这样多久了。”霍琰一边冷静的询问旁观者, 一边伸手解开病患的衣领和腰带,好维持呼吸顺畅。

温柔靠近的时候,正好看见霍琰把腰带折了一折,塞进那人嘴里。

“啊,他被咬了..”

温柔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霍琰的手上有个明显的牙印,不过他还是强硬把皮带塞了进去。

她看见霍琰松了口气。

救护人员进来的时候,霍琰准备全身而退了。

温柔跟医护人员要了消毒药水,拽着男人的衣袖就往外走。

空旷的场地,空气清新,男人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人。

她在用棉签,小心翼翼擦洗着那道咬痕,没有问他为什么被咬伤也要那么做。

霍琰觉得,她应该是懂的。能明白他的做法。

两个人就这样,都低着头。

她在看他的伤口,他在看她。

清洗完以后温柔才察觉到不妥,貌似自己的反应太过强烈了一些。

但是刚刚霍琰的行为,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孤儿院,也有一个男孩子,为了救人被咬了好几口。

霍琰不动声色抽回手,看出了温柔的失神,“脚没事吧?”

酸涩这才从脚踝慢慢弥漫上来,温柔轻轻皱起了眉,嘴上逞强,“没事,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霍医生,你也早点回去吧。”

她利落果断的拒绝着霍琰,拒绝他的套近乎。

棉签和消毒水被温柔丢进了垃圾桶,男人站在后面看她倔强的小步小步离去。

他看不下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温柔突然被拦腰抱起,下意识攥住了霍琰肩头的衣服,语气有些冷:“放我下来。”

男人目视前方,根本不搭理她的话,自顾自说着:“在这里我不是医生,叫我霍琰。”

女孩在他怀里挣扎,搅乱心中一池春水,霍琰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她。

画着烟熏妆的眼睛很大,亮晶晶的,闪到了人心尖尖。鼻钉很漂亮,她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全是不满。

最引人夺目的还是锁骨上的那朵黑玫瑰。

她的锁骨轮廓很明显,配着黑玫瑰,显得皮肤白皙。

霍琰的胸口硬邦邦的全是肌肉,温柔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他的力道,双手环抱在胸前,修长纤细的小腿落在他坚硬的小臂外面。

男人眼里闪过笑意,“他们在哪?我带你去找。”

温柔打了个电话,得知二人还在摩天轮排队,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想了想,总不能让他们放弃排队来接自己吧。

“没事,那就去那里等他们吧。”霍琰对这样的结果求之不得,凭自己的耐力,抱着温柔在摩天轮底下半个小时都没问题。

二个人的身高相貌,加上还是这样少女心的公主抱,频频引来旁人侧目。

男人的腿很长,露出的小臂上隐隐显现肌肉线条,脸上的表情淡然清冷。

只是偶尔会低头看一眼怀里冷着脸不说话的女孩。

不知道的都以为是男朋友在哄自己抱怨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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