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张泽瑞微驼的背,也因为咳嗽更加佝偻。
年过花甲的张泽瑞,双鬓斑白,皮肤也如秋日黄叶般,多是暗纹,五官也己略微凹陷,只有那深陷的双眼依旧闪烁着光芒。
年轻时也曾是正京有名的美男子,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张大相,如今也到了不得不服老的年纪了。
“丞相留步。”
谢必安快步追上张泽瑞。
张泽瑞驻足看向这位常年在外镇守边关,前不久才刚回朝的太尉,见他竟手拿文官官袍,也是满脸不解。
“虽是立夏,但晚风依旧清冷,见张相有些寒气入体的迹象,特来为大人添衣。”
说着谢必安将手中长袍披在张丞相身上。
张泽瑞看看身上长袍,又看看谢必安,顺势看到身后没有官袍在身的陆沉,一愣,然后无奈一笑。
“太尉此举可有些对不住陆大人了,君子不强人所难,还是将官袍还与陆大人吧。”
说罢,便要将官袍脱下。
“张相大可放心,此乃陆大人自愿所借,绝非谢某强迫。”
张泽瑞怎会猜不出这其中的真相,却也不再拆穿。
“哈哈哈,太尉也是个妙人,那我老人家却之不恭了。”
张相微微拱手。
“谢某还是要代我那小兄弟感谢张相此番成全镇南军。
若非张相执言,怕镇南军得不到如此厚待。”
“愧不敢当,说起来还望太尉理解老夫反对封王之事,此举绝非刻意打压武官势力,而是为我大汉基业,为天下黎民,真的再经不起一次“八王之乱”了。”
“张相不必多言,下官明白张大人之良苦用心,我大汉如今国富民强,一片欣欣向荣;陛下仁慈明智,胸怀大略,大有始皇帝英姿。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此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疏漏。”
谢必安沉默片刻……“其实下官心里也反对封王一事,此事若非手下那帮粗人,明里暗里皆是赞成,我作为他们上司不好唱反调,只得苦了张相做这坏人。”
“哈哈哈哈哈…”张丞相大笑着,周身气势陡然提升,恢宏磅礴,“太尉觉得我张泽瑞怕当坏人否?
若我大汉得以万世兴盛,这坏人吾当之又何妨?
…虽千万人吾往矣。”
谢必安虽为玄真境强者,却也因张丞相的气势感到极强的压迫感,心中恍然,丞相之位看似风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其中艰难又岂是凡人所能承受。
“丞相为我大汉奔走半生,劳苦功高,下官佩服。”
谢必安揖手一拜。
“太尉可折煞老夫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读书人不就该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说着二人己经来到皇宫外,张丞相的老管家,在此等待许久。
看到张丞相身边竟跟着谢太尉,两人还交谈甚欢,管家心中大为困惑,他家大人向来都是一个人,而今日却罕见的与谢太尉结伴而行。
因为他说过,他身居高位,有求于他之人多己,他绝不同流,因此待人接物总是漠然置之,张相曾说不可因个人私欲,毁了国本;不可因人情世故,丢了本心,所以他张泽瑞要做那孤臣,宁背一时之骂名,不做千古之罪人。
“大人回府吗?”
管家快步走到张泽瑞身边,轻声询问道。
张相微微点头,管家吩咐赶马小厮,赶过马车,搀扶着张泽瑞上车。
做完这一切,管家向谢必安躬身一拜,“谢大人,天色己晚,我家大人多有困乏,先行告退。”
看着那破旧马车还在出神的谢必安,没有反应,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大汉丞相的马车竟是如此,一匹杂色老马还带点跛脚,车身是用便宜的橡木打造,华盖更是用的粗布,毫不夸张的讲县令的马车都要比这好上百倍。
谢必安感觉从未真正了解这位丞相,或许是多年镇守漠北的原因吧?
“谢大人?”
首到管家再次开口,谢必安才回过神来。
“噢,告辞。”
月光中,一匹老马拉着正京最有权力的官员,在吱呀声中渐行渐远。
谢必安眼神微眯,捏着下巴,还在思索,他看不透这位大汉丞相,年迈羸弱的文人却有如此凌厉的气势,甚至超过他玄真境中期的威势;权利滔天的丞相却节俭到令人发指。
一路尾随的樊大将军,又屁颠颠跑了过来,“大哥又在考虑什么?”
“你说张丞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啊,说起来大哥刚回朝,不了解张相正常,我待得久给大哥说道说道,俺老樊在朝中最佩服俩个人,嘿嘿,一个是大哥你,大汉军中第一高手,玄真境中期强者,镇守漠北边关二十载,抵御匈奴,自是不多说。
再一个就是咱们张丞相了,在朝中不结党,不营私,为大汉鞠躬尽瘁三十载,拜相十五年间未曾出过丝毫差池,上承帝王,想圣上之所想;下启黎民,忧百姓之所忧。
可以说没有张相这半生的奉献,大汉国力达不到如今这繁荣鼎盛的地步。”
“哦,能让你樊镇给出如此评价,那张相果然为我大汉肱骨之臣,我谢必安自要结交一番。”
“大哥这番结交之心还是收起为妙,张相这人是为孤臣,独来独往始终一人,大哥刚才添衣之举,令老樊诧异,只当是大哥不了解张相,而能与张相交谈甚欢之人,朝中目前仅大哥一人,老樊佩服,不愧是我大哥。”
说着正事,樊镇还不忘拍谢必安一个马屁。
“我看你樊镇可不是什么‘朝中恶犬’,改名为‘朝中马屁精’才是。”
“嘿嘿,大哥所言极是,小弟不就是大哥马屁精。”
樊镇咧着大嘴讪笑。
“说正事,张丞相的俸禄不低吧,为何如此俭朴?”
“那是因为张相总是自掏腰包资助寒门文人,且开办学堂,亲自为学生传道授业,不过大多也是贫困百姓之子,少有朝中官宦子弟,却也有例外,卫戍老弟的外甥霍疾便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不过这卫戍外甥又是什么情况?”
“大哥有所不知,这霍小子也是个苦命人,生母正是卫老弟的堂姐,卫宁洱的私生子,生父却不知是谁,名字却是卫宁洱所起,想来生父姓霍。
卫宁洱尚未婚嫁,却育有一子,卫家家风受辱,为此卫家族长大怒,卫家又是当今皇后的父族,断不能有如此污点,便把霍疾赶出卫家,此时当年在正京闹得也是沸沸扬扬,背地里不少闲人乱嚼舌根。
卫老弟见霍疾可怜,便托人暗中照顾,乞求张相收霍疾为学生,张相大概也是怜悯霍小子,便答应收下了他。”
“竟还有此事,我离开正京太久了,不了解的事情太多了,今晚与我回府,讲解一番,你我兄弟二人好好聚聚。”
“好,今夜陪大哥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