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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神缘

弹剑江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古典仙侠】+【神话背景】+【故事流】【四大仙门】金刚伏魔寺、西域昆仑派、南天莲花宗,北斗玄一门【六大禁地】昆仑虚、千劫窟、天河源、炼魔洞、诛仙池、封神台【四大神器】开天斧、玄天剑、震天弓、缚天索【七大仙剑】北斗、碧落、穹庐、惊鸿、照影、夕映、浮光简介:上古战神逆风镇守炼魔古洞,意外爱上了仙门弟子云瑶,人神私奔,惹起神仙佛道三界追杀!逆风为云瑶自解神体,云瑶跳入天河源内尸骨无存!十年后。一个神秘教派平地崛起,立誓要毁天灭地。向三界内一切神仙佛道——宣战!……【注】本书和萧鼎大神的《诛仙》没有任何关系!原创仙侠,欢迎赏阅!

主角:易寒   更新:2022-12-10 08: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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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易寒的其他类型小说《诛仙:神缘》,由网络作家“弹剑江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典仙侠】+【神话背景】+【故事流】【四大仙门】金刚伏魔寺、西域昆仑派、南天莲花宗,北斗玄一门【六大禁地】昆仑虚、千劫窟、天河源、炼魔洞、诛仙池、封神台【四大神器】开天斧、玄天剑、震天弓、缚天索【七大仙剑】北斗、碧落、穹庐、惊鸿、照影、夕映、浮光简介:上古战神逆风镇守炼魔古洞,意外爱上了仙门弟子云瑶,人神私奔,惹起神仙佛道三界追杀!逆风为云瑶自解神体,云瑶跳入天河源内尸骨无存!十年后。一个神秘教派平地崛起,立誓要毁天灭地。向三界内一切神仙佛道——宣战!……【注】本书和萧鼎大神的《诛仙》没有任何关系!原创仙侠,欢迎赏阅!

《诛仙:神缘》精彩片段

“天地玄黄,仙路无双。大道归处,路远且长。山中日月,云海灵光。飘渺儿女,尘缘两忘。

情也深长,爱也深长,魂绕我心,紫虚群芳。天也苍茫,地也苍茫,神仙佛道,莫问雄强?

若为一人心,甘为平凡鸳鸯……”

人间仙道,几度沧海,几度浮华。

苍龙山脚下有座小村,村名青河。

一大清早,村口的小路上走来了两个半大小孩,口中唱着动听的歌谣。

这首歌,名叫《神缘》,据说是一位得道的仙人所创。

那仙人原本已经羽化飞升,为何编出这一首绮靡之曲,已经不得而知。不过,这首歌倒在世间流传甚广,就连三岁稚童,也可以随口吟唱。

青河村的这对小孩姓易,弟弟叫做易寒,姐姐叫做易琳,他们是村西易铁匠家的孩子。

那易铁匠一家十年前搬进青河村居住,彼时,姐弟俩还在襁褓之中。

易铁匠英朗沉稳,易家娘子美如天仙。当年一入青河村,就引起不小的震动。

青河村人与世隔绝,几时见过这样一对如花似玉的璧人,当初便把他们当做了野狐仙怪,人人敬而远之。

那易家的男人并不以为意,在村西圈了块地,开起了一家铁匠铺,所有物什样样齐全,令人暗暗称奇。

平时,他就靠给村里的猎户打造武器,换些木柴、兽肉过活儿,一家四口,生活得倒也其乐融融。

时光匆匆,一晃十年过去,当年的婴孩已经长大。

易家的女儿和母亲长得极像,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易家的男孩却生得粗手大脚,相貌平凡,只有一对眸子,漆如点墨。

易家娘子除了年轻貌美,还精通医术,平时带着儿女上山采药,偶尔也会教他们认识一些大字。

两个孩子也甚乖巧,因此十余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这天,姐弟俩个像往常一样,跟着爹爹出了家门,他们的目的地是北山的“半龙坡”,据说那里阴阳调和,药草上的灵气最浓郁。

此时晨曦已过,姐儿两个蹦蹦跳跳,童稚的歌声在山村的晨风中回荡。

易铁匠走在前面,他年近四十,穿着一身蓝靛色长衫,走路沉稳有力。耳听两个儿女的歌声,脸上透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一首歌曲唱完,旁边的易寒忽然瞪起黝黑发亮的眸子,指向远处的山岭道:

“姐姐,你瞧,那边有一朵好奇怪的云彩。”

旁边的易琳随意扫了一眼,得意的道:

“弟弟,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一团黑云而已,娘曾说过的,有黑云飘过,那就要下雨了,咱们得早去早回喽!”

易寒听姐姐说他“大惊小怪”,满肚子不服气:

“哼,姐姐好懂吗?黑云就一定会下雨?我才不信呐。”

“这几天,那朵黑云一直都在那边飘啊飘的,我怎么就没看出要下雨呢,我看姐姐呀,是不懂装懂?”

易琳一点也不气,笑眯眯的道:

“好好,算你说的对。不过,我也看了几天,怎么那朵黑云就是不散呢?”

她比弟弟年长,又懂事理,也就不和他争辩。

走在前面的易铁匠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最近几天,苍龙山脉阴郁无常,风波岭上更有旋涡状的黑云,久久不散,空气中也弥漫着腥燥不安之气。

易铁匠停下脚步,右手捏着左手的四根手指,喃喃道: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又不是大荒之年,却生出这么多奇怪的现象,难道是有祸事发生吗?”

“爹,你说什么?”姐俩个在后面,异口同声的问。

易铁匠还没回答,忽听背后传来急促的声调:

“易大叔,易大叔,你们等一等!”

三个人同时转身,看见村口的小路上跑来一个少年。

易寒高声叫道:“胡家哥哥,你来干什么?难道也要和咱们一起去采药吗?”

这少年是青河村长老胡爹的儿子胡凡,他气喘吁吁,一副焦急之态:

“易大叔,我爹……我爹让我来找你……”

“你爹?”易铁匠扬了扬眉,冷冷道,“你爹找我干什么?”

胡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急道:

“是这样的,易大叔,村里的乌家兄弟,今早到山上打猎,被山上的妖精给咬死了……”

“嗯?妖精?”

易铁匠面色一沉,放下兽皮口袋:“你不要谎,仔细说来听听。”

胡凡咽了口唾沫,这才一五一十的把话说了。

原来,一大清早,胡凡和村里的其它四个年轻人到山上打猎。

五个人围追一头野猪,并成功的把它赶进了一个大洞。

其中乌家的兄弟俩,冒冒失失的就钻进了洞里,结果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披头散发,一身是血,还大呼有鬼。

其余的年轻人吓坏了,赶紧背着大乌二乌往山下跑。

胡凡临走的时候,往洞口深处瞧了一眼,结果却看到一对铜铃般大小的绿色眼珠子,一晃一晃的。

而大乌二乌兄弟还没下山,就死掉了……”

说到这里,胡凡加了一句:“是我爹让我来请易大叔到乌家看看的。”

青河村长老胡爹,为人朴实厚重,平时对易铁匠一家极为照顾,是村中唯一和易铁匠走得很近的人。

这次村中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易铁匠。

听完胡凡的讲述,易铁匠表情凝固。易寒见到爹爹沉默不语,摇着他手臂道:

“爹,山上真有什么妖精吗?”

易铁匠眉尖轻轻一挑,道:

“不要胡说,这山上好的很,哪有什么妖精?”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闪过一丝忧郁,对胡凡道:

“这样吧,我现在就到乌家看看,不过,这采摘‘水仙草’的事情,就麻烦你陪我的孩子走一趟!”

胡凡听了,连连点头答应。

旁边的易寒急得抓耳挠腮,他以前常听娘讲些鬼怪的故事,心里充满好奇,哪还有心思去采药?

抓着易铁匠的胳膊:“爹,我也要和你去。”

易铁匠板起脸孔:“爹要去看死人,你去干什么?”

易琳也刮着俏脸:“弟弟,你去干嘛,若是真有妖精,吓也吓死你了。”

“哼,我才不怕。”易寒挺起胸脯,不理会姐姐的讽刺,抱着易铁匠的腰撒娇。

易铁匠心事重重,不愿和他缠磨,便说道:

“好好,我带你去,不过,看过之后就要回去,可不许随意乱跑。”


易寒听到爹爹同意了,高兴得跳了起来,不住的点头答应。

易琳听说去看死人,心里厌恶,当然是不准备去的。

当下,四个人商量妥当。

易琳由胡凡陪着到“半龙坡”采集“水仙草”,易铁匠便带着易寒去了乌家。

青河乌家离路口不远,不消片刻也就到了。

此时,门前聚满看热闹的村人。易铁匠一来,大家就让开了一条通道。

易铁匠带着易寒进入茅草屋内,只见厅堂的正中放着两副案板,上面用草席盖着两具尸体。

许铁蛋和沈二柱垂手立在两边,正在落泪,而乌家的寡妇乌大婶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村长老胡爹站在一边,看到易铁匠进来了,点了点头,算做招呼。

易铁匠让易寒在门口等着,一个人走到两副案板前。

也没看到他有什么动作,只是轻轻在草席上一挥,草席就自动卷开,露出了尸体的大半个上身。

这尸体是属于大乌的,整个脸颊和身体黑漆一片。

草席掀开时,一股臭气散开。

易铁匠伸出袖子,遮住鼻孔,打眼向大乌左颈瞧了瞧,只见两个幽深的黑洞,像是被什么凶猛恶兽噬咬过一样,不停的冒着黑水儿。

这确实是被尖牙利齿咬过的,可是这么奇异的伤口,又实在让人想不出有什么样的怪兽,毒牙如此恐怖。

易铁匠一见之下,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脱口道:“是他……”。

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字,让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易先生,你说什么?”老胡爹询问。

易铁匠正要说话,忽听安静的厅堂内传出喀喀的怪响。

许铁蛋啊的一声瘫倒在地上,指着大乌二乌的尸体,脸色煞白,说不出话。

厅堂内顿时起了燥动。

顺着许铁蛋的手指方向,只见案板上的草席不停的抖动,似乎草席下的两个人就要活过来一样。

易铁匠神情木然,沉声喝道:“是尸变,闲人闪开。”

在场的人吓得魂飞天外。易寒大叫一声“爹”,身体被好心的村人拉到了屋外。

案板不停的抖动,除了易铁匠之外,所有人都退到了墙角。

突然,草席翻起,以前生龙活虎一般的少年猎手大乌直挺挺的跃起。

他的脸庞、手臂变得一片乌黑,指甲上生满了倒刺,双眼圆睁,眼球发着惨碧色的磷光。

大乌刚一起身,二乌也随之跃起,模样和大乌一样。

两人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异响,一对绿眼左右扫射。

厅堂内的气氛变得极其恐怖。

许铁蛋、沈二柱已经瘫在了地上。乌大婶目瞪口呆,老胡爹面无血色,其他人大多数一哄而散。

二乌发出几声闷叫,突然扑了下去,对准他母亲乌大婶的脖子就咬,大乌却飞身扑向了旁边的易铁匠……

场上的变化非常突然,伴随着乌大婶的惨叫,易铁匠身形一晃,已经飘开二丈之外,大乌扑了个空。

只见易铁匠面容凝重,两手齐胸托起,掌心向天,手心上有白气冒出,呈现圆球状在手中翻滚,凝成两支晶莹剔透的冰剑。

二乌咬死母亲,又和大乌分成左右两面,直接扑向易铁匠,喉管里喀喀响声不绝。

易铁匠冷喝一声:“孽障。”

五根向前一送,冰剑如同离弦之矢,哧哧两声,钉进了大乌、二乌的身体。

乌家兄弟发出凄厉的尖叫,齐刷刷倒地,躯体扭动几下吐出绿油油的臭水,直到磷眼变成了两个深深的黑洞。

屋内诸人这才轻舒了口气。

许铁蛋、沈二柱惊魂未散,瘫在地上就像堆乱泥。

易寒冲进了屋内,抱住易铁匠的腰,大叫道:

“爹爹,你没事吧?”

心里却想:“爹爹好厉害,这么恐怖的妖怪都让爹打败了,以后一定让爹教教我。”眼瞳里不由充满了自豪。

老胡村长颤巍巍的上前,喜道:

“老朽眼拙,险些看走了眼儿,易先生原来是个高人啊!”

易铁匠面无表情,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徐徐说道:

“将这三具死尸拉到外面,马上烧掉,尤其那个乌大婶,他适才被‘阴尸’咬过,身上感染了尸毒,要不了一柱香的工夫,她恐怕也要变成一具‘阴尸’了。”

老胡爹一惊,道:

“阴尸?易先生,这是一种什么怪物?咱们青河村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听说山上有这种肮脏的东西啊?”

“老胡村长,闲话少说,你如果相信易某,就召集这里的村民马上离开。”

“如果不听我的话,只怕这里几十户人家都要遭到恶灵荼毒,其结果,就是大家都要变成地上的那两具行尸走肉。”

“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吧。”

易铁匠说完,也不等老胡村长有什么话说,拉着易寒的小手,快步走出了乌家。

路上,易铁匠心事重重,半句话也不说。

眼见离开乌家稍远了一些,易寒想到爹爹适才威风凛凛的样子,好生羡慕,扯着易铁匠的袖子道:

“爹,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易铁匠面色沉重,只是大步前行。

易寒见爹不理他,心里有些不高兴,小孩子任性起来,故意磨磨蹭蹭不肯快走。

“寒儿,你如果再这么不听话,下次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易铁匠有些不耐烦,大声责备。

他平时不苟言笑,可是从小到大,还没这么严厉过。

易寒怔了一下,小嘴噘起,似乎想要哭出来。

易铁匠不再理他,独自一人上了路。

刚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易寒哎哟一声。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小孩子耍弄心计,也不以为意。但是,听到易寒一声接着一声,才感觉事情异常。

回过头,看见易寒蹲在地上,小脸煞白,漆黑的眼瞳内布满了血丝。

他急忙折回,关切的道:“肚子又痛了吗?”

原来,易寒从小就犯有腹痛的怪病,每年都要发作几次。

夫妻俩个用了好多办法,也不能治愈。

易家娘子之所以采集药草,就是为了喂养“蛊虫”,给易寒治病。

易铁匠把儿子抱起,安慰道:

“寒儿乖,适才是爹不好,爹这就带你回去。”

说完,易寒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自家的小院里面。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易家娘子缓步走出,嗔道:

“易哥,你怎么使用起了御剑术?不是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再使用仙术吗?”


易铁匠叹道:“寒儿半路发了病,我急着把他带回来,事情太突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易家娘子这才看到缩成一团的易寒,俏脸变色,急忙把他接到怀里,只感觉如同抱着冰块。

易寒颤声道:“娘,我好冷。”

易家娘子把他放到床上,解开上身的衣襟,然后咬破右手的指食,念了几句什么,在易寒的小肚子上画了一个圆圈,说道:

“易哥,我现在使用‘蛊灵血术’,你在旁边给我护法。”

话毕,走到旁边的一个古铜色的小鼎前,伸手入鼎,一只半尺多长的巨大蜈蚣从鼎中爬了出来。

易家娘子轻轻说了一声:“去!”

那蜈蚣立刻弓起背部一跳,跃到了易寒的小肚子上,俯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易家娘子咬破的手指,放到蜈蚣的嘴边。

那蜈蚣吸食了两口鲜血,忽然吱吱叫了起来,全身绽放起了红通通的光芒,身体瞬间变得透明。

易家娘子点燃半支香,双眸紧闭,默念起了咒语。

蜈蚣受到感应,立刻在易寒的肚腹上游走。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光。

易寒的呻吟声渐渐小了,身体变得有些潮红,昏睡了过去。

易家娘子擦了擦香汗,站起身。

易铁匠忙道:“怎么样?好了吗?”

易家娘子点了点头,娇躯微微一晃,险些跌倒。

易铁匠急忙将她扶住,说道:

“娘子,辛苦你了,这‘蛊灵血术’最耗心神,你身子要紧吗?”

望着易铁匠关心的眼神,易家娘子莞尔一笑:

“无妨,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歇一歇就好了,倒是这个孩子的怪病,总是不能治愈彻底,真是急死人了。”

叹了口气,又说:“对了,琳儿怎么还没回来?你们不是一起去采集‘水仙草’了么?”

易铁匠道:“琳儿和胡家的孩子去了‘半龙坡’,我和寒儿中途去了一趟乌家!”

“怎么回事?”

易铁匠把途中的事情说了,当他说起了“阴尸”时,易家娘子美眸流转,俏脸雪白。

易铁匠看了娘子一眼,沉重的点了点头:

“不错,他来了,就在附近。”

易家娘子惊道:“这厮二十年前,被逐月真人降伏后,不是让阴司接走了吗?他……他怎么逃出十八层炼狱的?”

易铁匠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孽畜突然现身在苍龙山簏,还用万年尸体炼出了‘阴灵’,咬死了本地的猎户,我看要不了多久,他还会伤害更多的人。”

易家娘子秀眉皱起,久久不语。

易铁匠道:“梦蝶,你怎么想的,我都知道。青河村人生性朴实,我也有心保护他们。只不过,咱们不能冒险!”

“因为一旦和冥衣鬼王起了冲突,‘那些人’就会立刻发现我们的行踪,再也隐藏不住了。”

说到此,忽然想到什么,跺脚道:

“坏了,我只顾着说话,把琳儿和胡家的孩子忘了!他们还在半龙坡,如果遭遇鬼王,岂不是太危险了?”

说完,急忙转身出去。

外面的屋檐上钉着一柄乌黑的长剑。

易铁匠看了一眼,那长剑就像有了感应,嗖的一声,飞到了他的脚下。

“易哥,你要小心一些!”

易家娘子出门嘱咐道。

易铁匠点了点头,踏着长剑飞上了半空。

易家娘子目送他消失,轻轻靠在了门边,叹了口气:“冤孽!冤孽!”

屋内,忽然传出吱吱的声音。

易家娘子回到里屋,易寒仍在昏睡之中,小脸上还留着痛苦的模样。

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流露出爱怜横溢的神色。

那只大蜈蚣安静的俯伏在易寒的小肚皮上,红光已经褪尽,见到易家娘子,就高扬起了大头,发出吱吱声音。

易家娘子把手指放在唇边,轻按蜈蚣的头颅。

蜈蚣两根大须垂了下来,像人做鬼脸一样,似乎表现得十分不高兴。

随后,她将小鼎取了过来,示意它进去。

蜈蚣在她的手指上嗅了嗅,纵身一跃,慢慢地缩进了鼎内。

鼎口红晕消失,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重新回到易寒身边,易家娘子轻叹了一声。

屋内十分幽暗,窗外的天气阴惨惨的,一阵阵古怪的气息正从门缝透进来。

易家娘子感觉有些压抑,轻轻咳了一声,顺手把古鼎持在手中,缓缓推开门。

门外,不知何时,静悄悄地站着一个黑衣女子。

这女子穿着袭黑色纱袍,蒙着大半个面孔,只露着一对精光闪闪的美眸。

她头上并没有其它的装饰之物,只是草草的插着一根银白色的玉钗,钗头垂着一个两角四眼的怪物头像。

见了这个女子,易家娘子花容失色,颤声道:

“你,你,你是谁?”

黑袍女子发出一连串格格的笑声,那笑声似远似近,形同鬼哭:

“梦蝶,你我十几年没见了,想不到你却躲到这里享福来着,难道你不想姐姐吗?”

易家娘子啊的一声,俏脸变成透明色,颤声道:

“你……你是……?

黑袍女子左右打量,叹道:“不错,不错,此地山清水秀,你可真会选地方。”

“只是你的福倒是享的挺美,你可知道,姐姐我为了找你,十年时间,茶饭不思,今天终于逮到你的影儿了。”

“怎么样?我的好妹妹,近来一切可好?”

声音竟是十分的娇媚。

易家娘子娇躯晃了两晃,骇声道:

“……圣姑!”

黑袍女子又大笑起来,声音竟比先前还要温柔:

“梦蝶,十多年之前你拿着我的东西悄悄的跑到这里,这福一享就是十年,今天,该把姐姐的东西归还了吧!”

说着话,伸出春葱般的玉手,缓缓的将脸上的黑纱揭开……

……

易铁匠御剑飞向风波岭,距离黑云不远处停下。

此刻,苍龙山麓尽收眼底。

他俯身凝视,只见风波岭的北坡,正有两个身影,顿时心头一喜,正要飞掠过去,忽然,一团黑雾涌来遮住了视野。

易铁匠咒骂一声:“孽畜该死。”

挥袖一拂,驱散眼前的雾气。

忽然一股狂风卷过,刹那间尘土飞扬,两个人影很快被吞没里面。

易铁匠暗叫:“不好!”

……


果然,雾气散尽,两个小孩就在原地消失了。

一团黑烟疾速冲向黑色云层,就像鬼怪张开血盆巨口融入了里面。

易铁匠不及细想,驾剑追入黑云之内。

进入之后,只感觉周围空气浑浊,一片漆黑,一股难闻的臭气若即若离的在自己左右缭绕。

迎面不住的有阴风拂过,耳边响起阵阵凄惨的叫声,不知是真是幻。

易铁匠放缓速度,仙识四扫,仍然查探不到易琳和胡凡,心中越发焦急。

他无心在这里多做纠缠,正要御剑突出黑雾,忽听滚滚黑云中响起一阵夜袅般的笑声。

易铁匠心中一凛,御剑停在半空。

笑声戛然而止,漆黑的浓雾中,约摸十几丈的远近亮起了二盏红灯,像是两颗硕大无朋的眼珠。

易铁匠心头火起,冷声喝道:“孽畜,你修你的魔,我走我的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你将抓走的孩子还给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如果一意孤行,我易某纵然血溅五步,也要和你周旋到底。”

声音运足丹田之力,远远传了出去。

不料,他话音刚落,前方尖锐的笑声又响起来。

两个鬼眼下方展开一道红色的裂缝,就像张开了的血红色大嘴。

红焰闪闪之中,呼啦啦一阵急响,一团恶鬼般的黑色怪鸟从裂缝中蜂涌而出。

易铁匠大吃一惊,右手捏了个气诀,手掌自左向右挥动,身前立刻出现一道白茫茫的气墙。

那群怪鸟如同箭矢,鬼头鬼脑的撞上气墙,立刻惨嘶不绝,化作了大块大块的黑雾飘散。

怪鸟源源不断,猛烈冲击着气墙,力道越来越猛。

易铁匠猜不透这黑云中的玄虚,不敢贸然突围,只能静观其变,苦苦支撑,历时一久,只感觉气血翻涌,手臂酸麻,心知这么硬撑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左思右想,急忙匀出左手,掌心向下,从丹田内暗运一团真气凝在手心。

真气越聚越多,化作一柄近三尺长的冰剑,黑暗中都能看到银白色透明的剑身,闪着冷森森的寒光。

他撤回左掌,任由那冰剑悬在半空,伸出食、中二指向冰剑一指,口中喝道:

“无极昆仑,大地冰封。”

喝罢,向前引动,冰剑急如闪电般直击两个鬼眼。

轰的一声,刹那间,鬼眼、乌鸦、黑云全部消散,天空顷刻之间化为澄清。

易铁匠暗吁一口长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适才一场搏斗,时间短暂,却十分消耗真元。

天地虽然已经清静,却始终没有易琳和胡凡的影子。

他心头焦躁,暗想:“冥衣鬼王这厮,布下的‘法阵’也邪门,我不如先到下面找找有没有‘阵眼’,破了法阵后再找琳儿。”

想罢,御剑向下飞去。

他刚刚接近地面,忽然发现身后有些异样,不由回头一看。

只见岭下的青河村不知何时燃起了冲天大火,大半个山岭都被照亮了 。

易铁匠猛吃一惊,再看自家的小院,也被火团包围。

他猜想村中肯定发生了大事,一时分身乏术。苦思之下,跺了跺脚,急速赶回村子。

刚刚接近山脚,便闻到一股血腥之气,直冲云霄。

他心头着慌,直奔自己家的院落,人还在半空,已经见到院内火光冲天,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

只觉脑中嗡鸣一声,身子摇晃,顿时摔下了飞剑。

他强忍痛楚,挣扎着起身。

目力所及之下,青河村数百余口人,全部横尸在小院内,每一个人都是身体赤红,双眼空洞,眼珠、心脏散落了满满一地。

易铁匠全身冰冷,胸中如同翻江倒海。

他对这里的村民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是整整十年,他们无忧无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如今无缘无故遭此横祸,究竟是谁下的狠手?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大声叫道:“梦蝶,寒儿。”

左瞧右望,却哪里有他们的身影儿?

易铁匠惊慌失措的在死尸堆中搜寻,并没有发现妻子幼儿。

他刚刚把心放了一半,忽然,一件古鼎碎片映入他的眼睛。

那古鼎正是豢养“蛊虫”的小鼎,此刻已经七零八落,鼎前还有一只二尺余长的大蜈蚣,已经断成了十几截。

易铁匠奔过去,拾起古鼎碎块和蜈蚣残躯,表情十分古怪。

他深知这古鼎和蜈蚣与易家娘子梦蝶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如果不是遇到非常危急的情形,易家娘子是绝不会舍弃它们。

可是现在,古鼎和蜈蚣都已经变成了碎片,那么易家娘子呢?

儿子易寒呢?他们怎么样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全村上下百余口人全部死在自家的院内?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

正在彷徨,忽听天际间传来一声清越的鹤鸣。

接着便有宏亮的声音传过:

“世人悲寂寥,业障实堪多!焚火六欲灭,黄泉走幽冥!”

“三千弱水溺,六道鬼无穷。大声含若希,彼岸轮回城。”

“修真性自空,逍遥断孽情。极目凝翠羽,仙剑破长空。

“紫虚沧海境,云罗自在天。灵气浮沉塔,神光日月明。”

“北斗通天路,众妙玄一门。大道八荒照,渺渺仙界云……”

声音刚落,二十几个年轻秀士踏剑而降,白袍胜雪,仿佛乘风仙羽,脚下所御长剑自动归入背后鞘内。

这二十几人,男女道俗都有,年纪在二、三十岁,落地之后无不悲愤惊讶。

为首一名面容清瘦的道人拱手道:“请问居士,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足下又是何人,因何会在此地?”

语调含蓄,颇有几分质询的意思!

易铁匠心智混沱,只如不闻,踏着满地血尸慢慢地走向茅草屋。

他刚刚行出三步,眼前一花,白衣道人已经挡在了身前,素净的白袍无风自动,淡淡道:

“居士既然不愿回答贫道的问话,那最好还是站着别动,等贫道的师兄弟验明这些人的死因,再走不迟。”

其他的白衣人闻言,便有三、四人越众而出,翻看地上的死尸。

易铁匠停下脚步,冷冰冰的道:“滚开。”


白衣道人的颧骨轻动,对易铁匠的话极为不满,淡然道:

“足下不愿回答贫道的问话倒也罢了,现在急着离开,难道是心中有鬼吗?”

“今日即然被贫道等人撞上,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足下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滚开。”易铁匠依然语音生硬。

白衣道人冷笑一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火光照亮了他们笔直的躯干,在各自的一方留下了淡淡地影子。

忽然,易铁匠的衣襟动了起来,仿佛刮起一股剧烈的狂风,须眉、发丝全部猛烈撩动。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流挟夹着丝丝寒气,倏然发出。

那气流极是刚猛,还没扑到跟前,白衣人的道袍已经受到感应,飘飘舞动,脸上犹如被刀割斧削,身体有些拿桩不定。

白衣道人暗暗一惊。

心知对方修为深厚,不知不觉之间散出内家真气,将周围的空气凝聚成团,再以这股强劲气流迫使自己让开。

这种做法虽然正大光明,带着不愿伤人的意思。

但是自己若是被迫就范,脸上哪有光彩可言?

白衣道人急忙抱元归一,如法炮制,也聚合起一股强力气流迎向易铁匠。

二股气流半途遭遇。

易铁匠的气流冰寒冷冽,白衣道人却是干燥温和。

一冷一热二股不同的气波在各自真气的引导下,聚合推挡,都是寸步不让。

随着“斗气”的增加,两人不断的催加真气引导,气波对抗越来越强。

周围的大片的空气被捕捉进气圈,偶尔碰触猛烈,便会向外散逸。

满地血水、土屑四处飞溅。

白衣道人的同门看得心惊肉跳,有心上前阻止,又感到无能为力。

明眼人都知道,这样不动声色的“斗气”,其实比面对面的交手更加危险万分。

对面交锋,一方如果支持不住,还可以跳出圈外,或是逃之夭夭。

而这样“斗气”,纯粹是比拼内家修为。

除非两人同时收功,或者有一位修为极高极厚之人进入圈内强硬分开。

否则,这两人只能斗得两败俱伤,或是一方被另一方压住,直至气脉枯竭而死。

此刻的易铁匠与白衣道人都是欲罢不能。

易铁匠遭遇家门惨变,妻失子散,如痴如狂,早就不顾一切。

白衣道人有口难言,只能勉力支撑。

两人的真气不断提升,催撞之力越来越猛。

忽然,易铁匠大喝一声,身前蓝靛色长衫被真气鼓荡,竟裂开数段,真气又提升一层。

白衣道人也闷哼一声,随之提升气道,后背素净的道袍顶受不住压力,也撕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轰的一声,强劲的气流交互撞击,周围尸体、土屑、石块漫天滚动。

易家的茅草小屋被烈火吞噬了大半,全部震塌。

火舌射向半空,就像一道道绚丽的烟花飘落。

易铁匠和白衣道人都是头发披散,形似鬼魅。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轻轻传来:“爹爹!”

这两字虽轻,易铁匠却是心头狂震,这声音正是儿子易寒的语调。

他脑中神智一清,立刻收回真气,转头看去。

只见残椽瓦砾的茅草屋里,站着一个满脸赤黑的半大孩子,不是自己的儿子易寒是谁?

易铁匠一阵狂喜,正要过去拥抱儿子,忽然身后一股大力击来,重重打在背上。

身子便如断线风筝,飞上半空。

重重摔落之后,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易寒大叫一声:“爹——”光着一对黑漆的小脚,奔向易铁匠。

哇的一声,白衣道人也吐出大口鲜血,素白道袍被鲜血浸红,摇摇欲倒。

适才他与易铁匠“斗气”正紧,忽然感觉对方撤去了气道。

他本来无意伤人,何况与易铁匠“斗气”之时,已经感觉到易铁匠所发真气,虽然冰冷澈骨,然而充沛绵远,大声若希,是正宗玄门纯阳正气,因此猜测易铁匠并非恶人。

只是苦于一时争强好胜,没有及时沟通明白,才弄得个“斗气”之局。

随后易铁匠忽然撤去气波,他一时收势不住,只能硬生生收回三成气道。

但气道催发劲急,强硬收回,就如同击在自己身上。

旁边的同门急忙奔上前,扶住白衣道人,七嘴八舌地道:

“清水师兄,你怎么样了?”

“师兄,你没事吧!”

“快给师兄服下‘清静散’,让师兄运功疗伤。”

有人掏出瓷瓶,倒出药末,就要喂给清水道人。

清水道人摇了摇头,一张脸犹如金纸,指着易铁匠:

“这人运用的是玄门正宗‘道元真气’,应该是昆仑门下,昆仑一派与本门同为当世二大修真名门,渊源甚深,你们快去救他!”

一个俗家打扮的白衣人道:

“师兄,你先吞了本门疗伤圣药‘清静散’,我们再去喂他也不迟。”

清水道人一挑眉毛,怒道:

“要你们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心中动气,扯动内伤,又忍不住咳出一口血儿。

那人吓了一跳,知道师兄脾气,讪讪地退开。

便有一男一女两个同门,飞步奔向易铁匠。

易铁匠被清水道人的气波震开十几丈远,幸亏两人运功“斗气”,仅是以真气驾驭周围气团较劲儿,并非纯粹的真气对抗。

易铁匠又有仙家修为护体,没有当场毙命。

尽管如此,他仍然受了深重的内伤,背后的几根肋骨隐隐疼痛,料想已经折断了。

易寒赤着小脚,猛扑到他怀中,眼睛里泪水转动,硬生生没有掉下来。

看着父亲,满脸的心疼。

易铁匠挣扎着坐起,抚摸着儿子黑漆的小脸,勉强笑道:

“好孩子,爹和你说过,男人要坚强,不能随便掉眼泪,看见你还好好的,爹就放心了。”

易寒伸出了一只小拳头,瞪着远处的清水道人,哽咽道:

“爹,你不要死,那个恶人打伤了你,我过去替你打还回来,给你出气。”

“好孩子,爹不会死的。”易铁匠勉强笑着。

指着二十几个白衣人,“他们虽然打伤了爹,可是他们并不是坏人,真正的坏人不在这儿。”

……


易铁匠说着,想要挣扎起身。

可是内腑一经触动,就是一阵剧烈疼痛,又有红丝丝的鲜血从嘴角溢出,背后的肋骨也比先前更疼了。

正在这时,一男一女两个白衣人已经先后奔到跟前,齐声说道:

“清静海天荡峰北斗玄一门下——”

“静离——”

“文鸯——”

“奉师兄清水之命,来给先生送来本门疗伤圣药‘清静散’。”

说完话,俗家打扮的白衣女子文鸯从腰囊内取出白玉瓷瓶,倒出药末,递给旁边的静离道人。

静离道人走向易铁匠,正想俯身喂他。

忽听易铁匠喝道:“且慢。”

静离一愣,望了望文鸯,只好停下。

只见易铁匠冷眼扫了扫静离手上的药粉,冷冷一笑:

“北斗玄一门乃是玄门大宗,一向领袖群伦,用不着非得在无名之辈面前报上字号,”

“贵派‘清静散’虽是天下名药,可是姓易的也不见得非得讨你这个人情。”

眼睛望向儿子易寒,低声道:

“寒儿,爹的胸前有一个小盒,帮爹取出来。”

易寒一骨碌爬起来,伸出小手,从易铁匠的怀中取出一只绣着蜈蚣图案的古怪小盒。

他也不等爹有何吩咐,打开盒盖,只见里面装着三颗青黄色的蜡丸。

易寒拈出一颗,仔细的剥开蜡皮,一股清香之气飘荡。

他将药丸放入爹的嘴里,又将小盒放回,摇晃着脑袋,摆出恶人的样子瞪着静离和文鸯。

文鸯见易寒大眼生生的瞧着她,表情很凶,模样却实在可爱,忍不住想要摸摸他。

但是转眼又瞧见他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颤。

这孩子的眼睛明澈如水,清光白日下,透明得不带一丝杂质。

再向眼内凝望,只感觉里面犹如静水深潭,是一望无际的幽深。

修真之士,百年修为,也不见得有这样灵光熠熠的眼睛,可是易寒明明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童。

文鸯悄悄靠近静离,低声道:

“师兄,你瞧没瞧出这小孩儿有些怪道?”

静离也低声道:“我早看出来了,这小孩儿绝不寻常。”

“你想,他是从茅草屋中出来的,可是适才茅草屋都被烈火包围,咱们来时,已经快烧光了,”

“可是这孩子除了身上有些熏黑之外,就没有一点带伤的痕迹?连头发也是好的,这不怪吗?”

文鸯点头道:“是啊,就是很怪。”

“清水师兄和那人斗了半天,激散的真气怕是连小屋子都推平了,休说凡人,就是普通的修真之士和妖魔邪道也禁受不起,”

“咱们离得那么远,都能感觉到气流割得肉皮儿生痛,可是这小孩儿全身无伤无痛,一如常人,真是怪到家了。”

忽听身后有人道:“你们在嘀咕什么?”

文鸯与静离一起回头,原来是众位同门师兄弟走了过来。

清水道人内伤不重,服过“清静散”略作调息,伤势已好了大半,脸色也正常了些。

静离与文鸯同时露出喜色,齐声叫了一声:“师兄。”

不敢再言语了。

易铁匠服了丸药,盘膝坐地,丹田真气在奇经八脉内运行大、小两个周天。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工夫,缓缓睁开眼睛。

不知不觉,全身衣襟已被汗水浸透。

易寒喜上眉梢,抱着爹爹的胳膊道:

“爹爹,你好了吧?你不会再吐血了,是吗?”

易铁匠微笑不语,抚摸儿子的脑袋,缓缓抬起头。

只见北斗玄一门下诸人围坐在不远处,看见他脸色平和,全部轻吁口气,纷纷站起。

易铁匠拉开易寒,双腿直立的时候感觉胸口窒闷,后腰一阵麻木,肋骨断处钻心一般疼痛。

他知道这次伤势颇重。

但他不愿示弱于北斗门人,脸上神色如常,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清水道人长袖一挥,拱手道:

“西域昆仑派的‘化虚丹’果然神妙,适才不知先生来历,清水一时鲁莽造次,还请先生见谅。”

易铁匠哼了一声,拱了拱手,算是回礼,却低下头郑重地对易寒道:

“寒儿,你娘呢?”

北斗门下见师兄低声下气的赔罪,眼前之人却如此傲慢无礼,不免有气。

试想刚才的事情,清水也并不是完全有错。

这里血腥冲天,只有易铁匠一个活人,清水道人身为除魔卫道的名门正派弟子,总需要上前问个明白。

也许言辞有些生硬,可是你一言不发也就算了,还硬要离开,清水这才被迫拦阻。

清水之错,实在是微乎其微。

可是如今,他恭恭敬敬的赔礼道歉,你却妄自尊大,莫非北斗门在你昆仑派眼里,便是一文不值?

几名脾气火爆的北斗门人踏前一步,就要和易铁匠理论。

清水见状,急忙伸臂拦住众人,眼色凌厉。

诸人见师兄如此,也只好隐忍退下。

只听易寒讷讷地道:“娘亲?我不知道啊!”

易铁匠听了,心头一震: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易寒仰起脸,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原来,自从易家娘子用‘蛊虫’治病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昏睡之中。

易铁匠顿时大失所望。

易寒瞧着爹的脸颊,摇着他的胳膊:

“爹,我要找娘,我要找姐姐,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易铁匠满眼痛苦之色,他虽然不知道梦蝶在哪里,可是看到散落的古鼎和蜈蚣,猜测她多半已经凶多吉少。

他咬紧牙关,握着儿子的手道:

“好,爹带你去找姐姐,咱们一家四口要生同生,要死同死。”

话落,伸臂将易寒抱起。

正要飞上长剑,忽听清水道人叫道:“居士且慢!”

易铁匠背对清水,冷冷道:“牛鼻子,莫非又要多管闲事?”

清水一愣,忙道:

“不是,居士不要误会,昆仑派与本门渊源甚深,居士若是有为难之事,不妨告诉清水,本门兄弟愿意倾力相助。”

易铁匠略微迟疑,像是有所触动。

“即使清水及诸位同门能力不足,咱们凌师叔还在前面,凌师叔是本门七位师祖的嫡传弟子,修为精湛,也一定可以助居士一臂之力。”

清水又说道。

易铁匠心中一动:

“凌师叔?你说的是逐月仙长的关门弟子凌未风?”


清水颔首回道:“正是。”

心想:“凌师叔是本门旷世奇才,侠名布满天下,邪魔外道闻之丧胆,”

“就连这位脾气古怪自负的居士,听了他的名讳也耸然动容,可见外面传言,毕竟不虚。”

易铁匠这次不再犹疑,缓缓回过身子道:“他人在哪里?”

清水自遇易铁匠,一直见他为人傲慢,对北斗门人亦无好感,此时听了师叔之名却一反常态,不由啧啧称奇。

正要回答,他身后的众同门中,一人抢道:

“凌师兄本来是和咱们在一起的,适才看到这边黑云翻滚,他说那边有邪气,就御剑先行了一步了!”

“咱们功力太浅,还没来得及追上他老人家。”

易铁匠听那人说话的语调,似乎有对“凌未风”无限崇敬膜拜的意思,嘴角一挑,哼了哼,没有说话。

忽听远处遥遥传来一声鹤鸣。

北斗门人听到声音,脸上齐刷刷变了颜色。

静离道:“不好,天鹤传音,师叔遇敌。”

“咱们快去看看!”

北斗门人纷纷拔剑御起。

清水道:“居士,可愿意与我等同行?”

易铁匠默然不语,未置可否,提气掠起长剑。

不料运功纵身太急,又触动了后肋断骨,身子一晃,险些从剑上摔了下去。

他宁愿腰骨折断,也不愿在北斗门下面前示弱,牙关紧咬,只觉整个后腰钻心一样痛疼。

此刻他御剑已经颇为勉强,怀中又多了一个易寒,踏剑飞行必然凶险万分。

文鸯心细,看出易铁匠面色苍白,隐隐猜出几分。

她打量易寒几眼,忽然笑道:

“孩子,你到文姑姑这里来,文姑姑带你飞行,你若是答应了,文姑姑送你一样小玩艺儿。”

说着从腰囊内掏出一面小铜铃。

铃下用红线打着的璎络,垂着红色的丝绦,轻风吹来铃铃作响,煞是好听。

易寒瞪大眼睛,很是喜欢,但他觉察到文鸯似有引诱的意思,便摇头道:

“我不要。”

文鸯好奇:“为什么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你的铃铛不好,没有我娘养的蜈蚣好玩儿!”

“而且你长得又不好看,我只让娘抱,我娘长得可比你美上百倍千倍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惹得北斗门人诸人哄然大笑。

文鸯的长相,在女子中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但身段窈窕,皮肤白嫩,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平时也一向以美貌自负,这时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调笑奚落,顿时气得柳眉倒竖。

但她确实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孩子,红着脸啐道:

“小鬼头,你才多大年纪,就这样油嘴滑舌,长大了怎么得了?”

嘴上说着,回头去看清水。

清水道人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文鸯道:“这样吧,你虽然得罪了文姑姑,可是文姑姑也不恼你,你这么大的男子汉,总让你爹抱着,羞也羞死了?”

“姑姑有个比蜈蚣还有意思的东西,不知你希不希罕?”

说着,将拇、食二指放入唇中,撮起一声长啸。

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鸣叫,一团白影扑了下来,遮蔽了大片日光,竟是一头顶着杏圆肉冠的大白鹤。

这只白鹤长腿利爪,比普通的鹤足足大上两倍有余,两只大翅扑扇起来,仿佛一阵狂风刮过。

若非这里的人都是修真之士,定力非凡,早被这白鹤卷飞了出去。

易寒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白鹤,心神早被吸引。

文鸯笑道:“如何?小鬼头,你若是和文姑姑说句好听的,惹得姑姑高兴,姑姑就帮你求它,让你骑在它的背上飞行,怎么样?”

易寒摇晃着小脑袋,偷瞧爹爹,只见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又转过头去瞧文鸯,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小脸飞红,讪讪地说了句:

“文姑姑,你真漂亮!”

声音虽低,但在场诸人仍然听得清清楚楚,除了易铁匠之外,全部哈哈大笑。

但这笑声又强行止歇。

青天白日,满地横尸,虽有可笑之事,但若笑得太过放纵,就有违修真之士的德行了。

文鸯红着脸道:

“呸,小鬼头,翻过来掉过去,只会说这一句。不过,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文姑姑就替你向鹤公公讨个情儿。”

说完这句话,神情收敛,整整衣服,对着大鹤恭恭敬敬地道:

“鹤公公,凌师叔在前方遭遇敌人,您老人家适才已经向孩儿们示警,孩儿们这就想去看看情况,帮助师叔抵御敌人,”

“只是咱们这里有一个小孩儿,需要劳烦鹤公公带他一程,不知道您老人家愿不愿意?”

白鹤对文鸯不大理睬,倒是侧着脑袋瞟了瞟易寒,大喙直直地伸过去,喙头几乎碰到了他的鼻子。

易寒吓了一跳,看到白鹤的喙头晃来晃去,忍不住想去摸白鹤的嘴巴。

大鹤一缩,表现得极是不满,鼻孔里喷出一串白气。

文鸯忙道:“小孩儿家不懂事,鹤公公您不要生气。”

转头对易寒道:“小鬼头不许无礼,鹤公公已有数百岁高龄,连天荡峰北斗玄一门的七位师祖,都小它一辈儿呢。”

白鹤高昂着脑袋,傲慢地望向别处,全身轻抖发出哗哗的响声。

文鸯笑道:“还好,鹤公公已经答应你了。再不许对鹤公公做出不礼貌的举动了。”

背对着白鹤,偷偷地对易寒挤挤眼睛。

随即伸手从易铁匠怀中抱他过来,轻轻地放在白鹤的背上,顿了一顿,又将小铃铛挂在了易寒的脖颈。

白鹤鸣叫一声,扑扇着大翅膀,倏然之间直插天宇。

易铁匠冲着文鸯微微点头.

若是以前,依着他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人低头。

只是现在面临险境,他自己新伤未愈,绝不能拿儿子的性命做赌注,因此象征性的表示感谢,心中却不禁叹了一声。

诸人纷纷御剑飞起,直奔苍龙山麓深处。

易寒坐在鹤背上,胸前的小铃被轻风吹得叮铛作响。

他生怕自己坐不稳当,小手紧紧的抱着白鹤的脖子。

文鸯不疾不徐的跟在白鹤身旁,小心的护持着易寒,不时逗他说几句话。

天蓝地阔,云流莽莽。

清水道人紧随易铁匠身后,此时侧身问道:

“清水冒昧,一直没有请教居士尊姓大名,不知是昆仑山‘寒清宫’哪位仙尊的门下?”

易铁匠目不斜视,冷冷道:

“山居野人,何必一定要问姓名,但我姓易的既然欠了你们北斗门一个好大的人情儿,似乎也不得不说了。”

“区区贱名易天明,在下本是昆仑弃徒,恩师的姓名就不必和你说了,我不忠不孝,早已不配再提他老人家的名讳。”

说完,提起一口真气,驾剑前冲,将清水等人甩在后面。

清水目瞪口呆。

忽然天际云影间,一道光芒掠过!

静离叫道:“是凌师叔的‘惊鸿剑’,应该就在下面了。”


蜿蜒连绵的苍龙山麓上,一条白影和一团黑气正在缠斗。

一道五彩剑光,在气团中吞吐不定。

那团黑气攻势虽然凌厉,却被白影的剑气压着,渐渐有不支之象。

易天明奔到之时,黑气正想要逃窜,却遭到白影一剑斩下,黑气顿时消弭于无形。

此时,一个女孩在消散的黑气中显露,惊叫着坠落向了地面。

易天明顿时失声:“琳儿!”

顾不得身上有伤,向下疾驰。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眼见易琳就要粉身碎骨,易天明心如死灰,只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向嘴边,身子又要踏不住长剑。

危急时刻。

半空中的白影倏然一闪,瞬间从易琳身边掠过,在她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将她裹卷在了一道白光里。

白光消失,地面上多了一个白袍飘飘的男子和一个身穿貂裙的小女孩儿。

半空中的北斗门人见了,大声喝彩。

有人说道:

“凌师叔的‘玄光化影’简直练得出神入化,心随意动,收发自如,不愧是本门修真第一高手。”

“凌师叔御剑如风,剑气纵横,我看连咱们新任的掌门洞玄师伯,也不见得有凌师叔这么高明的手段,”

“可惜凌师叔为人古怪,不肯收徒,不然求他传授几招仙法,一定受用无穷。”

易寒骑在鹤背上,看到姐姐平安无事,乐得手舞足蹈,带着羡慕的语调道:

“这位叔叔可真了不起。”

易铁匠脸色如蜡,适才他运功太急触动内伤,又见易琳从天而降,救之不及,顿时急火攻心,险些晕厥。

强行咽下了半口鲜血,只感觉全身燥热难当,经脉气息紊乱。

他所修的玄门功法,走的虽是纯阳的路子,属于仙家正宗修真的不二法门。

可是内元真气却是水性冰冷,因此最忌热火。

如果他此时全身阴冷,冰寒彻骨,则无大碍,可是偏生他是周身赤热,火毒燎心。

这是气脉衰竭的表现,说明元神受损,热火反噬。

这种现象对于修真者来说,非常不利,一旦把握不好,轻则内元破裂,全身瘫痪,重则走火入魔,五内俱焚。

易天明心知身体变化,不愿让儿子担心,更不愿意在北斗门人面前丢丑。

因此咬紧牙关,暗暗凝聚散乱的真气疏导经脉,脚下丝毫不停。

白鹤一声长鸣,背着易寒落地,易天明及北斗众门人紧随其后。

这里是一处奇崛突兀的险峰之颠,背后怪石嶙峋,层崖刺天,几道巨大的山梁胡乱的堆砌在那里,阻隔了所有能够自由进出的道路。

前面是一处云深雾重的断崖,崖高万仞,深不见底,只可看见几重雾障在崖间缭绕。

白袍男子便站在崖边风口之上,仰首望天,他的右手携着女孩儿易琳,左手背负而立。

山风吹来,衣襟飞舞,便如隐居世外的自在仙人,说不尽的潇洒随意。

在他左侧一丈之地,另有一柄长剑斜插在青苔古石之上。

那柄剑透体银白,剑刃薄如蝉翼,刃面绽放着五彩光环。

微风一吹,剑身便会微微颤动,发出嗡嗡嚓嚓的响声,慑人心神。

易天明落地之后,一言不发。

易寒却唤了一声:“姐姐!”

从鹤背上滑落,飞步跑上前。

易琳也看到了易寒,挣脱白袍男子的手掌,欢快地奔向弟弟。

两个小孩儿在半途相遇,高兴的又蹦又跳。

白袍男子回过身。

只见他约有四十左右岁的年纪,眉清目朗,右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使他刚挺的脸上多少带着一点瑕疵,但是掩饰不住身上散发的凛凛英气。

他一转身,便看到了易天明,不由得一怔,待到仔细观看,不禁失声叫道:

“天明,是你吗?”

快步奔上前去,脸上现出惊喜之色。

易天明此刻形如乞丐,如果不是在场诸人都是修真之士,眼光神锐,换了一个与易天明熟识的普通凡人,也绝对认不出他。

白袍男子打量着易天明,惊声道:

“天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易天明腹中火热,脉气杂乱,勉强哼了一声。

他的目光望向别处,始终在凝神聚拢真气,可惜流窜的气息杂乱无章,越来越是难以控制。

白袍男子瞧出他吐气粗浊,心中狐疑,望向北斗诸门人。

“怎么回事?”

北斗门人接触到师叔目光,全都低下了头,有几个侧着眼睛贼溜溜的看向旁边的清水道人。

白袍男子顿时明白了几分,喝道:

“清水,莫非又是你做下了什么错事不成?”

清水道人低下头,支支吾吾道:

“是,师叔,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日回到天荡峰,定要告诉你师傅,让他狠狠地打你屁股。”

凌未风喝斥清水。

清水低眉垂目,不敢吭声。

其余北斗门人都不由暗暗偷笑。

喝斥过师侄,凌未风转向易天明,微笑道:

“天明,我这师侄天性迂腐,一向不通俗务,做事难免呆板,但是为人却还忠厚老实,若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你,我这个当师叔的,代他向你陪罪了。”

说着,便要躬身行礼。

忽然,悬在易天明背后的长剑,叮铛落地。

他本人哇的一声吐出鲜血,直挺挺的仰倒。

凌未风正在施礼,被易天明突如其来的一口鲜血喷到身上,他来不及躲避,伸手在易天明的腰肋一抄。

哪知手臂和他后腰接触,易天明却痛得大叫一声。

凌未风大惊,已经察觉到他的腰骨折断,连忙改变手势,转而扶向他的肩臂,让他坐倒在草坪上。

易琳和易寒听到叫声,急忙奔来,伏在爹的身边大声哭泣。

北斗门人也纷纷围拢,凌未风怒喝道:

“到底怎么回事?”

北斗门下见师叔动了真怒,全部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清都,你说!”凌未风道。

清都道人听见师叔发问,战战兢兢地道:

“是,凌……凌师叔,是……是这样的,咱们奉了青眉师祖之命,从清静海天荡峰出来,行到这苍龙山簏,”

“师叔你说这里黑云遮日,邪风阵阵,是有妖魔外道在这里炼功害人,你就先行了一步,去探看情况……”

“我们在清水师兄的带领下,随后跟着,后来到了那边的村子,咱们在上面看到好大一片火光,地上血气冲天,好像死了好多人,

师兄说可能有邪魔外道残害无辜百姓,我们一商量,便求鹤公公在上面观察动静,咱们几人下去瞧瞧……”

清都道人口齿清晰,徐徐把情况说了。

凌未风皱眉听完,眉心拧了一个老大的疙瘩,怒声道:

“枉费你等修真十几年,一群不动脑筋的蠢材!”


凌未风无心再去教训北斗门人,低声说道:

“天明,我运功查看一下你的伤势,你不要用护体真气阻我。”

伸掌贴在易天明后心,一股温和的气息传入易天明体内。

哪想到这股气息刚刚从后心进入,就被一阵杂乱的气流冲散。

凌未风心中疑惑,只感觉易天明体内诸气交杂,根本无法控制,暗叫一声“不好”。

凡人身上有五气,心肝肾肺脾,各与五行相通。

心气属火,肝气属木,肾气属水,肺气属金,脾气属土,这五种气息各自更立,互有所胜。

昆仑修真之法自成一脉,独以阴虚制阳火,修炼大道元神。

如今易天明体内却是五气殊途,热火噬元,这分明就是走火入魔之状。

当下不及细想,将掌心抵在他的后心,潜运真元,将一股充沛温和的内家真气强硬注入他的体内。

希望护住他的修真元神及玄关心脉,助他收拢真气,压制邪火。

岂料真元不注入还好,易天明猛然大叫一声,竟然晕死了过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易寒、易琳从左右两边抱住了凌未风的双腿。

易琳哭道:“叔叔,叔叔,我爹爹怎么睡着了,你快让他醒过来吧!”

易寒也哭道:“叔叔,叔叔,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吧!”

凌未风眼望哭成一团儿的小姐弟俩儿,竟然也是束手无策。

文鸯和静离对视一眼,分别拉起易寒姐弟退到一边。

清水道人低头不语,似乎沉浸在悔恨自责之中,忽然屈膝跪地道:

“师叔,清水有罪,枉自修真多年,却不慎误伤好人,对不起师门,请师叔赏清水一剑,让清水能够偿还所欠易居士的罪业。”

凌未风仰首望天,淡淡道:“清水,你起来吧。”

“清水所欠罪业,只有清水承担,师叔若不答应清水,清水就长跪不起。”

清水道人叩了一个头。

“清水,你又迂腐了。十几年前,天荡峰一战,易天明曾被天魔所伤,一直未愈,此事我知道的很清楚。”

“适才村子发生之事,清都已经说过,我看此事纷乱复杂,诸多妖孽横行,错不在你。”

说完,他转开身子,微微一声长叹。

清水双目含泪,对着易天明拜了两拜,两名北斗门人走了过来,将清水扶起。

文鸯轻声道:“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凌未风面对山岚,呆立半晌,缓声道:

“这里的事还没办妥,易天明现在生死不知,他应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而且此地妖氛还没有完全散去,我瞧这苍龙山是个至阴至虚的所在,最适宜妖魔外道修炼邪功,”

“这里隐藏的大魔头还不止一个,如果不逐一除去,恐怕将来会成为天下的祸害。”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回头道:

“对了,清都适才说,山岭下的小村被火烧光,村民全都集中在一个小院内暴尸,是怎么回事?”

清都道人急忙踏前一步,躬身道:

“凌师叔,这话是弟子说的。”

“这些人的确是死的一个小院内,而且死得非常蹊跷,当时清水师兄让我们查验地上死者的尸体,”

“我们仔细看过,这些人死的时候,脸色赤红,容貌扭曲,心脏破胸而出,”

“当时情况非常凄惨,鲜血、心脏满满一地,最让人不解的是,这些人的眼睛也被抠了出来,而且……”

抬眼偷偷瞄了瞄师叔。

“而且什么?”凌未风皱眉询问。

“而且是被他们自己动手抠出来的!”

“哦?”凌未风脸上变色,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是,他们的眼睛是被自己用手指活生生抠出来的!”

“我仔细查验过,他们每个人死时的姿势,都是右手手掌离自己的面孔不及两寸,食、中二指鲜血淋漓,并且夹带着肉丝,”

“从他们的表情看,死时似乎十分痛苦,眼珠儿连着肉末就在他们的脚下,而且铺满了整个院子……”

凌未风缓缓回身,轻吐一口气,脸上蓦然变得平淡如雪。

这么血腥的事情从清都嘴里说出来,他听过之后竟然只如轻风拂过,便如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文鸯瞧在眼里,心头疑惑,暗想:

“凌师叔为人怎么如此冷漠!”

扬声说道:“弟子可以作证,清都师兄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满地的眼睛和碎尸,弟子看了,只觉得反胃,差点呕了出来。”

凌未风默默无言,因为是背对众人,看不到他脸上的丝毫表情。

静离忍不住问:“师叔,您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凌未风行了两步,遥望着远处陡削的山峰,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南蛮巫咒!”

南蛮巫咒?

北斗诸门人面面相视,脸上惊疑不定。

文鸯喃喃道:“那是什么东西?”

“‘南蛮巫咒’是一种恐怖的咒法,来自于南疆,属于南疆巫术的一种,”

“中咒的人如疯如颠,全身骨骼寸寸折断、血脉倒流,甚至双眼胀痛如裂,中者因为忍受不了强烈的痛苦,只好将双目剜去,”

“最后心脏承受不住内在压力,破胸飞出,这时的人,才可以算是真正的解脱了苦楚。”

凌未风缓缓解说,北斗门人听得毛骨悚然。

说到这里,凌未风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音喃喃:

“十多年之前,我曾去过南疆,见识过这种残忍的巫术,那时……可惜……”

文鸯颤声道:

“这么说,杀害这些人的难不成竟然来自于南疆的蛮族?”

“可能是吧,”凌未风回过神来,说道,“‘南蛮巫咒’是南疆古老的巫术,也是一种邪术,杀害这些村民的必然是南蛮的巫术高手,”

“只是,南疆蛮人,千年以来,一直没有进入到中土,这位高人忽然现身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还对普通的凡人下了这样的狠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苍龙山妖气阵阵,莫非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说至此,他又叹了一声。

“天道苍茫,莫非又是一场无妄的浩劫?”

安静的谷中吹过一阵凉风,晴光似乎暗淡了不少。

北斗门下诸人虽然都已经修真十数年,但是听了“南蛮巫咒”的事,也都有些忐忑不安。

静离道人道:

“师叔,适才与你消灭的黑气,又是什么东西?”

“你说的是那一团邪物?不过是一团‘鬼灵’罢了!”

“鬼灵?”

北斗门人不由齐声惊呼。


北斗门众人正在说话。

忽听易天明微弱的声音响起:“凌道友,‘冥衣鬼王’来了,就在附近!”

原来他不知何时,睁开眼来,嘴角还流着几滴鲜血。

易琳和易寒喊了一声“爹”,伏在易天明的两边,似乎又要哭出来。

易天明一手一个,抓住姐弟俩儿的小手,轻轻微笑着安慰。

凌未风关切地道:

“天明,我看到‘鬼灵’,便知道‘鬼王’在此了!倒是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易天明勉强道:

“凌兄,先别问我。你救了我的女儿,还没有谢你呢!另外,你可见到那位胡家的孩子了?”

凌未风奇道:

“胡家的孩子?你说的是被‘鬼灵’抓走的少年吗?”

易天明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

凌未风微叹:

“没有,我只看到‘鬼灵’挟持一个女孩儿逃到这里,我一直尾随跟踪,这才它斗了起来!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那么,你……你看到过我娘子了吗?”易天明又问道。

“你娘子?”凌未风道,“天明,我正想问你,这十年来,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在昆仑山安心修道,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而且还有了夫人和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天明还没说话,脚下的土地猛然颤动,好像被什么重物撞击。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忙站直身子,向四周打量。

只见原本晴朗明媚的白日,瞬间黯淡,大片浓墨状的黑云遮蔽了天空。

大地不停地震颤,仿佛就要崩摧断裂,草坪上的众人站立不稳,左右摇摆晃动。

易天明勉强坐直,咬牙道:

“凌兄,看样子,只怕是‘冥衣鬼王’这孽畜到了。”

凌未风背负双手,冷冷道:

“不错,他来得正好,我不去找他,他倒找上门来了,无论他是怎么逃出十八层炼狱的,这次一定让他灵破元灭,永远不能超生。”

右臂向一侧平平抬起,斜指地面,手指聚向掌心,独留食、中二指伸出。

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静静伫立,地面一波强似一波的震动,他却岳停山峙,便似牢牢粘在地面上。

易琳和易寒脸色雪白,紧紧的往爹爹身上靠。

清水道人叫道:“师叔,弟子们如何应付?”

“静观其变。”

四方黑云翻滚涌动,不住有透亮的闪电出现。

周围一片幽暗,只有“惊鸿剑”在青苔古石上绽放着五色剑芒。

忽然,凌未风暴喝一声,斜指地面的右手倏然翻转。

青苔古石内的“惊鸿剑”受到感应,嚓的一声从石缝中弹出,半空划下了一道绚丽的五色轨迹。

剑刃向前,挟夹着凌厉的剑气飞向主人的腰肋,紧接着从主人腰旁绕过去,迅速的在他身周转起圈子,形成了明亮的光环。

瞬间,一道璀璨的光柱从光环上喷射向天空。

“惊鸿剑”停止绕转,剑柄已飞到凌未风的右手掌心。

只见光柱冲开黑雾之后,化作了漫天霞光,相互交融,合成了一个大大的立体“玄”字,将众人笼罩在一片光影里面。

自左至右,缓缓的绕着中心旋转。

至此,地面似乎也被某种力量束缚,震颤戛然而止。

一瞬间,天地变得出奇的安静。

众人站定身子,四下观望,清水道人道:“师叔……”

凌未风道:“注意凝神戒备,不要说话,‘冥衣鬼王’到了。”

话音未落,忽见东南西北各有数道闪电划破长空,对面断崖下传来巨大的咆哮,仿佛洪涛击岸,声震天宇。

又仿佛无数冤魂厉鬼在污泥中的挣扎嘶鸣,轰轰阵阵,直从崖底向上传来,转眼便已到了崖顶。

只见一蓬红雾夹带着血腥臭气从崖下直涌上草坪。

红雾还未散开,一群怪鸟蓦然撕开血雾,迅猛冲了上来。

北斗诸门人正在暗自戒备。

滚滚流动的黑褐色云层中又传来几声夜枭般的怪叫,随着声音,南北两侧的黑云中又成群结队的钻出大批怪鸟。

这些怪鸟尖嘴獠牙,扑扇着妖翅,与崖底冲上来的怪鸟一起,堆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形状。

怪鸟不停的彼此踩动和嘶鸣,使“骷髅”上下左右摇摆晃动。

远远望去,仿佛一层腐烂流动的黑色肉浆,一刻不停的滚动流聚。

“骷髅”的眼眶位置,出现两只深绿色的眼珠,犹如高高挂起的大灯笼,射着碧磷磷的幽光。

“——是——谁——杀——死——了——本——王——的——鬼——灵——”

“骷髅”内发出轰轰隆隆的嗡鸣声音,好似一阵带着节奏儿的闷雷。

凌未风淡然而立,宽大的道袍无风飘动,冷笑道:

“孽畜,你不在十八层炼狱内好好反省思过,为何又跑出来修炼邪功,扰乱人界安宁?”

“上次你落入本门手中的时候,本当灭度你的元灵,那时念你多年修行不易,才将你送还地府发落,想不到你不思悔过,再次祸乱人间!”

“今日再次的撞到本门手中,若不打散你的灵魅,怎能体现我玄门维持人间正道之心?”

“骷髅”似乎颇为震动,左右剧烈的摇摆,嗡声道:“——逐月——匹夫——是——你的——什么——人——?”

尾音拉得极长。

凌未风嘴角一撇:

“北斗玄一门逐月仙长正是家师,他老人家的仙讳,也是你这孽畜可以随便玷辱的?”

“骷髅”听到“逐月”的名字,陡然暴躁。

“原来——你们是——逐月——的——徒子徒孙——”

“去——死——吧——”

话落,硕大的“嘴巴”上下分开。

唏呖哗啦的古怪声中,无数凶神恶煞般的怪鸟飞出,嘶鸣着扑向北斗门诸人。

凌未风举起“惊鸿剑”,剑尖对准“玄”字法罩,默念咒语。立体“玄”字立刻停止转动,缓缓倾斜。

凌未风喝了一声:“北斗擎天,乾坤挪移,玄光普照,化作箭雨。”

长剑向前一挥。

“玄”字法罩光芒大盛,万道金辉化作了一枝枝迅如闪电的“箭矢”,直射怪鸟与“骷髅”。

瞬间,天地之间,惨嘶不绝!

每只怪鸟被“光箭”击中之后,无不化作一团团黑色雾气,四散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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