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城南。
不同于往日的街头,今日的江宁城更显熙攘。
小贩们吆喝着贩卖各式吃食,书生坐在门口为过往旅人书写新春对联,十字街头更显热闹耍起各式刀枪剑戟。
路上行人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苏沐尘早早下了牛车,拉着苏彩儿各处闲逛,小彩儿没进过几次城,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
特别是路过首饰店时,看着琳琅满目的装饰品,眼中的渴望更是不加掩藏,但也只是稍稍驻足,便往别处走去。
苏沐尘全都看在眼里,暗暗记下这些小玩意儿。
身处如此繁华的盛会,看来今天这冰糖葫芦倒是不愁销路了。
转了好一阵子,终于停了下来,许是小彩儿走累了,又许是想起这回进城的正事。
小彩儿拉着苏沐尘的手指了指背篓里的冰糖葫芦。
苏沐尘以为小媳妇儿饿了,随即拿出一串递到苏彩儿嘴边。
苏彩儿鼓起小嘴,皱眉道:“笨蛋,我是让你卖糖葫芦,才不是我自己要吃呢。”
虽然表面说着不吃,但嘴巴还是很诚实的。
一口咬在最上面的一个冰糖葫芦上,随着糖衣破碎的声音,一副满足的神情从小彩儿脸上弥漫开来。
比天气更难猜的从来都是女人的心情,上一秒还幸福洋溢的苏彩儿,下一秒似是心中想起什么一般,神色又阴翳了下来。
苏沐尘见状就知道她是在为家里还欠着钱的事情自责,随即举起右手缓缓将比自己矮了一头的苏彩儿护入怀中。
暖暖开口道:“夫君无能,让娘子连吃串糖葫芦都受委屈,娘子莫怕,日后这天下万物,娘子若要,便都是你的。”
闻言,苏彩儿小脸微红,只是靠在苏沐尘胸膛上的脸庞依偎得更近了。
这冰糖葫芦在这集会上果然是抢手货,不消片刻便卖得只剩一根,就算苏沐尘把价定在10文一根,那也是供不应求。
唯独悄悄留下一根,这根是苏沐尘私下留给苏彩儿的,知道她喜欢,所以特意留下些许。
一文,两文,三文...看着地上堆积成小山的钱堆,苏彩儿逐个细数着,数完放在一堆然后再数过,放回另一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只感觉眼都数花了。
见到苏彩儿这个样子,顿时引得苏沐尘一阵哄笑。
“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以后赚到的钱都给你数,让你数个够,还不快装进口袋里,等会儿被别人抢走了。”
苏彩儿闻言立马将铜钱全部收入囊中,紧了紧口袋,还一首用手捏着袋口,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引得苏沐尘苦笑连连。
残阳仍在,但天边的烛日己从火红蜕变成金黄。
终于把正事办完啦!
苏沐尘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把这些天所有的不快都吐了个干净。
随即拉起苏彩儿的手往来时的方向再赶去。
苏彩儿不解地望着自家夫君,但也没有过多过问,只是紧紧跟在苏沐尘身后,满脸喜悦。
回到刚才的首饰铺,苏沐尘看着刚才苏彩儿中意的簪子还在,终于放下心来。
便问起老板簪子多少钱,我要了!
只见老板拿起簪子一阵吹捧。
“小公子好眼力,我这簪子可是从西域客商那儿高价买来,要不是凭我跟那客商有些交情,是断不可能出现在这寻常市面上的。”
“您看看,这成色,这造型,这工艺,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啊。”
苏彩儿听着老板的吹嘘,眼中的渴望之色愈加浓烈起来。
“看在我与小兄弟有缘的份儿上,我也不多收你钱,二十文,便赠与小友了。”
听到二十文,苏彩儿方才还激动的内心瞬间冷却下来,扯着苏沐尘的袖子就要离开,示意自己不要了。
看着自家媳妇儿这个小气样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心头没来由一阵酸涩。
凝视着苏彩儿蔚蓝的眸子缓缓道:“以前让你受苦了,以后不会了。”
说罢望向老板:“替我包起来,我要了!”
苏彩儿本想拦着,但抬起来的手却终究是没有伸出去。
接过发簪,老板贴心地教苏沐尘怎么把女孩儿头发挽起来,再固定住。
看着苏沐尘一丝不苟的神情,苏彩儿只觉心里暖暖的,眼神不移地望着苏沐尘。
苏沐尘望着老板的手认真学习,苏彩儿望着苏沐尘的眼睛,老板又望向他俩。
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三角恋啊...学罢,苏沐尘得心应手地挽起苏彩儿的秀发,发丝的香味毫不掩藏地充斥着苏沐尘的鼻腔,露出苏彩儿羊脂玉般的背脊,引人遐想连篇。
回过神。
将发簪穿过发髻,苏沐尘缓缓靠近,轻吻在苏彩儿雪白的脖颈处,让苏彩儿全身只感触电一般,一股不可言喻的感觉弥漫在心间,只觉得酥酥的。
老板站在一旁,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只感觉一阵害臊,一阵艳羡。
终于还是耐不住尴尬,老板率先开口道。
“今天这么欢庆的日子,能有幸见证二位的幸福,小老儿也别无他物,就送上两枚长命锁与二位,聊表心意,祝二位永结百年之好。”
苏沐尘本想谢过老板,却被苏彩儿抢先一步道:“会的,多谢老板好意。”
随即接过长命锁,互相替对方戴到胸前,彼此立誓。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斜阳西下,华灯初上。
见天色己晚,苏彩儿本想拉着苏沐尘回家,毕竟在这江宁城中住一宿可不是个小数目。
苏沐尘不应,只是拉着苏彩儿的手往灯火最辉煌处走去。
夜晚的江宁不似清晨那般。
少了几声勾栏瓦舍的叫卖,多了几分市井烟火的气息,人们把灯谜布满长廊,火红的灯笼高高悬挂在门楣之上,街头小巷贩卖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月华皎皎,灯火如昼,照得多少离人愁~随即便要买上一个,试图询问苏彩儿喜欢哪个,但只见自家媳妇儿牢牢捏住手中的钱袋子,撇头看也不看眼前的花灯。
苏沐尘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己经能够看见自己婚后的悲惨境遇了。
二人只好继续往前走着。
路过河边,看见人们正在往河里推送着自己点燃的花灯,花灯随这一江春水流过天际,带着人们的思念飘向远方的亲人。
二人立于拱桥之上。
看着明灯汇聚成河,灯火唯美,宛若颗颗繁星入尘,一切显得如此浪漫且神秘。
只感觉人间的美好尽收眼底,看着这么美丽的画面,也算借花献佛了。
啊呀!
随着一声惨叫划破本和谐的画面,只见河床旁一位中年妇人被花灯里燃烧着的灯油溅洒了一身,惨叫连连。
妇人的丈夫立即用自己的袖袍为妇人灭火,但被灯油烫伤的身体却是肿起一道道浮肿泛红的伤疤,如若不及时医治一定会留下很深的疤痕。
再近的医馆离此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周围人都是连连叹息,表示爱莫能助。
见状,苏彩儿奋不顾身往河边跑去,苏沐尘紧紧跟在身后。
只见那贵妇人惨叫连连,她丈夫则是焦急地寻找着附近的马车。
苏彩儿来到贵妇人身前,不由分说地就露出自己的白色尾巴来,用尾巴紧紧包裹住贵妇人被烫伤的部位。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被烫伤的位置逐渐消肿,疼痛也不再似刚开始那般强烈,只留下一道红红的印子证明曾被烫伤过。
贵妇人连连拱手感谢,多谢苏彩儿仗义出手,才挽回自己这条腿。
苏彩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表示不用如此,都是自家夫君平日里教得好。
苏沐尘眨巴眨巴眼睛,回忆着自己有说过这话吗?
贵妇人转眼望向旁边的苏沐尘,连连点头。
“一表人才,正气凛然,今天承恩公大恩,日后定当厚报。”
但从看到苏彩儿露出尾巴的那一刻,周围围观的行人皆露出鄙夷的目光,三言两语地数落着苏彩儿的不是。
见状,贵妇人忍着疼痛站起身不容置喙道:“这位姑娘之后便是我金陵王氏的族妹,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金陵王氏,是京城那个金陵王氏吗?
听说那可是掌握着王超命脉的超级世家啊,谁开罪得起。”
众人听见这妇人竟有如此背景,不禁胆寒。
回想刚才自己是否有惹其不快的地方,好赶紧跪地磕头认错,以免族人遭受牵连。
不消一会儿,周围围观的人便统统散去,只留苏彩儿三人静坐河边。
便开始拉拉家常,扯扯里短的这些话题,只让苏沐尘觉得自己是那么多余,插不上半点话。
在问及苏彩儿两人是否也是来此放花灯的时候。
只见苏彩儿俏脸微红,不敢说自己没让苏沐尘买花灯的话,只能支支吾吾道不明所以。
贵妇人自是看出了两人的尴尬,随即便以花灯太多,自己今日受伤不便再放的缘故,把剩下两盏还未来得及燃放的花灯赠与苏彩儿二人。
这倒是让苏彩儿有些喜出望外。
说不喜欢花灯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盏花灯最低也得六十文,自家夫君刚挣点钱,花钱没有个尺度,自己这个做娘子的当然得为其把钱守住啦,所以才没舍得买。
这回好了,免费得了两个漂亮花灯,溢于言表的笑意弥漫在整张脸上,似这笑要融化三冬之雪般。
闲聊过后,贵妇人的丈夫己经是找来大夫。
大夫为其敷上金疮药绑好纱布后便是满脸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
“这烫伤为何如此轻微,看这烫伤面积,不该如此啊。”
随即又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眼珠不停打转,实在是想不通。
贵妇人便是立即向自家丈夫介绍起苏彩儿夫妻二人来。
多亏了这位小姑娘自己才能保住这条腿,让苏彩儿以后若遇难事便来金陵王家寻自己。
随即给了苏彩儿一块金雕玉琢的令牌,其上突兀地刻着一个王字。
不多久留,贵妇人在其丈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临行之际掀开布帘,朝着苏彩儿连连挥手,喊着后会有期。
这是苏沐尘头一次见到苏彩儿对自己之外的人笑,也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送别王夫人,苏彩儿便提着花灯拉着苏沐尘的手跑到天街。
望着花火汇聚成的星河,苏彩儿又怎么甘心没有自己那颗呢。
提起花灯,随着苏沐尘一一点燃,属于他们的梦想终于也汇入星河。
闭紧双眼双手紧握,向星河之神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爹爹,阿娘,不用担心,夫君待我极好,顿顿有白米粥喝还有以前从未见过的冰糖葫芦,夫君是我见过除爹娘外对我最好的人。
也请你们安心,你们的大仇女儿刻骨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