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是真的趴在窗户上瞅着呢,虽然这个儿媳妇回回都保证自己对贾东旭永不变心,自己永不改嫁,但是她就是不放心。
所以兹要是她在家里,兹要是秦淮如一去谁家,她准趴窗户那,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她也知道她贾家和王胜利关系不咋地,所以就算秦淮如去碰一个闭门羹她都不意外。
倒是王胜利笑么呵地开了门让她有些没料到,但是王胜利把儿媳妇让进屋还关上了门之后,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了,脑子里各种推断各种想象蜂拥而来,一刻都没停歇。
结果没五分钟,门又开了。
秦淮如不但端着一个碗,还抱着一个袋子,被王胜利笑么呵地给送出了门。
贾张氏是又恨又喜。
恨的是如果两个人没什么暗通款曲的勾当,姓王的怎么会那么好心给她吃的,还笑脸迎笑脸送的,心里怒骂秦淮如不守妇道,诅咒王胜利不得好死。
喜的是秦淮如这次出马收货一看就颇丰,以后除了傻柱外,又多了一个可以讨要东西的怨种。
秦淮如借着各家各户窗户露出来的一丝丝灯光,磕磕绊绊地走回前院,路上还因为没看清摔了一跤。
进门贾张氏就问她:“你肉摔洒没!”
秦淮如忙道:“没有没有,我护着的。”
贾张氏看看她怀里的瓷碗,再看看儿媳妇红扑扑的脑门子,点点头。
不过马上又严词提醒:“我告诉你秦淮如,兹要是我还活着一天,你就给我把你那个骚狐狸的小心思藏好了,别让我抓着你的尾巴,不然我让你好看!”
秦淮如放下碗,一边给每个人的碗里拨肉一边道:“妈您想多了,我不能够。
我肯定是一心一意照顾您,照顾孩子。
我都是贾家的人了,我死也得是贾家的鬼。”
贾张氏哼了一声开始吃肉,吃了一口马上道:“她俩就别给了,赔钱货吃肉不是浪费么。”
秦淮如正要往小当碗里拨肉的动作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只好把碗放到灶台上,用一个空碟子盖好。
然后把袋子里的白面倒到面缸里,这才回到饭桌前,继续吃自己没吃完的窝头。
贾张氏对她把一半的肉放起来还是有些不满,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肉,三口两口的擦着碗里的肉油,把馒头下了肚,缩回到被窝里躺着去了。
秦淮如最担心的就是贾张氏问自己为啥这么久才回来的事,但是没想到她居然对此只字未提。
既然贾张氏不提,她自己更不会提。
收拾了碗筷,哄着三个孩子睡了,她拿着针线就着昏暗的灯光给贾梗补裤子。
没多久就听到院门传来三大爷的声音,秦淮如把手里的针线轻轻放下,也不动就那么听着。
何雨柱跟三大爷道了声谢,还给了这老头一小袋花生米,三大爷笑眯眯收了,这才锁了大门回自己家了。
何雨柱路过前院贾家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贾家的门,就看那门开了一半,然后一个心心念的身影走了出来。
“柱子才回来啊?”
何雨柱道:“一大爷跟你说了吧,晚上给我厂长做招待灶去了。
你看,这不呢么。”
他说着,有点炫耀地把手里的饭盒拎到秦淮如眼前儿。
那饭盒在网兜里慢慢旋转着,网兜的网眼被坠成了狭长的菱形。
“给你的。”
秦淮如满眼惊喜和不敢相信:“给……我的?
那你吃啥?”
她还后退了那么小半步。
何雨柱大大咧咧地道:“我跟厂里吃过了,我一个厨子还能饿着我自己?
亲姐你可真是有点小看我了,弟弟我不高兴了。”
秦淮如狐疑地看着他:“你喝酒了?”
何雨柱摇摇头:“啥话秦姐,喝没喝酒你闻不出来啊。”
他说着还把脸往前凑了凑。
秦淮如在他肩上虚拍了一下:“德行吧。
行了,姐记着你的好儿,你赶紧回去吧,外面齁冷的。”
何雨柱点头道:“可不是咋的,行我回了。”
秦淮如挥挥手。
何雨柱哼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曲调走到月亮门那还回头看了一眼,见秦淮如还站在昏暗的夜光中,似乎是望着这边,于是用力朝那身影挥了挥手。
秦淮如回到屋里的时候,果然看到贾张氏从窗台上下来,狠狠剜了她一眼又钻到被窝里去嘟嘟囔囔了。
秦淮如放好了饭盒,收拾好补裤子的针线,这才钻进了被窝,贴着小当和槐花躺下。
温暖的被窝驱散了心头的寒意,她忙活了一整天,感觉身心疲惫,但却难以入眠。
王胜利健壮的身材和那强大、持久的力量带来的冲击,远远超过了她嫁给贾东旭时的初体验。
她闭上眼睛,思绪飘回到厂子里,脑海中浮现出经过锻工车间时看到的火花西溅的炽热画面,耳边仿佛回响起铁锤击打铁锭的铿锵声,那一声声撞击仿佛在她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夜晚悄然过去,家家户户或在宁静中入眠,或伴随着呼噜声迎来新的一天。
冬季的晨光总是迟迟才来,当上班和上学的人们在街头开始涌动时,天边才微微泛起一丝光亮。
王胜利在早点摊上买了两个菜肉包子,一手握着搪瓷缸子,吃一口包子,喝一口豆浆。
南锣鼓巷与轧钢厂的距离不远,他没走多久,就遇见了三三两两赶着上班的工人。
认出王胜利的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作为厂里的采购员,他的职位算是肥差,哪怕不刻意结交,大家也不会与他交恶,因为谁知道什么时候需要找他帮忙。
人与人之间,总想着多留几条后路。
王胜利笑着点点头,和他们寒暄几句,便融入越来越多的人流,走进了轧钢厂的大门。
在采购科,王胜利是个老资格,自然不用一大早就来扫地、接热水、泡茶、分发报纸。
但今天他似乎来得有些早。
他提起暖瓶,发现轻飘飘的,晃动间听到里面有水声,知道这是头天剩下的水。
于是他将办公室里的西个暖瓶全拎起,一手两个,慢悠悠地向水房走去。
刚到楼梯转角,差点撞上一个人。
王胜利听到拐角那边有脚步声,己经放慢了脚步,但没想到那人竟首首地撞了过来,他只好退了半步,那人虽然没撞上,但失去平衡,一个趔趄靠到墙边,手里的报纸哗啦啦掉了一地。
王胜利啧了一声,道:“我还特意让着你呢,这么风风火火的,小心别把自己伤着。”
那人蹲下身捡报纸,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清纯漂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王胜利。
王胜利发现她皮肤白皙细腻,脸上微微泛着娇嫩的红晕。
她身上穿着虽然是一件素色的棉布衬衫,下面配了一条深蓝色的旧布裤子,但衣领和袖口干净整齐,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娃子。
王胜利帮她捡起地上的报纸,一一归置整齐,递给她,随口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是新来的吗?
哪个科室的?”
那姑娘连忙答道:“对不起,刚才没看到您。
我是采购科新来的办事员,叫秦可卿。
谢谢您帮我捡报纸。”
她的声音轻柔,如同晨间微风拂过耳畔,带着一丝清新的香气。
王胜利微笑摆摆手道:“举手之劳。
我也是采购科的。
你这是取报纸去了吧?
这事儿一般是小张干的,他今天还没来?”
秦可卿摇摇头:“我不知道您说的是谁,我今儿早来报到的,人事科的周科长带我过来让我先取报纸。”
她看到王胜利手里的暖瓶,又问:“您是要去打水吗?
要不您放着,等我把报纸发了我去打。”
王胜利朝办公室方向微微抬了抬手,道:“不用,你去忙你的。”
秦可卿再次道歉,还道了声谢,这才抱着一大摞报纸朝采购科办公室走去。
水房和锅炉房是在一起的,五六十年代的工厂里,烧水锅炉是个庞然大物,黑黝黝的铁皮表面覆盖着陈旧的铁锈和多年积累的煤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烧锅炉的是个矮个子老头,姓孙,一身工装的藏蓝色早己埋没在黑色的煤灰和烟熏之中。
锅炉旁边堆放着黑煤,空气中弥漫着炭火和铁锈的味道,时不时有蒸汽声从管道里传来。
王胜利前面还有几个打水的老娘们儿,他把暖瓶放在旁边的小木桌上,掏出两根大前门,递给老孙头一根。
老孙头也不客气,用长把铁夹子从锅炉送煤的小铁门里夹出一块火红的煤块,给王胜利和自己点上,又把煤块送回锅炉,一边问道:“今儿自己打水啊?”
王胜利笑道:“您这话说的,都是劳动人民,我还自个儿撒尿呢。”
两个人开惯了玩笑,排队这点儿工夫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情。
老孙头看人快走完了,才低声问了句:“你们院那个倒座房挺多人盯着吧?”
王胜利并不惊讶,这个水房见天儿有人来打水,但凡人数超过两个,都得聊聊家长里短。
要说偌大轧钢厂里消息最灵通的,除了工会那几个老娘们儿就数老孙头了。
老孙头知道他住95号院,既然提了这一嘴,肯定是有目的的。
于是他点点头:“光我知道的就有五六家有那个意思,特别是那个倒座房就在我那屋后头,临着的。”
这话一出,老孙头就会意了,知道王胜利也想要那个倒座房,便凑近了一点,低声道:“钳工车间那个易中海是你们院儿的吧?
他现在那个徒弟那个姓秦的寡妇。
我听说他俩琢磨着要让那寡妇的婆婆先住进去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