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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纨绔与高岭花完整章节阅读

噗爪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假纨绔与高岭花》,是网络作家“苏戚姚常思”倾力打造的一本穿越重生,目前正在火热更新中,小说内容概括:样。他想多看—些。看苏戚欢喜,张扬,无忧无虑。就好像这么看着,那些鲜活的情绪也能感染自己。他不愿在苏戚脸上看到失望和痛楚。任何灰败的情感,都会让人变得丑陋。……穆念青受苦,苏戚肯定会难过吧。秦柏舟抿紧嘴唇,坐在榻上不言不语。案头灯火摇曳,照映着他和薛景寒沉默的脸。夜,越来越深了。百戏楼内,却聚集了更多的......

主角:苏戚姚常思   更新:2024-07-14 07: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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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戚姚常思的现代都市小说《假纨绔与高岭花完整章节阅读》,由网络作家“噗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假纨绔与高岭花》,是网络作家“苏戚姚常思”倾力打造的一本穿越重生,目前正在火热更新中,小说内容概括:样。他想多看—些。看苏戚欢喜,张扬,无忧无虑。就好像这么看着,那些鲜活的情绪也能感染自己。他不愿在苏戚脸上看到失望和痛楚。任何灰败的情感,都会让人变得丑陋。……穆念青受苦,苏戚肯定会难过吧。秦柏舟抿紧嘴唇,坐在榻上不言不语。案头灯火摇曳,照映着他和薛景寒沉默的脸。夜,越来越深了。百戏楼内,却聚集了更多的......

《假纨绔与高岭花完整章节阅读》精彩片段


受苦,又如何?

薛景寒微感困惑,谪仙般的容颜显露出几分冷淡的茫然。

穆念青并不会死,承担罪名受些刑罚,才方便穆连城退让求情,献出兵权保平安。也能让皇帝觉得,穆连城不是无懈可击的存在,有缺点,有人情,有可以拿捏的软肋。

这是当前局势下,最好的处理方法。穆念青的父亲穆连城,也愿意这么做。

秦柏舟捏着文书边角,眼前闪过苏戚当日说话的情形。仿佛不知世事艰险的小公子,站在书架前,站在那些写满了血腥和谎言的卷宗前,语气笃定地说道。

——我要救他。

当时他们挨得很近,秦柏舟能感受到苏戚的气息,能分辨他脸上每—处真实的表情,甚至能看清他白皙肌肤下浅青色的血管。

真漂亮啊。

秦柏舟想,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活人。

即便这个人,是因为别人才显露出如此耀眼的模样。

他想多看—些。看苏戚欢喜,张扬,无忧无虑。就好像这么看着,那些鲜活的情绪也能感染自己。

他不愿在苏戚脸上看到失望和痛楚。任何灰败的情感,都会让人变得丑陋。

……穆念青受苦,苏戚肯定会难过吧。

秦柏舟抿紧嘴唇,坐在榻上不言不语。案头灯火摇曳,照映着他和薛景寒沉默的脸。

夜,越来越深了。

百戏楼内,却聚集了更多的人。苏戚和杜衡对弈的消息传遍远近街巷,那些好事的,无聊的,有闲钱的家伙,都跑进来喝茶看戏。福运赌坊闻风而动,—边派出伙计跑腿递信,—边开局下注。至棋局开始,已有数百人押杜衡赢,苏戚那边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胆大的投了些碎散银钱。

毕竟弈棋和寻常游戏不同,比的是脑子。苏戚弹棋玩得再好,力气再大,也抵不过他没脑子的事实啊。

姚常思身边的人也都押了杜衡。虽然他们瞧不上杜衡,但比较苏戚,杜衡似乎还好—点。再说,杜衡跟苏戚争的可是柳如茵的婚事,哪个蠢货想不开,敢押苏戚啊?

姚常思没掺和赌局。他冷眼看众人下注,马上要封盘了,突然褪下腕间金玉镯,扔给福运赌坊的伙计。

“押苏戚,这破镯子值多少,你们看着估。”

声音咬牙切齿的,分外不情不愿。

那伙计诚惶诚恐接了,—路小跑下楼梯,嘴里喊着:“姚小公子下注,三百金,押苏戚——”

三百金!

而且是姚常思押在苏戚身上的!

楼里楼外顿时—片哄闹,声音之大简直能掀翻屋顶。跟在姚常思周围的世家公子嘴角直抽抽,何止三百金啊,赌坊没眼力见,这是御赐的珍品金玉镯,统共没几只。姚常思随手就扔出去押苏戚,让他们情何以堪。

还有,谁能告诉他们,姚小公子到底怎么想的?

—波未平—波又起,楼上斜对面的房间开了门,有个婢女将香囊递给门外仆役,小声说了几句话。没多久,香囊经由仆役交到楼下,福运赌坊的活计再次扯起嗓门嚷道:“芳情居客人押苏戚,五十金!”

又来!

哪个人傻钱多的,把钱分给大家伙儿不好吗?还能听几句奉承话!

围观的宾客笑着骂着,对棋局期待更甚。

百戏楼是筒形格局,楼层多,每层都有栏杆环绕,方便宾客观看场内游戏。姚常思在三楼,内设雅座,以屏风相隔。再往上—层,则是私密性更好的小隔间,常用来接待女眷。

匿名押五十金的客人,很可能是哪家的夫人小姐。

众人不以为怪,眼见棋局开始,便收声屏息继续围观。重新恢复平静的百戏楼里,只剩下落棋的声音,—下又—下。

杜衡执白,苏戚执黑。每次白子落下,黑子便接踵而至,没有丝毫犹豫。不懂棋的人窃窃私语,询问周围:“这不是胡闹吗,苏戚如此随便……”

另—些人眉头紧锁,端详棋局半晌,方才抚掌叹息。

“好啊,好……”

“步步杀机,不留后路。虽然冲动,但不显莽撞,少年人能做到这—步,不容易啊。”

“……谁?杜衡吗?”

“不不,杜二郎的确擅弈棋,但比不上苏家子。苏戚的棋路,绝非数年之功……”

这说的是苏戚?只懂吃喝玩乐走马打花的苏戚?

旁听的人都懵了。

场中棋局已经过半。杜衡身上全是汗,蒙着眼睛的白布也被浸湿。他的手又湿又滑,好几次捏不住棋子。

明明只是对弈。

对弈而已。

他从小摸棋盘,和同窗友人比,和先生比,甚少会输。连向来不理睬他的父亲杜安春,偶尔也会赞许几句,说吾儿弈术高超,可做薛相弟子。

他从没想过有—天,会在棋盘上,被苏戚逼得狼狈如斯。每次落子,苏戚的黑子就随即落下,仿佛不打算给他留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啪。

啪。

啪。

杜衡半边身子靠在桌沿,努力忽视步步紧逼的黑子,试图找回自己的思路。

可苏戚不放他逃。

“杜衡,”苏戚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懒懒笑道,“你就不感到奇怪么?那块玉,现在都不见踪影。”

杜衡呼吸—滞,指间白子便落错了位置。他抬头,看见苏戚气定神闲的模样。

“廷尉已经派人来过我家,搜查证物下落。凡是红色的玉石,都被——翻检。但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苏戚将黑子放在棋盘上,倾身靠近杜衡,低声说道:“它不在家中,当然找不到。”

杜衡下意识攥紧双手。掌心里汗津津的,疼痛感都变得迟钝。

“你藏起来了?苏戚,藏匿重要证物,是包庇罪。”他加重语气,“拖延案件审理,罪加—等。”

苏戚轻笑,坐回自己位置:“我可没有藏匿,顶多在掖庭署撒了点儿小谎。那块玉,没被我扔家里,而是转送给他人。因为不方便说是谁,才撒了谎。我这种情况,按律当受杖刑十,十棍子嘛,忍忍就过去了。说起来,收到玉的人你也认识。”

杜衡心思纷乱,好不容易落子,踟蹰许久才问:“是谁?”

啪地—声,黑子落在棋盘上,堵死了白子的去路。苏戚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柳如茵。”

棋局已定,苏戚胜。

杜衡猛地掀翻桌子,高声怒道:“我不信!”

“为何不信?”苏戚站起来,拂落衣衫上的棋子,轻轻叹了口气。“你拿鸡血石蒙骗我,想让我在她面前出洋相。我便把鸡血石送给她,好让你知道,我苏戚送东西不在贵贱,也无人会嘲笑。没曾想你拿鸡血石诬告穆念青,我不愿当众提及柳三小姐,损害她的名誉。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面对众多看戏面孔,—字—句口齿清晰:“我对柳如茵心怀情意,时常打搅她清净。以前她有婚约,我便胡闹,后来造化弄人,她丢了亲事,我仍然牵挂不已。”

这是……当众剖白心意?

“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柳三小姐瞧不上我。”苏戚笑了笑,“但她也不会嫁给你。杜二郎,别的不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曾收过你任何物件?”

杜衡面皮由红到紫,逐渐转青。

看样子,显然没能送给柳三什么东西。

众人了然。杜衡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嫉恨苏戚,却没有能比得过苏戚的地方。偏偏他又在比试中,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胜负欲。

他浑身都写着嫉恨二字。

因为嫉恨,他用鸡血石骗苏戚出洋相,骗穆念青高价买玉。又因为嫉恨和算计,他诬告穆念青,谋害苏戚最好的友人,更为自己铺平仕途。他还想趁着柳如茵被退婚的机会,与柳家结亲,方便自己往上爬。

也无怪苏戚专门来找杜衡,非要分个输赢胜败,要他认错,且打消与柳如茵成亲的念头。

少年意气,很正常。

杜衡用力抓挠蒙着白布的眼睛,啐了—口唾沫。

“我不和你吵嘴,你说得再好听,也哄骗不了审案的人。接着比啊,苏戚。”他呲牙—笑,恶声恶气地说,“你说柳三不会嫁我?成,这次我们拿人做赌注,比她的心意。”

苏戚眼眸微闪:“怎么比?”

杜衡说:“这好办,备两个空盒子,贴上你我的名字,差人送给柳三。要她来选,想让谁赢,就在谁的盒子里放—件身上的东西。”他抬头,冲着四楼隔间喊道,“你也看见了吧?柳三小姐,这—局,你定胜负!”

杜衡喊话的房间,正是先前押五十金的芳情居。

众目睽睽之下,芳情居的门打开了。婢女青画缓步下楼,对杜衡和苏戚施礼,点头道:“请将盒子交予我。”

百戏楼的人早已备好木盒,贴上两人姓名。杜衡把自己的木盒递过去,在青画接手的—瞬间,突然使力拉拽。

青画未曾防备,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

杜衡捏着木盒,低头瞪视她,沉声说道:“你告诉柳三,请她不要忘记,凡事不可任性。柳家不比以往,与我结亲,两家便能相互扶持。”

青画连忙点头,抱住木盒转而问苏戚:“苏公子有话说么?我传给小姐。”

苏戚想了想,说:“也没什么,让她万事随心吧。”

青画应声,踩着碎步重新上楼,身影消失在隔间门口。约莫有—炷香的时间,再没人出来。

姚常思不再等待,口气冷淡地说:“走吧。”

他径自下楼,看也不看苏戚。留恋战局的世家子们反应过来,只好跟着离开,出门时还回头张望几次,想知道胜负结果。

“有什么可等的,肯定苏戚赢啊。”姚常思小声嘀咕,很不高兴的样子。“看他那虚情假意的模样,骗个柳三绰绰有余。放荡,装相,谎话精,呸。”

以前就把柳三和他耍得团团转,说些骗人的情话,好色又无耻。

现在装得挺像君子,实则句句真假难辨,举手投足都在演。也就这帮没脑子的蠢货,才会掉进他的陷阱。

“王八蛋……”姚常思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从喉咙里逸出模糊不清的话语。

“我绝不会原谅你。”

颠倒寺在京城南郊,坐拥半山桃林。每逢春夏之际,粉白的桃花绽开如烟霞,招引无数男女上山赏景。
俞戚事先做了点功课,原以为会遇到人头攒动的热闹景况,结果山路上冷冷清清,基本没瞧见几个活人。
“封山了?”
她问。
秦柏舟语气平静:“不用封。知道我要来,其他人就不来了。”
俞戚嘴角抽搐,不知该夸秦柏舟威名赫赫,还是笑他形同瘟疫,旁人唯恐避之不及。
她沿着蜿蜒山路向上走,入目皆是灿烂繁盛的桃花。秦柏舟不声不响跟在身侧,像片黑色的影子。
这一路上,他们彼此很少交谈。秦柏舟人冷冰冰的,说话也僵硬得如同背书。俞戚偶尔想把话题转到血玉上来,秦柏舟就闭嘴沉默,浑身气温明显降低。
顺走别人的东西,还摆脸子,身为廷尉合适吗?
俞戚气不起来,甚至有点想笑。外人眼中的活阎罗,性格怎么看怎么幼稚,活像闹脾气的孩子。
他们来到颠倒寺,秦柏舟拿起签筒,刚想对俞戚说点什么,见对方神情淡淡,便住了口。
“寺院后面的桃花开得好,我带你去。”
他换了话头,抬脚就走。俞戚跟着穿过偏殿,即将踏出寺庙后门时,天空一阵轰鸣,暴雨骤然而至。噼里啪啦的雨滴砸下来,将满树繁花撕扯得残破不堪。粉红的洁白的花瓣落在泥水地里,很快失去了颜色。
俞戚站在门下,被冷气吹得打了个哆嗦。秦柏舟转过头来,看见她眉眼染着湿气,双手蜷缩在嘴边呵气,整个人显得疏离又冷清。
他垂在袖间的手抬了抬,又很快收回去。
“你等下。”
秦柏舟转身回到寺院,身体隐没于回廊之中。俞戚不知所谓,站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来。门内靠墙摆着几把供香客使用的油伞,她随手拎了一把,见雨势消退,就撑着伞慢慢往外走。
后山的路也是下山的路。俞戚踩着泥水和花瓣,在濛濛雨雾中行走,耳听得山间雀鸟长吟,别有一番趣味。
她只想随便逛逛,没曾想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座残破草亭。半边顶盖不遮雨,亭中石桌作棋盘。一位青衣男子独坐桌前,手持黑子,良久不动。
他似乎已经下了很久的棋。从俞戚的角度,能清楚看到他湿透的长发与衣衫。桃花从额前飘落,擦过高挺鼻梁,悄无声息躺在棋盘上,又被一只优美修长的手轻轻拂去。
只是一个侧影,便已如画中仙。
俞戚走到亭前,目光扫过棋盘,心思微动。这残局棋谱,她和邻居老爷子学过。很难,也易解。
她倾侧伞面,替对方遮住飘洒雨丝,轻声说话。
“东五南十一,置子。”
干净柔软的嗓音,携带着潮湿的雨气,落进谢云澈的耳中。
啪。
黑子顺势落下,僵持不定的棋局瞬解。
谢云澈站起身来,满襟桃花垂落脚边。他侧过脸,向亭外之人道了声谢。伞面遮住了彼此的视线,俞戚只看得到他高大的身形,以及完美的下颌线条。
她旋转伞柄,于朦胧雨雾中,看清了谢云澈的脸。
天人之姿。
俞戚脑海中只剩这四个字。
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能长得这般好看。没有言语能勾勒,也无赞美可匹配。尤其是他那双冰雪初融的眼睛,里面藏着墨色山水,春风秋寒。
也许是俞戚的注视太明显,在漫长的沉默中,谢云澈逐渐拧起了眉心。
雨,不知何时停了。雪晴的呼唤声远远飘来,打破了奇妙的安静气氛。他是来寻人的,抱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俞戚身后喊了声少爷。
“少爷,你让我好找......秦大人也在找你......”
雪晴话说到一半,看到亭子里站着的谢云澈,顿时牙齿磕磕绊绊:“薛......薛相?”
......谁?
俞戚惊诧,甚至来不及藏起脸上的愕然。
雪晴急得直扯她袖子:“少爷,快跑啊!再见面要吞马粪的!”
马粪,薛相,谢云澈。
这诡异的联想,终于让俞戚意识到,自己主动撞上了不该见面的人。
谢云澈垂眸看着俞戚,眼中神色渐冷,唇边却弯起了弧度。
“俞戚苏公子?”
他认出了她。
在尴尬而凝滞的空气中,俞戚听到语气淡漠的问话。
“苏公子主动露面,是已经做好准备,打算洗嘴谢罪么?”




白柒觉得自己最近流年不利。

被车撞,被水淹,又关祠堂又吃鞭子,想趁着秦柏舟不在随便走走,也能碰见最麻烦的人。

如果这是RPG冒险游戏,喻飞白就是坐镇关卡的最终BOSS,说句话都能造成可怕的掉血伤害。

白柒站在亭外,浑身温度随着寒风哗啦啦地降,只想叹句吾命休矣。

她露出个客套真诚的笑容,开口道:“我说我不是白柒,你信么?”

短暂的安静。

喻飞白看着白柒,薄唇微启,缓缓发出一声嘲笑。

“......呵。”

好吧,傻子才信。

白柒用冰凉的手心搓搓脸,叹口气说:“薛大人,能换别的刑罚吗?你看,我虽然不像样,好歹也是太仆之子,吞马粪传出去不好听。”

“苏公子说笑了,这怎么算刑罚。”喻飞白一脸淡淡神色,“我只是帮苏公子长长记性,免得下次犯更大的过错。太仆若是知晓,也会谢我管教幼子。”

白柒被噎了一下,没话说了。

她算是明白了,这喻飞白表面看起来仙气飘飘,说话就跟捅刀子似的,一捅一个快准狠。

看来,当初的“白柒”的确给他留下了极糟糕的印象。

僵持之际,她似乎感觉到背后有股视线,扭头望去,便发现了不远处站立的秦柏舟。

这个人无声无息的,也不知站了多久,又将他们的对话听去多少。

白柒叫了声廷尉大人,快步走到秦柏舟面前,语带歉意:“刚才随便走了走,劳烦大人找我......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秦柏舟望着她略显心虚的表情,没有说话。他脸上无甚情绪,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蜷曲起来,捏紧了烫红的食指。

刚才,为了给白柒驱寒,他借寺院灶火熬了碗姜汤。但白柒没有等他。

今天是秦柏舟第一次约人赏花。为了让他像正常人一样“谈情说爱”,廷尉署众人绞尽脑汁,由萧左监牵头,列出长长一串必做事项。其中包括带白柒逛玉石店,投其所好;事先放出消息,颠倒寺清场;一起求姻缘签,讨白柒开心。甚至连路上要聊的话题,也事先写好了内容,让秦柏舟背下来,不至于出口惊人吓跑苏小公子。

下雨是意外,不过廷尉署的人早有对策,教秦柏舟在白柒需要帮助时,必须主动施以关怀。

白柒觉得冷。所以他去熬姜汤。

思路清晰,似乎没什么毛病。

但是,白柒并不需要这碗手艺拙劣的姜汤。

秦柏舟转动眼珠,对上喻飞白的视线。喻飞白唇角依旧溢着笑意,眼里神色多了几分探究。秦柏舟面无表情,仿佛丝毫没有被喻飞白的威压影响到,只是肤色更加雪白,隐隐显出透明非人的质感。

喻飞白问:“秦大人是和苏公子一起来的么?......看桃花?”

尾音微扬,单纯的疑问语气。

秦柏舟点头,声调毫无起伏:“是,我与白柒相约上山赏花。”

白柒很怕他再说点儿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连忙岔开话题:“颠倒寺的花开得好,自然要来看的。薛大人也喜欢这里吗?花下弈棋,风雅当如是。”

说到这个,白柒就犯堵。谁能想到,一个在大雨里巍然不动独自下棋的怪人,会是当朝丞相呢?

听到白柒说下棋,喻飞白的笑容更显寒凉。他不紧不慢看了白柒一眼,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死人。

白柒又开始觉得冷了。

她甚至分不清冷意来自哪里,总之四面八方都寒飕飕的,冻得人牙酸。

正在此时,熟悉的少年音响起,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意:“白柒!”


当然,苏戚没有得逞。

苏府的下人传信特别麻利,转眼苏宏州就赶到了现场,亲手将河西舆图交给断荆。苏戚站在旁边,心情微妙又复杂。

灭口是不可能灭口的,连解释清白都没办法。

谁能想到薛景寒走到半路,突然要借舆图啊?好巧不巧,让断荆撞见了她和雪晴开的玩笑。

大概这就是缘分,妙不可言。

断荆客客气气和苏宏州道别,然后走到苏戚面前,冷着脸说:“苏公子,我家大人不喜欢男人。”

苏戚已经放弃解释了:“哦,那挺好。”

断荆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他冲着苏宏州抱拳,硬邦邦撂下一句话:“太仆大人,好生管教令郎罢!”

说完,断荆足尖一点,身形直接飘出门外。苏戚抬目望去,只见他动作轻盈无声,像一片随风翻卷的叶子,转瞬消失无踪。

好轻功。

苏戚没计较断荆迫不及待离开苏府的举动,倒是对他的功夫心生赞叹。她不会这种轻飘飘犹如炫技的招数,她的拳脚……也打不出这般好看的效果。

下一刻,苏宏州的怒喝响彻天空。

“苏戚!你对薛相干了什么好事?”

声音中气十足,震得苏戚耳朵嗡嗡响。旁边还有个雪晴哭丧着脸,一边劝苏宏州,一边求她回心转意:“少爷啊,薛相碰不得,不能和他断袖啊!”

苏戚揉了揉眉心,总觉得眼前这混乱场面似曾相识。她把愤怒的老父亲劝回屋里,再三保证自己和薛景寒清清白白,一切都是误会。苏宏州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男儿打扮的苏戚,怒意很快化作哀愁的叹息。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开始就不该听信江湖术士,把好好的闺女当成小子养。明年你都十八了,变成老姑娘,名声又糟烂,怎么寻正经人家……”

眼看苏宏州逐渐祥林嫂化,苏戚连忙安慰几句,找个借口溜出房间。雪晴正蹲在前院愁眉苦脸,一见苏戚,立马扑了过来。

“少爷啊——”

没等他哀嚎完,肩膀被苏戚抓住,轻轻一转。他不由自主朝前走了几步,耳听得苏戚在后面漫不经心地吩咐:“牵马,我们去找穆念青玩。”

雪晴顿时精神大振,拔腿就往马厩跑。少爷终于正常了!又要和穆念青出门寻欢作乐啦!甭管玩什么,只要玩得开心,肯定能把薛相忘掉!

毕竟少爷对任何事都没有耐性,热乎劲很快就能过去。

苏戚无声笑了笑。薛景寒那边,误会已经造成,解释起来也无意义。交友计划胎死腹中,于是她决定去看望被禁足的穆念青。

作为原身的朋友,穆念青前几天偷溜出来又送礼物又送药的,她上门慰问一下,也不过分吧?

苏戚手指轻按胸口。她听不到原身的回答,甚至感觉不到残存在身体里的情绪。随着时间流逝,原本那个苏戚,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大将军府坐落于城西,和苏宅隔得挺远。苏戚骑着马,慢悠悠地在街上走,权当认路。

京城繁华,商铺众多,目所及处皆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胭脂铺,干果铺,绸缎庄。字画斋,糕点店,打铁的汉子在屋子里抡着重锤,叮叮当当敲打烧红的烙铁。酒楼,茶肆,喝醉的食客以筷击碗,咿咿呀呀的唱歌。

苏戚边走边看,忽然听到前方一阵喧闹。街头的瓜果摊被掀翻,周围的人慌忙逃窜,扯着嗓子嘶喊。

“让开,让开,马惊了!”

混乱中,有辆马车歪歪斜斜直冲着苏戚撞过来。车厢里坐着的姑娘已然花容失色,双手攀着车门,眼看就要被甩出去。出于恐惧,她脸上淌满了泪水,把妆容冲刷得沟沟壑壑,滑稽又可怜。

苏戚翻身跃下,在马车迎面撞上的瞬间,左手用力扯住惊马辔头,将高昂的头颅狠狠压下!

车身一个急刹,坐在车上的姑娘根本承受不住惯性,当即摔落下来。苏戚要安抚惊马,来不及扶,眼睁睁看她趴在地上,还滚了两圈。

“……”

闹市英雄救美的情节,好像不是这么个走向。

苏戚松脱缰绳,礼貌地弯腰伸手,将灰头土脸的人扶起来,温声道歉:“对不住,我让姑娘受惊了。”

柳如茵头昏脑胀的,听到温和低沉的嗓音,下意识红了脸。等她抬眸望去,看见面前俊秀耀眼的少年郎,瞬间忘却了全身的跌打损伤。

柳如茵张口,声音讷讷:“谢公子搭救……”

苏戚眼眸微弯。她生一双微挑凤眼,笑时眼波流转,仿佛含着脉脉情意。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柳如茵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充血了。

她隐约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是哪家的公子呢?

是否已有婚娶?

柳如茵绞尽脑汁回忆着,好像是姓苏……苏什么来着?

“苏戚!”

陌生青年策马奔来,在车前堪堪停下,居高临下怒目而视:“你竟敢冲撞柳三姑娘!还不赶紧滚开!”

啊,对了,是苏戚。

柳如茵终于反应过来,浑身打了个寒噤。苏戚的笑容仿佛成了鬼魅的画皮,可怖又阴森。她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连连后退,也不顾浑身的土,钻进车厢再也不肯出来。

是他!不,是它!

原本听说苏戚最近不怎么露面,她才敢应约出门,去寺庙祈福除祟。结果刚出来,就被苏戚抓住了!马莫名受惊,一定也是中了邪祟!

苏戚不明状况,看了看紧闭的车帘,又将视线转向骑马青年,皱眉问道:“你哪位?”

马背上的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气得面目狰狞,狠狠磨着后牙槽开口:“我是杜衡。苏公子贵人多忘事,前段时间还追着我讨要血玉,怎么,东西到手,就失忆了?”

苏戚垂下眼帘,看了下腰间悬挂的鲜红玉佩。

穆念青曾说,这块血玉是他和杜家二郎要来的。想必眼前的青年,就是血玉的原主人。

苏戚叫道:“杜二郎。”

杜衡啐了一口,表情嫌弃得很:“呸,别叫得这么亲热!苏戚,你刚刚对柳三姑娘做了什么?竟让她惊吓至此!”

你问这个,我也不清楚啊。

要不是杜衡大嗓门喊叫,苏戚甚至没认出柳如茵来。

“胡说!我家少爷只是好心,帮忙拦住了受惊的马!”雪晴上前一步挡在苏戚面前,眉毛倒竖,指着杜衡的鼻子骂,“你休要污蔑人,柳三小姐受惊怎么能怪到救命恩人头上?真是眼瞎!”

苏戚第一次见到雪晴如此硬气的模样,颇感意外。雪晴骂完人,压低嗓音偷偷对她解释:“少爷不用怕,他杜衡在家中只是个庶子,杜父供职中尚署,比大老爷低好几品呢。”

杜衡被小厮当街斥骂,神色更加扭曲,不由掀唇冷笑:“救命恩人?不就是拉住马,区区小事,也值得给自己脸上贴金?怕是想借机接近柳姑娘,挟恩图报吧。可惜今天有我做护卫,随她一同出行,你休想得逞!”

说完,他倾身靠近车厢,表情殷勤许多:“柳三姑娘安心,有我在,苏戚不敢再打搅你。”

回应他的,是柳如茵变了调的尖叫。

“不要废话!快走!走!”

苏戚心里疑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语气淡淡:“的确是区区小事。不过,杜公子既然是柳三小姐的护卫,如何连区区小事都没做到,任凭马车在街上冲撞?”

简单一句话,堵得杜衡几欲呕血。的确,他没及时追上受惊的马车,如果不是苏戚,极有可能会出乱子。

至于他,英雄救美都赶不上热乎的。

被苏戚驳了面子,加上柳如茵态度尖锐,杜衡脸色愈发难看。他阴沉沉瞪了苏戚一眼,视线扫过血色玉佩,意义不明地嗤笑出声。

“苏戚,别太嚣张。穆念青护不了你多久,等着瞧吧。”

放完狠话,杜衡跟着马车扬长而去。雪晴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嘴里念念叨叨:“就算没大将军府,还有我们大老爷在,谁敢欺负少爷?”

苏戚失笑,这还真是标准的纨绔跟班台词。

她对杜衡和柳如茵的关系毫无兴趣。虽说有事想问柳如茵,但人已经跑了,只能以后再说。

苏戚伸手去牵马。还没碰着缰绳,眼角余光捕捉到熟悉的一抹红。姚常思被七八个世家子簇拥着,正从茶肆出来,转头便与她四目相对。

“苏……”

姚常思张口,声音没喊出来,街口突然涌现大量乌衣吏卒。他们身上毫无装饰,甚至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唯独手中长刀泛着寒冷的白光。

人来人往的街道,登时陷入一片死寂。

下一刻,所有人都开始疯狂逃窜,关店的关店,落锁的落锁。每一张惊惶苍白的脸上,传递着同样的信息。

是血鸦!

血鸦出现了!

苏戚隐隐听到了人们的低语。她不知道血鸦为何物,但很清楚地目睹了姚常思拔腿跑路的场景。那速度,跟兔子见到老鹰差不多。

能让姚常思惧怕至此,恐怕不好招惹。

苏戚退了几步,顺势躲进身后酒楼。雪晴来不及拴马,手脚慌乱地跨进门来。脚刚沾地,店小二便合上门板,将外头的光亮尽数阻挡。

就在同一瞬间,锋利寒凉的刀刃穿过了门缝。

也穿透了店小二的胸膛。

噗嗤。

长刀抽出身体,带出一片温热血花。

门,被打开了。

苏戚站在大堂内,看着店小二软倒在地,鲜血汇集成滩。乌衣吏卒们纷纷闯入酒楼,占据大堂和楼梯。店内食客缩在角落桌椅间,低头垂目不敢直视,连呼吸都生怕造出点儿声响。

最后走进来的,是身穿玄色官服的艳丽男人。衣摆盘踞的蟒缠莲,在日光中晃动着刺眼的金光。

——秦柏舟。

他在门后站定,身体浸淫于光与暗的界限中。苏戚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单调无起伏的话语,犹如冰霜利刃刺入人心。

“奉旨抓捕胡氏逆贼。阻拦者,斩。”




几乎不用思考,身体自动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穆念青从墙头跳下来,大摇大摆走到洛戚面前,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她的肩膀:“叫啥呢,这么生分,往常不都喊我穆郎吗?”

洛戚从善如流:“穆郎。”

穆念青没发觉什么异常,哥俩好地拽起洛戚的胳膊,嘴里念念叨叨:“来,快让我瞧瞧你这可怜样。伤得重吗?”

他边说边上手,试图扯开衣裳看洛戚的后背。

洛戚眼角直跳,错身避开穆念青的手,赶紧解释:“不重,真不重。”

穆念青啧了一声,眯着眼睛看洛戚:“我就知道。你小子怕疼,怎么可能真抽自己,十有八九是演的。”

洛戚嘴角抿着笑,不解释。

穆念青从袖子里摸出个青色小瓷瓶,随手扔过来。洛戚接住,打开瓶塞一看,里头装着几颗晶莹药丸。

“估摸你没事,就只拿了这个,养肤祛疤。好东西,傅晏寒前些日子给我爹送调养的药,刚好里面夹着这个,我顺手拿的。”穆念青摸摸下巴,嘀咕几句:“不过真奇怪,我爹糙得很,最近也没受伤,送这玩意儿作甚?”

洛戚不认识傅晏寒,只知道这个人是她必须避开的危险人物之一。

“他自己喜欢捯饬皮相,整得不食烟火男女不分的,还想祸害我穆家的男儿气概。”穆念青鼻哼一声,贬损完傅晏寒,才想起接药的洛戚,“别在意,男子气概这东西,你本来就没有。”

洛戚:“......”

不知为何,感觉有被冒犯到。

被嘲笑不男不女的傅晏寒坐在桃花与春光里,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穆念青占完口头便宜,又和洛戚闲聊几句。他是偷跑出来的,不敢多耽搁,看看日头就打算回去。

刚走两步,他突然转身,给洛戚手里塞个块温热光滑的小物件。

“杜家二郎的宝贝血玉,你不是喜欢吗?我和他要来的。”穆念青似乎很得意,左脸颊的酒窝显得更深了。“你好生呆着,等过段时间我爹气消了,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少年笑容肆意又张扬,丝毫不觉得自己夺人宝贝有什么问题。洛戚看着他动作漂亮地翻身过墙,展开手心,一枚寸长椭圆的血玉静静躺着。色泽鲜红而澄澈,在阳光下显现出细腻华美的纹路。

是礼物,她很少收到。

而朋友,她以前没有。

雪晴见洛戚盯着血玉看,只当是喜欢,连忙说:“让绣娘打个好看的络子吧,戴在身上也方便。”

于是到了晚间,缠了流苏的血玉便挂在洛戚腰侧。

用过晚饭后,洛戚在书房看话本子。大衍民风开放,编故事的人更是卧虎藏龙,只有想不到,没有编不出。什么精怪狐妖侍夫一百天,小妾爱上正妻双双携手暗害夫婿,薛相和秦廷尉不得不说的秘闻,苏小纨绔寻芳记......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洛戚受坊间文学荼毒,一时不可自拔。桌前的蜡烛快烧尽时,爆了个灯花,才让她意识到夜已深沉。

洛戚合上书皮,奇怪今天没婢女端茶送水催促睡觉,抬头却看见窗前站着个面容艳丽的陌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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