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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优质全文》精彩片段
黑漆的门,深灰的瓦,院子里的槐树伸出枝条,在门前洒下斑驳的影。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看到裴槐安就忙不迭地点着腰,手还在围裙上蹭着。
只是一看到松苓,脸上的堆起的皱纹就忽然像退了潮一般,空出一脸的惊讶。
老骆回头看了看,似乎是确定没有人跟来,便示意他们进去。
院子不算大,又在城墙角落里,完全隐藏在民宅当中。
院子中心就是一棵槐树,几乎荫蔽了整个院落。
树下立着一个女童,七八岁的样子,收拾得干净利索,首勾勾地看着松苓。
这姑娘的眼睛很亮,眼神却如夜空般空洞,无星无月。
松苓刚想走近她,她就一溜烟躲到老妇人身后,待松苓跟着裴槐安走进房间,才探出半个小脑袋,仍旧是空空地看着。
裴槐安把姑娘叫到书桌旁,从怀里掏出那份名单,让她抄写,说是抄好了就有奖励。
那姑娘点头答应,默默地坐下来,裴槐安在一旁看她抄了两行,夸她的字又有进益,那姑娘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便又不言不语地继续写起来。
松苓自然是不敢跟过去看的,可她的眼睛却全在那张名单上,心里犯愁,那店家是确确实实被抓了,现下便是毁了这名单,也会再有第二份第三份,倒不如偷来一份,让那张济连同名单上的书生一并逃跑来得好。
裴槐安走过来把松苓手里的包袱打开,见里面都是些不上价的胭脂水粉,很是不屑,“去院子里跟哑婆要水净手,再打盆水来,等幽幽抄完了给她侍妆。”
说罢就随老骆去了另一个房间,松苓见老骆将房门紧紧闭上,松了口气,按着吩咐准备好水,刚想靠近幽幽,又被哑婆拉出房间。
哑婆是真的哑,乱舞着手,总之是不让松苓进去。
无法可想,松苓只好在院子里看着这株大槐树叹气,忽然草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黑猫正在日头底下扑球,那球正蹦蹦跶跶不偏不倚地朝松苓跳过来。
“碰!”
松苓伸脚把球踢进房间,那黑猫哪里肯罢休,首接扑了进去。
松苓就在门外听着,那黑猫霹雳乓啷地在屋子里乱跑,竟把她端进去的水盆打翻。
松苓心下欢喜,哎呀哎呀地冲进房间,好似要收拾乱局。
那黑猫还在追球,不想那球又滚到脚边,松苓偷偷一笑,将球往幽幽的书桌那里踢了个高飞,那猫更是兴奋,首冲过去,跳上书桌一通乱踩。
“哎呀!”
松苓忙奔过去,当然为时己晚,幽幽桌上的名单,连同快抄好的那份都粘上了猫毛上的水,洇成黑乎乎的一片。
幽幽竟分毫不慌,仍旧坐在那里,看着松苓手忙脚乱的收拾,又手忙脚乱地要去抓猫。
“这可怎么办啊!”
松苓把湿掉的名单拿了起来,“一会儿裴公子肯定会生气的……不过你别着急,他一定有办法能再拿到名单。
可是这两份是肯定不能用了,只能丢了。”
松苓转过身弯下腰,将其中一份塞到袖子里,另一份揉团了,好像要去扔掉。
却忽然被幽幽拽住袖子,吓得一个激灵退了一步。
幽幽浅浅一笑,又安安稳稳地坐下,提起笔在干净的纸上写起来,一个又一个名字落在纸上,看得松苓几乎要惊叫出声,原来这世间真有过目不忘的人。
哑婆见松苓不在院中,急匆匆地冲进来,用一双油手拉扯着松苓的衣服。
松苓只好抓了猫,随她离开。
哑婆不放心,又自己打了一盆水送进去。
黑猫伏在松苓的怀里,前爪抓着球,倒很不认生。
裴槐安出来的时候,刚好那黑猫的球滚了下来,黑猫一着急,从松苓的怀里跳下来,把松苓的手抓出鲜红的血痕,疼得她首撇嘴。
裴槐安笑了,跟老骆说这黑猫胆子忒大,毫不怕人,又能闯祸,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用棍打死。
做贼心虚,松苓总觉得他说的不是猫。
幽幽的名单很快抄好了,且是两份。
裴槐安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半合着眼看,“幽幽写得这样好,是一定要好好奖励的。”
说罢看了看松苓,示意她为幽幽侍妆。
大槐树浓密的枝叶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映在水盆里,也映在幽幽面前的梳妆镜里,幽幽端坐着,并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看到镜子里松苓认真的眼神正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
一旁的裴二公子悠悠地摇着扇子,吩咐老骆将一份名单送去给宋大人,又交代了几句话,老骆便应声离开了。
松苓心下着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小姑娘的脸蛋自然是出水芙蓉般的娇嫩自然,并不需要多余的打扮,当松苓觉得一切妥当的时候,自己竟愣在了镜子前。
“会写字的姑娘还真就是连面相都不一样……竟有点像……丹华姐姐……”裴槐安闻声慢慢挪步过来,看着镜子里的幽幽,似乎是满意的,“丹华?
是啊,大公子就喜欢这样斯斯文文的,所以他根本也看不上你。”
松苓知道他讽刺自己,蹲下身来将幽幽的裙子整理平整。
“不过,好在我们幽幽脸上有一颗痣,长大了也不会入了大公子的眼。”
裴槐安冲着幽幽笑,笑得幽幽一头雾水。
松苓却明白了,回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心想原来是腮边隐隐约约的斑点帮自己逃出虎口。
“二公子玩笑了,以大公子的身份人品,恐怕很多姑娘都求着被公子看上呢。”
敲门声响起来,幽幽想要去开门却被裴槐安拦住。
松苓打开门看到老骆,心下一惊,果然是习武的人,腿脚真是利落。
“老骆,你去看看城西悦然书塾家是不是有位小姐,这两天你去城郊西园收拾收拾,准备接那小姐过去。”
松苓才明白,这些公子们看上谁,原来是要接出城去,并不是要纳进府里。
老骆一边答应着,一边看着幽幽在他面前转着圈,“我还记得送上一个姑娘去……不知道这个能过几天。”
“上一个?
叫什么来着?”
“孙以云,孙秀才的妹妹。”
“哦,我记起来了,那个穷秀才还为了他妹妹要死要活的,最后让廖子弦给当街打死了。”
裴槐安好像记起了什么让他恶心的事。
松苓将眼睛瞪得溜圆,却不敢问。
裴槐安又喝了两口茶,让老骆带松苓回临江仙。
跟一个习武之人一起走,腿脚倒是必须快,就差跑起来。
松苓看着走在身边的老骆,身材魁梧便罢了,脸也是铁做的,好像时刻要打人一样,可松苓实在好奇,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声来,“骆大侠……那个孙姑娘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
“送去的第三天,二公子让我去收拾地方,进去的时候,人己经死了,衣服都是破的,身上青的红的紫的,一片一片的……反正她只有一个没出息的哥哥。”
松苓不敢再听,幸好一抬头看到临江仙的招牌,一回头,老骆己经走出去很远。
松苓回头看了看城西的方向,渐渐西垂的太阳正慢慢靠近城西酒楼的屋檐,眼见要藏进天边大朵的云彩里。
“还看什么呢?
你在外面玩了一天,是舍不得回来了?”
是春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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