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徐浩东庄子达的现代都市小说《权利的骗局》,由网络作家“徐浩东庄子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由小编给各位带来小说《权利的骗局》,不少小伙伴都非常喜欢这部小说,下面就给各位介绍一下。简介:作为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三好青年,竟然躺枪了!他奉命返回云岭市,眼前面对的,是一个无人想接手的烂摊子,为了快速进入角色,掌控全局,理想主义者的他竟然反道而行……同行的陷害,权利的诱惑,还有金钱的鼓舞,他能否坚持本心,一往直前,不负众民所托,官达巅峰?...
《权利的骗局》精彩片段
徐浩东年少时也干过不少荒唐事,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学打赌,给美女医生刘玉如写过很多的情书情诗。当然,这跟爱情无关,是青春的冲动,人家刘玉如当时已婚,比徐浩东大了八岁,还是一个做了母亲的人.可徐浩东当玩笑的事,刘玉如却当了真,后来她因丈夫出轨离婚,就把徐浩东当成了她新的寄托。
悲催的是,徐浩东吓得退避三舍,花痴似的刘玉如却公开去学校找徐浩东,事情闹得成了满城风雨。后来刘玉如受了处分,徐浩东挨了批评之余,学习也受到严重影响,本来成绩可以进名牌大学的他,只能勉强考入省师范学院,毕业出来也甘愿去了乡下教书。
徐浩东也算实诚,进了大学喜欢上了同学许云雪,后来,就把那段荒唐往事向许云雪做了彻底坦白。
许云雪倒没计较,可问题是刘玉如痴心不改,而让徐浩东内疚的是,十几年后的现在,刘玉如还是单身,不见面还好,见了面自然会让刘玉如又惦记他这个王老五。
回到家,看到睡在沙发上的小姨子许云洁,徐浩东更是担心出事,这丫头可不像她姐姐,又刁蛮又泼辣,要是让她知道他和刘玉如那点旧事,她非闹出幺蛾子不可。
深夜了,徐浩东睡不着,千头万绪,烂摊一个,他还没理出头绪来.拨除盘口镇这个钉子只是一个开始,犹如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他。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徐浩东发现了一个有趣现象,省内几个最火的论坛,并没有受到网监的限制,因许云洁发的贴子和视频引起的讨论,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不过,网友们的注意力已经渐渐转移,由事到人,从盘口镇两百干部的大吃大喝转到女汉子许云洁,现在又集中到他这个史上最短命市长的身上。
有人说,徐浩东是还乡团,胡汉山杀回老家,肯定要进行一场逆我者亡的报复.有人说,云岭市的反腐风暴很快就要结束,因为那三个落马书记都曾有恩于徐浩东,派徐浩东去当市委书记,明摆着是不想让反腐扩大化。还有人说,云岭市的腐败问题积重难返,凭徐浩东一人之力,无异于泥牛入海,飞蛾扑火。还有人说,徐浩东没有靠山,在现在的官场里,一个没有靠山的人是走不远的,说不定会打破他自己的纪录,成为史上最短命的市委书记。
更有人说,徐浩东是在作秀,单枪匹马开着私家车前去上任,派人潜入盘口镇政府大楼拍摄视频,在网上发贴子和视频,凡此种种,其实都是在演戏,无非是在向外界表明自己的清廉和权威。
徐浩东扪心自问,我是在作秀吗?有我这样捅马蜂窝般的作秀吗?好吧,我就算自勉了,一个人作秀一二次并不难,难的是长久地作秀,我得继续努力地作秀下去。
让徐浩东哭笑不得的是,有人还对他进行“人肉”搜索,把他的很多陈年旧事扒了出来,尤其是跟着他前来云岭上任的小姨子许云洁,言之凿凿,居然说许云洁是他多年的小情人。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上网上到下半夜三点,徐浩东正想眯一会儿,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就打来了电话,说他和纪委书记沈腾就在楼下,有重要案情向他汇报。
都等在楼下了,不能不让上来,徐浩东赶紧抱起许云洁,将她送到了卧室里。
来的不仅是冯兴贵和沈腾,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冯兴贵介绍说,这是省专案组驻云岭小组组长李挺锋。
握手,坐下,李挺锋说:“徐书记,对不起,案情紧急,不得不来打扰你。”
“没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嘛。”徐浩东摆了摆手。
沈腾说:“徐书记,姜超全撂了,不仅是他自己的事,还有他所知道的别人的事。”
“意料之中的事。”徐浩东乘机介绍了老书记刘政道与姜超的关系。
冯兴贵说:“浩东同志,案情严重,情况也非常紧急,根据姜超的初步交代,盘口镇和派出所及稽查站的领导班子全都烂了,沈腾同志和专案组的意思是,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建议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先将姜超交代的名单上的人全扣起来。”
“我同意。”徐浩东没有丝毫犹豫,严肃地说:“李挺锋同志,请你们马上采取行动,同时我有两点建议,一,请从海州那边调人参与行动,不要让云岭这边的人参与,二,请你转告你们专案组的领导,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请先抓人后通报。”
沈腾和李挺锋很快就走了。
冯兴贵没走,他代理主持工作,盘口镇两套班子全体被停职接受调查,他有事可做,“浩东,盘口镇那边领导都被带走了,工作不能停滞,得临时派人过去把摊子撑起来。”
徐浩东思忖起来,冯兴贵说得没错,但他不想给冯兴贵机会,乘机将自己的人派去盘口镇。不过按照组织纪律,他正式上任的时间是五月四日,确切地说,他现在还不是云岭市委书记,红头文件上写得很明确,他不想落下给冯兴贵找岔的口实。
“老冯,我还没正式上任,现在主持工作的是你,你看着办吧。”
扔出去的球被踢了回来,冯兴贵便猜到了徐浩东的意思,同事过好几年,老狐狸对小狐狸,谁也甭想忽悠谁。冯兴贵心说,现在临时派人过去,等正式确定时被你换了,这不打我脸吗。
“浩东,我反正认定你是市委新一把手了,所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照做就是。”
推来推去,还得徐浩东表态,徐浩东便不再客气,“这样吧,老冯,天亮以后,你带市委办公室和市委组织部的同志赶到盘口镇去,由市委办公室和市委组织部各出一名同志,共同临时主持盘口镇的工作,至于盘口镇的具体工作,指名当地的同志临时代理。”
冯兴贵问:“那么盘口镇派出所和交警队还有公路稽查站怎么办?”
“按有关程序办嘛。”微笑一下,徐浩东反问:“老冯,派出所和交警队归公安局管,公路稽查站归交通局管,公安局和交通局没有反应,分管领导不来汇报,你我主动发问算什么啊?”
冯兴贵明白徐浩东的意思,他这是又要搂草打兔子,盘口镇那边出事,不但波及公安局和交通局,还影响市里的分管领导,徐浩东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见冯兴贵不想起身,徐浩东问:“老冯,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犹豫了一下,冯兴贵问:“浩东,你和老书记刘政道的关系,你们是棋友大家是知道的,我想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徐浩东警觉起来,“老冯,有话直说嘛,众所周知,我和刘老是棋友,但也仅此而已,之所以下车伊始就去了刘老家拜访,一是因为刘老是云岭市唯一的离休老前辈,德高望重嘛,二是这次上面考察新市委书记人选,刘老推荐过我,我这是上门表示感谢。”
“浩东,我没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冯兴贵小声地说:“是有这么一个情况,刘老的大孙子在省第二设计院工作,市中心广场项目是庄子达儿子公司在做,有人向我反映,庄子达儿子与刘老的大孙子过往甚密,省第二设计院承接了市中心广场项目的不少设计,这其中可能有不少猫腻。”
点了点头,徐浩东问:“这个信息来源可靠吗?”
冯兴贵说:“省第二设计院有我的一个亲戚,消息应该是可靠的。”
“老冯,谢谢你的提醒。”思忖一下,徐浩东说:“我是这样想的,你可以通过你的渠道继续进行深入了解,在弄清事实真相以前,这个信息暂时不要扩散。”
“浩东,我也是这么想的。”冯兴贵起身告辞。
送走冯兴贵,天已蒙蒙亮了。
徐浩东睡意全无,洗了把脸,出门下楼,在街上遛达起来。
这条小街叫八一路,位于市区西南,全长一千八百余米,东头是市武装部大楼,也是原海防要塞区司令部所在地,西头是原五一八军工厂。街两边住的大多是原五一八军工厂的工人和工人家属,经过三十多年改革开放的洗礼,原五一八军工厂早已不复存在,这里的人除了搬走的和迁回原籍的,留下的人早已融入了这座繁荣的四线城市。
徐浩东就在这里长大,就是闭上眼睛也能自如来往,比如旁边巷子口那个油条摊,还有摆油条摊的于师傅方大妈两口子。于师傅方大妈都是原五一八工厂的工人,儿子与徐浩东是发小兼同学,现在部队服役,原五一八军工厂关闭后,于师傅方大妈已在巷子口摆了十八年的油条摊。
在油条的香味扑鼻而来,徐浩东在小桌子坐了下来。“于师傅,方大妈,老规矩,两根油条,一碗豆浆。”
方大妈认出了徐浩东,高兴地哟了一声,“是小徐呀,噢不,徐市长,哎呀,不对不对,是徐书记。”
正在油锅边忙活的于师傅,瞪了方大妈一眼说:“老娘们,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又笑着冲徐浩东说:“应该叫小徐或者叫小徐书记,我说得对吧?”
老两口居然吵了起来,但手上的活计一点都没闲着。
徐浩东笑了,“呵呵,于师傅,方大妈,我爱吃你们家的油条,但我更听你们老俩口斗嘴。”
这时,市公安局特警大队副大队李勤军冒了出来,“浩东,你恐怕得在车上吃油条喝豆浆了。”
坐到李勤军的警车上,徐浩东一边吃油条喝豆浆,一边望着李勤军,也不开口提问,他看出来了,李勤军两眼布满血丝,肯定也是一夜没有合眼。
李勤军告诉徐浩东,昨天晚上是他值班,他率领特警大队一分队正在通往海州市的一级公路上巡逻,下半夜两点十五分钟,他的手机接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山雨欲来时,小鸟归远巢。”
李勤军马上想起徐浩东曾经的吩咐,这是一个人的求救信号,这个人在盘口镇工作,一旦看到这两句诗,李勤军必须一刻不停地前去救援,于是他很快回复了一条短信。
“风平浪静日,大海泛轻舟。”
这是回复信号,也是徐浩东交待过的,对方看到后,会说出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对方又发过来一条短信。
“一个小时以后,九十一号省道四百一十一公里处。”
九十一号省道四百一十一公里处位于云岭市境内,正是那条云岭市通往海州市的一级公路,离李勤军巡逻处有三十多公里,他不敢怠慢,率领一分队立即赶往约定地点。
下半夜三点正,离约定地点还有几公里时,李勤军命令一分队原地待命,自己单独驾车继续前行。
不料,刚前行一公里多,前面有个人迎面飞奔而来,在他的后面有几个人和一两辆轿车狂追不舍。
李勤军猛打方向盘,再狠踩刹车,让警车调了个头,生生停在了那个逃跑者的身边.
逃跑者一边敲着车窗一边高喊,“山雨,山雨欲来时,小鸟归,归远巢。”
这正是约定接头的人,李勤军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回答接头暗号,“风平浪静日,大海泛轻舟。”
“快,快开车。”逃跑者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警车狂奔,很快摆脱了追击者.
确认安全后,李勤军放慢车速,打开了车后座上方的灯。他不禁哑然失笑,这个逃跑者他认识,是盘口镇人民政府的会计陆友发。
李勤军佩服徐浩东足智多谋,他只知道徐浩东在盘口镇安插了一个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盘口镇镇长黄友根的妹夫。陆友发七年前就是盘口镇的会计,不知道徐浩东使了什么法子,让陆友发不顾亲情地做了卧底。
自从接了徐浩东交待的任务后,李勤军特意留意过盘口镇那边的人,时不时的借工作之名去盘口镇,在他的印象里,陆友发有些猥琐,用云岭当地的土话讲,是狗肉上不了宴席。而且陆友发是黄友根的亲妹夫,李勤军根本就将他排除在外。
“老陆,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徐浩东书记?”
“李大队,我不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徐书记的关系,徐书记现在万众瞩目,我怕走不到他家门口就被撂倒了。”
“那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
“我和徐书记有过约定,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可以去找他,一是他得到平反,二是盘口镇的盖子被揭开,现在两种情况同时都出现了。”
陆友发回答了两个问题就闭上了嘴,并急切地要求马上见到徐浩东,李勤军当然不再追问。车进市区后,李勤军让一分队的人继续巡逻,他自己开着车在市区转了好几条街,确定没人跟着后,停好警车,带着陆友发步行到了“安全房”。这间“安全房”只有李勤军一个人知道,他安顿好陆友发后,才来到八一路接徐浩东。
听了李勤军的汇报,徐浩东也主动通报他安排当陆友发当卧底的经过,“三年前,我还是常务副市长的时候,有一次我妻子因病住院,住的是双人间病房,巧的是当时陆友发的老娘也生病入院,正好与我妻子同住一个病房。我和陆友发都在医院当陪护,虽然只有十多天,但通过下棋和闲聊,可以说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除了是个有名的大孝子,我发现陆友发外表虽然猥琐和邋遢甚至有些窝囊,但实际上却是外柔内刚,非常的理性和睿智。”
李勤军笑了笑,“小时候我奶奶教导我说,孝顺的人一般都是好人。”
“后来有一天,陆友发突然联系我,不是见面而是上网企鹅聊天,还要求绝对保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随着聊天的深入,陆友发说观察研究过我整整一年之久,他确定我靠得住,才下定决心告诉我关于盘口镇的秘密。但他也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我把他调离盘口镇。”
李勤军说:“于是,你就动员他当了卧底。”
“不错,因为那时他已在盘口镇当了好几年会计,截留收费站的钱他也拿了,假账也是他做的,属于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所以我就要求他将功赎罪,留在盘口镇为我搜集有关材料。当然,我也向他做过承诺,既不能让他暴露,也要在象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为他证明他是清白的。”
李勤军点着头说:“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陆友发是个聪明人,而且聪明得真是时候。”
“这两年,我和陆友发基本上没有联系,一来我处境不佳,二来也怕他暴露害了他。,所以我主动联系了陆友发一次,就是跟他约定了关键时刻的接头,就象今天这样。”
安全房,陆友发看到徐浩东出现,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倒在行军床上,“徐书记,可,可把你给盼来了。”
徐浩东握着陆友发的手安慰他,“老陆,你辛苦了,你放心,现在你已经安全了。”
李勤军拍着陆友发的肩膀说:“老陆,你别紧张嘛,也不是我说你,你都当了三年卧底了,连我都没看出来,现在不就是最后一哆嗦么,你跑什么跑啊。”
“李,李大队,你是警察,你有枪,还,还当过特种兵,听说你还杀过人,只,只有别人怕你的份,可我是谁啊,身在狼窝,手无缚鸡之力,天天,天天担惊受怕,我,我能跟你比吗?”
徐浩东和李勤军都笑了起来。
徐浩东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李勤军说:“老陆,有一点我要更正一下,我是杀过人,而且还杀过七个人,但我杀的都是贩毒分子,我是为民除害。
徐浩东问:“老陆,昨晚追你的人,是省纪委专案组派来的人,而且是从海州那边调来的,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走呢?”
“徐书记,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陆友发苦笑着说:“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个大舅子黄友根精明得很,经常搞突然袭击抓内鬼,三天两头的搞内查。有一次,就象昨天晚上一样,几个人翻墙撬门闯入我家,自称是海州市纪委派来的,要我交代盘口镇的问题。唉,我当时还差点信了,要不是记着徐书记的交待,我早就把自己给暴露了。昨天晚上他们也把我从被窝里揪起来,你们说我能信吗?”
李勤军哈哈大笑,“老陆,那你是怎么跑脱的呢?”
“这多亏了我家那条狗,它冷不防的蹦出来,咬了那两个摁着我的人,我才得以翻窗跑脱,徐书记,你要给我证明,狗咬那两个同志纯属意外啊。”
“呵呵,我一定帮你证明。”笑了笑,徐浩东问:“老陆,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陆友发说:“都有了,盘口收费站设立以来所有的真帐本和假帐本,全部的收支状况特别是支出资金的流向,我都存储在优盘里,为了保险我还拷贝了一份,一份藏在我家里,另一份藏在海州城市银行的保险箱里。”
徐浩东又问:“老陆,你认为凭着你已掌握的材料,可以彻底解决盘口镇的问题了吗?”
“我敢肯定。”陆友发点着头说:“因为黄友根信任我,盘口收费站又是他当家,所以凡是与钱有关的事都是我负责办,包括给庄子达、方一山和郭涛三个人的匿名帐户打钱,都是我去银行办理的,打款凭条我都保留着呢。徐书记,可以这么说,只要我把事情抖搂出来,就能一举拿下庄子达、方一山和郭涛三个人。”
“好,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动身,我和李大队亲自护送你去设在海州市的省纪委专案组。”
说罢,徐浩东站起身来。
可陆友发没有起身,“徐书记,你给过我的承诺,应该还算数吧?还有,海州那边安全不安全?另外你要尽量替我保密,要是让黄家人知道了,我下半辈子就没法活了。”
李勤军喝了一声,“老陆,你不要婆婆妈妈的,你说说你还能回头吗?”
徐浩东摆了摆手,郑重地说:“老陆,我以云岭市委书记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会兑现我对你许下的承诺,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委屈一下,我没得选择,你更没得选择。”
三个小时以后,徐浩东和李勤军已身处海州市区,安全顺利地完成了护送陆友发的任务。
两个人在街上草草解决了午饭,来到一家小宾馆各开了一个房间,准备睡一觉再赶回云岭。
徐浩东很少熬夜,倒头便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
是李勤军,拿着手机急促地说:“我的徐大书记,又出大事了。”
徐浩东接过手机,看了一下呆住了,“顾青平副市长死了?还死在回国的飞机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起。回云岭的路上,徐浩东心情郁闷,不管怎么说,云岭市的丑闻名扬天下,他这个市委书记不想“沾光”都不行。顾青平虽然只是个副市长,但他死在国际航班上,造成的恶劣影响超过了那三任落马书记。
开车的李勤军却挺高兴,摇头晃脑的,还吹起了“我们的明天比蜜甜”的口哨。
徐浩东没好气地说:“什么意思?毕竟是死人了,你小子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李勤军嘿嘿一笑,“我是替你高兴,我知道,你心里高兴,但你是市委书记,你心里高兴也得装着不高兴。”
“哦,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差不多,咱俩从小在一起混,我还看不出你的心思么。”李勤军得意地说:“你要想把这个市委书记当好当得稳当,需要对付的不是象顾青平那样的贪官,那是纪检部门和上级的工作,顾青平分管交通和城建工作,盘口镇出事他必定跟着出事,是死是活对你没有一点影响,更何况你还没正式上任呢。但那个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林建峰市长就不一样了,这家伙有能力有魄力,年龄只比你大两三岁,要命的是他靠山过硬,你真正要对付的是他。”
“哟,还头头是道嘛.”
“浩东,听说林建峰市长这次出国招商,既没经市常委会通过,也没跟海州市委打招呼,本身就犯了大错误。现在居然带了个死人回来,那他的错误就更大了,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所以这顾青平不管是怎么死的,都是政治上对林建峰市长的严重打击,林建峰市长政治上失分,你徐浩东政治上就能得分,我说徐书记,这分析还过得去吧?”
徐浩东瞅着李勤军,伸手将他叼在嘴边的香烟拿下,狠狠地扔到了车外,“李勤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当特警大队副大队长太委屈了,我看你应该去当政法委书记,起码也能当个局长或一个政委。”
“哈哈,那我倒不敢当,但把代理大队长的代理二字去掉,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徐浩东也笑了,“你不是很有政治头脑么,你有一个当市委书记的哥们,只要在你们局长面前稍稍表示一下,去掉代理二字肯定是分分钟的事。”
李勤军笑得更响了,“浩东,还真让你给说着了,昨天我们局长找我进行了亲切友好的谈话,郑重地表示要解决我的代理问题。”
徐浩东却很快收起了笑容,心里不禁感叹,权力的边际效应是如此的有用。他徐浩东不得志时,他的发小李勤军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打压,堂堂的副团级中校,转业后只能委屈于市公安局特警大队。现在不同往日,不用徐浩东开口或暗示,李勤军就能跟着水涨船高。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徐浩东心想,这三年他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疼。可一旦时来运转,东山再起,手握重权,就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权力就是一种催化剂,自己无官无职时眼明心清,如今有了权力,心里就有邪念冒出,连李勤军都看出来了,揭盘口镇的盖子不是目的而是手段,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就是要拿盘口镇做大文章。只是这大文章做得太大,把顾青平做死了,也把林建峰牢牢地装进去了。
“勤军,你去向你们局长请个假出趟差,就说是我的意思吧。你带上两个人去省城守着,顾青平的尸体现在在省城机场,暂由省城机场公安局保管,下一步应该会交给省公安厅。你的任务是搞清顾青平的死因,自杀还是他杀,拿个过硬的结论给我。”
打发走李勤军后,徐浩东自己直接回到了家。
钱真是万能,又加上许云洁的折腾,家已彻底的旧貌换了新颜。
许云洁硬拉着徐浩东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对面墙上的大彩电,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电视里竟然出现了女儿徐小雪和儿子徐小东。
“爸,五一劳动节快乐。”
徐浩东恍然大悟,继而哭笑不得,小姨子故伎重施,再一次把他的新家置于她的监控之下。
“小雪,小东,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儿子调皮地喊,“爸,我们的学习不归你管。”
徐浩东自嘲地笑了,“噢,我越位了。”担心岳父岳母就在旁边看着现场直播,他可不敢瞎说。
女儿比儿子懂事多了,“爸,我们马上要去上外语补习班了,我和小东就是想问一下,一个月以后就是暑假,你让不让我们去你那里。”
想了想,徐浩东说:“小雪,爸刚刚恢复工作,这边的情况也比较复杂,今年的暑假就不要过来了,等你们放假以后,我让你们小姨送你们去爷爷奶奶那里。”
儿子喊,“爸,我想你。”
女儿喊,“爸,你要注意身体呀。”
徐浩东的眼睛有些湿润,只点头,不说话,本质上他是内敛的人,在女儿和儿子面前更能克制自己。
更何况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徐浩东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只有敲门声,不见敲门人,但防盗门上塞着一封信,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
许云洁见怪不怪,“姐夫,这是今天收到的第五十三封匿名信,我都给放到你房间里去了。”
徐浩东哼了一声,“你不是装了监控吗。”
“咯咯,为了你的安全嘛。”许云洁说:“不过,非常奇怪的是,这些匿名信居然是同一个人送来的,我分析他是受雇于人。”
许云洁拿着遥控器再次打开了电视。
电视画面显示的正是徐浩东家的门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蓬头垢面,破衣旧鞋,东张西望,鬼鬼祟崇,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塞到防盗门上,飞快的逃了开去。
徐浩东笑了。
“姐夫,你认识他?”
“呵呵,他是这一带的大名人,自称知名度仅次于我,江湖人称小时迁龙在天。”
“哟,龙在天,好名字呀。”
徐浩东说:“他就住在那边的棚户区里,也是老军工的后代,他爷爷是个车工,还是我父亲的师傅,去世多年了,他两岁那年父亲因公殉职,四岁时母亲扔下他出了国,家里就剩奶奶和他相依为命。这小子读书不行,脑瓜子却很聪明,这几年结识了社会上的小混混,十岁时就沾上了偷鸡摸狗的毛病,派出所逮过他几次,但年纪小又没啥大事,派出所也拿他没办法,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可没少教训他。”
说着,徐浩东起身,要出门的样子。
许云洁急忙拽住徐浩东,“姐夫,人家还是个孩子,又是帮别人办事,你犯不着找他的麻烦。”
徐浩东瞪了许云洁一眼,“败家娘们,只知道花钱不知道做饭,你不想吃晚饭就在家待着吧。”
许云洁急忙跟上,陪着徐浩东出门。
八一路上有一家一八网吧,徐浩东很容易就在这里找到龙在天,这小子正蹲在椅子上,头戴耳机,嘴叼香烟,面对电脑,游戏正酣,嘴里念念有词,电脑旁还有几个快速面的空盒子。
徐浩东伸手在龙在天的肩上拍了一下。
“去去,别打扰我,我下班了,有事明天找我,如果是给徐老三送信,明天涨价,涨价啊。”
徐浩东又好气又好笑,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龙在天的后脑勺上弹了一下。
“谁,他娘的不想活了?”龙在天怒而回头,看到是徐浩东,脸上立马堆满笑容,“徐,徐老三,不对,徐老大,嘿嘿,徐叔,徐书记。”
“跟我走。”徐浩东伸手刮掉了龙在天嘴上的香烟。
“徐叔,请稍等片刻。”龙在天央求道,“正在关键时刻,正在关键时刻呢。”
徐浩东俯身拔掉了网线。
“唉,民不能与官斗啊。”龙在天只好起身,乖乖地跟着徐浩东走。
出了网吧,龙在天注意到了许云洁,“美女,怎么称呼?”
许云洁终于笑出声来,“咯咯……小朋友你好,我叫许云洁,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时迁龙在天吧。”
“美女,我十五岁半,不是小朋友了。”龙在天歪着脑袋,俩眼珠子转了几下,“许云雪,许云洁,噢,我想起来了,你是小雪和小东的的小姨。”
“聪明。”许云洁笑着赞了一声。
龙在天紧迈几步,看看徐浩东,又瞅瞅许云洁,坏坏地笑了起来,“徐叔,你行啊,我真是佩服死你了。”
“臭小子,你几个意思?”徐浩东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们,你们是这个呗。”龙在天双手举起,两个大拇指碰在一起,“徐叔,你东山再起,你美女陪伴,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啊。”
许云洁笑得腰都弯了。
八一路紧挨着美食街,正是黄昏时分,美食街热热闹闹,路边一溜的小摊小店。
龙在天抢着在龙虾摊坐下,可徐浩东继续往前走,进了一家小面馆。龙在天嘀咕了一声,“抠门,徐老抠。”跟着也进了面馆。
一人一碗炸酱面,徐浩东吃得香,许云洁图新鲜,龙在天只得跟着吃,徐浩东以前花样百出的整他,他心有余悸,不敢造次。
吃饱了,徐浩东搁下筷子抹抹嘴,瞅着龙在天说:“小龙,说说吧,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龙在天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钱,搁到了徐浩东面前,“徐叔,我坦白交代,今天我,帮人往你家送信,顺便赚了点辛苦钱,每人每封五十元,良心价,喏,全在这里了。”
“做好事是不收钱的。”徐浩东微微一笑,“五十三封信,每封五十元,总共两千六百五十元,你这只是个零头吧。”
龙在天惊讶地盯着徐浩东,大人似的翘起了大拇指,“徐叔你神啊,你不会是趴在门缝上数着的吧。”说着,又从另一个裤兜和两个衣袋里摸出不少钱,统统放在了桌子上,“徐叔,按照政策,坦白从宽哦。”
徐浩东看到了龙在天口袋里的手机,伸出手说:“让我看看。”
“唉。”龙在天掏出了手机。
“哟,苹果五,比我都用得好。”徐浩东问:“我受累打听一下,这也是学学来的?”
“李勤军李叔送给我的,你和他是哥们,不信你问去。”
“解释,你李叔为什么送你手机。”
龙在天神神叨叨的,先东张西望一下,再凑近徐浩东小声地说:“徐叔,我现在是李叔的线人,这一带唯一的线人,有一次我立了功,李叔就奖了这个手机给我,不过李叔和你一样的抠,手机是二手店里买的,才六百元钱。”
徐浩东轻笑一声,“就你?还线人,我看人线还差不多。”
“徐叔,这你就小看我了,不是我跟你吹,这一片的人我不认识多少,但他们都认识我,连城管见了我都主动跟我打招呼,派出所的门我随便进。”
说着,龙在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徐叔,以后你有什么难事,闲话一句,我帮你摆平。”
徐浩东沉着脸哼了一声,龙在天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说吧,这钱怎么处理?”
“徐叔,我先声明一下,这既不是不义之财,也不是违法收入,他们向你反映情况,可又怕被人看见,我是见义勇为,市场经济,一个愿挨一个愿打么。钱我交给你了,你说咋办就咋办,不过他们是谁我一个都不认识,还钱是不可能的,美女姐姐,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许云洁忍住笑说:“很有道理。”
“嗯,好吧,下不为例。”
“我发誓,徐叔,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下不为例。”龙在天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冲徐浩东竖了竖大拇指,再急急忙忙地将桌上的钱收进自己的口袋,“徐叔,你英明威武,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当市委书记。”
“臭小子,别跟我油腔滑调。”徐浩东的目光柔和起来,“小龙,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好极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她老人家现在在南城人民医院门口摆水果摊,全靠我罩着,敢于当街摆摊,城管和保安都拿她没办法。”
“好好说话,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找个工作?”
“哎哟,我的徐叔,我现在还不到十六周岁,谁敢雇一个童工啊,上次我帮人送快餐被抓了,人家老板还被罚了三千元钱呢。”
“哦,你家还住在棚户区吗?”
“我家不住在棚户区还能住到哪里去,徐叔,你当市长的时候,说好了是每户补贴二十万元,老房面积一平方还新房一平方。可你前脚刚走,后脚人家就不认帐了,改成每户补贴十万元,老房面积一平方还新房半平方,谁愿意干啊。所以,我们大家团结一心,谁也不搬,还狠狠地同拆迁办的人干了几仗,我们英勇战斗,把狗日的拆迁办干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徐浩东摆了摆手,“你可以回去了,替我向你奶奶问好,说我有空就看她去。”
“嘿嘿,我真的可以走了?”
“不走就让你去扫公共厕所。”
话音未落,龙在天已没了人影。
徐浩东和许云洁也离开面馆回家,许云洁伸手去挽徐浩东的胳膊,徐浩东甩不开,只好任许云洁所为,好在八一路的路灯不是很亮,过路行人不大会关注到一男一女的亲密。
接下来的两天,徐浩东足不出户,许云洁帮他从网上搜集了三年来关于云岭市的所有资料,他认真地补了一课。当然,还有那几十封匿名来信,后来小时迁龙在天还捎来四十多封,徐浩东都仔细地读了一遍。
期间,有不少市领导和部门及乡镇负责人登门拜访,徐浩东一律不见,门上还挂出一个四字牌子:谢绝来访。
电话没少接,但都由许云洁回话,口径统一,有什么事待五月四日以后再说。
五月四日,劳动节后上班的第一天。
上午九点差一刻。
云岭市行政中心,十五层的大楼巍然矗立。
在一楼大厅迎接徐浩东的,是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和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兼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
王伟明今年四十岁,毕业于东江大学中文系,当然也是徐浩东的老熟人。王伟明看上去有些颓废,他和徐浩东一样,都是被那三位前书记栽培和提携起来的,三位前书记纷纷落马,他的心情自然也好不了。
打过招呼后,冯兴贵问徐浩东,是先去位于七楼的办公室还是直接去六楼的会议室,徐浩东说直接去会议室吧。
领导专用的电梯里,徐浩东问冯兴贵,林建峰市长他们回来了没有?
冯兴贵说,除了林海峰市长和顾青平副市长,其他同志都已回来,今天可以上班。顾青平副市长死在回国的飞机上,遗体还在省城,林海峰市长家在省城,说身体有恙,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徐浩东没说什么,这个林建峰没当上一把手,仗着有靠山耍态度,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号会议室,可供十几个人开会,常委会或市政府办公会一般都在这里召开。会议室里,市委宣传部和市电视台及市日报的人已经准备就绪。
一一握手问好后,徐浩东对冯兴贵和王伟明说:“老冯,老王,让同志们都撤走,上任仪式无需大肆报道,发一条无视频和无照片的新闻即可,视频最好不要超过一分钟,文字报道也不要超过一百五十个字。”
冯兴贵有些为难,也更摸不着头脑,别的领导上任时,恨不得锣鼓喧天夹道欢迎,徐浩东却走低调路线。看来真的是三年不见,需要刮骨才能相看,现在的徐浩东,不再是那个史上最短命市长了。
徐浩东一再坚持,冯兴贵顺坡下驴,很快将宣传部和市电视台及市日报的人打发走了。
九点差几分,市两套班子的成员们陆续到齐。
云岭市两套班子共有十九名成员,常委会十一人,市政府班子包括两名挂职副市长和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共十人,其中市长和常务副市长同时也是常委会成员。市长林建峰不在,副市长顾青平已死,所以参加新书记就职仪式的人,包括徐浩东在内一共是十七人。
就职仪式很简单,总共不到十五分钟,先由副书记冯兴贵宣读三份文件,一是省委组织部的,二是海州市委常委会的,三是海州市委组织部的,三份文件的主题就是对徐浩东的任命。其实海州市委常委会还有一份文件,是关于给予徐浩东同志平反的决定,徐浩东不同意宣读,冯兴贵只能作罢。
然后就是新书记讲话。徐浩东的讲话别具一格,他背诵了,最后他说:“同志们,我愿意拿对照自己,希望各位以后监督我,与此同时,我也希望各位拿对照自己,我也会监督各位的,谢谢大家,我讲完了。”
掌声响起,但并不热烈,徐浩东不计较这个,相反这正是他所希望的,领导班子不能一团和气,他要先与他们保持距离,然后才慢慢地接近。
及两院的负责人都没来,不知道是冯兴贵没通知到,还是通知了他们不来,冯兴贵不说,徐浩东也不问
冯兴贵宣布就职仪式结束,徐浩东率先起身,挥了挥手,大家才陆续离座而去。
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留下来陪着徐浩东,作为市委的“大管家”,与市委书记有关的杂事杂务,都必须由他操心解决,“徐书记,我先送你去办公室吧。”
徐浩东微笑着点了点头,“老王,先跟你提个小要求,咱俩是老同事了,你比我年长,所以在非公开场合时,你就像过去那样叫我浩东,我听着亲切舒服。”
王伟明应了一声,陪着徐浩东沿着楼梯到了七楼。
七楼是市常委会的办公地点,八楼是市政府的办公地点,乍一看有些不对,市政府压了市常委会一头,其实不然。市行政中心大楼是方一山当书记时建成的,方一山相信迷信,连大楼设计都要请教江湖上的所谓风水大师。两班子及各部门分配办公室的时候,方一山力主七楼归市常委会八楼归市政府,徐浩东当时不明白,还曾专门请教方一山。方一山说,民间有个讲究,叫做七上八下,在七楼办公能带来仕途上的好运。
可惜,七楼的办公室并没有给方一山带来好运,上是上去了,但下得也很快很惨,而且将永世不得翻身。
大楼是东西向的,中间一条内廊,两边各一排办公室,王伟明陪着徐浩东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市委书记的办公室是大楼东头朝南的那间,那是最好的地方,但是前任书记郭涛正是在那间办公室被带走的,把新书记安排在那里合适吗?
徐浩东猜出了王伟明为什么迟疑,哈哈一笑,健步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好,我能在什么时候看到复刊后的第—期《党内通讯》?”
“下周—吧?”
“晚了,太晚了。”徐浩东摇了摇头,指着王伟明说:“你辛苦—下,让—科的人加个班,我要在明天早上看到复刊后的第—期《党内通讯》,不要再搞内部发行,也暂不搞纸质杂志,直接搞电子版,把《党内通讯》挂到政府网上去,还要在最显眼的地方。”
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果然是徐浩东的好帮手,办事效率很高,经过他和秘书—科的努力,第—期《党内通讯》的电子版,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赫然出现在云岭市政府网的首页上。
除了第—篇文章是昨天的党小组民主生活会纪实,其实并没有其他专题文章,而是专门刊登了党的八项规定和六条禁令并做了详尽的注释。有意思的是,杂志还有两个专栏,—个叫警钟长鸣,刊登了十个领导干部腐败案例,—个叫制度—览,刊登了所有专门针对领导干部的纪律和规定。
此外,《党内通讯》电子版还开辟了读者留言区,而且是匿名的。
徐浩东很满意,还特地给几位记者打了电话,暗示他们大力宣传—下复刊的《党内通讯》。
但也有人很不满意,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就是其中—个。作为专职副书记,冯兴贵分管党建、组织和宣传等工作,像《党内通讯》,正好在他的分管权限范围之内。
冯兴贵感到这是冲着他来的,秘书—科是徐浩东的地盘,王伟明是徐浩东的铁杆,当然是徐浩东—手策划的。—把手说话做事不会无住放矢,更何况这个—把手是徐浩东,对—般领导干部,根本用不着徐浩东亲自上阵。
不过,冯兴贵有涵养,他打电话给徐浩东,表示赞成和祝贺《党内通讯》复刊。
刚放下电话,女组织部长阎芳就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冯兴贵的办公室。
按照二人的关系,以及以往的习惯,肯定是要在办公室里亲热—番,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嘛。
但看到阎芳情形不对,冯兴贵急忙起身,先走过去把门锁上。这是保险措施,冯兴贵与阎芳幽会的时候,早已养成了这个习惯。
待冯兴贵走回来,阎芳已坐在了他的办公椅上,“芳,你是为网上的《党内通讯》而生气的吧?”
阎芳余怒未消,“这个王伟明,也太不把你我放在眼里了,原来的《党内通讯》,是由你负责由我们组织部主办的,—个市委办公室主任,他有这个权利吗。”
“幼稚。”冯兴贵说:“王伟明算个屁,没有徐浩东的支持,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听到徐浩东这个名字,阎芳的气已没了—大半,“徐浩东这样做也不对,他个人无权决定,应该通过常委会,起码也要与你这个副书记商定。”
冯兴贵说:“你呀,只顾着生气,不了解情况。你仔细看看,现在的《党内通讯》,主办者是市机关党工委,王伟明是机关党工委书记,他昨天已召开过机关党工委会议,所以,你在程序上找不到什么毛病。”
“老冯,这是冲着你来的。”阎芳埋怨说:“这也怪你,上次让你主持市党政办公会议,你敷衍了事,有意示弱,他才以为你软弱可欺。”
“芳,这你又想多了。”冯兴贵笑着说:“他不单是冲着我来的,他是冲着两套班子全体来的。徐浩东有个理论,叫有枣没枣先打几竿试试,就像新政策试点—样,也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噢,我明白了。”阎芳点着头说:“他这—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杀机,目的是收拢人心掌控全局,不然的话,他就拿《党内通讯》上刊登的纪律管人整人。不过,他这招有利也有弊,如果班子里的同志们团结起来,那他就恰得其反了。”
冯兴贵冷笑—下,“真是个傻娘们,徐浩东手里拿着尚方宝剑,奉命前来收拾残局,上面肯定全力支持,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与徐浩东对着干?谁对着干谁死得快,团结?大家能团结得起来吗?你也看到了,徐浩东才来几天功夫,人心就自觉地向他倾斜。王伟明本来就与徐浩东惺惺相惜,以前都是装的,徐浩东—来,他胆子也大了。李继国以前谁都不服,但他却服徐浩东,因为徐浩东放权给他,敢于让他临时掌管市政府。纪委书记沈腾,那就是徐浩东的打手,两位挂职副市长,别人不敢用他徐浩东就敢用。还有公安局长姚启明,那就是—只伏地虎,平时蔫哩吧叽的,徐浩东—来他就来劲,你说说,两套班子里谁还敢与徐浩东对着干?”
阎芳嗯了—声,“老冯,那咱们该怎么办?”
“简单,迎合他,配合他,他叫干啥就干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现在这种局面下,最佳的选择是保护好自己。”
冯兴贵不愧为不倒翁,形势有利时敢争权夺利,形势不利时会审时度势,马上能退避三舍把自己藏起来。
阎芳也是聪明人,冯兴贵稍加点拨,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下午上班时,阎芳夹着几份资料,来到了徐浩东的办公室。
今天在外间值班的还是秘书—科科长胡宜生,看到阎芳立即起身,“阎部长。”
“小胡,辛苦了,徐书记有空吗?”阎芳显得平易亲切,与往日大不相同。
“阎部长,徐书记正好有空,请你进去吧。”
不用敲门,因为外间和办公室有麦克风相连,外间说话办公室能听到。胡宜生也是注重细节的人,等过了大约十秒钟,才推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看着阎芳的背影,和她那动感十足的臀部,胡宜生心里发笑,形势逼人,以前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娘们,现在不得不装出亲民的姿态。不过,这娘们今天打扮得更加大胆,穿得特别的骚,那连衣裙袒胸露背的,莫非是要施展女人的优势?徐书记虽说是单身,但有美丽的小姨子粘着,怎么可能跟—个半老徐娘来电呢。
办公室里,徐浩东起身接过阎芳递来的资料,再请她坐下,靠着办公桌翻了翻那几份资料,“阎部长,关于干部的廉政建设,我本想找纪委和你们组织部开个会,原来你是早有部署啊。”
阎芳解释说:“浩东书记,这个计划是几个月前就制定好了的,可三位前书记接连出事,计划就耽搁了,现在你就是东风,我的这个计划当然可以落实了。”
“那你打算如何落实呢?”徐浩东心里好笑,我哪是什么东风,《党内通讯》才是促使你行动的东风。
“浩东书记,我们准备先从处级干部开始,包括已经退休的,用冯副书记的话说,是搞人人过关全面过关,实现个人财产和家庭情况的真正申报,其中家庭情况扩大到所有直系亲戚,而下半年还要将全部科级干部纳入申报范围。叧—方面,我们将成立—个由纪检和组织部门及退休干部组成的核查小组,专门对领导干部个人财产和家庭情况申报资料进行核查,以前是抽查甚至不查,造成申报制度形同虚设,这是问题的关键,以后决不能出现这种状况。”
“好,很好。”赞了—声,徐浩东说:“阎部长,重要的是落实问题,我建议你亲自抓,而且要抓紧时间,有问题及时上报,不要怕困难阻挠,我和老冯为你撑腰。”
“撑腰?”阎芳咯咯—笑,扭了扭身体说:“浩东书记,我的腰还真的不够粗不够硬,你要说话算数哦。”
—边说着,阎芳—边还冲徐浩东抛去—个媚眼。
“呵呵。”徐浩东搁下材料,走过来坐到了阎芳的对面,笑着说:“阎部长,我可以给你提点意见吗?”
“浩东书记,请你指示。”阎芳直了直腰,那两个突出部位顿时更加的突出。
还别说,身上的两个突出部位是阎芳的骄傲和资本,杀伤力十足,当年俘获了冯兴贵,现在也能让徐浩东眼热心荡。
“阎部长,你我也算是老同事了,我的工作作风你是了解的,我喜欢指手画脚,不喜欢亲自动手,以前是这样,现在当了—把手更会这样。所以,以后你们就在前面干活,我在后面拿着鞭子和棍子监督你们干活,干得好有奖,干得不好或偷懒不干,我就拿鞭子和棍子侍候,说不定还会踹上几脚。”
阎芳当然听得懂徐浩东的话,—把手放权,大家分头干活,这是应有的常态,也应了社会上的说法,不搞歪门邪道,全凭本事吃饭,“浩东书记请放心,以后我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就拿鞭子和棍子侍候我。”
这话听着别扭,徐浩东才感到自己用词不当,鞭子和棍子,这两个词在女同志面前应该尽量避免,“阎部长,有不少同志反映,你所在的组织部存在着裙带关系的问题,希望你能进行—番必要的自查自纠,组织部是管干部工作的,要率先垂范嘛。”
这是真正的敲打,阎芳早准备了应对的话,“浩东书记,我—定坚决落实你的指示,组织部确实进了不该进的人,我有责任,不过这也与前书记郭涛和冯副书记有关。”
居然搬出了前书记郭涛和冯兴贵,徐浩东严肃地说:“老冯是老冯,你阎部长是阎部长,你是部长,组织部如果有问题,我先找的是你阎部长。”
阎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浩东书记,我会记住你的提醒的。”
“当然了,阎部长你的话也有—定的道理。”徐浩东的口气有所缓和,微笑着说:“我当过部门负责人,知道你也不容易,当组织部长更不容易,所以你不要背思想包袱,要大胆工作,展现出你女强人应有的风采。”
“谢谢,谢谢浩东书记的理解。”阎芳的靓脸恢复了光彩。
但是,徐浩东不等阎芳松口气,就抛出了—个重磅话题,“阎部长,刚才谈的都不是重点,我现在以书记的身份,跟你谈谈你的个人问题。”
阎芳稍微的有点懵,“刚才谈的都不是重点”?直截了当的敲打都还不是重点?阎芳心怵,与徐浩东谈话,你永远想不到他下—句会说出什么,谈笑之间,能让你后背直冒凉意。
当然,阎芳还算是心里有数,既然是“个人问题”,那肯定说的是她与冯兴贵的事情。
没错,徐浩东拿出了七封匿名信,交到了阎芳的手上,信的内容均与她和冯兴贵有关,说的正是她与冯兴贵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关系。其中—封匿名信里还夹着几张照片,照片上她和冯兴贵挨得很近,照片显然是偷拍的,但她和冯兴贵的举止表情,肯定超越了—般的男女同事关系。
市两院的负责人,居然不来出席新市委书记的上任仪式,这当然不仅仅是面子问题,徐浩东很清楚,云岭市的干部队伍问题很大,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新干部与老干部的对立。
冯兴贵为人处事谨慎小心,不可能不通知市两院的负责人,他们之所以缺席,是对他这个新书记不满,而不满的深层次原因,无非就是他曾是三位落马书记的得力干将。
七位副主任,主任由已落马的郭涛书记兼任九人,除了党外人士,均是五十岁以上的小老头,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被三位前书记收拾过,都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现在好不容易三位前书记都落了马,却派来一个与三位前书记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新书记,他们的态度可想而知。
无私无畏,无欲则刚,都是快要退休的人,自己又坐得直站得正,不给新书记面子的事绝对干得出来。
徐浩东不是一个人陪着他的是市委办公室科书一科科长胡宜生。
胡宜生三十出头,大学本科,文质彬彬,曾给前市长张国明当过秘书,张国明外调以后,胡宜生先在市政府办公室待过一年,后来调到市委办公室,秘书科分为一科和二科时当了一科科长。
秘书一科,专门为市委书记服务,前书记郭涛落马后,他的秘书兼市委办公室副主任被带走,秘书一科也有两个人被带走,秘书一科成了一个是非之地。
给领导当过秘书的人,别的领导一般不会敢用,更不会放在身边予以重用。但徐浩东不讲究这个,他反而认为,像胡宜生这样无依无靠的人,只要他有理想肯努力,反而能发挥出超乎常人的能力。
“宜生,你现在是什么行政级别?你的一科有几个人?都是什么来历?大家的情绪怎么样?大家对我不设专职秘书有什么看法?”
“徐书记,你一口气问了五个问题,还是以前的那个风格。”腼腆的笑了笑,胡宜生说:“我和三年前一样,行政级别还是副科,本来说好上半年升我为正科的,现在这个局面,哪还顾得上个人得失。我们科里现在加我上我一共五个人,其实就是做一些文字工作,少了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影响。我,老李李子键,小张张桐,你都认识的,另外两个都是女大学生,一个叫孙俪,一个叫叶雅婷,都是本地人,前年进来的,走的是正常程序。三位前书记特别是郭涛书记进去后,我们一科也被带走了两个,大家的情绪很不稳定,有人还说要撤销一科,所以大家非常悲观消极,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位置在哪里。而你的到来,让大家为之一振,至于你不设专职秘书的举措,大家既感到新鲜也表示支持。”
徐浩东边走边说:“宜生,回去后你们一科开个会,你和老李及小张三人,以后轮流到我办公室外间值班,先定一个星期轮换一个人,至于那两位女同志,就让她们留守秘书一科吧。”
胡宜生犹豫着问:“徐书记,你信任我们?”
徐浩东微微一笑,“信任一词很复杂,希望你们用实际行动来赢得我对你们的信任。”
话说得也有点复杂,胡宜生心里琢磨,好像在说信任是相对的,徐浩东就是徐浩东,说话跟办事都不按常理,不仔细想很难明白真正的意思。
所在的地方,离市行政中心大楼隔着四条街,步行过去也就十几分钟。这是两幢八层高的旧楼,两道空中楼道将两座大楼连在一起,市民们称之为“老府楼”,以区别于市行政中心大楼。其实旧楼并不破旧,它们建于本世纪初,是市委市政府原来的办公楼。
这里不仅有两套班子,还集中了全市大部分的社会团体和协会,旁边还有市人民法院和市人民检察院,大街对面还有市公安局和市电视台及市日报社。
徐浩东和胡宜生进了“老府楼”,意外的发现一楼大厅空无一人,连保安都不见踪影。
不是放假就是开会,今天不可能放假,应该是在开会,但什么会议如此兴师动众,连保安都要参加?
胡宜生自告奋勇去二楼看看,因为“老府楼”二楼有个大会议室,足可容纳五六百人开会。
大约过了十分钟,胡宜生笑着从楼梯上跑下来,“徐书记,他们真的是在开会人都在会议室里。”
“可是,这很好笑吗?”徐浩东好奇地问。
“对不起,我实在憋不住了。”胡宜生笑着说:“徐书记,你可能也不会想到,坐在主席台上的却不是领导,这些当了爷爷奶奶的领导们,象小学生似的站在台下,一个个乖乖的听讲,真的是好笑死了。”
徐浩东咦了一声,“那一定是刘政道老头在台上讲话,只有刘政道老头那帮七八十岁的老家伙们,才能把那帮小老头给镇住。”
“徐书记,还真让你给说着了,正是刘老在讲话,那根拐杖就放在讲台上。我说得不对,刘老不是在讲话,应该说是在骂人,可以说是把台下那帮小老头骂得狗血喷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因为刘老一手捏着那根拐杖,随时都有往下扔的可能。”
徐浩东笑了,“姜是老的辣,刘老头都骂些什么呢?”
“骂人的脏话我就不汇报了,刘老问那帮小老头,你们是不是党员?你们是不是干部?你们还要不要服从组织的领导?你们还要不要服从市委的领导?你们谁能告诉我,新市委书记上,你们为什么不出席就任仪式?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不就是比人家多吃了几碗白米饭吗?”
徐浩东说:“刘老头这是在上纲上线啊。”
“刘老还说,不出席新书记就职仪式的人,犯下的是严重的政治错误,我给你们一个改正的机会。但是,如果你们不讲政治,一意孤行,我刘政道拚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你们的乌纱帽摘了,让你们卷铺盖滚蛋,我刘政道说话算话。”
徐浩东问:“是什么样的改正机会?”
“两套班子全体成员,凡党外人士,在大会上当众检讨,凡党内干部,除了在大会上当众检讨,每人都要写一份书面检查交给市纪律检查委员会。”
说完,胡宜生笑了起来,让徐浩东也忍不住笑了。
“宜生,我的本意是来讨好这些小老头的,现在你说说,我是上去呢还是不上去呢?”
想了想,胡宜生说:“徐书记,咱们应该离开,就当没有来过。”
“理由。”
胡宜生说:“理由有三,一,你讨好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团结他们,现在刘老他们离退休老干部出面,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二,你这个时候上去,他们会以为是你把刘老他们请来的,因此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三,归根到底是他们的错,为了以后更好地开展工作,你本来就没有必要过来。”
“好,打道回府。”说走就走,徐浩东还不忘吩咐胡宜生,“宜生,你学过保密条例,今天我来老府楼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以免有损我一把手的光辉形象。”
胡宜生笑着应是。
老同志有老同志的价值,徐浩东得罪不起,他需要老同志们的帮助。老同志分为两类,一类是象刘政道那样已经离退休的,他们很支持他,他无须讨好他们,另一类是那帮小老头,他们虽然已没有实权,只能喝茶看报发牢骚,但他们毕竟还在位置上,讨好他们是必须的。
回到市行政中心大楼自己的办公室,徐浩东想了老半天,为了团结老同志,他决定自己付出一点牺牲。
本来,徐浩东不仅担任云岭市委书记,同时还要兼任云岭市,按照地方组织法,徐浩东要先被补选为主任一职,还需召开予以确认。
徐浩东打电话给海州市委书记张正阳,主动要求不兼任云岭市,并且推荐现任云岭市第一副主任江帆,出任云岭市主任兼党组书记。
江帆当过常务副市长,也曾当过两年的市委副书记,至少在他那一辈他是佼佼者,在云岭市享有一定的威望。但江帆也有一个心病,他的行政级别至今还是副处,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在退休前,将副处级的副字去掉。
如果江帆能当上云岭市主任兼党组书记,那他就能由副转正,达成人生最后的目标。
徐浩东这是要送一份大礼给江帆。
张正阳个人表示完全赞同,徐浩东委曲求全,放弃云岭市主任一职,肯定有他的苦衷和考量,他不了解云岭市的实际情况,他只能选择支持。
不过,张正阳也提醒徐浩东,党内工作特别是团结问题,绝对不能一味迁就,批评和自我批评,永远都是有力的手段。
张正阳办事雷厉风行,下班前就给江帆打电话,向他通报了这个人事变动。
可没想到江帆是个倔脾气,不领徐浩东的好意,第二天就憋着气来找徐浩东。
江帆气势汹汹地来找徐浩东,在外间值班的秘书一科科长胡宜生想拦他,被他一把推到了旁边。
徐浩东看到江帆主动上门,心里却反而有了底,他笑着冲胡宜生摆摆手,示意胡宜生出去。
胡宜生会意,赶紧泡来两杯茶,再退出去带上办公室的门。
江帆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徐浩东的办公桌边,啪地将一份手写材料放在桌上,“徐书记,这是我的检讨书,请徐书记过目。此外我有三点声明,一,我是奉命检讨,二,我郑重向市委和徐书记检讨,请求市委的处分,三,我姓江的有自知之明,不食嗟来之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帆同志,请坐下说话。”徐浩东说得礼貌而又严肃,其中还透着一把手居高临下的气势。
江帆不得不坐了下来。
徐浩东也走过来,在江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说老江,咱俩也算是老熟人了,你没必要这样嘛。再说了,老江你今年五十有七了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孙子都四岁了,你说你的臭脾气怎么反而见涨了呢。”
江帆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张嘴说话。
“老江,首先你要明确一点,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嘛,如果你小鸡肚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毫无关系。从年龄上论,咱们是两代人,你是我的长辈,从体制里论,咱们至少隔了两代,咱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江帆端杯喝茶,还是没有开口。
“其次,你可能对我的政治出身抱有成见,这是事实,不能怪你,庄子达书记是我踏入政坛的引路人,我一辈子也擦不掉,方一山书记也对我非常信任,而正是他们及郭涛书记打压了你,从这点上说,你是受了委屈的。但是,你要是把对他们的气撒在我身上,这是不对的,我也不会接受。”
“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江帆终于开了口。
徐浩东继续说:“第三,我知道你反感我,也知道你举报过我,特别是我三年前自我保护的做法,让你很是不屑。但有一点我要向你说明,我那样做是刘政道刘老同意并支持的,他认为在那个时候那种情况下,那是无奈的却也是最好的选择。”
“这事刘老已经告诉我了。”江帆摆了摆手。
“还有,在我来云岭上任之前,张正阳书记曾找我谈话,他明确指出,让我兼任主任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增添我个人的权威。张正阳书记还指出,权力的过于集中,很容易导致权力失去监督而导致权力的腐败。因此,在我任内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推荐一位合格的主任。”
说到这里,徐浩东顿了顿,看着江帆郑重地说:“江帆同志,我认为你就是那个合格的人,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当仁不让,接受并负起应有的责任,要么你拒绝,那么我将向组织推荐别的同志。”
“这么说来,我只有当仁不让喽。”江帆的老脸上慢慢有了笑容,他盯着徐浩东说:“浩东,你就不怕我以主任的身份与你对着干?”
摇了摇头,徐浩东严肃地说:“不怕,不但不怕反而支持,但我要纠正一下,不是对着干,而是严格的监督。老江,你不但要监督我,你还要监督市委市政府及其所有成员,我跟你约法三章,不监督或流于形式,就是你的严重失职。”
江帆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对市委市政府的监督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人二是事。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实权部门,要是动真格的,恐怕是有督难监啊。”
“老江,我先给你透个消息。”徐浩东说:“上级有意组建一个全新的机构,叫做监察委会,而且很快就要选择一些地区进行试点,我已经向上级提出要求,率先将咱们云岭市列入试点单位。这个监察委员会将是一个实权部门,归市和市纪委双重领导,与市纪委合署办公,原检察院反贪局和原市监察局划归监察委员会。老江,你觉得怎么样?有干头吗?”
“有干头,不,太有干头了。”江帆琢磨了一下,拍着沙发扶手高兴地说:“这就是说,以后也可以直接领导反腐行动,对所有国家公职人员实施直接的监督,真刀真枪啊。”
徐浩东点着头说:“太对了,以前你们是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以后你们就是身处前线,包括市委市政府及市法院检察院,你们都能进行全方位的监督。”
江帆说:“既然如此,我干。”
不干就不是江帆了,主任可是货真价实的正处级,而且还实职实权,一下子就激起了江帆久违的雄心。
“呵呵,老江你不生气了?”
“哎呀,见笑见笑,生气是假的,面子拉不下来倒是真的。”
二人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江帆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情况,徐浩东耐心听完,建议尽快召开市会议,以便完善相应的工作机制,同时他答应,届时他将出席讲话。
江帆问:“浩东,你对我们的工作,总该做点指示吧?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待啊。”
“嗯,算是个人建议吧。”徐浩东思忖着说:“我主要谈两点,一是横向监督,二是纵向领导,总之就是务实不能务虚,不能像以前那样搞花架子,当橡皮图章。所谓横向监督,就是咱们刚才说的,要对市委市政府及法院检察院实行真正而有效的监督。举个例子,以前市委市政府推荐的部门领导人选,你们无条件的同意,以后不能这样,你们与组织部门一样,也要行使考察调查权,只有这样,才能不让那些有病的干部被提拨上来,至少我个人认为,对干部的考察调查权,是对组织部门的考察调查权的有效补充和监督。”
江帆会心一笑,连连点头,因为他身同感受,云岭市这些年的人事问题频发,一把手大权独揽,组织部门变成摆设,以至于太多干部被带病提拨,甚至一边贪腐一边晋升。
“浩东,那什么是纵向领导呢?”
徐浩东说:“简单地讲,就是你们市缺少对各乡镇的联系和领导,实际上让各乡镇变成了真正的摆设,以后必须改变这种局面,让各乡镇真正发挥作用。比方说,以后各乡镇要成为常设机构,既受同级党委领导,也受市的领导,各乡镇负责人要由市推荐产生,而且每三到五年调动一次,用异地升职的方法,来保证各乡镇负责人能发挥真正的监督效力。”
江帆越听越兴奋,“浩东,你这是真的要大干一场啊。”
“不是我大干一场,而是我们一起大干一场。”徐浩东郑重地说:“老江,你我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不受监督的权力造成了权力的任性,权力的任性造成了权力的腐败。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些老家伙能振作起来,站好最后一班岗,你们这些老家伙不是爱发牢骚吗,那就把发牢骚的劲头拿出来嘛。我最具体的建议就是两点,一,监督我这个新来的市委书记,二,尽快将横向监督和纵向领导落到实处。”
江帆高高兴兴地走了。
有人高兴,有人就不高兴,江帆老头高兴,徐浩东也高兴,但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就有点不高兴了。
冯兴贵的办公室离徐浩东的办公室不远,江帆来的时候,有人告诉了冯兴贵,江帆离开的时候,也有人告诉了冯兴贵,所以,江帆是什么情况,冯兴贵一清二楚。
云岭市的干部队伍里有两个“刺头”,一个是现任常务副市长李继国,另一个就是市副主任江帆,大家都称他是“老刺头”。
冯兴贵知道,李继国不会与徐浩东真怼,因为二人虽然表面上不对付,而实际上却有点惺惺相惜,更何况李继国还在任上,心有牵挂,不可能跟徐浩东对着干。
而江帆却不一样,他几乎被三位落马书记压制了一辈子,现在快到退休的年龄,可谓无牵无挂,不怕与人对着干。
但冯兴贵忽略了三个因素,一,老书记刘政道的存在,以刘政道为首的离退休老干部们的影响力,二,江帆等一大批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们的党性和觉悟,三,徐浩东的政治智慧和魄力。
冯兴贵万万没有想到,徐浩东故伎重施,以退为进,一招辞让主任一职,一下子赢得了江帆的信任,这种举动他冯兴贵肯定做不出来。
失望之余,冯兴贵想到了如何向徐浩东解释此事,他是通知了两院的负责人前来参加徐浩东的就职仪式,但他没有直接通知江帆,而是委托另一位副主任转告,这位副主任是冯兴贵的铁哥们,不知道这位铁哥们玩了什么名堂,竟导致两院的负责人全体缺席。
解释是必须的,冯兴贵太了解徐浩东,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机却深似大海,他不问不顾,恰恰说明他把此事装在心里,早解释一定好于晚解释。
三把手不能轻易跟一把手斗,否则会输得很惨。
想了老半天,冯兴贵憋出了一招“转移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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