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青春悸事》,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对于十三岁的顾杳杳来说,初中生活的开始是一场救赎,终于逃脱备受欺辱的日子,小小的身体快要负荷不了被迫成熟的心智。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她与网友小沁见了面,小沁介绍了她的男朋友陈逸,陈逸正好是杳杳初三的学长,但是她意外发现陈逸与小沁以往描述的居然天差地别。在杳杳报道的第一天,她偶然从两位新同学这里知道了学校里有一位人气超高的虞姓学长,但因为这两位花痴的计算偏差,她们并没有见到学长。而与此同时,顾杳...
《青春悸事》精彩片段
整整两大街的铁皮甲壳虫堵在一起,在这个季节里腻腻歪歪地升温,车里的空调坏了,我正纠结于开与不开窗之间,虽然开窗的时候会有风,但是前路已经堵成这样,怕是十分钟才能挪一点,风在车里根本流动不起来。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把车窗放了下来,低头看了下表,我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现场,但看眼下的路况我肯定是来不及了,助理已经打了八个电话来催,一开始草草应付,后来干脆把蓝牙耳机扔进包里,假装听不见。
我半个身子够到后座拿了本比较薄的杂志给自己扇风,左手手指不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越扇手越酸,没能降温反而让我出了更多的汗。
——Shit!
我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刚好触发了喇叭,我发誓我现在真的很想一头撞破仪表盘,然后让救护车把头破血流的我从这场比死了人更恐怖的大车祸里救出去,但我不能倒,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我又一巴掌冲方向盘呼上去,谁他妈会预料到被人需要这么麻烦。
我右边有一辆黑色桑塔纳,看起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清洗,车体上全是淋过雨后的污迹,我别过头干呕了一下,然后听到桑塔纳司机把车窗摇下来的声音,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倒瓜子脸型的大叔,我转过头去看的时候他正眯着眼对我吹口哨。对于一个快要满三十岁的女人来说,这种猥亵已经不会造成恐惧,更不会觉得是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了,成熟的女人要有成熟的做法,换句话说,像我这样的老女人普遍变态。
我从变速杆边随手抓了一张一百块钱对折再对折,朝对面的车窗砸了过去,直接砸上大叔的右镜片,他把钱摊开来前后翻了好几遍,大概是以为我在上面写了电话什么的。
——大叔,别翻了,前面收费站是看长相收钱的,我怕你没带够,这点钱笑纳吧。
他这时候才真正反应过来,眉头皱在一起向我瞪眼,我颔首一笑,把车窗关了起来,从前面的夹层里掏出一副茶色偏光太阳镜戴上。这下是彻底打算把自己闷死了,我抽了张纸巾擦去流到颈上的汗,看着半湿透的纸巾,突然失声笑了出来。
这个夏天怎么热得和十几年前的一样见鬼。
思绪包裹悲喜,一同冲破空气里的燃点,在时空的隧道壁上划出一道火花,焦黑的痕迹横跨好几个夏至秋分,在一张简笔画前骤然驻足,我用指尖去触。
在画面上漾开的,是我的十三岁,我的2007。
2007年的夏天,热浪席卷整个杭城,盘旋在头顶的热气挥之不去,眼前弥漫一片热腾腾的似乎是蒸汽的气体,光线折射让万物都看起来曲折模糊,公园里充斥着浓郁的运动器材被烈日炙烤发出的金属腥气,广场鸽子以地面为起点一次次朝亮得刺眼的天空飞扑而去,试图扑灭这场燥热难耐的盛世火灾,短袖里包裹粘稠的汗液和恼人的烫伤感,路上行人热得欲断魂。
这是七月里最热的一天,我就在太阳快要把地面烤成核桃酥的时候,站在了这里,HZ市智新中学的大门口,今天是我的初中新生报道会。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四周都是黑的,我闭着眼睛,但我却觉得我看得到,而且这里的全部,就真的只是黑暗。我听到一个声音,像是成堆的玻璃渣一下子倾泻到地面,突然有一股力量从背后伸展开来,像一条粗重的铁链抽打着空气发出渗人的声音并且紧紧箍住我的腰肢,然后从脚踝开始,我感到有一股暖泉从身后汩汩而来,而且正以迅猛的速度要吞没我,我抬起脚想逃开,却听到哗哗的水声,和举步维艰的呼吸声,猛然睁开双眼,才意识到,我已经置身于一片神秘的或温暖或厄运的湖水之中。
我想这个梦大概是源于几天前我见到的那个人。
我有一个网友,我们是在论坛上认识的,叫小沁,我们约好了那个夏天见面。
那天雨水终于悲天悯人地降临了杭城。我坐在冷饮店里咬着吸管,看着玻璃上的水珠一颗颗地按照上一颗滑落的轨迹从不同的起点一直滚动到玻璃的最边缘,究竟是谁安排了它们最初的轨迹,让它们必须按相同的足步来完成短暂又神圣的一生,就好像人一样,从没有哪条定理说好好学习就一定能成才,只要做好人就一定有好报,但我们却更愿意循着别人获得成功的路径战战兢兢走下去。
那天小沁穿着一袭蓝色的连衣裙,领口里那条若隐若现的沟让我不敢直视,亚麻色的长发烫了梨花,如此成熟的打扮让一身运动装头扎马尾辫的我有点招架不住,低着头好一会才敢去看她,这才发现她眼睛里戴着时下最流行的美瞳,也就是隐形眼睛,再加上她夸张的眼妆,瞬间让眼睛部分从视觉上来看大了许多,让人根本猜不出她真实的眸色和神情,因为她脸上厚厚的粉底恰好完全遮盖住了她原来应该有的表情。我完全不敢相信她只比我大两岁,在网上,她谈吐优雅性格温驯并且出口成章,在论坛上好多人都夸她是个大才女。
——杳杳,怎么啦?我太美了,看呆了?
她露出一个对初次现实里见面的人应有的隔阂却也略显亲密的笑容,然后伸手挽过她身边的一个男生,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我的男朋友,陈逸,以后就要请你多照顾啦。
我转过眼去看那个男生,刘海遮住了小半个额头,头发很乖巧地长到恰好停留在耳朵外的一圈,总的来说这样的发型时髦不失清秀,从他肩膀上的一大片水渍可以看出刚才下雨的时候他一直把伞往小沁那边撑,看来是一个细心体贴的男生,在不算高的鼻梁之上,是一双内双的细长眼,他朝我礼貌地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扰人心绪的深深酒窝,我才发现自己盯地太久太失礼,生涩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又转过去看着小沁。
——诶?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照顾?
——你不是被智新录取了吗?陈逸就是智新的学生啊,开学就是初三了,是你的学长诶,来来来,快叫声学长。
她说话的时候有节奏地轻拍着陈逸此时依然被挽着的手臂,轻声细语地在我们两个之间谈笑着,声音如同想象中那样柔弱娇嫩,这也许是我唯一不失望的一点了。陈逸低下头,嘴角轻扬地看着小沁,一米七五的个子刚好可以让小沁一歪头就靠上他的肩膀。不知道从前的从前,我的爸爸和妈妈是不是也有过如此亲密的举止和不可言说的默契。我知道,围绕在他们周边的那一圈毛绒绒的光,叫做爱情。
——是啊,三天以后我们的休业式,也就是你们的新生报道会,到时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杳杳。
他叫我名字的时候明显有些生疏和不自然,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感觉他并不是很喜欢我,或者是他更喜欢小沁一样特点鲜明个性乖张的女孩子。其实我也并不喜欢别人这样黏腻地叫我杳杳,我更自在于对门那个有着蓬松柔软的头发脸带婴儿肥的女孩一见到我就重重按着我的肩膀叫我阿杳。但当陈逸这样叫我的时候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突然系在心上,有些发痒,有些温热,有些像是愉悦的感觉。
留了他的联系方式,我习惯在电话簿里给每人一个称谓,或者是临时想起的外号,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在姓名那栏输些什么字。突然发现他们一直盯着我,脸上一阵泛红,只好规规矩矩打上“陈逸”两个字,他是我电话簿里第一个以真名命名的人。
聊了一会,我发现我和小沁的话题全都是关于论坛和网络,而关于生活我们似乎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轨迹,很快就把仅有的寒暄套词全部用完,我们进入了尴尬的没话找话的阶段,而整个过程中,陈逸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任小沁挽着他的手臂,面色完全没有一点敷衍。最后还是小沁先提出了要回家,他们就手牵手一起推开冷饮店的玻璃门又撑起伞走向雨中。
终于结束了刚才尴尬的氛围,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决定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跟网友见面了,现实和幻想的差距可比我的鼠标线长多了。我又重新咬上已经惨不忍睹的吸管,隐隐地觉得除了小沁本身以外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我也说不上来。想了很久,看窗外的雨好像有点要停的架势了,我放弃深究,买单离开。
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我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虽然在现实里我似乎不可能与小沁这样的女生有什么关联,但在网络这个无结界的世界里我们却意外地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们几乎每天都在QQ上联系,也拥有好几个共同的群。她跟我提起过好多次她的男朋友,但我最多听到的就是她男朋友在骑摩托车载她的时候如何帅,还有他的重金属吉他是怎么在黑暗的酒吧里闪闪发光地夺去所有人的目光,可是我认识陈逸不过几个小时,甚至还说不上是认识,但我也完全没办法把他跟我想象中的朋克青年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而且好像某次听她提过她的男朋友比她大了几岁,又怎么会是跟他同年的陈逸?无论是哪一点,从小沁的描述上来说他的那个男友都显得太过出格了。
所以那天晚上我几乎在考虑的只剩一个问题,究竟是小沁的描述太夸张,还是我的认知出现了错误,或者干脆陈逸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人,白天是以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男形象出现,而到了晚上他就会戴上又长又卷的假发穿上皮夹克飚车到酒吧里炫他的吉他,再和舞池里那些每天习惯了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们一起摇头摆尾?
不得不说,这一切都太扯了。
2007年7月4日
我走上二楼才发现好像来的有点太早了,据说高年级的人到校时间是八点,而新生报到则是九点。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二十,走廊上一眼望去空无一人,连教室的门都是关着的。不过这样也好,我非常讨厌在众人眼神的扫视下悻悻走进教室的感觉,我生来就是个不喜欢被注视的人,又或者是我灰暗的小学生活给我酿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反正我只要一察觉到被目光瞄准,就会情不自禁让红血丝爬上双颊。
走廊的栏杆上攀爬着不知道什么花的藤叶,显然很久没有人打理过这片渺小的绿荫,开着的黄色的花也彼此耷拉着毫无规律地向阳光低着头。地面是大理石的,黄色的底黑色的边,上面是斑斑点点若隐若现的足迹。初一年级有六个教室,墨绿色的门平淡无奇,倒是窗户有些别出心裁,这里的每一个教室的窗户都分为两层,矮的那层是几块白色的磨砂玻璃,看过去有朦胧的感觉,如果不看整体,会让人错觉这是一个代表着艺术的形体教室,上面那层则是普通的玻璃,白色的框,玻璃上死死粘着不和谐的灰尘。
因为入学考试的失利,我恰好被分到了整个年级最吊尾的班级,不仅成绩吊尾,位置也很让人郁闷,低头见女厕,抬头见男厕,右边是老师的办公室,左边是据说整个年级成绩最顶尖的五班,因为我们学校统一把奇数班称为重点班,一想到接下来的三年都要以被俯视的角度过下去,我朝教室走过去的脚步又颤抖着放慢了些。
是不是应该给陈逸打个电话?距离留下他的电话已经有三天了,却从来没有拨出去过,今天就是他说的会见面的新生报到日,可是拨通了又该说什么?手心里全是汗,我握着手机翻过来又翻过去,直到手机上全沾满了我的汗液,温度也跟我此刻炙热的手心保持一致,我终于还是决定打过去。
——嘟……嘟……
随着一声声没有起伏的呼叫声,我的心莫名其妙的强烈地跳动着,快速地,跟不上拍地,每一声之间的停顿都敲打在我心头,那种上下摆动的刺激感一直从心头涌到喉咙口。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冰冷机械的女声从手机那头传过来,从中文一直到翻译成英文,我才心有余悸地按了挂断键。他是没有听到,还是看到是我的来电就不耐烦地将手机搁置一边。心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一股被羞辱了的感觉,甚至还参杂一些庆幸在里面。反正我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真的打通了也无话可说,就当没认识过吧。说让我照顾他之类的话,其实是挺荒诞的,他是个男的又比我大,我再怎么也照顾不到他头上,小沁只不过恰好在炫耀他有一个听话乖巧又不失帅气的男友罢了,我何必用自尊去为这份炫耀买单。
捏着手机的手不自主地握地更紧,因为莫名的羞耻感脸上又泛了一片红。这时候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两颗上下晃动的人头闯进视线。她们跑过楼梯的拐弯处我才看清,是两个穿着运动衫的女孩子,一个扎着一束及腰马尾两颊通红,跟我的神色比起来毫不逊色,另一个被她拖着的女孩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半死不活地跟着她跑,时不时还要从胸口把手挪出来扶一扶快要掉下来的眼镜。
——你们……
——他……他他要来了!
我刚想开口问,就被她们之中那个刚才还脸色苍白现在却面露兴奋的女孩的急切的喘气声和貌似很兴奋的话语给打断。谁要来了?
——有没有镜子!镜子!
那个梳着长马尾的女生似乎忘了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抓着我的手就不放。镜子这种东西我向来不会随身带着,我也很少照镜子,基本上除了早晚洗脸刷牙,其余时间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我摊了摊手示意我没有,她眼前突然一亮,一把抓过我的手机。
神了,她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有前置摄像头的。
她对着我的手机不停拨弄额前的刘海,用手拍打通红的面颊,还不停地问旁边那个女孩“这样好看吗?还是这样?”但是恕我直言我觉得其实都没多大差别。
她们说她们在等的是一个姓虞的高三学长,虞姬的虞,他是台湾人,说话带一口标准的台普而且声线低哑又深沉,颇有台剧男主角的风味,再配上他神秘的无懈可击的外貌,可谓是智新最受女生追捧的帅哥。而此时我身边的这两个女生大概是又爱看帅哥又迷偶像剧吧,所以才会疯狂到早上七点就守在对面实训楼六楼的报告厅门口,眼巴巴地忍受了副校长具有深刻教育意义的陈词滥调整整半个小时,好不容易终于听到里面有要结束的势头,就又没命地从对面冲到这里,为的就是跟这个风云高校的学长来个不期而遇。
有时候女生真的是很奇怪的物种。明明很想要靠近和了解一个人,而偏偏越想就越是要装作不经意、不在意,然后以不妥协的姿态假装很勉强地接受一个她期盼已久的示好和注意。说得好听点是因为怕没弄清对方心意前表错了情,其实就是矫情吧。爱情里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复杂的情绪,把喜欢这个词拉扯成好多种意思,喜欢可以是只喜欢,可以是还喜欢,有点喜欢,更喜欢,只要不是不喜欢,就可以随意地被曲解。
大概不过半分钟,终于有一阵繁复的脚步声传入耳畔,我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边这两个此时目露凶光的女生身上发出只有动物才拥有的猎艳麝香。她们口中的学长是八班的学生,而我隐约记得陈逸好像说过自己是七班的。
大部队终于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上了楼梯,一个个都是一副被副校长蹂躏过的样子。我身边的两个女生很明显不是什么美女,而我也算不上漂亮。所以当她们完全不顾形象冲着人群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给学长们打分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人投来示好的眼光,甚至有些还因为厌恶而抛来几个大大的白眼,而那些白眼也恰好不偏不倚朝我的身上砸来,惹的我脸上又是一阵绯红。
突然一个高瘦的身影投入我的眼眸,是陈逸。
他穿着跟所有人一样的校服,照理说在人群中我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认出他,但是墨菲定律说,你越害怕见到什么人,他就会越频繁地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当他踏上面向我的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我就认出了他,而他的视线根本没有转过来。不敢挥手,不敢吭声,害怕他注意到我却没有认出我,或者明明认出我了也假装没看见。
他身边有一个男生一直喋喋不休地比手划脚地似乎在跟他说些什么,本来应该男生一队女生一队的阵仗被他毫无顾忌地打乱了,我仓促看了他一眼,他整颗头上堆着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一些碎发从耳际旁边杂乱无章地肆意长着,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削瘦的身子上,但是从他如此雷人的发型下还是不难看出他脸上露出的那些部分看上去还算是英逸俊朗。
他走过我能看见的最后一个转角,还是没能认出我。不知什么情愫突然促使我抬头凝视他,试图抓住他即将消失的片刻余光,但是身边的那个男生似乎还是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我垂下头,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全部一股脑地冲到了头顶,还有一些充盈着干涩的眼眶,又酸又烫,就快凝成眼泪掉下来。
我们总是会做这么一些事的吧,傻到自己后来想起来都想捂住眼睛。
——喂,杳杳,刚才在开会,不能接电话。
我猛地抬起头,竟然就真的让眼泪顺着惯性夺出束缚的眼眶,两条温润的泪液挂上脸颊。他站在人群中,其他人都在无止息的涌动着,机械的,麻木的,只有他直直地站在台阶上,背对着所有人,用他温润的目光看着我,右手摇晃着他黑屏的手机。确定我已经看到他时他弯了一下嘴角,看到我的眼泪,他惊诧地皱了一下眉,被身边的男生拍了一下肩膀,又转身朝楼上跑去。
不咸不淡的解释,刚好直直地撞进了我的灵魂,似笑非笑的角度,恰好满满当当充斥我的整颗心。
一切好像一场虚华,在他消失在我视线尽头时,原本模糊的人群又变得清晰有轮廓起来。真的是恍若隔世,这是我从小说里学到的词语,我从不知道人真的能有这样的感受。我抬起手,用手背抚上泪痕,滚烫的脸颊上已经冰凉了的两道痕,被我指尖触过的每一寸又开始不着痕迹地燃烧起来,一种莫能名状的温度在我脸上起伏跳跃然后叫嚣着。我听到一个声音,很轻,很近。
咚咚,咚咚……
2007年7月7日
——喂,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好像被刚才的小暴动吓到了,她们愣愣地陪着我朝着陈逸消失的方向发了好久的呆才想起自己是八卦的女生,于是毫不忌讳地向我开口问。
——啊,那个……
我刚想着要怎么解释,或者说推诿,那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子突然像龙王三太子被哪咤抽出一根筋一样尖叫起来,然后跑到楼梯口用手扒着栏杆往下探头,我差点以为她想要亲吻一楼地面上冰冷的石砖,或许只因为他心心念念的学长亲脚踩过它。
——八班呢?学长呢?帅哥呢?
她转过身子用哀怨的眼神绝望地看着我们,然后像连环炮一样吐出一个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更要命的是那幽幽的眼神径直地冲我身上扑来,就好像是我把她的学长神不知鬼不觉地生吞活剥了一样。暗恋真的是一件很晦涩的事情,它能左右人们瞳孔里的光,一点点暧昧就是燎原之火,一点点失望就是灭顶之灾。
——啊!
人都说白痴的伤心绝对不会超过三秒。她猛地拍了用一下自己的脑门,真的是用了实实在在的十成力道,就好像那年正好流行着的武林外传里郭芙蓉说的那样——我一掌拍死我自己。
——我怎么忘了,学校都是按班级号分楼梯走的,刚才最后一拨走过的班级应该是单数最后一个班,所以学长的八班应该是从走廊西边的楼梯上来才对啊。
长马尾的女生作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靠了一声之后在戴眼睛女生刚被自己拍过了的脑门上又来了重重地一记。
忘了介绍,长马尾叫作刘珊珊,而面色苍白的那位叫作杨思,我们以女生建立友谊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了新班级的铁三角。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了这么一天,这么两个人。在你至高无上时对你俯首称臣的人也许你会忘记,在你失魂落魄对你投以慰藉的人也许有一天你也会不经意地不再想起,但是在你集尴尬兴奋余悸羞涩于一身的那一刻,仍然在你身边旁若无人地发花痴的人你绝对怎么也忘不了,并且会一辈子对其咬牙切齿。
不过花痴的女生总是没有什么心眼和城府的,她们好像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转而继续商讨要怎么样“生擒”她们翘首以盼的学长大人。而我压根不认识这个人,即使她们声嘶力竭附带肢体语言跟我描述了老半天,我也还是没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个什么金光闪闪的样子来。我只能勉强地应付两句,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回忆起十分钟前发生的事,跟她们不同的是,我虽然也记不太清,但我其实更觉得那像是一场梦罢了。
矫情的,让人烦躁的梦。
楼梯间传来一阵“笃笃”的脚步声,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平底鞋能发出的,等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人已经在眼前,乌黑地甚至有些发亮的卷发在脑门后扎起一个短马尾,一片厚厚的斜刘海几乎挡住了她左边的眉毛,头上还扣着一个白色的水晶串珠头箍,很明显的娃娃脸,五官却又都偏小,尤其是鼻子,那副黑框眼镜感觉像是随时要压断她的鼻梁骨,身上是一件蓝色的无袖雪纺衫,身下一条白色的紧身长裤,越发显得她头大身子小,当然也少不了脚上那双刚才发出惹人声响的褐色铆钉贴面流苏边高跟鞋。
她看到我们好像也有些发愣,脖子歪了一下表示疑问,不过没有持续太久,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银色的钥匙,钥匙圈上挂着一个夸张的大头娃娃,她捏着钥匙圈举起来对我们扬了扬,娃娃的头来回撞到她拳头两侧。
——这么早来了?我门都没开呢。
她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是英语任课老师,姓梁,年芳24,刚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后来我知道她这是第一次当班主任,所以第一次见到她的学生们紧张或者说兴奋地竟然忘记做自我介绍。
门碰到教室墙壁的时候被带起一阵灰尘,门里还算整齐地排列着约摸三十来张课桌椅,头顶两扇又大又笨重的电风扇,前后两张大黑板遥相呼应着,倒是意外地被擦得很干净甚至能反光,窗帘跟从外面看进来一样是草绿色的,不难看出上面不少的斑斑点点和签字笔的痕迹,这是一般教室的格局。
梁老师对我们说了声“随便坐”,然后又转身消失在一阵“笃笃”声中。
我把靠里墙的窗帘拉开,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对着对街卖茶叶蛋的摊子,茶叶混着酱油的浓郁清香从对面飘来,伴随空气里黏热的气息,头顶风扇机械转动,让人平静得有点昏昏欲睡。不过我最终没能得偿所愿昏睡过去,因为某两个呱噪的人看我选好了位置,马上一步不落地把我前面桌的两张椅子从课桌里抽出来,椅子摩擦地面刺耳的声音马上让我的思绪紧急集中并且瞬间万分清醒。
后来陆陆续续进来了很多大概是同班的人,虽然因为还没有正式发校服,所以来人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高矮胖瘦也不受遮掩地暴露出来,但是我对于陌生人的辨识程度一向低,所以等教室里大约坐满人的时候在我眼前也不过是花花绿绿的一片。这个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正好九点。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各自上台自我介绍,看来我们班的人大多没什么新意,就是上台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就读的小学,连“多多指教”几个字都懒得从牙缝里抠。这让我想起欧式的大钟表,到了几点就敲几下,并且间隔相等音调起伏完全相同,这一轮下来,我根本没记住几个人的名字,反而又回到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然后小梁老师开始交代一些军训和开学的事宜,过程不多赘述,我只记得我越来越困,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她用点兵点将的方法任命为英语课代表,并且要留下来登记名册。
当我手指碰到小梁老师白色笔记本键盘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感觉不真实,虽然我不太明白小学班主任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但我也明白自己这种不温不火的性格是很难招人喜欢的,我也不是没想过要开朗一点,但是一看到她对我翻的白眼,全身的气力就都没了,我曾经以为大概我就要一辈子这么存在感薄弱地活下去。而现在我居然坐在我新班主任的办公椅上,腰上靠着她橙色的靠枕,周围都是她身上那种有点像是水蜜桃的香水味,桌上摆满各种卡通盆栽和相框,还有散乱在我手边的校服订制回单。没再多想,我打开Excel开始登记每个人的姓名学号身高体重。
一个白色的小瓷杯突然出现在我右手边,我抬起头,小梁老师正透过她又厚又重的镜片看着我。
——喝点水吧。
——那个……老师啊,其实我的英语不太好。
其实可以说我英语很烂,虽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一想到我小学里那些满面红的英语试卷,我差点也要满面红了。我知道小梁老师似乎对我有些什么期望,但是我也实在不想再看到她日后像我小学班主任那样,用一种恨不得把我打包从下水道里冲走的眼神看我。在还没有让她对我彻底失望之前,我还是低调退出来得比较明智。
她好像有点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把杯子放到我手上。
——不好有什么关系,初中英语从字母开始学,重新来。
瞬间好像有一种叫做“热血”的力量一下一下撞击我的天灵盖,让头皮有些发麻。我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反正一切都是新的。没有人知道我以前因为被班主任讨厌就惹来同班同学的欺负,所以我大可以放心跟别人攀谈,没有人知道我以前成绩很烂,所以就算我从现在开始佯装成有书卷气的人也不算太晚。
因为没有人知道从前的我,所以他们也未必会不喜欢今后的我。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正午十二点,毒辣的太阳像朵盛气凌人的霸王花在正对头顶的上空飞扬跋扈地开放,而我们就像是它即将要捕猎的小飞虫,就快要被它吐出的一个个小火球吞没融化供它裹腹,但是我比它要饿多了,从早上折腾到现在我几乎什么都没吃。从今天开始就是为期两个月的漫长的暑假,我想对门的女孩早就已经囤好了大堆薯片和偶像剧要和我共同消遣度过这个夏天,如果没有意外,就跟所有以前的暑假一样。
可还没踏出第一个台阶,意外就来了。
——喂,新来的!
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如果不是这声音过于戏谑,我会以为这是我已经热到出现幻觉,感受到了神的召唤。我往上看去,一张精瘦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朝四周看了看,这才确定他刚才那声的确是在叫我。虽然我对认人这件事情无能,但他的特征实在太明显了,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就是刚才在陈逸旁边的“稻草头”,此时他手撑在上一层的楼梯栏杆上,眼珠子正死死盯着我要迈出去的脚。我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收回脚。
——那个……什么事?
——会画画吗?
被人戳中软肋真的是一件很懊恼又无力的事情,从小到大虽然我从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长,但也知道了什么事情是自己不擅长的。而这些不擅长的事情里面,不得不提的就是画画了。我画的东西在小学美术老师的手里从来没拿到过五分,基本上上节课的作业一发下来,我就会马上藏到抽屉里去,要么干脆揉皱了往垃圾桶里丢。这个世界上大概很少有像我这样的人,敢画却不敢再看自己画的东西第二眼。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下,两道淡眉皱在了一起。
——不会画画,那涂颜色总会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急,我正想着要既礼貌又委婉地拒绝他,毕竟他应该是陈逸的好朋友。但是他突然就用手撑住栏杆双脚悬空从楼梯上翻了下来,好家伙,街头卖艺么?没等我惊讶完,他一点也不怕生地抓起我的手腕就往楼上蹿,虽然短短几步但还是跑得我眼冒金星,除了他后脑勺被汗水完全浸湿了的头发,我几乎什么也看不到,连步子都是虚的。
照我的估计,我们正狂奔在四楼的走廊上,因为这一届初三有八个班,所以这条走廊显得格外长。稻草头突然毫无预兆地刹了车,我就情理之中地撞上他孱弱的汗水淋漓的后背。我转过身去,发现陈逸在门里面一手拿着画笔顿在空中,一手拿着调色盘,一脸迷茫,再看稻草头,他死死地扒着门框一边喘气一边用另一只手浮夸地扯动他的校服T恤,试图能凉快点,这两人戏剧性地形成了对比。
门里的陈逸收回了错愕的表情,对我笑了一下。
——杳杳,是你啊。
我知道,红血丝一定又飞上了我的脸颊。
2007年7月7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