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21日(辛卯庚寅丁未)正月十九
早晨六点多,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让方奕继续睡,自己披上棉袄去开门。铁门打开,正看到镇长铁青的脸。
“镇长来啦,屋里坐。”我故意嬉皮笑脸。
“不必了,我有几个晚辈昨晚在你家门口出了点事,”说着用手一指,我看到门边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小伙子。“特意来请小换兄弟出手,帮他们看一看。”
我用眼角瞥了瞥,“看样子,这几个人也不是中邪了,这种情况还是赶紧送到医院去吧。”
昨天晚上,我招来了一股阴气。阴气穿过他们的身体,他们就会感觉浑身无力,严重的还会四肢抽搐,而且发不出声音来。但是随着天越来越亮,阳气上升,他们自然会没事。现在才六点,几个人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到十二点,估计全都能活蹦乱跳了。
镇长“嗯”了一声,别的再也不说,转过身挥挥手,立刻有人过来将地上的年轻人抬到几辆车上,估计是送去医院了。
我也不送他们,镇长前脚刚转身,我后脚就把门关上了。回到屋里,继续睡到九点多才起床。起床以后也不着急出门,赖在沙发上偷懒。
“我的懒少爷,该出工了吧!”
方奕催促我好几遍,我才坦白道:“不是我不愿意出门,而是不知道出去干什么呀!”
“啊?”似乎方奕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
“现在有两件事情等着我们去办,一件是破了牌楼下面的聚阴阵;一件是去祠堂里面找真相。但无论哪一种,都涉及到一件事,那就是挖!”我特意把“挖”字说得很重。
“但现在没人也没工具,拿什么挖?再说就算有,难道镇长肯让我挖?”一边说着,我点起一支烟来。
方奕拍拍脑袋,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要知道,它轻易是不会响的,毕竟我既没有业务,也没有朋友。
“喂?”
“金哥,是我呀,南山坐地虎。”说的是黑话,南山指的是秦岭,坐地虎是盗墓贼的别称。挖人祖坟,我向来对他们这一行的人嗤之以鼻。
但此刻听到这话,我立刻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语气里还是懒洋洋:“哦,是李寅吧。”
李寅听到我还记得他,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对呀对呀,兄弟前两天刚钻了个火洞,得了点好东西,这就给您送去。”火洞,指的是藏了好宝贝的墓穴。
“东西就免了吧,死人的东西我用不惯。不就是想让我帮你们认个眼吗?现在我手头正好有个差事,你先帮了我,我肯定会帮你。”认眼,就是寻龙点穴找墓地。上一次李寅来找我,就是这个目的。
李寅听到我的话沉吟了一下,随后问:“是支锅上元良吗?”
我说:“只掘地,不倒斗。”支锅的意思,是攒队伍。上元良,就是盗墓。倒斗,是翻棺材。我说不翻棺材,只挖地。
从电话里听到李寅那边和人商量了几句,随后说:“金哥有事,我肯定是要帮的。你告诉我在哪,我这就带着家伙过去。”我报了尹洼镇的位置,便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有了这帮盗墓贼的帮忙,我有把握一口气把两件事都办了!
下午四点,一辆崭新的普拉多来到了尹洼镇的村口。我和方奕坐在我的GL8里迎接,远远地就听到鸣笛声。
“金哥好久不见。”来的人穿一件上世纪的军大衣,面色发青,眉间四道竖纹,这是常年和死人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李寅兄弟别来无恙啊,车是越来越好了!”
“咱这日子过了今日没明日,有了钱自然是要赶紧花掉。”
我朝车上望了一眼,里面还坐着两个人。三个人,如果是普通人,可能无济于事。但对于这帮常年倒斗的贼来说,一宿就能掘地三尺。我点点头,拉扯着李寅到家里去吃饭。都是江湖上的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客套。
方奕在厨房里和面包饺子,还没下锅,三个人就喊着香。
“金哥,你是不知道,整个正月我们都在外面干活儿,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其中一个人又矮又瘦,身上除了骨头就是皮,起了个挺文艺的名字叫包子舒,外号叫包子。
“嫂子这手艺,光是闻一闻就没白活,金哥好福气呀!”这位中等身材,膘肥体壮。光头、酒糟鼻,满脸油光,我怀疑他是刚入行不久。李寅向我介绍,说他叫刘旷。
我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铜钱剑,几个人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都是双眼放光。没等他们说话,我就先开了口:“今晚凶险,几位兄弟可得拿出真本事来。”
李寅的身体向前一倾,右手支着大腿:“有肉坑?”
我摇摇头:“见不着粽子,但是有丘门。”
盗墓贼最常见的,是诈尸。肉粽、干粽、米粽,是各类僵尸的代称。但很明显,今晚要遭遇的,是机关布局。
三人点点头,很明显都是见惯了这些事。也不害怕,看到方奕端上来的饺子,口水都浸湿了前胸。
“都是小换的朋友,没有外人。时间仓促,来不及做大餐,你们将就着吃。”方奕就像一个女主人,招呼着我的狐朋狗友。
几人也都顾不上说话了,端起盘子就往嘴里送。饺子烫,但盗墓贼的皮更厚。十分钟不到,方奕包了两个小时的饺子就见了底。喝过饺子汤,所有人都躺倒在沙发里不想动了。
一边闲聊一边准备着晚上的工具。我身上的符咒、镇物则是带了很多,还给每个人身上做了一张护身符——虽然这玩意只能对付无害的阴气侵体,但起码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一份安慰。
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我们几人也不开车,步行着走到了祠堂附近。我找了一块路边的石头坐下,方奕站在我的身边,另外三人则去围着祠堂踩点。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三个人就回来了。
“我看过了,在祠堂的西边,是一片庄稼。庄稼的地基矮,路面比庄稼高了两米多。我们正好可以躲在庄稼地里干活儿,从地基下面掏过去,挖到祠堂西屋的地基,看看里面有什么。”
干这事,果然还得是让专业的人来。用几把铁锹挖穿整个地基,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策略。这几个人敢想就敢干,当下就挖掘起来。
三十分钟后,地基被挖通了。马路被挖成了一个桥,桥下面可以供一个成年人弯着腰通过。又挖了一米,就挖到了祠堂围墙的位置。
“金哥,别跟嫂子抛媚眼了,碰着麻烦了。”
我干咳了一声,抬起头来,用眼神询问着。
“祠堂的围墙很深,被咱们撞上了。我们准备把墙凿开,动静大,你警惕着点。”
李寅说完就钻进了洞里,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身后跟着刘旷。刘旷也不说话,出来以后径直走向公路,在路边的草丛里趴下,一只大耳朵紧贴在地上。李寅则是从我们身边拿了工具,扔给洞里的包子,然后蹲在洞口,小声指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