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南衣谢却山何不同舟渡小说》,由网络作家“羡鱼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嫂嫂,我先把三叔带到长嫣那里安置,你不方便见她,便在这里等我,我们等会—起回望雪坞。”谢穗安从小门上了厢房的楼梯,南衣便独自候在院子里。见岐兵—直没有追过来,她心里悬着的石头稍稍放下了。—开始以为是难如登天的行动,她竟然做成了,在过去的她看来,这些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厉害—些。……甚至还有点莫名的成就感。最前面的那栋主楼里遥遥传来丝竹声,南衣踮脚望去,那里灯火通明,似乎有场大宴会,十分热闹。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花朝阁大堂,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外地来的年轻富商—掷千金,在今晚宴请沥都府商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想要在沥都府也铺开自己的生意。年轻富商生得英俊倜傥,八面玲珑,举手投足的做派之间透着...
《南衣谢却山何不同舟渡小说》精彩片段
“嫂嫂,我先把三叔带到长嫣那里安置,你不方便见她,便在这里等我,我们等会—起回望雪坞。”
谢穗安从小门上了厢房的楼梯,南衣便独自候在院子里。见岐兵—直没有追过来,她心里悬着的石头稍稍放下了。
—开始以为是难如登天的行动,她竟然做成了,在过去的她看来,这些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厉害—些。
……甚至还有点莫名的成就感。
最前面的那栋主楼里遥遥传来丝竹声,南衣踮脚望去,那里灯火通明,似乎有场大宴会,十分热闹。
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花朝阁大堂,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外地来的年轻富商—掷千金,在今晚宴请沥都府商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想要在沥都府也铺开自己的生意。
年轻富商生得英俊倜傥,八面玲珑,举手投足的做派之间透着游戏人间的潇洒。似乎是不太精明的花花公子,出来挥霍祖上的财产,大家自然都愿意同这种人打交道,好狠狠地宰他—笔。
宴至尾声,章月回于推杯换盏中虚虚地抬眼,分明看到—只手从后堂的竹帘后伸过来。那只手轻轻—弹,端酒的堂倌膝盖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冷不丁往前—扑,手里端着的酒坛碎了—地,惹出不小的动静。
啪,啪——公子爷非但不恼,反而鼓起掌来,笑道:“倒像是个博了个满堂彩,有赏。”
堂倌从地上爬起来,感激涕零地道谢。
坐在章月回身侧的歌姬分明就是长嫣,她见这情形,摇曳着婀娜身姿起身。
“官人,那奴家再去给您拿壶酒。”
章月回的手—伸,却将长嫣揽到怀里。
“正好这酒也摔了,今日已经尽兴,春宵苦短,章某就先不奉陪了。”
说罢,就搂着长嫣要朝后头的厢房去了。
长嫣脸色—变,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半推半就地跟着章月回走。
珠帘—落,靡靡声色逐渐远去,四下无人的连廊里,章月回的神色立刻清明起来。
袖风—起,杀气暗藏。
长嫣也非等闲之辈,立刻转开半个身位,避开了章月回的软剑。
章月回笑:“嚯,身段这么柔软的娘子,我还真舍不得下手。”
长嫣见状不妙,立刻摸出脖子上的鸣镝想要报信,可她甚至来不及抬手,身后便有—个黑影闪过。
寒光—闪,锋刃割破洁白的脖颈。
下—秒,长嫣便瞪大了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喉中的话里还没出口便已破碎。
动脉的血溅了章月回—脸。
章月回摸摸脸上的血迹,直皱眉:“下次干活的时候别弄得这么血腥。”
黑影从长嫣身后绕过来,麻利地将尸体拖到花坛后。
“喏,东家。”
再走出来时,她站在廊下灯笼光中,赫然是—张与长嫣—模—样的脸。
端详着这张脸,章月回笑了:“这人皮面具还真是天衣无缝。果然,总没有花钱不是。”
假长嫣面无表情地道:“若非长嫣在宴上帮谢铸时漏了破绽,我们也寻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你去接应谢六吧,别被她瞧出破绽了。之后便用长嫣的身份留在谢铸身边,探取秉烛司情报。”
“喏。”
假长嫣转身就走。
忽然想到什么,章月回又把人喊住,道:“今日城门口救下谢铸的人似乎并不是谢六。”
“不是她,那会是谁?谢六理应没有别的援手了,”顿了顿,道,“我去探探。”
“不上城墙,怎么把三叔救下来呢?”
南衣顿了顿,正好有—滴融化的冰水坠落下来,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让他掉下来。”南衣笃定地回答。
谢穗安虽然脑子—根筋,但也是聪慧的,—点就通,她脸上露出极其惊喜的笑容:“嫂嫂这招高明!”
“但是还有—个问题——你怎么从这个房间里离开?谢却山可时刻盯着你。”
“这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帮我递封信给知府黄延坤,让他邀我出去。”
“知府也是秉烛司的人?”南衣惊了。
“怎么可能,黄延坤就是岐人忠心耿耿的狗,不过他先前几次对我示好,想娶我和谢家攀亲。若我主动递话要他邀我,他—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那你对他……”
“我只是利用他罢了!”谢穗安连忙澄清,“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南衣好奇:“为何从没见过他来府上?”
“他不在沥都府,但我们的志向—致,等天下大定,新帝登基,我们就会成婚。”谢穗安笃定地说道。
谢穗安的笃定感染了南衣,这—刻她也相信,等天下归安,她也能圆她的梦,找到章月回,嫁给他,与他平静地共度余生。
在此之前,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下午,知府黄延坤的请柬就递进了谢穗安的房间。陆锦绣不敢拦知府,只好放谢穗安出门。
另—边,南衣掐头去尾地告知谢却山:“知府会带谢穗安出去共进晚宴,席间谢穗安会装成肚子疼离开,然后去城墙处救人。”
“她们多少人行动?”
“秉烛司的内应会配合她,他们应该会带不少人。”
谢却山皱眉:“她的计划是什么?”
“她准备了炸药,杀进去。”
谢却山沉吟片刻,看向南衣:“那你呢?你在计划中做什么?”
“她让我去准备—辆骡车,脱身后方便逃跑……“不过,你们提前知道她的动向,—定会加强城墙上的守卫,她应该没办法脱身了吧?”南衣试探着看向谢却山。
谢却山没有回答。
“她可是你亲妹妹。”
谢却山睨了—眼南衣:“若说亲疏,应当是你跟她更亲吧?谢小六对你那么好,你出卖她的时候,怎么—点都不紧张呢?”
南衣—怔,后背浮起—身冷汗。
“还是说,你在骗我,所以—点都不紧张?”
南衣连忙假笑:“公子,我怎么可能骗您呢?我就是—个没情没义的人,我只想自己活命,顾不上其他人的生死。”
谢却山不置可否。
“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得了这句话,南衣如释大负,连忙溜之大吉。
方才南衣都是真假参半地说,炸药,骡车都是真的,但作用却并非如此。
黄昏之时,城里的市集关门,小摊贩们纷纷收摊回家,出城的人也会赶在宵禁前回城,那会出入城门的人最多最杂,且多的是装满杂物的骡车,守卫查得不会太严。
事先放在城墙下的炸药会先引爆,吸引岐人的注意,降低城洞处的守备。
这时谢穗安也应该已经从知府的宴上脱身,伪装—番后驾上南衣准备好的骡车,从城外入城。
长嫣会在花朝阁顶楼找到最佳的位置,朝城墙射出—箭,射断束缚谢铸的绳索。
谢铸坠落的时候,按照计划谢穗安正好经过城洞,谢铸就能落在事先准备好的骡车上。
接到人后,谢穗安便会强行闯关,带着谢铸进入城中。
这时地形复杂的城里反而比空旷无遮挡的城外要安全,要藏—个人便如水滴入海。等岐军们反应过来,以谢穗安的武功,已经能顺利脱身了。
南衣这时才觉得有些古怪。
这公子似乎在这里钓了很久的鱼,而此处离她方才被商贾打、被岐兵欺辱的地方并不远。
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他若愿意救,早就出手了。
谢却山的鱼漂一动,他猛地提竿,只见一条大鱼咬着钩扑腾——这是他近日来钓到最大的鱼了。他神情舒展,伸手准备将鱼从鱼钩上取下。
南衣回头地望了一眼即将追上来的岐兵,渡口一览无余没有遮挡和藏身的地方,她已经走投无路,最后一点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满眼哀求地仰头望着他,试图唤起他的怜悯。
“公子,求您救我。”
谢却山平静地垂眸,目光落在南衣脸上。
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少女,乍一看灰头土脸,然而一双眼睛清澈动人,细看竟是三分媚骨、七分清纯,破碎的衣衫贴着肌肤,刚长开的身段若隐若现,难怪那几个岐兵见色起意。
偏偏谢却山最厌烦这种柔弱无骨的女人,眼中没有一丝情感,继续手里的动作,将他的鱼放入鱼篓。
“既然不想委身岐人,那不如自戕明志吧。”
谢却山淡淡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掷在地上。
南衣愣了愣,盯着那把匕首,脑子有点蒙。面前的男人无动于衷,她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点慈悲。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知道自己能选择的路不多了,她哆哆嗦嗦地朝匕首伸出手,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握紧它。
“还敢跑,不想活了?”
岐兵的手按在南衣肩头,南衣猛地转身,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匕首插到岐兵手臂上。
岐兵嗷地痛呼一声,捂着手臂退开几步。
南衣拔回匕首,坚决地扭头跳入江水中,江面浮起几丝血痕。
岐兵气急败坏:“臭娘们!快来人!给我追!”
少女的举动微微出乎谢却山的意料,江面上溅起的巨大水花也终于激起了他的一丝怜悯。
谢却山抬起头,最后的天光落在斗笠下的那张脸上,容貌一览无余。他没有表情地看向骂骂咧咧的岐兵。
涌上来的岐兵们看到谢却山忽然愣住了,在他们张口之前,谢却山吐出一个字。
“滚。”
这个字有如千钧重,竟让那群岐兵落荒而逃。
南衣攀着水边的乌篷船,从江水里探出头猛吸一口气,刚准备重新潜回水里,却看到江边的岐兵都跑了,只剩下谢却山一人,突然有点蒙。
“会摇橹吗?”
谢却山看着水里的南衣。
南衣愣愣地点点头。
“渡我去虎跪山。”
谢却山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扔在乌篷船的甲板上。
——
乌篷船在江上拨开长长的水痕。天已经暗下去了,船上挂起一盏灯笼,纸糊的灯罩在风雪里摇晃着,连带着落在人脸上的烛光也跟着摇曳。
南衣与谢却山对坐着。南衣披着谢却山的大氅,坐在甲板上摇着橹。她不时抬眼偷看坐在船篷里的谢却山。
是位年轻的公子,一袭玄色圆领袍衫,腰系宽玉带,玉带上坠着一只飞鱼祥云纹的深色荷包,倒不是多么富贵的打扮,但周身透着贵气。明明是长相温如玉的人,偏偏冷着一张脸,眉眼之中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谢却山将鱼篓里的渔获船沿倒回入河中。
南衣好奇问道:“既然钓上来了,为何又要放了?”
“小鱼小虾,不堪入目。”
南衣一阵寒噤,她直觉自己就是这鱼篓里的小鱼小虾,生死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她如今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他不屑踩死她。
南衣岔开话题:“公子不像是这里人,您去虎跪山做什么呀?”
“收兽皮。”
“今年冬天的生意可不好做。”
南衣嘀咕了一句,但谢却山没有接话。南衣识趣地闭了嘴。
南衣身上的衣物还未干,大雪之中只能瑟缩着身子。她裹在谢却山宽大的衣氅下,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她脸上泛着被冻出来的红印子,烛光笼罩下竟有几分娇俏。
谢却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瞬间,又落在她摇橹的手上。
她每摇一下撸,袖口便往后缩一些,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腕。
她腕子上戴着一只玉镯,成色不错但也并非罕见,只是刚浸过水,上头还有滚着光滑的水珠,玉色显得剔透,衬得她的腕子更加细嫩。
雪花落在她的肌肤上,转瞬即逝。四周是如此的寂静,群山环抱的曲绫江中只有咿呀咿呀的摇橹声,凭空生出几分暧昧。
谢却山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她的腕子看了很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开口:“你是哪里人?”
“沥都府。”
南衣撒了个谎,她只是一路走到了沥都府,在沥都府里多停留了一些时日,她没有出入关口的公验,若是官府细查起来,是会被定罪的。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子非富即贵,自然说话也更小心了些。
“沥都府里谁管事?”
南衣愣了愣,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沥都府知府管三分,世家谢氏管三分。”
“剩下的四分呢?”
“自生自灭。”
谢却山没有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坐着,直到乌篷船靠近了甘溪村的渡口。
谢却山起身要上岸,南衣也跟着起身,船身摇晃了一下,谢却山被这么冷不丁地晃了一下,略有踉跄。南衣忙上前扶着谢却山。
“公子,小心脚下。”
谢却山下意识抗拒任何人的靠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动作,自己大步跨上岸。
南衣脱下大氅,追上去将大氅和匕首一起递到谢却山面前。
“多谢公子今日相救。”
“脏,不要了。”
谢却山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一眼,负手扬长而去。
南衣盯着谢却山的背影,心里跟打鼓似的狂跳,见到人走远了,连背影都消失了之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南衣的手里,赫然多了一个荷包,是方才从谢却山身上顺的。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十两纹银。
乱世之中钱财方能开路,此时南衣还天真地以为,这笔钱能助她顺利前往扶风郡前线去找她的心上人。她并不知道,这才是她一切劫难的开始。
回到谢府的南衣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论身份,南衣是谢家嫡长房的少夫人,可论出身,她是个连家中女使都不如的贱民。
她若本本分分地赴死,这个错误还尚能忍受,可她不仅没死,如今还堂而皇之地回到了谢府。
该怎么处理这个错误?这是一个棘手的事,但也没那么棘手。
陆锦绣只让女使将南衣带到谢衡再生前住的槐序院中,让她等待乔姨娘安排。这样,不管乔姨娘如何安排,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南衣在院中石凳上坐着,她以为在灵前同自己聊天的乔姨娘是个和善之人,她从白天等到黄昏,也不敢到处乱走,生怕哪一时刻乔姨娘来了找不到她。她眼睁睁地看着日头西斜,沉入屋檐,都没等来乔姨娘的安排,她甚至都没有出现。
她小心翼翼、极尽卑微又坐立不安地在这张石凳上度过了一天,看到不远处的屋舍亮起温暖的烛火,她终于明白乔姨娘不会再出现了。
不有意苛待,是世家的体面,但世家中人也无法容忍这个贱民与大家平起平坐。于是大家选择了沉默。
所有人都默契地忽略她,将她当成一个透明人,眼不见为净,这样既不会沾着半点晦气,也不会落得个虐待女眷的污名。
这偌大的望雪坞中,有大大小小十二座院落屋舍,分别以十二个月的雅称命名,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可这广厦之中,没有南衣的容身之地。
乔因芝并非刻薄的人,她对南衣也施以过善意,但那善意仅限于南衣要为谢衡再殉葬的前提下才存在。
南衣都能理解,她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破坏了世家之中的秩序。但那又如何?她就是要活着。没人管她,她就自己找地方睡觉,院子里这么冷,她总不能枯坐一夜。
但她也不想引人注意,她避开了亮着灯火的房间,沿着墙根四处走,终于找到槐序院中的一间空厢房。一推开门,尘土扑面而来,引人连连咳嗽了几声。
房间里黑灯瞎火,连根烛火都找不到,床榻上没有铺盖,只有硬邦邦的木板条,冻得冰凉。
南衣又饿又冷又渴,不过幸好她身上的衣物是厚实的,便直接和衣在木板上睡下了。睡着了,就什么苦难都感觉不到了。
——
南衣以为自己会睡得很好。从前路边流浪时,更恶劣的环境她都宿过,如今这屋子有瓦遮风挡雨,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南衣只浅眠了小半个时辰,便迷迷糊糊地被冷醒了。辗转翻身,身下的木板硌得人后背生疼。
明日该去找些稻草来铺在木板上。
南衣这么想着,试图再次入睡,但人却越来越清醒了。
她想起章月回,有一年入冬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堆棉花,要为她做一床棉被。
他们都不擅长这个活计,做出来的棉被东头厚西头薄,极不均匀。但这不妨碍那床棉被很暖和,只是后来被恶吏用刀划了个稀烂,漫天的棉絮像是冰冷的雪,在空中扬了半天不肯落下。
她没能守住那床棉被,在那之后,她便鲜少有过觉得温暖的时候了。
南衣又转了个身,虽然闭着眼,她恍惚察觉到房里似乎有光。她皱着眼睁开一条缝,看到屋中之景,一个激灵坐起身,这下困意全无了。
谢却山就坐在屋中,桌边放着他提来的一盏灯笼。烛火的微光拢着寂静的小屋,光影在他的脸上明灭。他杖伤未好,脸色略显苍白。
要不是南衣确定自己此刻是清醒的,不然这个时辰,这个场景,她真的会以为这是个噩梦。
愣了几秒,南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翻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您怎么跟个鬼似的悄无声息地就来了……”
她的声音打着寒噤,瑟瑟发抖,半是寒冷,半是真的害怕。但话脱口而出,南衣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像是在骂人。
好在他似乎并不在意,脸上毫无波澜,就这么垂眸看着她。
“睡在这里,冷吗?”语气也谈不上关心。
“……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闹出这么大动静活下来了,但依然活得像草芥。”
南衣以为这是谢却山的责难,连忙解释:“公子,您知道的,白日里的那一出只是我的缓兵之计,我并没有想真的伤您。对不起公子,若有说什么冒犯到您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谢却山许久没回答,南衣伏在地上等了一会,疑惑地抬起一点头,观察他的神色。
对上她试探的目光,他蓦地笑了起来。
“白日里还骂我乱臣贼子,晚上就换了一副嘴脸,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那……那只是戏的一部分,不然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骂您。”
南衣知道自己的辩驳非常无力,顿时只觉如坠地狱。黑灯瞎火,不速之客,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起意将她杀了。
他好像能看穿她的小心思:“起来吧,我不杀你。”
南衣仍不敢起:“那您来这里……是做什么?”
南衣看着沉默的谢却山,总觉得他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落寞。
谢却山望向窗外,薄薄的窗纸透出外头的光亮,一抹淡淡的余光铺在窗棂上。其实谢却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就是想到这个偌大的望雪坞里灯火通明,唯独这一处晦暗。也许只有她和他一样,都被遗落在黑暗里。
脑中这个念头盘旋着,脚步竟不自觉寻了过来。
但那一丝一毫的情愫,断不能宣之于口。
谢却山从袖中拿出一只木盒子,道:“帮我个忙。”
那木盒子散发着浓重的药膏味,再看看谢却山尚且苍白的脸庞,南衣已经明白过来。
她仍是困惑地嘟哝:“您不是有贴身侍从吗?”
贺平夤夜出府为谢却山办一些事,他手边确实也没有能使唤的人,望雪坞里旁的女使小厮,他也不会让他们近身。放眼整个大宅院,他唯一敢将后背交出去的人,竟然只有她。
并非信任,而是他清楚她依附着他捡回一条命,只有她不敢杀他,也不会杀他。
谢却山也懒得多解释,斜睨了南衣一眼。南衣不敢再多话,只当这又是大人物的一时兴起,哪敢置喙,乖乖地站起身,取过药膏。
药膏浓重的味道传入鼻中,南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伤在后背,涂药岂不是要脱了外袍?她有点傻眼了。
谢却山已经旁若无人地解了腰带,褪下衣袍。
就着桌上那盏灯笼的微光,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在她眼前暴露无遗,带来另一种冲击感。
几天过去了,有些小的伤口开始结疤,但还有很多纵横的伤口仍在往外渗血水。
南衣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人先是同类,然后再分敌人、友人。她的心还没坚硬到百毒不侵,难免共情到不该共情的人。她挑出药膏,小心地为谢却山上药。
冰凉的手指涂着厚腻的药膏,划过伤口的触感也是清凉刺骨的。
她像是在他的后背提笔写字,横、竖、撇、折、捺,合起来却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将这个秘而不宣的黑夜揉进了伤痕里。
很疼。谢却山抓着桌角的手已经青筋暴起了。
看到他绷紧的手背,南衣实实在在地紧张了一下,手不自觉一重,谢却山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继续。”
在南衣下意识缩回手之前,谢却山便冷静地给她下达了一个毋庸置疑的指令。
南衣只能继续为他涂药,手上的动作更小心了。
这么寂静了半晌,谢却山忽然开口:“虽然立场不同,但我很敬重我兄长,所以我不会亏待他的旧人。”
“但我……名不副实,也算不上是他的旧人。”一边回答着,手上的动作在继续。
“名比实更重要,”他说得十分笃定,“不过,你与其他人还是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的命是我给的。”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压得南衣有点喘不过气。
终于帮他将伤口都涂好了药,南衣乖巧地绕回到他身前,复低头跪着,不敢再直视他:“公子,上好药了。”
谢却山穿上衣服,注视着南衣:“你叫什么名字?”
“南衣。南方的南,衣服的衣。”
“南衣,你知道达官贵人们最喜欢买走斗兽场里的哪种野兽吗?”
南衣想了想,犹豫地回答:“最强壮的?”
谢却山摇头:“未必是最强壮的,但一定是求生欲最强的。为了活下去,它们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来扭转战局。这才是斗兽最精彩的时刻。 ”
南衣抬眼望他,不寒而栗。
“你就是我买回来的那只野兽,”谢却山站起身,他的阴影沉沉地压了过来,“所以,你要在我的斗兽场里,努力地活着。”
谢却山倾身将南衣扶起来。南衣只能依着他的力起身,站定后,她想缩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手臂仍被他牢牢地抓着。
“记住自己的身份,南衣。你如今是板上钉钉的谢家少夫人,除了长辈,你不需要跪任何人。从今天开始,学着怎么做主子,不要再想着逃跑,也不要再去偷东西。”
“我如今的境况,什么都没有,哪里能做什么主子?”南衣有些恼,她认为他在戏弄自己。
“在世家里,别人不给你的东西,你得学会去要。你连自己的命都要回来了,还有什么是要不来的?”
起风了,风咣咣撞着门窗,沿着缝隙挤进本就寒凉的房间。一时,只有凛冽的风声盘旋在四周,寂静无言。
在内心深处,他是垂怜她的。诚然,他如今有足够的地位,随手就能给她荣华富贵,但乱世之中她守不住,只会跌得更重,这没有用。他要教她自己将活着这件事堂堂正正地挣出来。但他不会苦口婆心,亦不需要她马上就懂。
过了许久,南衣才抬头看他的眼睛。他的话,她听懂了一些,但还是半信半疑。
“那……你能把灯笼里的烛火留下来给我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现学现用像是试探,像是验证。
他没回答,只是松了手,她的手臂垂落下来,冰冷的指节碰到他的掌心。
两人都顿了顿。
他的手实在是太温暖了,在能汲取到的温度面前,她一瞬间也不记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记得他是一个怎样的大魔头,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在他掌心里停顿了片刻。
然后,她才恢复了理智,依依不舍将手缩了回来。
“好。”他回答。
他径直出了门,没有带走他的灯笼。
南衣恍惚地挪到桌边,手覆在灯笼壁上,灯笼已经被烛火烘得很暖和了,正好能暖手。
她不过是乱世浮萍,被他带到哪里,就栖身在哪里,由不得自己选择。
她真的能活下来吗?
——
谢却山回到自己的房间,空无一人。清冷的月光从窗棂投入,将案上的黑白棋子照得分明。
下了一半的棋局,眼看着胜负已定。谢却山就着月光,捻了一粒黑子,在棋盘的一角落下。
“啪”的一声,落子无悔。
黑子几乎是必输之势,但现在,右上多了一粒子……黑子竟生生多出了好几口气。
一粒棋子,能盘活一局棋。
“能否胜到最后,还为时尚早。”谢却山幽幽地自言自语道。
在望雪坞里动手,百害而无—利。她想赌—把自己的游击能力,只要能回到柘月阁就没事了。
南衣捂着肩膀的受伤处,躬身穿行在夜晚的花园中。正如秋姐儿所提示,凭借假山、乔木和草丛作为遮掩,南衣躲开了几队搜寻的岐兵。
刚想从—座假山后探出身,忽然,她被—股巨大的力拉了回去,那人在她惊呼出声之前就捂住了她的嘴。
南衣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人——是谢却山。
借着不远处廊下灯笼的微光,谢却山低头看了—眼南衣肩膀上的飞镖,伤口在往下滴血,衣襟已经红了—片。他果断地撕下她的—片裙角,衣帛撕裂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巡逻的岐兵闻声寻了过来。
“忍住。”谢却山的手扶上了飞镖的尾柄,毋庸置疑地命令南衣。
南衣明白过来,他要就地帮自己拔出这支飞镖,她暂时不明白他的意图,但不敢有—点的反抗,咬着唇强忍着。他的动作十分利落,拔出飞镖后立刻用刚才撕下的衣帛捂在她的伤口上,防止血迹外溅,但巨大的疼痛还是让南衣闷哼出声。
假山外,火光已经摇曳了过来,凌乱的脚步声将至。
“谁在这里?!”首领的火把已经探进了假山。
倏忽—阵呼啸的风声起,火把被熄灭了。岐兵首领—惊,紧接着看到—颗石子落地,想必就是这颗石子飞出来打灭了火把,那人内力十分深厚。他抬头朝假山后望去,却听到黑暗中传来—男子震怒的声音。
“老子月下风流,你们也要看吗?”
首领—怔,目光瞟到假山后是谢却山和—个女子,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也迅速反应过来,难怪刚才有衣帛撕裂和女子的呻吟声,他连连退后几步,挡住身后的士兵,低头行礼。
“却山公子,卑,卑职冒犯了。”
“滚!”
首领转身,招呼士兵掉头。
“走走走,赶紧走,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谢却山解下身上大氅罩在南衣身上,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光明正大地走出假山。
南衣被他的温度铺天盖地地裹住了。夜幕飘起纷纷扬扬的小雪,直奔人的眼睛而去。她第—次从这样的角度看他,他是十二月冰冷的无尘雪,冰冻了少年郎张扬的轮廓,将目光削得像冰川—样寒冷,可在某—些瞬间,他也是大雪中的薪火,火舌温暖地跃在炉中,虽不能融化千山寒,却能暖—人手。
岐兵首领还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也只看到谢却山抱着美人离开的背影,坦坦荡荡,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得去别处搜。
路过池塘,谢却山不动声色地将手里拔出来的飞镖扔进水中——这有可能成为藏匿犯人的关键证物,必须在外面处理干净,绝不能带回房中。
但就连谢却山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有人惊讶地捂着嘴躲了回去。
正是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的陆锦绣,她站在谢却山的斜前方,好像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似乎就是南衣——他们竟在“月下风流”?
看到这—幕的陆锦绣手都在抖,身后跟着的女使忍不住问了—句:“陆姨娘,您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回去,快回去……”陆锦绣不敢相信,强行让自己忘掉刚才看到的那—幕,失魂落魄地转身,—刻不停地回到自己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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