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萧二杜方的女频言情小说《九阶仙灵萧二杜方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天门山下王半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仙灵出世,杀劫又起,南沧洲要多事了!”白衣女子眉头皱了起来,杜方的猥亵她并非没有听到,她有点微微想不通,为什么当年的那个纯朴少年,会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入世,入世。俗世浮尘,果然会改变人的心性。她呆呆地立了许久,剑芒升起,往北而去。回到灵霄的杜方并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绕道后山,从无人看管的后山柴门,徒步登阶上山。临走之时,玄贞师叔刻意交待,不可被人撞见,更不能被同门发现这趟差使完成得很圆满,除了出现的那个神秘的白衣女人。杜方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修为绝高,容貌隐隐约约很美,封印他身上的气运之灵,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更有那一瞬间,踢出的那只美腿,让他心头荡漾。此时的他心情很放松,希望就在眼前,轻轻叹了口气,在心中说:‘这一...
《九阶仙灵萧二杜方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仙灵出世,杀劫又起,南沧洲要多事了!”
白衣女子眉头皱了起来,杜方的猥亵她并非没有听到,她有点微微想不通,为什么当年的那个纯朴少年,会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入世,入世。
俗世浮尘,果然会改变人的心性。
她呆呆地立了许久,剑芒升起,往北而去。
回到灵霄的杜方并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绕道后山,从无人看管的后山柴门,徒步登阶上山。
临走之时,玄贞师叔刻意交待,不可被人撞见,更不能被同门发现
这趟差使完成得很圆满,除了出现的那个神秘的白衣女人。
杜方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修为绝高,容貌隐隐约约很美,封印他身上的气运之灵,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更有那一瞬间,踢出的那只美腿,让他心头荡漾。
此时的他心情很放松,希望就在眼前,轻轻叹了口气,在心中说:
‘这一次比剑的资格,玄贞师叔总该为他争一个来吧!’
刚转过一个山脚,山道上突然转出三道白色人影,杜方立刻猫起身子,隐匿在树林之中。
本来想着等那三名弟子过去,自己再亲自拿到玄贞师叔的房中。
没想到那三名弟子就在他不远处坐了下来,嘴中开始悄悄议论着什么,这三人声音压得极小,生怕被别人听到,传了出去。
杜方隐匿在林中,不时的听见什么‘青霜师姐,青霜师妹......’
灵霄剑派内门弟子之中,天资最卓越,修为最深,最负盛名的美人,就在这些人的口中,成了污言秽语。
作为外门弟子中,等级最低,境界一直徘徊在二境的杂修,李青霜对于杜方,那是天人一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凡人之与仙神,皓月之与萤火。
那轻灵的剑韵,优美的身姿,清冷孤傲的性格,给他留下了几乎不可磨灭的印象,这印象汇成了刀子,不断地割着他心底的回忆。
杜方静静地听着,他早已不是冲动血性的少年,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女人,去和人发生冲突。
这七年的历练,无数次的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将他的心境锻炼得很坚韧。
他蹲在林中很久,那三名弟子依然没有离去,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连后来三人共娶一妻,轮流行房的骚话也说了出来。
这三人都是内门弟子,境界要高他一个大境界。
他依然平静地呆在林中,撞破了玄贞师叔交待的事小,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说不定会被杀人灭口事大。
而且像他们这种外门弟子,就算进入刑堂,就是说出了花,大长老一句话就能给他定罪生死。
所以他没有出去。
杜方越等越急,生怕盒子之中的眼睛会出意外,弄出点响动来。
可那三名内门弟子,说起这些骚话是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红光越来越浓,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
终于忍耐不住的他,摸出怀中的耗子王二,放在地上,轻轻道:
“去叫玄贞师叔过来!”
王二似乎能听懂人话,立刻从林中窜了出去。
不到一刻之间,耗子去而复返,唧唧的叫了两声,重新钻入杜方怀中。
“话带到了?”杜方轻声问。
王二唧唧回应了两声。
杜方刚想说话——
突然,林子周围的整个天空都阴暗了下来,后山的丛林立刻被一团黑暗淹没。
那三名内门弟子,霍然长身,抽出长剑,怒喝道:
“是谁?滚出来,哪里来的妖物,敢擅闯灵霄山!”
一道浩大的黑云掠过,将那三人直接一爪子,从山上踢了下去。
黑云一个回旋,落在杜方身旁,那是一只黑色的乌鸦,两只眼睛闪着绿火,
阴森,恐怖,站起来几乎有人头一样高。
它难听,嘶哑的嗓子忽然间口发人声: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杜方赶紧伏在地上,不敢去看他。
那是玄贞师叔的声音。
“跟我走!”
黑色羽毛的大鸟两只铁爪抓住盒子,没入这团黑暗之中。
杜方御剑跟在身后,鼻子中只闻见极轻极淡一丝腐臭的尸气,他不敢吭声,也不敢问师叔究竟修炼的是什么道。
但很显然,玄贞师叔和其他人练的绝对不是同一种道术。
玄贞师叔身上的这种淡淡尸气,如果不是和鬼修阴邪打交道太久,是很难察觉的到。
也就是三年之前,玄贞师叔登阶剑道六境之后,才出现这么一股淡淡的味道。
杜方从来没有去问过。
黑暗消失。
两人已经坐在了房子之中。
这是后山的凉亭,一座茅屋盖在不远处。黑色大鸟消失,露出了玄真师叔的本来面目。
他一身黑袍,头发挽成道髻,神色慎重,脸色红润。
这是玄贞师叔的本来面目,和当初在老张头村子之中一般无二,在云海广场,还是灵霄剑阁。
玄贞师叔的脸色和现在并不是完全一样。
因为此时细看的话,还是能看见那红润皮肉之下的点点细小黑斑。
杜方见过那种黑斑,只有在百年不腐的尸体之上,才会有这种东西。
但在活人脸上,却从来没见过。
而且玄真师叔修为高深,将这尸斑压制得只有针尖般大小。
这时候的玄贞将手放在盒子当中,他伸手搭在木盒之上,脸色越来越舒展,微笑:
“你这次下山,事情办得很好,果然是三境的玄蛇血眼。”
杜方忙垂手道:“那是师叔教诲的好,弟子只是依照师叔吩咐去办理。”
“坐,喝茶,咱们很久没这么单独相处,我想和你聊一聊。”
玄贞亲自斟茶,杜方诚惶诚恐地坐下,屁股不敢坐实,只担了半个椅子。
“外门弟子之中,只有你的天赋最卓越,办事也最靠谱,可惜我那弟子死得早......”
玄贞越客气,杜方越觉得心里不安,忙站了起来。
“弟子不敢!”
“可惜,你被天赋所累,一直在外门徘徊,这么多年,修为无所寸进,你心里多有怨恨吧!”
“弟子不敢有!”
“外门弟子,本来没有比剑的资格,那都是咱们剑派箐英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你要知道,你的身世,决定了不可能入内门的。”
玄贞提着碗盖,幽幽的来了一句。
杜方轻声道:“弟子修剑七年之久,登阶二境之后,一直不能登顶三境剑修,家父惨遭横死,我修为不能寸进,至今没能找到那个妖邪,我想进入内门修剑,就是为了提升修为,早点找到他!”
玄贞叹道:“你倒是个孝子,哎,可惜,你这身份,让我太难做......”
杜方的脸色终于变了,似乎猜到了什么,他颤声道:
“这一次的名额,已经下来了吗?”
“下来了,还是没有你的名字!”
杜方站在当地,紧紧咬着嘴唇,几乎咬出了血,他的拳头握紧,指节都捏的发白。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这次机会错过,他将彻底被逐下山。
收去剑罡,意味着此生再也无法修道。
他的退路早已被堵死,所有的希望,就压在了这一天,结果,这残酷的结果,还是不疾不徐的来呢。
他努力了七年,整整七年,这七年兢兢业业,为剑派奔走,日夜苦修,下山除妖,剑道修为早已经是外门弟子前三甲。
然而每年的进阶内门弟子的名额,都没有他。
每一年比剑的名额,外门弟子都会放出两个名额,这一次,依然还是没有他。
杜方整个人突然崩溃了,他脸色血红,咬着牙问:
“是不是又是陈甲,应雄?”
看着玄贞轻轻点了点头,杜方再也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忽然怒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他们两个?”
“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是青灵塔!”
听到这淡定的话声,杜方突然整个人都凉了下去。
青灵塔,
又是青灵塔!
他无数努力,就是为了成为内门弟子,获得高阶剑谱,吸食道脉源气,提升灵塔品级,从而登阶更高层次。
这就是杜方七年努力,一直要进入内门的根本原因。
但是很可惜,他的身份是白身,白身就是普通的百姓,历代祖上都没有出过修真之士,慧根之中不可能会有血脉之力。
没有了血脉之力温养,他手中的剑一生都将是凡品,登不了大雅之堂,也不可能和最顶尖的剑修同台竞技,一较雌雄。
此刻的杜方心中早已是一片冰凉,自己这一生,终将路过修真之门,而进不去。
他已经在灵霄山呆了七年。
三月之后,他就将回到那个曾经的家。
没有了灵霄山的灵气温养,七年苦修的剑罡,也将逐渐散去,杜方将和他的父亲,大哥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被困死在土地之上。
就是被累死在地里,身体也会被地主拿走,用来和鬼修邪修,换取金银。
凡人的一生,在这种修真世界,残酷而无奈。
这七年他的阅历已经不下八十岁的老人。
这个修真世界所运行的规则,都被他摸的一清二楚,
他也早已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七岁少年呢。
杜方七年苦修,却连一个比剑的名额都争取不到。
陈甲应熊都是城中的富豪之家,虽然天资和他一样也是青灵塔,但自从他们成为外门弟子。
每年的比剑名额,总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二人手中。
杜方本以为为玄贞师叔尽心办事,能拿到最后一个名额,但是可惜,现实总是如此的残酷,尤其对于他这样的底层人士。
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出去几步,心有不甘,终于回头道:
“师叔,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他的声音冷漠,麻木。
名额是大供奉敲定的,想去改名,就只有去大供奉那里,对于眼前的玄贞,杜方的问询只是带了那渺茫的希望。
玄贞的脸上古井不波,淡淡的道:“你先别急着走!”
“师叔还有事?”
玄贞不答,遥遥望着山下的林莽,微微皱眉道,“怎么还不来?时辰都要过了!”
“什么还不来?”杜方有点纳闷,心中猜测,难道说,玄贞师叔还在等人?还有一个和他一样,被派出去斩妖取物?
忽然,在凉亭的上方,突然间飘下一朵紫色身影。
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几乎让人不敢抬头的女人,穿着一身紫色轻纱,遥遥从空中漫步而来,如云中仙子。
最美丽的并不是她纯洁无暇的脸容,而是那一双,若影若现,不时在裙摆中波动上下的修长的美腿。
白皙,光洁,弧度优美的忍不住让人想上去,轻轻摸一摸。
杜方立刻低下头,为那艳色所逼,根本不敢去看。
这个曾经的美人坯子,如人所愿,成长成为灵霄的绝顶美人。
天赋最卓绝的紫灵塔,相传能突破九境的传奇人物。
但现在最吸引人目光的并不是她优美的楚腰,修长的大腿,而是在她手中拖着的一方红色棺材。
棺材凄艳,刷着靓丽的红漆,和血水一样,只有一剑之长。
李青霜遥遥落在凉亭之上,看了杜方一眼,似乎面带惊诧之色。
“杜方师弟,你好!”李青霜神色淡然,微微俯身。
“师姐好......”杜方忙回应,他只感觉自己面红耳赤,说话都开始结巴,这是他和她十年来说的第四句话。
那种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让他自渐形秽。
“一路还顺利么?”玄贞道人盯着那红棺。
“已经带来了,没有发生意外!”
李青霜将棺材放在凉亭正中,和杜方并排站在一起。
这是要做什么?
正当杜方猜不透的时候,身旁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李青霜双眼紧紧盯着,白皙的手指几乎捏出了汗,她似乎比谁都紧张。
玄贞咳嗽一声,他随手轻轻一挥,红棺就到了他手中,白色的光晕在他手中逐渐氤氲而生。
喃喃道:“为了此物,当年牺牲了多少性命!”
玄贞道人跪在地上,怀中一道乾坤清气图飘出,飞上他的头顶,连续转了九个轮回。
道图将四周空气弄成了一个大漩涡,天气越来月黑,白云被卷入漩涡之中,变作漆黑之色。
蓦然间,整座凉亭周围突然被一阵黑云笼罩住。
“就是现在!”
玄贞大喝一声,一剑斩出,整个凉亭忽然被裂开,一方极清冽,澄澈的湖面露了出来。
“这......”杜方简直惊诧的合不拢眼睛,这里他也曾经来过,万万料想不到,凉亭之下,竟然会藏着一方湖面。
更诡异的是,湖水开始翻滚,嘎的一下飘出了一样东西。
黑棺!
杜方突然间麻了。
这黑棺勾起了他无数的记忆,他太熟悉呢。
林子之中寂静无声。
没有人回答。
黑玄又吼了两声,依然没人应声,再也忍不住的他直接横剑当胸,跳了进去,地上是一截被斩断的蛇身,一个女子的头颅挂在树上,眉心是两道白色的印痕。
切口之处极为平整,连鲜血都没。
杜方跟了过来,看着地上一滩死去的蛇身,愕然道:“师傅,这是人还是妖?”
黑玄紧紧咬着嘴唇,目光呆滞,喃喃道:
“好厉害的剑修,登阶二境的妖物,连一剑都扛不住!”
话声刚落,一个晴朗的男子声音微笑道:
“道长,我将那年方二八,秀色可餐的小妹带来了,耽搁了你的双修之道,你可不会怪我吧!
“是谁?谁在哪里?”
黑玄立刻横身飞起,然而林子之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男子的声音又消失,过了一会,幽幽的道:“时辰过了,你的新娘要起煞了!”
这话提醒了黑玄,立刻回身,往新娘身上看去。
当看到女尸的面容时,黑玄的整个脸色忽然僵住。
失去了轿子的棺材阴气温养,女尸本来美丽的面容,突然间像是蜡像被加热过,脸上的五官开始融化,鼻子少了半截,嘴唇歪了半边,耳朵掉下来一片。
本来魅惑的面容,此时看着无比的丑陋,诡异。
忽然,一直站着的女尸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黑玄立刻扑到面前,眼看这女尸的身子已经蜡烛般,开始融化。
心中着急,长剑斩在林木之中,大声怒吼:
“都起来!别给我睡了!”
黑玄的暴怒吓的杜方站的远远的,他有心想逃,可手中的黑索,在黑玄手中,根本逃不掉。
此时的杜方,已经隐隐然感觉到了。
自己的师傅,也并不是乡民口中的世外高人。
甚至和那些阴邪有些类似,他不敢出声,看着林中的鬼灵都被惊了起来,黑玄两手连抓,不断将这些正在颤抖的鬼灵抓在手中,活生生揉成了一团白色灵球,塞在了女尸的口中。
女尸终于重新站了起来,恢复了美丽的容貌。
眼神甚至有很魅意的看了黑玄一眼。
黑玄绷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伸手一招,四片黑色的木片出现在手上,霎时间飞速放大,变成了一具黑棺,将女尸笼罩了进去。
做完了这一切,焦急的望了望天色,棺材重新塞进了红轿之中,黑玄拉着杜方,立刻往青云老村而去。
此时——
在五里之外的青云村,张家的木头板房里,正燃着一根将息未息的蜡烛。
蜡烛的上空,凭空悬吊着一个红色的纸人。
香炉中点着三根线香,院子的主人忐忑不安地望着线香,不时望向身后的院门,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老张头原名张友云,但村子里已经没人记得起他名字呢,只习惯了叫他老张头。
一个年近六十的光棍,父母,亲戚,朋友早已经死光,只剩下他还在尘世独活。
他活在世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临死之时,娶一房媳妇,延续张家的香火。
然而家贫人丑,结巴老实,几乎被世人遗忘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有媒人上门,这愿望盼了四十多年,今日终于要实现呢。
他在城里的道观中做了半年木活,玉真观的黑玄仙师见他老实,年逾古稀依然没碰过女人,于是大发善心,承诺给他介绍一门亲事。
仙师是大人物,自然会说到做到。
老张头盼望了一个多月,终于在昨晚,等来了玉真观仙师的亲传弟子。
年青道人吩咐他不必张罗,给了他三根线香,一个红纸人,让他在天黑之后点燃,香尽烛灭之时,就带着迎亲队伍,出村子牌坊接亲,新娘子自然会来。
年青道人安排好一切,就匆匆告别,连饭也顾不得吃。
新媳妇的样子他没见过,也不知道家室怎样。而且来的如此匆忙,这让老张头既惶恐又忐忑。
可对于一个年老的光棍来说,新嫁娘是个天大的诱惑,老张头还是立刻去镇上,请了唢呐迎亲队伍,喊来了同村的人帮忙。
此时在院子的吃喝嬉笑声中,烛火跳动了三下,终于灭了。
随着烛火一灭,三根线香也到了尽头。
老张头立刻起身,兴奋的跑到门口,大喊:
“起身,起身,新娘子要来了,快吹奏起来!”
唢呐锣鼓的声音立刻随着欢喜的节奏吹了起来。
老张头整理了下身上的喜袍,提了提有点长的衣摆,袍子有些宽大,有些陈旧,那是年轻时备下的东西,身形佝偻,即将入土之时,才终于穿上。
兴奋的老张头走出去时,他的眼神还是瞄了一眼,坐在院子中的一个中年文士。
这文士四十左右,脸面清瘦,一撇黑须收拾得很干净,一进门就写了二两银子的情。
大喜的日子,来者就是客,何况他这么豪阔,所以老张头将他的名字记得很清晰:
——李玄珍
“李先生,你不跟去接亲吗?”老张头立刻回头问他。
李玄珍微笑:“你去吧,我帮你守着院门!”老张头再不敢耽搁,跟着迎亲队伍去呢。
迎亲的队伍很顺利。
一切都如黑玄弟子所说,四个黄衣轿夫,抬着花红轿子,等在村子牌坊之处。
轿子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老张头想偷看一眼新娘子身段,却被黑玄道长推在一边。
他脸色和悦,手拂黑须,微笑道:“等娶进门再看不迟,就这么猴急么?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句话说得老张头心花怒放。
是啊,自己劳苦一生,受人鄙视欺辱,到了入土之时,却娶了一房美娇娘,这说出去,村子上的人哪个不得夸赞一声,想到那些地痞流氓艳羡的眼神。
老张头感觉整个身子都飘了起来。
看着幼小的被拉着的杜方,老张头诧异的道:“这是新娘子的弟弟么?”
“是的!”
老张头立刻要掏喜糖,被黑玄推开:“别耽搁时辰!”
轿子到了门口,老张头喜滋滋的刚要掀开门帘,却又被黑玄道长推开。
老张头愕然不解,望向他,黑玄道长并没有看他,对着一群吹奏的迎亲队伍道:“都散了吧!”
掏出一只钱袋子,扔在带头的手中,笑道:“各位辛苦,现在天色已晚,回去要赶夜路,这就走吧!”
作为玉真观的掌教道长,黑玄道长的话很有效果,拿了喜钱的吹奏,立刻一哄而散。
有几个村里年轻汉子想揩新娘子的油,手已经抚上了轿杠。
黑玄道长看了一眼,冷冷的道:“都滚回家,这里不需要你们!”看着黑玄要杀人的眼光,几人立刻讪讪地退开,瞬间溜得一个不剩。
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瞬间显得寂静。
老张头愕然不解,问:“这样结婚,没一个人在,也太冷清了点吧!”
“无妨!”
黑玄道长指挥轿夫,将轿子直接从柴门中抬了进去。
门帘被拉开,轿子头部塞进门口。
看着这奇怪的一幕,老张头有点看不懂,但也不敢问,很快轿子重新抬了出去。
老张头立刻摆出笑脸招呼:“这是亲家的人吗?坐下吃完饭再走吧!”
四名轿夫一声不吭,默默的抬着轿子走呢。
老张头愣在院子中,双手局促地搓着,不知道该怎么好,眼睛一瞥,就看到了那个中年文士——李玄珍。
所有的人都被道长打发走呢,只剩下这个中年文士。还有跟着黑玄的小孩。
老张头立刻展开笑颜,笑道:“李先生,你尽管坐,别客气!”
黑玄道长走进喜房,向老张头招了招手,笑道:“进来吧,新娘子的盖头要你来揭!”
老张头喜不自胜,整理了下衣装,将白色的头发笼入帽子里面,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将脸上的皱纹搓了搓,深深吸了口气,走入房中。
看见杜方还站在喜房当中,笑道:
“孩子,厨房里有吃的,我抽不开身,你自个去拿!”
“去吃吧,你应该饿了一天呢!”
黑玄道长袖子甩了甩,黑索收入了袖中,一得自由的杜方,立刻往外走去。他饿的头晕眼花,已经站不稳脚跟。
第一次出远门,就遇到这种怪事。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开始往厨房找去,就算要跑,也得填饱肚子,而且,杜方犹豫就是怕他跑了之后,黑玄会报复他的亲人。
自己的父亲,大哥,还在杜家坎子。
外面天地茫茫,他根本没有路费,也不识路途。
更不知道,这里距离自己家里还有多远,杜方知道,黑玄就是认准了自己不敢跑,也跑不掉,才放他出来。
厨房里的菜很多。
老张头一个光棍,人缘不好,菜都是菜馆里直接拿来的,虽然有点冷,杜方还是风卷残云般,吃光了两碟。
吃饱之后的杜方,拿着馒头走进院子之中。
院子中间是一堆火,一个长得清绝的中年汉子,打扮得和个读书人一样,淡定地坐在火旁。
院子之中只有他一个人。
这人很面善,杜方立刻凑了过去,坐在火堆之旁。
中年文士不说话,杜方也不好意思说话,过了一挥,掏出馒头递了过去,问了句:“先生要吃吗?”
“你吃吧!饿了一天呢,该多吃点!”中年文士和善的微笑。
杜方大吃一惊:“你......先生怎么知道我饿了一天?”
中年文士笑道:“我还知道你叫杜方,是杜家坎子的人,今年七岁!”这句话一说出口,杜方霎时间吓的浑身冷战,霍的站起:
“你......你也是阴邪么?一路跟着我们?”
中年文士将背上的一个褡裢解了下来,放在脚下,淡然道:“我若是阴邪,依我修为,这方圆千里,会没有一个生人存在!”
“修......修道之士?”
杜方的眼睛圆睁,已经结巴地说不整话。
“算是吧,孩子,你别害怕!到了这里,没有人能伤害到你,就算你那个新拜的师傅也不行!”
杜方轻轻地坐下,两只腿不自然地抖动,从昨晚开始,每一个遇见的人都很神秘,偏偏这人有一种让人想靠近的亲近感。
“先......先生......”
“我姓李,李玄贞,灵霄山上下来的!”似乎是为了让眼前小孩不再恐惧,李玄贞将灵霄山三个字特意咬得很重。
“原来是仙人......”杜方激动地跪下。
“仙......李先生救我......救我全家!”
“我说过,不会有人伤害你的,你放宽心!”李玄贞的手粗糙,拍在杜方的肩头,一股柔和而温软的气流,涌入他的周身。
杜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泰自在。
“这下你信我了吗?”
“信了,先生,您真是灵霄山的剑修么?”
李玄贞微笑:“你是从哪里知道,灵霄山是修剑的?”
“村里老人说的,山上都是仙人,能御剑飞天,斩妖诛邪,每一个都很厉害!”
“尽是胡说,我能看看你怀中那只耗子么?”
“当然可以!”杜方吹了一声口哨,王二从怀中爬了出来,经过一天的奔波,此时的王二眼眸已经重新恢复了平时样子,紫眸淡去。
杜方愕然道:“昨晚不是这样的呀,我记得眼睛是紫色的,怎么变呢?”
李玄贞很仔细地看着,却并没有黑玄眼中的那股贪婪之色,轻声的赞叹道:“神物自晦,果然是好东西,以后你要藏好,尽量别被人发现!”
“我知道的!”
杜方立刻收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就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出现。
他聪明伶俐,怎么可能不懂。
刚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喜房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叫声凄厉,像是吓破了胆。
李玄贞眉头皱起:
“借青胎之身,登阶六境!”
“六境!”
黑玄道人听的目瞪口呆!这整个九大神洲,会有六境的鬼物么?他听过最强的鬼物,也不过是四镜。
李玄贞不理会他的震撼,平铺直叙的道:
“你知道,这世上,只有煞物新生之时,才会饿的发疯,吞噬了新娘子与新郎肉身。”
黑玄道人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这血煞养的小鬼都是二阶三阶鬼物,她本身的实力该有多强大?
“她......这血煞是登阶五境的鬼灵么?”
“对,你在玉真观故步自封,这血煞又隐藏形体,不知道她很正常。”李玄贞俯下身,用一双眼睛盯着黑玄。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还拿这东西去炼你的那烂器铜炉吗?”
黑玄道人犹豫了起来,要他彻底放弃这多年心血,实在是舍不得,可是他也不过是登阶二境的鬼修,在这种连续几乎差了三个大境界的血煞面前,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种烫手的东西带回去,说不定,玉真观整座道观,一个不小心都会面临灭顶之灾,唯一的出路,就是交在灵霄山上,让剑派的大供奉们斩杀这种邪物。
这李先生有本事降服这鬼物,自然也就有本事带回去。
黑玄道人正在心中思忖,脑后突然间汗毛乍起。
只听院子外,一个阴森的女子声音响起:
“人呢,怎么闻不到味道呢?”
这个声音刚落,另外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道:
“这玉真观的小道士有点门道,用安魂香遮掩圣婴和人的气息,让咱们闻不到。”
清寂的院子之中,寒风突然刮着一道灰尘涌了进来。
旋风消失,棺才旁边已经站着一个宽大的黑影,那黑影无头无臂,像是一个臃肿的水桶。
水桶还没站定,影子之中伸出一只苍白的素手,将棺材之上的青灯拿在手中,张嘴一吸,安魂香立刻飞向影子之中。
此时黑玄道人身子簌簌发抖,显然已经认出了那妖物,连正眼都不敢去看那黑影。
就在青灯刚灭,安魂香被那黑影吸入进去之时,李玄贞忽然悄无声息的一剑,反撩而上,将影子从中间割开。
这一剑太快,太迅捷。
黑玄道人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眼睛一眨之间,水桶黑影被利刃撩成了两截。
好快的剑!
好犀利的剑法!
李玄贞收剑入鞘,转过身的时候,一个红衣服的上半身女人,终于跌落在地上。
杜方站的远远的看着。
今晚的离奇之事比之昨晚更离奇。
半身女人喘息嘶叫道:“掌柜的!”
黑影淡去,火光映照之下,杜方终于看清,这女人脸上罩着青铜面具,挽着宫妆的发髻,只有上半身,一根红色的肠子,连在另外一半身上。
被切开的身体另一半是一个完整的男人,这男人满面胡渣,摸着自己的肚子。
肚子里肠子流了出来,洒着血水,和淡淡的粪臭。
原来这两人是连体双胞胎,一男一女,刚才李玄贞出其不意的龟息偷袭,将他们身子分了开来。
“娘子,别慌!”
胡渣男人脸色狰狞,一把将女人拖过,扯下衣服,将切断的肠子塞了进去,用布条重新将二人捆在一起。
然后转身,脸色森冷,盯着偷袭的李玄贞。
李玄贞淡淡的道:“来的挺早啊,你们这两个怪物叫什么名字,怎么从来没见过?”
胡渣男子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黑玄道人忙解释道:“这是首阳山的阴阳二煞,本来是连体兄妹,后来吃多了死人尸体,就变成这样呢,没人愿意嫁娶,兄妹乱伦,自己做了夫妻!”
胡渣男子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
黑玄道人毫不在意,解释道:“这位道兄是灵霄......”
李玄贞忽然间反手一剑,将棺盖切开,黑玄道人的声音突然顿住,愕然道:“李先生......您这是......”
李玄贞飞快的踢出两脚,将二人都踢进了棺材之中:
“你二人既然这么喜欢圣婴,那就进去,跟他问个好吧!”
棺盖刚好落下,将两人身子整个盖在里面。
女人疑惑的声音从棺中传来:“阴姥姥骗了咱们......”蓦然很是凄厉的惨叫,惨叫声未落,血肉咀嚼的声音立刻传来。
黑玄道人脸色苍白,颤声道:“这......这么喂养下去......”
“你怕我镇不住他?”
“不敢,先生神通广大,可是那血煞,也是快登阶六境的妖物,万一......”
李玄贞颇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到了这时候,你不会还想着带这鬼东西,回你的玉真观去吧?”
黑玄道人低下了头,他确实很是不舍,但现在,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现在带回去,恐怕,这棺盖他都不敢开。
黑玄决断很快,立刻拱手:“请先生带到灵霄山,让贵派的掌教真人镇压,这种恐怖的阴邪万一流落民间,多少流民百姓,都得遭殃!”
“你心肠倒好!给我留个大麻烦!”李玄贞摆出一副很不悦的样子。
黑玄道人突然双膝跪地,慎重地说:“先生修为超凡入圣,今日更是让人大开眼界,为了黎民百姓,请不要推辞!”
“好吧!”李玄贞扶了他起来,看了看天色,说:“不早了,我连夜动身,你是现在回玉真观呢,还是在此处逗留!”
“贫道也回去了,先生路上保重!”
走时看向杜方,青胎失去,只怪自己修为浅薄,照护不住,这杜方确是身怀气运之灵。
回去之后,只要自己好好研究,再不济也能送到龙渊剑派,说不定还能入门,成为龙渊弟子。
“咱们走吧!”黑玄摆出一副和悦的样子,去拉杜方的手腕。
杜方忽然间闪开,脸上很坚定的道:“你是个坏人,我不要跟你走!”
“扯淡,我是你师傅,怎么是坏人!”
黑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却不敢发作。
他刚要伸手,再去拉一次,李玄贞忽然淡淡的道:“这孩子已经拜入了灵霄山,你走你的路吧!”
黑玄道人恨恨地瞪了杜方一眼,骂了一句,这小鬼真是白眼狼,他大步子走出去,再不转身,只感觉甩下了好几年的包袱,浑身轻松,迈出了门。
突然间,凄厉的剑啸之声,从身后响起,黑玄道人还以为李玄贞在偷袭他,怒喝道:
“我都已经送你呢,你还不放过我!”
他霍然转身,只看见一道厉芒,从喜房之中飞出,穿透李玄贞的身子,从自己前胸没入,后背穿出。
黑玄道人的身子突然僵住,迟疑的转过身,看着插在地上的一柄飞刀。
刀身古朴,破旧,刀刃却非常明亮,闪着蓝光,冒着死气。
两人的身子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
黑玄道人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一个老婆子拄着拐杖,穿着寿衣,裹着小脚,身子颤颤巍巍,从喜房之中走了出来。
——是阴姥姥
去而复返的阴姥姥。
寿衣老太婆脸色已经没有了阴郁,狰狞,皱纹挤在一起,满是笑容。
乐呵呵地笑道:“两个小鬼,还是年轻!”
黑玄道人惊声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受伤逃走了吗?”
李玄贞捂着胸口,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想爬起来,试了几次,都倒在了地上。他脸色苍白,苦笑道:
“我们两个都错了,根本没有什么血煞,阴姥姥就是血煞,我完全猜错了,这妖物根本没有退走,咱们被骗了!”
寿衣老太看了看黑玄,又看向李玄贞,嘿嘿干笑:
“你就是灵霄山下来,要来收拾我的小鬼么?经验阅历还是嫩了点,这世道能活下来的老东西,哪个不是在山中修炼了几百年,灵霄山上的老鬼们,真以为派一个小鬼,就能随便斩妖?”
“可也是太异想天开呢!”
寿衣老太走上前,白色的指甲抹在李玄贞的脖子上,笑道:“有什么遗言么?小鬼,真以为学了几天剑,就能随便斩大妖?下辈子好好的做个普通人吧!”
她不待回答,指甲如利刃,切开了李玄贞的脖子,黑气灌入,李玄贞的整个身体立刻化成了一团黑烬。
解决了李玄贞这个祸患,寿衣老太拖着小脚,缓缓走向黑玄道人。
黑玄看着如此神通的灵霄剑修都被化成灰烬,惊呆的口都合不拢。
“你呕心沥血,在这九年之中,将圣婴召唤出世,但眨眼就为我做了嫁衣裳,老身想问你一句,你后悔吗?”
黑玄道人撑着身子,苦笑道:
“成王败寇,今日我栽了,贫道认了,但请老太看在我苦劳之上,留个全身,送至玉真观我弟子手上。”
“好,我答应你!”
她刚要动手,黑玄道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诡异之事,盯着她眉心渐渐散开的一团血雾,忽然惊叫道:
“你......你不是阴姥姥,你......你就是血煞本体......”
寿衣老太脸现冷笑,“你醒悟得太迟了,老身在青胎之上,点下一滴魂血,就能骗了你们这两个废物,真以为老身修炼千年,登阶五境是吃素的?”
她做事狠辣,指甲如刀锋抹过,直接将黑玄道人的头切了下来。
黑玄死不瞑目,两只眼睛睁的很大,盯着她满是皱纹的脸,脸上的血雾逐渐散开。
杜方想拔脚跑路,脚下却不听使唤。
这是真正的大妖换型的一幕:
寿衣老太浑身的衣服逐渐蜕下,一个浑身泛着流光艳红的气体出现在阴姥姥身体之中。
这团流光气体就是血煞的本体。
两团蚯蚓一般的手臂,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插在黑玄道人眼珠子之中,直接将他眼睛挖了出来,塞入嘴中,吧唧的咂着嘴。
一边喃喃自语:“全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玉真观有炼制阴尸之术?还想着变成死人来搞我,老身活了九百多年,你那点算盘,几百年前就有人用过了,下去吧,你们二人黄泉路上结个伴!”
解决了所有人之后,血煞终于抬起头,盯着火堆旁的杜方。
“小孩!”
她的声音嘶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不......不要吃我......”
杜方吓的尖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不会吃你......”血煞轻轻的道,“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久远的气息,好多年呢,这东西又现世了么?”
她走进火堆,将血手伸出:
“孩子,拿出来吧!”
她的手伸出,搭在了杜方的头顶,“老身不会杀你,你不知道山中的岁月有多寂寞,留着你......”
“啊......”
血煞的身体忽然扭曲,火堆之旁,同时闪出八道玄青色的光芒,链接着杜方的头顶。
如同一张金色的网罩,彻底将血煞笼罩在其中。
“你......设下这种禁制......害我......”
血煞刚想狠狠地抓住杜方,一道剑光忽然间劈在她的手上,直接将血手斩断,随即,一个浑身黑袍的道人出现在杜方身后。
将他拉出了网,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刚刚还在临死之身,眨眼又被人扯出了火圈。
杜方看向那黑袍道人,愕然道:“你......你是......啊......你是李先生!”
李玄贞微笑。
“先生......你怎么没死?”杜方满是欣喜。
“你......你怎么还活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明明一刀切开了他的脖子,看着他身体化成了黑烬。
怎么这读书人,又重新活过来呢。
李玄贞蹲下身子,从那堆灰烬之中取出一只,只有手掌大,浑身焦黑的羊皮小人。
小人身上画满了各种深奥的道纹,李玄贞拍打干净,收了起来:“这就是你们鬼道之中的分身之术,你活了一千年,也不认识么?”
血煞恨声道:“原来,你......你早知道我要来,竟然在这孩子身上设下禁制,好......好狠毒的心思......”
“彼此彼此!”
仙域纪元,自天帝斩断九大神洲飞升之路,洪荒碎裂,人皇陨落,时光颗粒已经滚过了九千九百余年。
在中则洲极南之处,坐落着一座灵霄山。
山脚下不过一百里,就是凡人所住的杜家坎子。
黄昏已经到来,少年杜方,和家里的黄狗,并排坐在门前的田坎之上,望着远处的莽莽山峦。
最近外面不太平,这是父亲出门时的忠告。
为什么不太平,七岁的杜方完全一无所知,他除了去过镇子之上,便再也没出过远门。
残阳如箭,晚霞若血。
地里的农人开始收拾工具,结束一天的辛勤劳作。
坎子之上冒起了几股炊烟。
村里的黄昏是如此恬淡而又祥和。
杜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踢了黄狗一脚:“大黄,该回去做饭呢,父亲和大哥要回来呢!”
话声刚落,平日温顺的大黄忽然间盯着远方,疯狂地犬吠起来。
叫声嘶嘎,直如看见了最恐怖的一幕。
杜方愕然地随着它的眼光望去。脸上突然也如黄狗一样,布满了惊异之色:
血红色天空之下,一道浓到遮盖天空的紫气虹芒,如流星一般,从远处飘逸而至,悬在一人一狗的头顶。
这是一团紫色的浓雾,浓雾之中仿佛有两只眼睛,瞄了杜方一眼。
随后浓雾穿过木门,落在了土院当中。
杜方还以为是自己幻觉,擦了擦眼睛又望去!
紫色雾气缓缓消失。
当看清眼前的东西时,杜方忽然紧张得吸不上气,双腿开始打摆子:
不是料想中的眼睛,而是——
一口棺材!
——一口飞来的黄金棺材。
棺面之上是精美的符文,天色暗淡之后,金光四射,霎时间将杜方家破旧的房屋照射得如同琉璃宝殿。
此时,本来就是农人归家的时刻,加之黄狗疯狂的叫喊,杜家坎子之上,扛着锄头铁锹的村人立刻被万道金霞吸引了过来。
杜方家中飞来一口棺材,这消息立刻在整个坎子之中炸锅。
“快去叫村正过来!”
“天降横财,咱们整个坎子要发呢!”
“这棺材是怎么来的?”有人在发出疑问。
“当然是飞来的呀,他家穷得肉都买不起,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
围上来的村人议论纷纷,眼光之中全是热切的贪婪。
“值钱的不光是这棺材,敢用金棺装的东西,里面的必定更值钱!”有中年人开始下论断。
杜方瑟瑟地躲在人丛之中。
他们家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家里飞来一具金棺,这在书籍戏文之中,从来没有的怪事,居然真实的发生呢。
胆子大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找翘杠,锤子,跃跃欲试地往上扑。
突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自院外响起:
“都给老子滚开!”
来的人身高近乎两米,膀大腰圆,一脸浓郁的络腮胡,肩膀上扛着一把雪亮的铡刀,身后是四个年轻的短打汉子。
这是杜家坎子的王保长,和他的五个儿子,村上的秋粮,一般都是由他收缴,送到官库里去。
今日事急,只来了四个。
围观的人纷纷让开,这一家子虽然是杜家同族,可平时依靠官家,欺压本族乡人,恶事做了不少。
偏偏家中实力强劲,有官方背书,乡民敢怒不敢言。
王保长当先往金棺之前一站,铡刀往地上一插,铁塔般的身子震慑得无一人靠前,看着那金光灿然的棺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随即神色一敛,往人丛之中扫了一遍。
眯着两对小眼睛,大声道:“卖豆腐的儿子呢?出来!”
杜方立刻被人推搡了出来,他的父亲靠着磨豆子为生,在四弯八乡是出了名的。
颤颤巍巍的走了一步,王保长直接将杜方一把提起,指着那方金棺,问:“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飞......飞来的!”
王保长对杜方的回答很满意,继续道:“是你家的不?”
“......是......应该是吧......”
杜方嗫嚅着回答,他也不知道,这突然飞进自家的东西,是不是自家的。
突然,嘴巴上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扇了过来,王保长咬牙继续道:“是不是你家的?”
“是......我不知道......”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次王保长蒲扇般的巴掌打得杜方晕头转向,嘴巴里血沫子流了出来。
“再问一遍,是不是你家的?”
村里人有看不下眼的,嘟囔了一句:“你这么大个人,跟小孩子过不去!”
炸雷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谁,谁在人群中说话,给老子滚出来!”
人群霎时间肃静,没有人做出头鸟。
王保长一把薅住杜方的长发,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道:“我再问一遍,到底是不是你家的?”
杜方嗫喏着要开口,王保长忽然补了一句:“想清楚了再回答,要不下一巴掌就不会这么轻呢!”
“不是!”
这一句杜方回答得很干脆,他终于明白,保长是要拿他立威,顺便将这东西据为己有。
果然,王保长眉开眼笑,将他缓缓放了下来,大笑道:“这就对了么?不是你家的东西,自然就是官家的!”
他一回头,向着他的四个后生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搬走!”
人群一下子骚动了起来。
这种天降横财,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保长借着官家的名义,明显就是想私吞。
有人挤了上来:“凭啥,这是灵霄山上的仙人,赐给我们的!”
“对!对!不能让他搬走,否则一辈子都得当光棍!”
不少人涌了上来。
眼看控制住的局面忽然要乱套,王保长提起铡刀,风声呼呼,朝着金棺四周剁了下去。
他是练家子,一把刀舞开,根本没有人敢近前。
“谁敢上前一步,今日我叫他人头分离!”
王保长淫威之下,虽然众人都觊觎黄金,却无一人当那出头鸟。
四名短打汉子立刻躬身,同时大喝一声:“起!”
金棺纹丝不动!
人丛之中爆发出一阵嘲笑之声。
王保长脸色阴沉,低声叱道:“几个废物!”他要在人丛之中立威,显示本领,铡刀丢开,腰带扎起,马步开弓,低吼了一声:“起!”
这一次,金棺似乎有一丝丝的动摇。
王保长连续努力三次,额头青筋爆了出来,依然没能挪动金棺。
看好戏的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之声。
“奇怪!”王保长嘀咕,同时看向门外。
走进来的是老村正,还有村上丧葬嫁娶的阴阳先生。
老村正还没发话,阴阳先生已经扑了过来,他的眼中完全没有金棺,指着王保长骂道:“你怎么私自动它呢?”
“动了又咋滴,这是官家的东西!”
王保长兀自不服输,恶狠狠地瞪了阴阳先生一眼。
然后,他忽然间发现,每个人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阴阳先生也退了回去,一脸惊怖地盯着自己的脸。
“怎么呢?我脸上长了朵花么?”往前踏出一步,人丛忽然间倒了回去,许多人惊叫道:“快退!”
王保长愕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蒲扇般的大手立刻往脸上抹去。
触感温热,像是融化的蜡烛。
然后,王保长的神色也和众人一样,忽然间瞳孔放大,他摸到脸的手指头,忽然间掉了下去。
当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头掉入土中,‘嗤’的一声燃起一丝紫色的火焰。
“爹......你......你怎么呢?”
四名抬棺的汉子同时发现,在自己爹身上发生的可怖的一幕,在自己的兄弟身上也开始发生。
“快拿刀子砍掉触碰棺材的手!”阴阳先生尖叫。
有人去拿刀,然而已经来不及呢。
五个人的面容,身子,鼻骨,同时被紫色火焰吞噬。
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的嘴中在疯狂的喊叫,嘶吼,但耳中,却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偌大的院子之中,霎时间冷如冰窟,人人噤声。
过了良久,焰火熄灭,棺材之旁,只留下五滩红白相间的血肉。
清醒过来的乡民疯狂的往院子之外涌去,每个人都知道,金棺之中藏着一具可怖的鬼物。
金子固然重要,但比起自己的小命还是保命要紧。
本来人声鼎沸的院子瞬间只留下了几个人。
阴阳先生,村正,杜方,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
老村正拉起了杜方的手,他的神色睿智空明,年近过百的人,见过的异事太多,刚才发生的一幕,在他的脸上根本激不起波澜。
“方儿,这棺材怎么来的?”
对于这个和善的老头,杜方一直心存尊敬,扬起了头:“刚才我在门外坐着,大黄先叫了起来,一道紫色的光,飞了过来,落在我家的院子当中,雾气散尽之后,就变成了一具棺材!”
“怪不得火焰是紫色的!”阴阳先生感叹道。
“萧二先生,这事情你能解决么?”阴阳先生姓萧,排名第二,村镇之上,一直是这么称呼他。
萧二先生没有回答,只是指着那五滩血肉,轻声的道:“老村正请看!”
“没有什么......啊......这些血肉在动!”
一声叹息发自萧二口中:“是的,这些血肉爬上了金棺之上的那些纹路,你看那些血肉爬行的方向!”
这话提起了杜方的好奇,他瞥眼看去,血液沾着白色,在金光映照之中,非常清晰的爬上了金棺的大头。
几个年轻人同时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诡异一幕。
“都让开点,千万别碰到!”几人立刻点头,刚才保长一家暴死在众人眼前,此时都是心有余悸。
当血液爬上金棺大头之后,并没有流入棺缝之中。
而是逐渐流淌,形成了一个瓜子一样的图案。
“这是什么东西?”
“女人的脸!”
黑玄道长看了杜方一眼,沉吟道:“我倒是有心,这孩子根骨也出众,可是不知道他自己愿意么?他的父亲愿意放他遁入道门么?”
说着两只眼睛飘向了杜根成。
杜根成咬着嘴唇开始犹豫,将自己幼儿放在陌生人手中,他实在是不情愿,可他又怕自己一时执念,害了孩子一生。
方儿跟着道长,以后出类拔萃,最次也能混得和村中萧二一样,将来不愁吃穿......
杜方忽然间凛然站了出来,铿锵有力的道:
“我愿意!”
他不想让父亲为难,也不想让亲人为难。
既然麻烦找上了他,那他就一力承担,不连累家人,这里是他们家的祖业,离乡背井,出去前途太是渺茫。
何况自己带着一个鬼东西。
“那就拜师吧!”
杜方的头被二大爷按了下去,向着黑玄道长磕头。
黑玄道长笑呵呵地扶起了他:“俗礼就免了,方儿,以后我们就是师傅徒弟,你们家的事,就是我黑玄的事!”
他取出了一块玉简,塞在杜根成的手中:“这是我的信符,玉真观的弟子,只要这里有困难,必定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这里!”
又取出四面包裹的杏黄色旗帜,塞在村正的手中,安排道:“明日插在坎子之上,管教以后没有一个阴邪敢再来侵袭!”
老村正欢天喜地地接过,他是亲眼见过这种法器的威力的,禁婆妖藤那么厉害的鬼物,也被这四面旗子钉死。
又将未来的祸患,杜方送了出去。
老村正喜笑颜开,“恭贺仙师收录徒弟一枚,且请稍坐,我这就去催膳!”
“不用了!”
黑玄道长淡然摆手:“我观中还有急事,而且......”他拍了拍胸前的圣婴,低声道:“天亮之前就得将这邪物处理,不然天亮之后,祸患无穷!”
“我们理会的,那就恭送仙师上路!”
“方儿,我们得走呢!”
刚拜师就要出发,杜根成心头一阵难过,取出几块碎银子,塞在杜方手中:“方儿,去了观中,不要偷懒,要好好学艺,将来和仙师一样!”
“嗯......”杜方点头,喉咙间忽然有点哽咽。
“等学艺有成,就回来看看,爹一直会在这里等你!”
杜方跪下,向着父亲磕头,又走到大哥杜川面前,悄悄将银子塞在他的兜中:“大哥,以后我不再跟前,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父亲!”
杜川的眼中满是泪水,点着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方儿,走了!”
院子之中,不知道何时,停着一挺轿子。
那是黑玄来时的载具,他将杜方拉了进去,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别伤心,每过一年,我都会带你来看家人,这并不是生离死别,等你学艺有成,你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谢师傅!”
杜方轻轻地抹泪,轿子飞起之时,他回过头。
杜根成背过了身,不敢看向儿子离去的方向,肩膀一抽一抽。
轿子飞行很快,耳旁风声不断呼啸而过。
第一次坐轿飞行的新奇感让杜方很快忘了之前伤感,他满是感慨的问了句:“师傅,咱们这是在空中飞么?”
“嗯!”黑玄点了点头。
“是回玉真观么?”
“先不回,为师要去镇上办点极事!”
“哪个镇子呀,我之前和我爹去过。”
黑玄道长淡淡的道:“你没去过,那里距离这里有五百里远!”
五百里,杜方确实没去过,他能感受到,自己新拜的这个师傅,自从家里出来,情绪就变得开始淡漠,完全没有之前的热情。
或许这就是方外高人的风采吧。
杜方这样想的时候,天渐渐地开始亮呢。远处的曙色照出了一片白茫茫大地。
轿子是在往北而行,冷风吹得杜方一直瑟缩,但黑玄目不斜视,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过不多久,轿子落在一处树林之外。
林子很深,树干光秃秃的,和杜家坎子葱葱郁郁的林木完全不同,这里已经在北方呢。
寒风吹过,杜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还不是冬天,却透着一丝萧索。
“到了!”
“这不是镇子呀!”
黑玄道人没有吭声,当先钻入了林子,感觉到害怕的杜方立刻跟了上去,伸手拉住了黑玄道人的手。
“那轿子不要了么?师傅?”
“有东西在跟踪咱们,不要了!”
黑玄连头也不回,径直往里面钻,他似乎来过这里很多次,每一处树干拐弯之处,都娴熟地转了过去。
听到有东西在跟踪,杜方紧紧地握住了黑玄的手。
走了许久,黑玄终于停了下来。
在二人眼前,只有一座荒坟,竖着一块腐朽的木质墓碑。
“这是要祭拜您的朋友么?”
杜方如此多话,黑玄忽然转过头,眼如电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后面有人,别乱说话!”
杜方立刻噤声,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黑玄道长踢掉墓碑,将一个腰粗的瓦罐掏了出来,揭开泥封,取下怀中鬼婴,将整个身子都按了进去。
黑色的液体立刻从罐子里溢了出来。
不断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道袍一盖,不到一刻时间,罐子重归肃静,黑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并没有急着揭开。
而是从旁边掏出一把锄头,将那座慌坟挖开。
杜方看得心头突突乱跳,根本不知道,这个新拜的师傅要做什么。
棺材埋的很浅,只有不到两尺厚,这棺材是用白木做成,虽然荒坟看起来很久,棺面却很新,倒像是不久之前刚葬下去。
黑玄道人用手一掰,棺盖就被拉开。
他看也不看,伸手就往棺材之中捞去。
白棺之中没有尸体,却是几件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根本不可能在这个道人身上发生。
杜方一脸惊异的看着掏出来的东西——
女人出嫁的红衣,凤冠,绣花鞋,还有一卷银色的鱼线,一根金黄的吊钩,钩子几乎有手指粗细,看着像是要钓大鱼。
黄表,红烛,五截竹竿被放在棺材底部。
黑玄道人取出两只包裹,将这些都卷了进去,坟墓棺材重新被埋好。
这一切都做的很利索,当将婴孩尸身提出来时,黑玄道长立刻捂住了鼻子。一股浓郁的尸臭味从罐子中冒出。
黑玄道长取出火折子,扔了进去。‘刺啦’一声,这液体竟然遇火立燃,噼里啪啦地冒着油炸的声音。
“九年了,老天眷顾,终于要成功呢!”
黑玄道长仰天长叹。
杜方无声地看着这一切,有好几次都想问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新拜的师傅,越看越邪乎。
蓦然,两人头顶掠过六七十道红色的剑芒,贴着林木而来,剑刃破空之声极劲,黑玄骂了一句:
“又是哪路的神仙!”
“这是灵霄山的仙人么?”这一幕让他太吃惊,下意识问出了口。
“不是,你没看剑芒是红色的么?”黑玄道人嘴中嘀咕,听这剑啸之声,个个都是他惹不起的剑修。
黑玄凝神注目,纵目极望,眼神突然变得痴呆:在这六七十道剑芒最前端,是一个清冷绝艳的白衣女子,御剑而行,很快消失在视野当中。
“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黑玄心中思忖,却没有敢跟过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修为,这是南沧洲极北之地,敢在这种妖物丛生的地方御剑飞行,那是实力的象征。
视阴邪为蝼蚁的剑修。
此时若是跟过去凑热闹无异是送死,何况今天还有更重要的大事。
黑玄的眼神,重新灌注在罐子之中。
罐子中的尸油烧得很快,火焰一熄灭,婴孩的尸身立刻被包了起来。
“走吧!”
“去哪里?”杜方愕然。
“不该问的别问!”黑玄回头,森然看了这个新收的徒弟一眼。
冷冷的眼神吓了杜方一跳,今日的一幕,完全颠覆了他的三观。
这个乡民无比尊崇的仙师,做的事好像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但他不敢吭声,只是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到了一座冰湖之边。
到了冰湖,黑玄绷着的脸终于开始缓和,从褡裢里面,取出套浑身漆黑的袍子,坐在湖边结实的冰面之上。
万片雪花如刀刃,吹在他单薄的身上。
黑玄道人却好像毫无知觉,他的脸上满是期待与兴奋,盘坐在冰面之上。
婴孩的尸身已经从透明染成青黑,他细细地取出鱼线,鱼钩伸进了婴孩的肋骨之中,做完这一切,随身的刀具被取了出来。
很快,冰面上一个两尺宽的冰洞被掏开。
‘这是要钓鱼么?用孩子的身体钓鱼?’
杜方满是不解的盯着他,黑玄道长将钓钩放进冰洞之时,特意伸出鼻子在尸身上闻了闻,说了句:“应该到火候呢!”
三根线香与烛火被同时点起,黑玄道长背着褡裢,一动不动,摆着垂钓的姿势。
杜方刚挪出一步,黑玄疾言厉色地叱道:“再敢弄出声响,坏了我的好事,我砍了你的双腿!”
杜方赶紧坐了下来,他第一次有了逃跑的想法。
这和之前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两人盯着那冰洞。
蜡烛即将燃尽,银色的鱼钩垂在冰洞之中,鱼线之上却是纹丝不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杜方的肚子之中咕叽一声,他立刻收腹吸气,不敢发出声响。
黑玄皲裂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之色。
他忍不住拉起了钩子,当看到钩子上婴孩完好,根本没有咬痕,黑玄脸上瞬间变成了酱紫:
“他妈的,再不咬勾,老子亲自下去捉你上来!”
这并没有让他气馁,黑玄决断很快,从大腿上削下自己一片肉,血琳琳的挂在鱼钩之上,重新抹了尸油,扔进了冰洞之中。
杜方看的一阵心惊,这个师傅对自己也是丝毫不留情。
有了腥味提鲜,这一次,鱼线很快有了反应。
银色的鱼线开始不断地颤抖,水面荡漾,竟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咀嚼之声,就像是大鱼在用牙齿吃尸体的声音。
黑玄神色紧张,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冰洞。
终于,银色丝线平静了下来,黑玄大喝一声,双手迅疾连拔,立刻将钓线抽了上来。
在即将漆黑的夜幕之下,一只素白的手,搭在金色的钩子上,被拉了上来。
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美丽,纤细,优雅,赤裸。
好看的双眸紧紧闭着,红色的樱唇上鲜艳欲滴,嘴角还残留着鲜血。
黑玄神色紧张,立刻吹灭了蜡烛,从包里取出凤冠,绣鞋,戴在了女尸的身上。
随后,慎重地从褡裢之中,取出那只青铜香炉,炉盖揭开,一团黑色粘稠,沾着尸臭,拳头大的东西被拿了出来。
黑玄小心翼翼地将这团粘稠的不知名东西,塞入了女尸口中。
这是很不协调的一幕:美丽的女尸脸上白皙的樱桃小口,被粗暴地扯裂到耳根。
蓦然,那团黑色的东西面在嘴中打了个照面,突然翻了过来,竟然带着婴孩诡异的笑容。
黑玄指尖一划,立刻切开了自己额头,三滴鲜血滴在掌中,然后跪下身子,小心翼翼,在女尸双眼,口中,各滴了一滴鲜血进去。
当那粘稠的东西终于从嗓子眼里滚动着进去,忽然——
女尸的眼睛霍然间睁开。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