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春枝霍峥的其他类型小说《当我诈死离开后,王爷吐血求我回来完结版小说春枝霍峥》,由网络作家“糖醋人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霍峥听到这声“夫君”,不由得顿了顿。明明是假成亲,但春枝这一声“夫君”喊得,实在令人心河荡漾。陆景云的目光落在春枝身上,表情很是复杂。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春枝会当着他的面,喊别的男人夫君。春枝道:“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但凡真心来贺喜的,都能喝一杯喜酒。若是来捣乱的,也休怪我不客气!”纪如珍躲在陆景云身后,“我们怎么就不是真心来贺喜的?我给的礼金比这些人加起来都多!”纪如珍在心里怒骂那些衙役都是废物,竟然真让春枝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个男人嫁了。按照她原本的预想,是让春枝交罚金,然后再拉去强行婚配,将她配个酒鬼赌徒,让她下半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哪知道春枝竟然这么好命,没能嫁给陆景云,却嫁给了比陆景云更俊美的男人。“谁稀罕你的礼金!”春枝道:“...
《当我诈死离开后,王爷吐血求我回来完结版小说春枝霍峥》精彩片段
霍峥听到这声“夫君”,不由得顿了顿。
明明是假成亲,但春枝这一声“夫君”喊得,实在令人心河荡漾。
陆景云的目光落在春枝身上,表情很是复杂。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春枝会当着他的面,喊别的男人夫君。
春枝道:“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但凡真心来贺喜的,都能喝一杯喜酒。若是来捣乱的,也休怪我不客气!”
纪如珍躲在陆景云身后,“我们怎么就不是真心来贺喜的?我给的礼金比这些人加起来都多!”
纪如珍在心里怒骂那些衙役都是废物,竟然真让春枝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个男人嫁了。
按照她原本的预想,是让春枝交罚金,然后再拉去强行婚配,将她配个酒鬼赌徒,让她下半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哪知道春枝竟然这么好命,没能嫁给陆景云,却嫁给了比陆景云更俊美的男人。
“谁稀罕你的礼金!”春枝道:“你要是有钱没处花,先把你们欠我的万两金还上!”
纪如珍还想再说什么,被陆景云按住了,“我们走。”
春枝这样明艳泼辣的模样让陆景云感到陌生,春枝以往在他面前都是很温柔的,而现在……
春枝再也不会温柔地对待他了。
陆景云意识到这一点,简直不能在这多待一刻。
纪如珍还不想走,她的面子被人踩在脚底还没捡起来,她刚要开口说话。
周遭众人便纷纷开口驱赶:“不请自来的人,给多少礼金都白搭!”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无非是想看看春枝离了陆家之后过的有惨,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们春枝过得好着呢!”
“离了负心汉,嫁得如意郎,春枝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小心我拿大扫把扫你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陆景云和纪如珍等人驱赶出去。
纪如珍被众人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脸跑了。
陆景云带着众人紧追纪如珍而去。
“走了走了!碍眼的终于走了!”
院中众人很快就恢复了欢声笑语,“新郎新娘入洞房咯!”
霍峥和春枝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洞房。
龙凤喜烛高高燃起,红罗帐低垂,床上撒满了花生桂圆和红枣。
春枝被两个嫂子扶着坐到床榻上,众人起哄道:“新郎官、新娘子,该喝交杯酒啦。”
合卺酒又名交杯酒。
吴嫂子转身斟了两杯酒,用托盘呈上,春枝抬手拿了一杯,霍峥拿了另外一杯,两人在众人的贺喜和打趣声中合卺交杯,饮尽了杯中酒。
春枝平素都不饮酒,只饮了这一杯就面上飞红,脸颊上的胭脂色更浓了。
张大娘拿着剪子上前,让新郎官和新娘子都坐在床榻上,她从两人头上各取了一缕发丝,交缠在一起,放入红色的香囊之中,笑着祝愿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春枝听到这话的时候,偷偷抬头看了霍峥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她脸热的厉害,立刻就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众人吵吵嚷嚷地闹了一会儿洞房,被张大娘她们招呼着去院子里吃席。
洞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下霍峥和春枝两个人。
屋外热热闹闹的,屋里却很安静,静到春枝可以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霍峥坐在她身侧,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霍七。”春枝喊了他一声,“你怎么不说话?”
简直气死人了。
春枝想着家里还有个养伤的男人,要多吃肉。
她收摊之后照顾赵大哥的生意,买了两斤猪肉,又买了一只鸽子,准备拿回家去给霍七炖汤喝。
卖猪肉的赵大还打趣春枝,“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啊,猪肉都两斤两斤地买。”
春枝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怎么买肉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霍七的饭量摆在那里……
春枝笑着把猪肉和鸽子放到板车上,顺带着还买了一把葵菜,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城北桃花巷去。
到巷口的时候,春枝碰上了匆匆忙忙跑出来的李大娘。
“春枝!你可回来了!”李大娘就是出来找春枝的,“你亲生父母找来了,快回去看看吧。”
“亲生父母?”
春枝愣了一下。
她被人贩子拐到临水镇来,已经整整十年了,一开始春枝也想过要找到亲生父母。
后来陆景云带着她问遍了附近州县的县衙,都没有丢失她这个年纪的女儿,才放弃。
现在李大娘说她亲生父母找回来了。
春枝推着板车,快步往前走去。
李大娘跟在她身后,急忙说道:“我看他们穿的还挺光鲜,看着像是不缺钱的,要是他们早两天找过来就好了,那你就不用嫁给一个坐轮椅的……”
春枝走的很快,李大娘说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她都没怎么听进去。
回到豆腐作坊,春枝就看见了门前站着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妇,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果真如李大娘说的那样,这三人都衣着光鲜,看起来就不差钱。
春枝放下板车,走上前,“你们是?”
“春枝!我的女儿啊!”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一看到春枝,就冲过来抱着她,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啊!”
春枝微微一顿,她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抱着。
中年妇人哭的很大声,“都怪你兄长非要带你出去看灯会,才让你被拍花子拐了去!这十年……我们一家人找了你整整十年啊!可算是让我们找到了!”
“这位大娘……你先放开我。”
春枝试图掰开中年妇人的手,可是对方抱得太紧了,根本就掰不开,她只能开口让对方放手。
中年男子上前道:“你别哭了,小心吓、着女儿……”
“春枝……”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上前,“我是你兄长啊,我叫春福。”
春枝曾经生过一场重病,把九岁以前的事都忘了。
所以她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记得家中是否有个兄长。
这些人一来就喊她春枝,说她是她们的女儿、妹妹。
尤其是这个中年妇人,哭着说这十年找女儿找的多么辛苦,多么想念她这个女儿。
春枝微顿之后,强行把中年妇人的手掰开,后退了一步。
她十分警惕地看着眼前三人,“你们说你们是我的家人,可有凭证?”
中年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后腰有个粉色的胎记,状似桃花。春枝……娘知道你这些年过的很不容易,对外人警惕些也没什么,以后有爹和娘护着你,你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中年妇人说着,想来拉春枝的手。
春枝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院门在这时从里面打开,霍峥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有他站在身后,春枝顿时安心了许多。
春枝看着眼前自称是她家人的一家三口,嗓音微冷道:“可我以前不叫春枝。”
对面的一家三口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春枝被这些拦住也不慌,清声道:“这是药铺,人人都来得走得。你让人这样拦着我,是何道理?”
纪如珍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婢女先出声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家小姐是丞相嫡女,状元之妻,别说只是让人拦住你,就算要打你,你也只能受着!”
两个婢女刁钻刻薄。
拦着春枝的几个仆从一脸凶恶。
药铺掌柜开口劝道:“状元夫人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药铺真是蓬荜生辉,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说。她就是个买药的客人,还请您看在我的面子,让她走吧。”
纪如珍不发话。
拦着春枝的几个仆从动都不动一下。
纪如珍打量着春枝,没想到她被赶出陆家之后,没有躲起来哭,也没有一蹶不振,而是照样出摊卖豆腐,现在还出现在了药铺里。
纪如珍自己是因为老夫人病了,她想博个孝顺之名,压一压丞相之女抢人夫君的谣言,才亲自出来把临水镇所有大夫都请回陆家去,便怀疑春枝是知道陆老夫人病了,才故意来药铺买药,想借此机会重新回到陆家。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纪如珍道:“你昨日将母亲气病了,拿了银子一走了之,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景云抛弃童养媳。你不过就是景云捡来的奴婢,无媒无聘,凭什么自称景云的童养媳?”
“我没有散播谣言。”
春枝对纪如珍没什么可说的。
她跟陆景云相依为命的那十年,虽然无媒无聘,但是整个临水镇的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没有正儿八经地成过亲,却对着皇天后土发过誓,此生相守,绝不相负。
现在是陆景云违背誓言在先,春枝不纠缠不报复已是给彼此留了最后一丝情义。
偏偏纪如珍不肯放过她。
纪如珍说:“你没有散播谣言,那整个临水镇的人为什么都在非议我和景云?”
春枝道:“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放肆!你一个贱民,也敢这样同我家小姐说话?”
纪如珍的婢女冲上前来,抬手就要扇春枝的脸。
春枝一把扣住了婢女的手腕,然后反手就给了这婢女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作响。
婢女脸上立刻就浮现了一个五指印。
春枝每天做豆腐磨豆腐,看似柔弱,其实手劲要比一般姑娘大上许多。
“你、你敢打我?”婢女呆愣了片刻,捂着脸转身跑到自家主子面前,“小姐,她……她打我。”
纪如珍仗着丞相之女的身份,在京城过的也是众星捧月的日子。
哪里见过春枝这么不讲尊卑,二话不说就还手的。
“没用的东西,退下。”
纪如珍说着,亲自上前。
几个仆从见状,伸手来按住春枝。
春枝见势不好,抬腿重重踢向其中一个仆从的裆下,在对方吃痛倒下的时候,飞快地冲出药铺。
外头街道上人来人往。
小摊贩们都认得春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打趣她:“春枝你好好的跑什么?后面有老虎追你啊!”
春枝跑到卖菜刀的张大伯摊前,拎起一把菜刀就转头对上那几个仆从。
谁都没想到她敢提着菜刀折返回来。
仆从们都慌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纪如珍也走出了药铺,看着春枝提着菜刀朝自己走过来,小脸也白了几分,“你、你要做什么?”
春枝拎着菜刀站在纪如珍面前,其实她的手也在抖。
纪如珍带了好些仆从婢女,她只有孤身一人,光天化日持刀对人,说不定要被抓进大牢蹲牢狱。
可是她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春枝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你不是问我,无媒无聘,凭什么自称陆景云的童养媳吗?”
纪如珍此时面白如纸,根本就不敢吱声。
她是相府千金,养尊处优惯了,即便同别的官家千金有矛盾,也都是用后宅手段来报复彼此,比如给人茶里下药,偷偷在让人在背后将对方推下水……
何曾见过,拎着菜刀跟人说话的对手。
加上街上人太多,仆从们都不敢擅自动手。
春枝道:“我们是没成过亲,那是因为陆景云说过,等他高中,要用八抬大轿娶我为妻,但陆景云失信了。”
她决绝地将在心尖占据了大半位置的陆景云一点点剜下来,心痛的感觉难以言喻,但她没有一刻迟疑。
春枝对纪如珍说:“陆景云负我,是他的错。我只怪他,不曾怪你。但,这不是你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理由。”
她站在人群中央,来来去去的行人为此停下了脚步。
雨后初晴,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了春枝身上。
春枝道:“相府嫡女,状元之妻又怎样?抢来的就是抢来了,做什么非要颠倒黑白,将脏水都泼在别人身上?”
纪如珍张了张嘴,“我与景云是皇上赐婚,你凭什么说我是抢来的?你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说不定本来就是天煞孤星!”
她这话一出,街上这些跟春枝交好的小摊贩都炸了:
“你在放什么狗屁!”
“春枝从前是陆景云的童养媳这事,整个临水镇的人都可以作证!”
“什么丞相之女,我看就是个嫁不出去的,才非要抢人家夫君!”
这些最底层的反复走卒走上前来,护在了春枝面前。
隔壁卖猪肉的赵大哥拎着杀猪刀就过来了,“春枝别怕,有我们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卖菜刀的张大伯跑过来,把春枝手里的菜刀接过了过去,哄小孩似的哄道:“春枝乖,咱不玩刀。”
春枝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这么多人护在她身前,没了陆景云,她还有很多对她的人。
“啊!”纪如珍看到那把还在滴血的杀猪刀惊叫着躲到婢女们身后,什么高门贵女的气度都顾不上了,一边躲避一边尖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拦住她、拦着他们啊!”
纪如珍并不觉得自己抢了春枝的夫君。
春枝孤苦伶仃那是她的命。
但是她纪如珍不一样,生来就是丞相之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状元郎做夫婿,也是皇上赐婚。
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本该全都属于她。
谁跟她抢,谁就该死。
赵大哥将杀猪刀举高了一些。
一众仆从婢女们护着纪如珍落荒而逃。
小摊贩围着春枝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卖菜的给春枝塞了一篮子菜,卖布的给春枝塞了两匹布,连赵大哥给春枝剁一大块肉……
卖菜刀的张大伯想了想,把春枝用过的那把菜刀包了起来递给她,“春枝,这把菜刀你还是拿着,拿着防身用。”
春枝被他们感动得眼泪止都止不住,抱着一大堆东西回了家。
霍峥正在院子里转轮椅,听到开门声,抬眸看过去,就看见春枝抱着一大堆东西进门来,眼睛红红,像是刚哭过。
他没有立刻开口,等到春枝从跟前经过的时候,才开口问:“怎么哭了?”
很明显。
所以霍峥的心情更复杂了。
春枝道:“伤口给你上药包扎了,衣裳给你买了,你也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吧?”
她昨夜是怕男人死在自家门口,才把人弄回屋的。
现在人醒了,还能下床,春枝就觉得他该自行离开才是。
可她出摊豆腐都卖完了,回来看男人还在。
实在不该。
霍峥俊脸微僵,“我伤得太重,暂时走不了。”
“伤得重,你倒是找地方养伤啊。”春枝道:“你留在我这个小小的豆腐作坊做什么?”
霍峥道:“养伤。”
春枝顿时:“……”
敢情是把她这当成不要钱的客栈了。
春枝道:“我的伤药昨夜给你用光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养伤,要么回家,要么去医馆。”
总之,不能留在她这里。
霍峥道:“家在千里之外,没银子去医馆。”
把没钱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春枝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她昨夜帮男人擦拭伤口的时候,已经把他的衣衫全剪了,身上除了一枚墨色的玉佩,什么值钱物件都没有。
男人说没钱,倒不是假话。
但这不是他留在这里的理由。
春枝道:“那你也不能留在这里。”
“为何不能?”
霍峥生来身份尊贵,所到之处,人人恭迎,仿佛能让他多看一眼,就是此生幸事。
这乡野女子,竟然要赶他走。
“你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春枝道:“该是我问,为何要让你留下才是。”
霍峥道:“第一,是你撞的我。第二,昨夜我救过你。”
男人还真有正当理由。
春枝当即道:“我是撞了你,但我也救了你,应当两相抵消才是。”
她大小算是个生意人,可不能做赔本买卖。
霍峥定定地看着她,“那我救了你,又该怎么算?”
“算我该多谢你。”春枝道:“那我给你磕一个?”
她说着,走上前去,用额头磕了一下窗户。
霍峥顿时:“……”
他就没见过能把账算得这么清楚的人。
说磕一个,就拿头磕窗户,也磕的独树一帜。
春枝小声说:“你有武功在身,又受了这么多伤,谁知道你是不是作奸犯科被官府追捕……”
“你说谁作奸犯科?”
霍峥剑眉微皱,脸色变得有些凶。
春枝吓了一跳,连忙道:“就算不是做作奸犯科,肯定也没干什么好事……小女子我就是个卖豆腐的,真的不敢留你,壮士、大侠,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她昨儿也是没办法了,才把人弄回家。
后来想想,就这样把一个人捡回家,真是太大胆了。
霍峥被她这样猜测,心中很是不悦,但看她一个貌美的弱女子独居,昨夜还差点被流氓地痞欺负,心思谨慎些,也不是什么错处。
霍峥思及此,沉声道:“我绝非作奸犯科之人。”
春枝趁机追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霍峥道:“过路人。”
春枝道:“我是问,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霍峥不答反问道:“我说我是好人,你就信?”
“不一定信。”春枝道:“但你若是说自己是坏人,那我是信的。”
反正不白问。
而且霍峥要是说自己是好人,春枝就能顺势说好人是不会挟恩图报的,这样她就可以送走这个麻烦了。
偏偏霍峥不不接这话。
可见这人不仅武功高强,心机也不浅。
春枝顿时更警惕了。
霍峥看出了她的防备,正色道:“你不必这样防着我。”
“不防着你,难道还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春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对你一无所知,连你从哪来,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霍七。”霍峥用了个化名,微微停顿了一下,“从来处来。”
春枝道:“霍七?这个名字一听就不像真名。”
后面那一句更是说了等于没说。
霍峥道:“我就是霍七。”
春枝观察男人的神色,确实看不出一点撒谎的样子。
“就算你把名字告诉我了,也不能留下。”春枝道:“我这就两间小屋,一间还堆着豆子,只有一间屋子能睡人,你我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对了,昨天你还说我是乡野之女,不知羞耻,怎么今日你也不知羞耻了?”
她把昨夜男人说的,照着样子还了回去。
霍峥顿时:“……”
这姑娘,还挺记仇的。
“你若是没钱,我可先借你一些,让你去住医馆,等你日后手头有钱再还我就行。”
春枝想着花钱送走这个麻烦。
霍峥也看出了她的这点心思。
但他现在不能去住医馆,今天上午他醒来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几十人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显然是追杀他那些人在四下搜查。
那些人知道他受了重伤,必然会着重盯着医馆和药铺。
眼下别的地方,还没有这个小小豆腐作坊安全。
霍峥道:“我只是在你这借住几日,养好伤就走。”
说了这么久,又绕回了原点。
春枝坚持道:“不行。”
霍峥道:“我住柴房。”
春枝想也不想道:“那也不行。”
霍峥看向枪头,忽然间话锋一转:“你这墙头这么矮,什么人想翻都能翻过来,我走了,你准备拿着剪子跟人拼命?”
春枝回头朝矮墙看去。
她这院子本来就陈旧,院墙也矮,极容易翻进来。
先前那些是忌惮她有一个状元之才的未婚夫,所以不敢来招惹。
可现在……
临水镇人人都知道陆景云不要她了,昨夜张虎来的时候,有霍七把他赶走。
若这个男人走了,再有别的人想行不轨之事,她一个弱女子,确实难以自保。
春枝想到这里,要让霍七赶紧离开的心,稍稍有些动摇。
霍峥看出了她的动摇,凝眸看着她,耐心等待着,也不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
春枝才开口道:“那你又如何保证,你就不会对我起歹心?”
霍峥注视着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见惯了绝色,你在我眼中也不过五官分明,相貌平平。”
春枝顿时:“……”
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相貌平平。
不过,这男人生的这么好看,他母亲和家中姐妹定然都是难得的美人。
看不上她这样的,倒也不奇怪。
春枝看着霍七这张脸,忽然觉得他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至于这男人有没有犯事,等她去衙门和贴告示的地方打听打听就知道。
而且霍七看着身体强壮,就算要留下养伤,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有他在,不管夜里来谁来,春枝都不用慌。
这几天她赶紧找人把院墙砌高一些,这样就算霍七走了,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也不能轻易翻墙而入。
春枝这样想着,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说好了,你住柴房。”
霍峥点头:“嗯。”
春枝道:“那我留你在这养几天的伤,你伤好了就得马上走。”
霍峥听到她一遍又一遍地赶人,眉头微跳,又“嗯”了一声。
春枝心里稍稍安定下来,“那我现在去收拾一下柴房。”
柴房堆满了柴垛,这男人看起来矜贵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住得惯。
不过她也不能把自己屋子让给霍七,只能让他凑合凑合了。
春枝转身就往柴房走去。
“等等。”
霍峥开口喊住了她。
春枝回头,“怎么?”
霍峥垂眸,嗓音低哑道:“我饿了。”
这些日子,临水镇的百姓提起状元郎和状元夫人几乎都是这样说的。
“你敢!”
纪如珍光是听到这几句都头大如斗,怒火中烧。
春枝扬眸道:“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她对纪如珍说:“俗话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在乎名声,我可不在乎,反正我什么都没有。”
“你敢威胁我?”
纪如珍哪受得了这个气,当即就要喊婢女和小厮把春枝赶出去。
春枝道:“你赶我一个试试?我前脚出了陆家大门,后脚就让大家伙都来看看,状元夫人是怎么欺负人的!”
纪如珍没想到几天不见,春枝竟然变成了一个硬茬。
春枝其实心里也没底,只是家里还有一个霍七,她想着自己都跟霍七说了就算哭闹上吊也要把房契和地契要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能空手而归。
纪如珍一时间赶她不得,也拿她没有办法。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
春枝再次开口道:“要我走可以,先把豆腐作坊的房契和地契拿来!”
纪如珍道:“我哪有什么豆腐作坊的房契地契?”
“我自己去书房拿。”
春枝说着,就往书房方向走去。
纪如珍道:“你去了书房也拿不到。”
“你这话什么意思?”春枝转身看向纪如珍。
纪如珍神色僵硬道:“陆家已经没有你的东西,但凡跟你有关的东西,我全都让人烧了!”
“你说什么?”
春枝折返回来,大步走到纪如珍面前。
纪如珍吓了一跳,连忙让边上的两个婢女护在自己面前,她说:“烧了,都烧了!”
春枝没有想到纪如珍会烧了豆腐作坊的房契和地契。
这样一来,她跟吴信打官司便没了胜算。
春枝气的想扇纪如珍几巴掌。
高官之女根本就不知道她这种做小生意的人,攒钱买个豆腐作坊有多不容易。
那是她起早贪黑,攒了好几年的银钱才买下的。
纪如珍轻飘飘一句烧了就烧了。
就在这时,陆景云回来了。
“春枝。”陆景云得知春枝在此,加快脚步走进了前堂。
第一眼见到的场景却同想象中完全不同。
春枝没被纪如珍欺负。
反倒是纪如珍躲在了两个婢女身后。
陆景云愣了一下,“春枝,你来做什么?”
春枝还没说话。
纪如珍先起身,扑进了陆景云怀里,“夫君,她……她欺负我……”
陆景云扶着纪如珍站稳。
说春枝欺负纪如珍,陆景云是不信的。
堂堂丞相之女、状元夫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卖豆腐的欺负了去。
无非是纪如珍在他面前故意装可怜罢了。
陆景云没有点破,一手扶着纪如珍站稳,她对春枝说:“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我,找我夫人作甚?”
春枝道:“我来拿豆腐作坊的房契和地契,你这位好夫人说,她已经烧了,全烧了。”
陆景云闻言眉头微皱,问纪如珍,“好好的,你烧她的房契和地契做什么?”
“我先前跟夫君说过的。”纪如珍道:“这个家里不该留下的东西,全部都烧了,烧得干干净净。”
陆景云一时无言。
春枝道:“豆腐作坊前户主的赌鬼儿子今日找上门来跟我打官司,要跟我抢豆腐作坊,现在地契和房契被你夫人烧了,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纪如珍道:“烧了就烧了,还能怎么办?你那个小小豆腐作坊能值多少银子?折合成现银,我赔你便是!”
春枝道:“我不要折成现银,我就要我的豆腐作坊!”
高官之女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没有一瓦遮头,无处可去的日子有多苦。
她觉得有些奇怪,环顾四周,多看了几眼。
“春枝。”霍峥进屋之后,见春枝还在院子后边看来看去,便喊了她一声,“过来帮我更衣。”
“你先前不是要自己穿吗?”
春枝一边说着,一边朝霍峥所在的屋子走去。
她说:“先前伤势最重的时候,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怎么现在又要我帮你?”
霍峥不语。
“手抬起来。”春枝说归说,但是很快就帮他解了外袍,拿新做的衣裳给他换上。
大小长度都正好。
竹青色很衬他。
春枝看了颇为满意,“我手艺还挺好的。”
霍峥道:“你还夸上自己了?”
春枝抚平他的衣襟,“你不夸我,还不让我自己夸一下?”
她问霍七,“你觉得我这衣裳做的怎么样?”
霍峥理了理袖子,“尚可。”
“又是尚可。”春枝忍不住问他:“在你这里,是没有“好”字吗?就会说尚可。”
她不知道的是,对长安王来说,能说出尚可两个字,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趴在屋檐上的江河看见这女子居然近了王爷的身,还给王爷更换衣衫,眼睛都瞪大了。
要知道长安王殿下极其洁身自好,从不让女子近身,身边伺候的只有内侍和小厮。
而这小小豆腐作坊的平民女子却……
江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被霍峥冷冷地瞥了一眼之后,才立刻离开这处。
春枝不知道有人来了又走,对霍七说:“好了,这新衣裳你穿着,换下来的我给你拿去洗了。”
霍峥“嗯”了一声。
春枝拿衣裳出去洗。
江河领了最新任务,去揍人。
第二天,春枝卖完豆腐就去了城隍庙,诚心祷告,希望心想事成。
两天工夫眨眼就过,很快就到了开堂审案的那天。
春枝起了个大早,搭隔壁王大爷的驴车去县里。
今日县里有几桩案子要审,一时半会儿轮不到她。
春枝只好在一旁等着。
而陆家那边。
陆景云推了所有应酬,准备去县衙给春枝作证,临出门的时候,婢女忽然跑来跟他说:“夫人身体不适,头疼地厉害。”
陆景云立刻吩咐人去请大夫,然后转身回去看纪如珍,“夫人怎会忽然头疼?莫不是昨夜吹了冷风?”
纪如珍作柔弱状,靠在床榻上,“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头疼得厉害,夫君有事尽管去忙,不必管我……”
“我怎能不管夫人?”陆景云坐在榻边,亲手帮纪如珍按摩头部。
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她:“好些没有?”
纪如珍道:“好些了。”
陆景云收手回袖,他一收手,纪如珍立马蹙眉:“头又开始疼了……”
“那我再给夫人按按。”
陆景云只得继续给纪如珍按摩。
纪如珍看着陆景云,同他说:“夫君莫要为我耽误了正事……”
陆景云道:“不急,等大夫来了,为你诊治之后,我才能放心。”
过了许久,大夫终于来了。
大夫给纪如珍把了脉,说夫人是忧思过重,心气郁结导致的。
陆景云皱眉道:“夫人怎会忧思过重,心气郁结?”
纪如珍不语。
婢女道:“还不是因为清水镇的人都说夫人跟一个卖豆腐抢夫婿,说丞相之女嫁不出去,才要抢人夫婿……”
“够了。”纪如珍出声打断道:“休要多嘴!”
陆景云让大夫给纪如珍开药,准备亲自跟着去抓药。
纪如珍却觉得他是想借机去给春枝出场作证,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抓药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夫君还是去忙你的正事吧。”
陆景云今天已经把所有的应酬交际都推了,只剩下给春枝出场作证这一件事。
还有人说霍七好看是好看,只可惜是个残废。
春枝先前并不在意,也没有跟人解释太多。
可今儿众人再这样说,她就忍不住解释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要这样。
本来找上门来卖豆腐的人还没那么多,被吴信带人那么一闹,看热闹的人多了,顺便买块豆腐回去。
一上午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买,春枝今儿只做了一筐豆腐,很快就卖光了。
她就准备做第二筐。
磨豆子的时候,霍峥拄着拐杖走到春枝身侧,问她:“不是说要去报官?”
春枝道:“吓唬吓唬吴信罢了,我一天卖豆腐才挣几个铜板,去县衙一趟,今年都白干了。”
霍峥道:“那下次他们再上门找麻烦,你准备如何应对?”
春枝一圈一圈地磨着豆子,听他这样便停下来,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笑盈盈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霍峥道:“这时候倒是不提我迟早要走的事了。”
春枝笑了笑,“今日你把他们都打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再来。”
“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好。”
霍峥想起刚才那个吴信根本就不怕春枝报官,这个事情就不太寻常。
上次假冒春枝家人来认亲的苏家三口,听到春枝要报官,当场吓得变了脸色。
这次这个吴信却一点都不怕闹到县衙去。
这里头必然有文章。
春枝道:“那总不能往最差了想吧?”
她一向都是把事情往好了想的。
春枝说:“人生来体验世间百味,尝遍酸甜苦辣咸,苦可能要苦很多年,甜却只甜那么一瞬间。我这样的人,只想着过一天是一天,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霍峥闻言,觉得她这话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但细想之下,又觉得这样很不对。
他问春枝,“你是不是不会写状纸?”
“啊?”春枝愣了一下,小声说:“这个我还真不会。”
“去铺纸磨墨。”霍峥道:“我替你写。”
春枝闻言还有些踌躇。
霍峥见状,当即又道:“你自告你的,县衙哪个敢收你的钱,我——”我立刻摘了他的乌纱帽。
但这话,不能当着春枝的面说出来。
春枝道:“你要怎样?”
霍峥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帮你要回来。”
春枝诧异道:“你还有这胆量呢?”
“别废话。”霍峥道:“赶紧铺纸磨墨。”
春枝还在那磨豆子,迟疑道:“可是……”
霍峥微微皱眉道:“可是什么?”
让这姑娘去报个官,让官府来解决这事怎么就这么难?
春枝道:“可是……当时买下这个豆腐作坊的时候,房契和地契写的不是我的名字。”
霍峥俊脸微沉道:“没写你的名字,那写了谁的?”
春枝小声道:“陆景云……”
霍峥闻言,都被春枝气笑了,“你赚的银子,你买的房屋,写的是陆景云的名字?”
霍七虽然在笑,但眼里温度全无,隐隐还有怒火中烧的迹象。
春枝一时间没敢应声。
霍峥没说话,直接拂袖而去。
房契和地契写的是陆景云的名字,那真的用不着你报官了。
即便打官司,这个豆腐作坊最后不可能归春枝。
“霍七……”春枝喊了他一声,小声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霍峥没回答,而且进屋之后就没了动静。
春枝磨完了豆子,开始做豆腐,顶着“临水豆腐”的招牌卖了第二筐,到了做午饭的时辰,霍七还不出来帮忙。
她就走过去敲了敲门,“霍七,出来生火了。”
霍峥没应声。
春枝推开门,“霍七,你一直待在屋子里做什么?出来啊。”
“状元郎回来了!”
喧闹的街头传来一道惊呼,街上的行人纷纷回头看向正在豆腐摊前忙活的春枝。
春枝今年十九岁,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素衣,同色腰带束起纤细的腰,不施粉黛的小脸艳若桃李。
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豆腐西施,也是陆家的童养媳,靠着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赚钱供陆景云读书考科举,是街坊邻里人人称羡的一对佳偶。
陆景云离家三载,高中状元,今日衣锦还乡。
衙差们为其鸣锣开道,状元仪仗所到之处,鞭炮炸响,行人避让,人人都对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投去艳羡的目光。
春枝抬头看向打马而来的陆景云,三年不见,他越发清雅俊美了。
红锦袍,状元帽,衬得陆景云面如冠玉。
他就这样骑着枣红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步朝她走来。
像极了春枝梦中的场景。
她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边上的卖饼张大娘见春枝还在发愣,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一下,“春枝,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家状元郎回来了,快去前面迎接啊!”
张大娘说:“我帮你看着摊子,你快去迎接你家状元郎。”
“那我去了。”春枝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将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兴冲冲地迎上前去,“景云,你回来了。”
陆景云看到她之后却脸色微变,当做陌生人一般,径直从她跟前打马而过。
“大胆!一介民女竟然直呼陆大人名讳!”
随行的衙役只把春枝当做想攀附状元郎的穷亲戚,一边呵斥,一边把人往外推。
春枝险些被推倒在地,连退三步才站稳。
“停车。”
跟在陆景云后面的那辆马车里传出了一道娇柔的女声。
马车应声停下。
骑马走在前头的陆景云掉头来到车厢前,温声问道:“夫人,何事停下?”
一只白如凝脂的手掀开车帘,坐在车厢里的年轻女子蹙眉看向春枝,“夫君,她是谁?”
陆景云看也不看春枝一眼,语气淡淡道:“家中奴婢。”
春枝听到这句话,顿时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炙热激荡的心,瞬间凉透了。
泪水盈满了眼眶,春枝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跟陆景云相依为命十年,他曾发过誓说:“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如今陆景云真的中了状元,却忘记了曾经的誓言。
他喊马车里的年轻女子为“夫人”,他在京城另娶了!
他说她是家中奴婢……
春枝鼻尖发酸,眼眶红红的。
陆景云去京城求学已整整三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有人跟春枝说,陆景云见过了外面的天地,早就把你这个童养媳忘到了天边。
春枝不信,每月按时托人给他寄钱,三年,三十六个月,没有一次拖延过。
她以为陆景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可这一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陆景云感受到她的视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得到了荣华富贵,到底是问心有愧。
“家中奴婢也敢直呼你的名字,陆家的规矩真得好好改改了。”
纪如珍扫了春枝一眼,缓缓放下车帘,心里想着这个婢女过于貌美,不能再让他留在夫君身边,得趁早打发了才是。
陆景云打马经过春枝身侧的时候,压低声音跟她说:“先回家。”
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走了。
春枝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状元仪仗走远,围观的行人也散了,她才回过神来,回到了自己的豆腐摊前。
原本跟春枝说恭喜的众人看到方才那一幕,都面面相觑,看到她回来,就假装各自忙碌。
“春枝啊。”张大娘想安慰春枝两句,一开口却先叹了一口气,“这男人啊,都没良心,如今陆景云高中成了状元郎,新娶的夫人定然也是高门贵女,你回家之后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好好说,知道吗?”
“嗯。”
春枝点了点头,收拾起已经卖得差不多了的豆腐摊,推着板车回陆家。
她到的时候,就看见陆宅门前站满了围观的街坊邻居,一见到她就议论纷纷。
陆宅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十年前陆景云的祖父和父亲相继去世,这个家就败了,只剩下三进三出的宅子。
大家都知道陆景云一心读书,这些年陆家全靠春枝撑着。
有人开口问:“春枝,你家状元郎带了新夫人回来,你知道吗?”
“陆状元娶了官家小姐,是不是不要你了?”
甚至有人说:“要是陆状元真的不要你了,你看看我怎么样?”
春枝没应声,把板车搁在门口,越过这些人往里走,把那些议论声都抛到了脑后。
陆景云和纪如珍正坐在堂屋喝茶。
陆母刚给衙役和报喜的人打赏完,笑容满面的,一看到她就招呼道:“春枝回来了。”
春枝走过去喊了声,“娘。”
“哎。”陆母握住了春枝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同她说:“如珍是丞相之女,她和景云乃圣上赐婚,玉成佳偶,你也不要怪景云,这事放到谁身上都会这么做的。你在我们陆家这么多年,街坊邻居都戏称你是景云的童养媳,我的意思是,若你愿意,就留下给景云做妾。”
纪如珍一听到这话,就放下了茶盏。
她先前跟婆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春枝模样生得太好,跟陆景云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她留下,以后必然会生出许多麻烦,给些银子打发地远远地才好。
陆母现在却自作主张,要让春枝给陆景云做妾。
纪如珍心中自然不悦。
春枝不假思索道:“我不做妾。”
本朝妾通买卖,同奴婢无异。
从东市回家这一路,春枝想得很清楚,陆景云娶了别人已成事实,再争吵再纠缠也无用。
“陆景云。”春枝问他:“当初你说‘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你还记得吗?”
陆景云沉默不语。
他自是记得的,只是不愿当着纪如珍的面承认罢了。
“现在,我不要你了,我只要万两金。”春枝压下满心酸楚,眉眼认真地说:“你把钱给我,咱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陆景云难以置信地看着春枝,“你说什么?”
春枝字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你了,我只要万两金。”
纪如珍轻摇手中团扇,不悦道:“张口就要万两金,还真会狮子大开口。”
陆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春枝啊,自你九岁那年,景云把你捡回家来,一直都是我们陆家养着你,要不是景云,你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饿死冻死了。这些年我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你不愿做妾,想要钱,我能给的也会给你,可是万两金实在太多了,你怎么能这样强人所难?”
“我这里有三百两银子,足够还你这些年给我的钱。”陆景云从袖中取出三张银票,递给春枝,“你要就拿着,再多也没有。”
凭什么不要?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银子过不去。
春枝伸手接过银票。
一百两一张,三张,一共三百两。
就此买断她累死累活供陆景云读书的十年。
春枝说:“说好万两金就是万两金,一文钱也不能少,这三百两我就当利息先收下,剩下的我以后再来要。”
“三百两还不够?你这是要景云的命啊!”陆母闻言,当即数落起春枝“没良心”、“钻钱眼里了”,见春枝没反应,又喊起头疼来。
以前陆母这样一闹,春枝就会什么都依着她。
但现在,春枝完全无动于衷。
纪如珍一边去扶陆母,一边说:“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
“走!赶紧走!”
随从和婢女们一起进来驱赶春枝。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
春枝被他们赶出家门,推倒在地。
下一刻,陆宅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豆大的雨点不断地砸下来,春枝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爬起来拖着板车往城北走去。
城北那一带住的都是做些小买卖的人家,卖豆腐要赶早,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磨豆子,为了不吵到陆母休息,春枝这几年攒钱买了个豆腐作坊,后面带着两间小瓦房,她平时就住在那边。
她没有家了。
好在还有一瓦遮头。
还有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
春枝淋着雨,推着板车一边走,一边流泪,泪水被雨水冲刷,心好疼好疼。
她只放任自己这一刻,躲在雨里哭。
街上行人匆匆忙忙避雨,春枝视线模糊,一路跌跌撞撞地推着板车回到豆腐作坊,快要停下的时候,板车却好像撞到了什么,有重物闷声倒地。
春枝放下板车,上前去看,就看到了一个男人倒在板车前。
纪如珍究竟要怎么做,陆老夫人并不知情,这会儿在撞见这几个外头,顿时心头突突。
陆老夫人一边走进前堂,一边开口问道:“方才那几人是……”
纪如珍见是婆母,便同她直说了,“我原本想让人假装春枝的家人,骗她离开临水镇,走的远远地,免得她在损坏我和夫君的名声。没曾想这三人都是蠢得,竟然被春枝识破了。”
“被春枝识破了?”陆老夫人一听这话,心道那还得了,“那现在怎么办?”
纪如珍道:“能怎么办?反正他们也不敢把我供出来,只是春枝和她那个夫婿一直留在临水镇,临水镇的人一看到他们就会谈论我和夫君,着实恼人的很!婆母,你还有别的法子没有?”
虽说纪如珍和陆景云只是回乡探亲,接上陆老夫人之后,就会离开这个镇子。
但春枝和她那个夫婿却会一直留在临水镇,纪如珍只要一想到他们在这里,流言就一直都在传就浑身难受。
陆老夫人这辈子最在意就是陆景云,他的前程和名声决不能毁在春枝的手里。
于是陆老夫人想了想,还真想出一个法子来,她跟纪如珍说:“春枝现在住的地方,就桃花巷的那个豆腐作坊,买的时候写的是景云的名字。”
纪如珍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婆母,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陆老夫人说:“我记得真真的。”
“那就好办了。”
纪如珍立刻就吩咐人去把豆腐作坊的原户主找出来。
原户主八成是因为缺钱才把豆腐作坊卖了的,只要她授意原户主去春枝抢回豆腐作坊,那么春枝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再放话出去,让春枝在临水镇买不到屋子也租不到住处,她和她那个夫婿自然就会离开这里。
陆老夫人问她:“找豆腐作坊的原户主做什么?”
纪如珍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陆老夫人看到儿媳妇的表情,想起她上次知道春枝的身上有个胎记的也是这样,她定然是有了更好的办法把春枝弄走。
陆老夫人一边在心里觉着对不住春枝,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她都是为了景云,不得不这样做。
婆媳俩正说着话,陆景云回来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母亲和纪如珍坐在一处说话,两人在看见他的时候,好似都有那么一点心虚。
陆景云觉得有些奇怪,笑着问他们,“母亲和夫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陆老夫人说:“就是说点临水镇近来的传闻。”
陆景云闻言,表情稍稍有些微妙。
临水镇近来最大的传闻,就是状元郎抛弃童养媳,娶了丞相之女。
陆老夫人要是在家跟纪如珍说这个,那真是见了鬼了。
纪如珍也觉得婆母这个说辞漏洞百出,连忙道:“婆母在跟我说一些夫君小时候的趣事。”
“是吗?”这个说辞,陆景云也不太相信。
因为他小时候那些趣事几乎全都跟春枝有关。
但母亲是绝对不会在纪如珍面前提春枝的。
婆媳俩都不对劲,但陆景云没有揭穿她们,陪着说了两句话之后,他就去了书房。
陆景云回了临水镇之后,应酬颇多,以前他在外饮过酒,回来的时候都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春枝永远都知道他需要什么。
而且会在第一时间为他准备好。
春枝坐在茶楼里喝茶,看门外行人来来去去。
不多时,李媒婆就带着周员外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周家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春、春枝……”
周员外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模样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显年轻一些。
“周员外认识春枝,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李媒婆笑着说:“春枝,这是周员外,两位周小姐一个八岁,一个十二岁,周小公子今年五岁,正是适合养在膝下的年纪,你一嫁过去就是周夫人,孩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媒婆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
仿佛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周员外更好的男人。
周员外就一直看着春枝笑。
周小公子一边吃着糖人,一边要爹爹抱。
周员外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
两个周小姐都在暗自打量春枝,大的那个已经懂得许多事了,知道眼前这人可能会是自己的后娘,只打量不说话。
小的那个在姐姐耳边说:“她生的好好看,嬷嬷说越好看的后娘越会磋磨人……”
周家大小姐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春枝耳尖,已经听到了周家二小姐那句‘嬷嬷说越好看的后娘越会磋磨人’,她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俗话说后娘不好当,周家这几个小的,看着也不怎么好相与。
李媒婆还在那说周员外有多好多好,几个孩子都是乖顺的,只要春枝好好待他们,以后他们一定会好生孝顺春枝。
周员外道:“我夫人是五年前难产走的,我这几年一直都没有续弦,如今孩子大了不能没有母亲,这才想着续弦……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孩子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银子想花就花,东西想买就买。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对我这几个孩子好。”
春枝在临水镇生活了十年,自然也知道周员外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商。
嫁给他自然是不愁没银子花。
春枝也不是会苛待原配孩子的人。
只是她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跟周家一大家子人相处,就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爱钱。
李媒婆还在边上说:“你看看,周员外多爽快一人啊!”
春枝想了想,轻声道:“我还得再想想。”
李媒婆急了,“你还要想什么啊?周员外就在这,成与不成,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婚姻大事是得考虑清楚,我是挺急的,但我不催你,你好好想想。”
周员外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对春枝说道。
李媒婆还想再说什么,赵媒婆带着楚公子回来了。
周员外跟他们打了个照面,抱着儿子带着两个女儿和小厮们先走了。
李媒婆跟在他后面不断地说着什么。
赵媒婆带着楚公子坐到春枝对面。
楚公子看着春枝,徐徐道:“我姓楚名钰字承彦,从前在云峰书院,你我曾有过数面之缘。”
春枝见到楚承彦就认出他来了。
这位楚公子身着锦衣,生的很是俊秀,模样稍显文弱。
他曾经是陆景云的同窗,两人一起在云峰书院求学数年,春枝以前去给陆景云送饭送东西的时候,见过他好几次。
只是没想到……
楚承彦竟然想娶她。
楚承彦看到春枝之后,几乎就移不开眼。
他说:“我早就倾心于春枝姑娘,只是从前你是陆兄的童养媳,我不能夺他人之妻,而现在……”
而现在陆景云已经另娶。
春枝自然也可以另嫁。
陆景云娶了丞相之女这事,楚承彦比春枝知道的早,进京赴考同年之间早就把这事传开了。
楚承彦因为前两个月病了一场,没能进京参加科举,病愈之后听到了陆景云已经娶了别人这个好消息,立刻就找媒婆向春枝提亲。
现在两个人坐在茶楼里相看。
楚承彦有很多话想说。
春枝却有些头疼。
她不想再跟陆景云有什么牵扯,即便要嫁人,也想嫁个跟陆景云毫无干系的人。
偏偏这个楚承彦是陆景云的同窗,而且像他这样的读书人,日后肯定也是要进京科考的。
春枝实在不想夫君中举另娶她人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她慢慢饮了一口茶,轻声道:“多谢楚公子青睐,可我只是一个卖豆腐的,也不奢望做什么官夫人,就想找个跟我条件差不多的一起过安稳日子。”
楚承彦道:“我跟陆景云不一样。”
他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心悦你多时,无论日后中举与否,都不会辜负你,春枝……我敢保证,你在临水镇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喜欢你的人。”
春枝道:“喜欢这种东西,并不长久,我宁可找个没那么喜欢我、但是愿意好好和我过日子的人。”
楚承彦没想到春枝会这样做,一时间有些哑然。
赵媒婆在边上说:“春枝,你是被状元郎才会这样说,夫妻俩过日子没点喜欢怎么过的下去……”
媒婆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春枝在楚承彦的注视下有些坐不住,率先起身道:“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楚承彦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
“不必了。”春枝道:“没多少路,我自己回去就去。”
“春枝……春枝你别走啊。”
赵媒婆追着春枝往外走,一个劲儿地跟她说楚公子有多好。
“赵媒婆,你留步吧。”春枝说:“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赵媒婆也知道春枝这样的性子逼得太紧没用,摇着团扇说:“那行,你回去好好想想,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啊。”
春枝“嗯”了一声,快步回家去了。
她一推开院门,就看见男人正在灶台前点火,家里乌烟弥漫,呛人地不得了。
春枝一边拿袖子扇风,一边往前走,“你做什么呢?放火烧屋子?”
霍峥回头看向她,面无表情道:“点火,做饭。”
春枝顿时:“……”
她回来的有些晚了,天色已经很暗。
灶间点了一支蜡烛。
微微火光跳跃着,光亮拂过男人俊美无俦的脸庞。
春枝看着眼前之人,忽然福灵心至一般,在三天之内把自己嫁给一个靠谱的男人很难,何不找个人假成亲呢?
眼前这个,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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