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这几天办宴席亲力亲为，逢人就说，[我家女人孝顺，她爸的事可都是她张罗的，不像那个城里当老师的大姐，冷血的很。]阿姨讪笑几声，算是默认。
街坊邻居听见了，免不得咋舌，[那不是养出了个白眼狼?这么出息了，连自己亲爸后事，都舍不得出钱！]叔叔悄摸摆手叹气[那可不是?谁让我家女人重感情啊，城里头的房子，都让她大姐免费住着呢。]短短几句话，导致这阵子大家伙，都看我和妈妈不顺眼。
几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娃，一瞧见我就扔垃圾扮鬼脸。
[死赖皮鬼！
没孝道的白眼狼回村喽！]甚至于过分的，牵着大狗挑衅。
[大黄咬死他！
我妈说了他跟他妈，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所以他爸爸早死就是不想养他！
他妈妈也嫌弃他是个灾星！]我咬牙切齿，抓着小孩的手，直接揍他。
[谁教你的?小小年纪嘴巴就不干净，小心被警察抓走！]小孩痛哭流涕，哭着大叫。
[我是小孩，你打我就是不对！
警察也不能抓未成年！][……]邻居阿婆出来，急得大骂[哪来的小混子，敢打我孙子，你要不要脸了！
死孬货！]阿婆扯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做势就往地上摩擦。
叔叔也寻声出来，唏嘘，却没阻止，[他从小就这副脾气，别见怪啊婶子。]表妹看着我吃瘪等模样，也哈哈大笑。
我不知哪里来的蛮劲，随手抓了一把泥，就往他们脸上洒去。
霎那间，谩骂声接连不断。
我却跟个疯子一样笑个不停。
叔叔愣了好半响，脱口而出，[真是个神经病。]办宴席的那天，请了很多客人。
乡里乡外的亲戚都来了。
阿姨难得穿上了崭新的衣服，做了新的发型。
大家都在笑。
他们摸了摸表妹的头，跟阿姨寒暄，[好福气啊，生了这么个大胖闺女，以后嫁个好人家，给你两享福喽。][哪里的话，我家年年还小呢，不懂事的很。]虽是这么说，可阿姨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下巴高抬。
妈妈一脸威严的坐在那。
明明前阵子还在痛斥她的人，现在又讨好的给她敬酒，把自己的小孩招呼过来。
笑容灿烂。
只有爷爷的棺材，孤零零的躺在堂屋，今儿个……是下葬的日子。
偌大的院子，此刻装下了很多人。
可以前明明只有爷爷和我。
每逢过年的时候，阿姨和叔叔才会回来一趟，随手拿出路边小摊买的苹果。
然后表妹呲着大牙，[爷爷新年好，红包拿来！]爷爷也笑，眼泪顺着眼角止不住。
颤颤巍巍的拿出包裹的两百块红包。
[乖孩子！]到了晚上，爷爷又会悄悄把我招呼进屋，塞给我五百块钱。
[二娃，收着，这是你妈给你的压岁钱，她心里头一直想着你呢，就是工作太忙了回不来。]忙的连过年都不肯回来吗?我低着头，默不作声。
爷爷笑得开心，苍白无力的抚干我的泪水。
[能看着你和年年长大，就是爷爷余生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