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挂在天穹的明月被掩入云中。
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洒向幽寂小庙。
“我说，先天境，只需一念之间。”
楚南微抬长剑，点在虚空之中。
蒋勇眼露讥讽。
于他看来，眼前的青年天赋是有的，但可能脑子不太好使。
亦或许是自觉陷入绝境，祈求有奇迹发生。
但先天境，真的是能说入就入的么？
那么被挡在先天境外的万万人，情何以堪。
他蒋勇踏入先天境亦是在经过十数年的积累磨砺，机缘巧合之下才踏入其中。
就在他想要出刀摘下眼前这个青年脑袋之时。
异变转瞬间发生了。
以楚南剑尖处为圆心，如浪潮般皱起圈圈波纹涟漪来。
那是天地灵气所躁动而形成的奇异景象。
蒋勇目光微凝，稍显诧异。
紧接着那浪涌愈渐愈大，虚空中的细雨也变了方向，卷入其中。
“沙沙——”
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卷得竹林沙沙作响。
最终也汇入浪潮之中，随之涌动。
氤氲的雾气自圆心升腾而起，周遭的浪涌缓缓纳入其内。
直渐氤氲雾气般的气体充盈，竟是又缓缓凝成阶梯状。
“这……”蒋勇瞪大了双眸，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难道是步入先天境的异象。
忽然间，他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传说中唯有天赋妖孽之辈，才会在步入先天境时显现出异象。
古往今来，这等人物若是活下来，至少会是一方巨擘。
大燕皇朝如此辽阔的疆域，他所听说的这等人物也唯有一手之数。
无一不是人中翘楚。
而且还并不是在同一时代所出现的。
而今他所知晓的最近人物就正坐在大燕皇朝中，亿万人之上的皇座。
那个凡俗之人都不敢轻易提及的名讳，似乎踏出了五重天宫！
放在岁月史书里也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而眼下的这个青年……
那一层云梯上不出所料，再次凝实出第二层云梯。
紧接着第三层，第四层……
如果不是出现在眼前，蒋勇绝对是不敢相信。
他居然走出了接近那个男人的一步。
但令他怀疑自己眼睛的是，第四层竟还不是终点。
第五层云梯还在凝结……
“这这，这。”
蒋勇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忘记了要抽刀，忘记了眼前这个青年是自己的敌人，是自己正要取其性命的人。
他这是在自己眼前创造神话啊……
当第五层云梯凝实，他刚要松口气，欲要准备出手。
毕竟就算他天赋若妖又如何，现在也不过是半步先天，还未完全晋入其中。
没有成长起来的妖孽，杀了就不存在了。
古往今来，天赋卓绝的妖孽不知何几，陨落在修炼路上的更是不计其数。
他，今天就必须要将其扼杀当场。
不然等成长起来，自己在他眼里就连蝼蚁都算不上。
就在他将体内真元灌注向手中饮血刀时。
铮——
恍若大道铮鸣声，敲击在虚空中，荡漾开来。
第五层上，又出现了一层氤氲雾气……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正要做什么。
张扬原本要怒骂蒋勇的激烈话语也停滞在时间里。
第六层，第七层，第八层……
这是终点么。
蒋勇怔怔的看着如仙如幻的异象，
不。
事实告诉他，这不是。
在第八层云梯上，竟是又凝成第九层。
第九层并不再是云梯。
而是一座气势雄浑，云鹤环绕的宏伟宫阙。
那座宫阙，仿佛就是道的终点……
此刻，蒋勇脑海里竟是只剩楚南先前的那一句话。
“我说，先天境，只需一念之间。”
他真的做到了。
一念入先天，一步一登天。
楚南站在云梯起点，嘴角含笑看他，“你信了么。”
话罢，轻挥手青锋。
云梯化作精纯的天地元气，被楚南如鲸吞牛饮般汇入体内。
化作潺潺溪流，在经脉中奔腾流淌。
如擂鼓般轰鸣冲刷，宛如新生。
待天宫也被引入体中，楚南的气质似乎是变了，又似乎是没变。
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仿佛，他在那里，他就是道。
蒋勇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他信了么……
所有的自信，所有的骄傲，在这一瞬间都被冲垮。
遇到这样的妖孽，如果结下不是善缘，必须将其扼杀当场。
不然，就犹如头悬一剑，你反抗不了，却不知何时会落下来。
“是我错了，但你今天同样会死。”蒋勇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他现在再无半分自信能镇杀楚南，但好在还有境界上的差距。
楚南不置可否，将还处在震惊失神中的叶轻歌护在身后，眼神平淡道：“来试试。”
刺啦——
蒋勇不敢再托大，身形拔地而起，疾身接近楚南。
手中饮血刀似乎劈破开空气，逆着气流划出暗红色幻影。
眨眼间便到了楚南前方两个身位的距离。
铮——
刀剑交鸣发出的震颤声，在虚空中激荡，细雨也斜了方向。
两人各是退出一丈多。
“不错。”楚南微蹙剑眉，点头道。
蒋勇冷哼一声，忍着体内气血翻荡，再度欺身向前。
先天三重和先天一重，表面上看似平手。
实际上他已经是落了下风了。
铮铮铮——
几度交锋，两道迅疾如风的身影在场众人都没有看清。
只有数道碰撞传来的金铁交鸣声。
等两人重新站立在地时，蒋勇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怪物。
以他全身的力道，甚至足以碎裂数千斤巨石。
但在眼前这个看起来儒雅似书生的青年人面前，却讨不着任何便宜。
更何况他们境界间有着两重的差距。
不仅如此，他坐镇赤乌州缉查司多年来的生死搏杀经验，在他面前也如若被洞若观火般一一化解。
这就是生出九重天宫异象的妖孽么。
这几轮对招下来，楚南基本衡量清楚了自己此时的实力，于是淡然开口，“看在你乖乖看着我晋级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放过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你！”
蒋勇虽然是有些心生无力，但在如此羞辱面前，他难以再维持镇静。
血色充斥双眸，整个人戾气顿生。
手中血饮刀仿佛有了灵魂般，不断震颤。
周围的官兵皆是大惊失色。
“蒋头领居然被逼到了这份上了。”
“这青年人的天赋过于可怕，也难怪……”
“蒋头领这是要拼死一搏啊，这招血饮黄泉可是极伤元气的。”
“但这招的实力可真是极其可怕，听说当年蒋头领曾用这招斩杀过先天五重境的逆贼。”
“哎，蒋头领这也是无奈之举，若非该青年实力恐怖，也不至于此。”
身边的议论声仿佛被蒋勇屏蔽了。
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血色，和一把暗红色的刀。
此刻，楚南也感到若有若无戾气横压而来。
令他眼神微冷，身体紧绷起来。
刹那间，一道血色闪电横跨长空出现在楚南头上。
不带半分停留，似死神执刀，收割而下。
留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一道闪电，晃得人闭上了双眸。
此子，休矣！
所有人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这大恐怖的一刀，无人可避无人可挡。
轰隆——
自天地间，劈出一道血色长痕，仿佛空间都崩塌。
当众人睁开眼时，楚南所站之地，只余宽约一丈，深不见底的裂缝。
“嘶——”众人皆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人力可为的？
张扬眼中大喜，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涌上心头。
忍不住正要拍手夸赞虚弱的半撑在地的蒋勇时。
天地间，亮起一道寒芒。
风雨都被惊得失去控制。
已然力竭的蒋勇，血色世界被一道剑芒撕裂开。
吾命，休矣。
这是蒋勇最后的意识。
发，发生了什么……
这是周围所有人的意识。
这份转变之快，令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欢呼祝贺都还没开始。
转瞬间，已是另外一种结局。
很快，楚南携着叶轻歌走到了张扬身前。
抬起剑尖，直指呆坐在木椅上的人。
“你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