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没有陆怀川的消息,饥寒交迫的江雪玲只得带着女儿回乡下娘家。
没钱雇车,也没人愿意捎她们一程。
母女俩冒着大风雪到家后,身子娇弱的江绵绵当晚就发了高烧。
“季泽言他是骗你的?他不是大学教授,也没有为了你不娶,他就是想骗你的钱?”江雪玲带来的消息宛若冷水进油锅,江家人霎时间就沸腾起来,油火飞溅。
“哎呦!造孽啊!”就在江绵绵的病床前,江母又哭又嚎。
“你寄钱给他妈看病,我以为他能不计较你改嫁的事,让你捞个教授太太当。天杀的啊!他一开始就在骗你啊!”江父沉重地抽了口旱烟:“当年季泽言说想考大学带雪玲回京市过好日子,我让大娃帮他干活,给他买全套的书……他是文化人,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江雪玲摸着女儿烧得通红的脸,泪水“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女儿三不五时生病,陆怀川比她这个亲生母亲还要焦急上心,旁人都骂他傻,他掏空了家底也要为女儿医治。
“季泽言忘恩负义,我又何尝不是呢?”江大嫂冷笑:“让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这样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早在八年前,她就不赞成江雪玲退婚和季泽言在一起。人家是城里来的知青,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能拿他怎么办?偏偏江家人都觉得只有季泽言那样的才配得上他们的宝贝闺女和小妹。
还骂江大嫂是见不得江雪玲好。
眼下面对儿媳的讽刺,江母不禁嚎啕大哭:“当初要是听月梅的,不让雪玲跟季泽言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瞎搅合,好好地过日子,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哎呦!我的雪玲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江大哥沉默地蹲在角落里。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妹控了,有自己的三个孩子要养,还要照顾上了年纪的江父江母。
江父不再是大队长了,就是个普通的老农民。
江大哥肩上担子很重。
只多江雪玲一人倒是还好,吃得不多,能帮着做饭洗衣服,可江绵绵年纪小又身体弱,每个月的药钱能抵上他们一家几口的口粮。
江父重重地吐了口烟,眼神复杂地看了床上还在发低烧的外孙女:“雪玲,把她丢后山去吧。这一身的病,送都没人要。你还年轻,爸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不!”江雪玲猛地站了起来。
“难道你要她拖累你一辈子吗?”江父拍桌,“当年她一生下来,我将她丢进猪圈里喂猪,陆怀川就不该把她捡回来。她就是个拖油瓶!”桌子的拍打声惊醒了江绵绵。
从前有陆怀川一力承担江绵绵的医药费,把她照顾得像个精致的福娃娃一样。江父江母也乐得稀罕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外孙女。
现在,江绵绵亲耳听到慈爱和蔼的外公说要把她丢到山上。
那山里面全是女婴的尸体。
江绵绵本以为自己是大学教授的女儿,再不济也是饭店老板的女儿,是前大队长的外孙女,跟村里那些小女孩不一样。
原来外公早就想让她死了。
是爸爸救了她。
江母没听到江绵绵的低声抽泣,狠下心道:“这孩子有心脏病,谁知道她能活多久?有钱给她看病,还不如留着自己花。你要是舍不得,把她扔火车站去吧。能不能活看她的命。”年幼的江绵绵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后悔”。原来外公外婆对她的喜欢是假的,只有爸爸是无条件爱她的。可她气走了自己的爸爸。
“爸爸……”江绵绵哭着喊“爸爸”。
“绵绵。”江雪玲忙抱住她,“绵绵,别怕,妈妈不会丢下你的。”江父江母脸色又青又红。
孩子醒着,他们也不好继续光明正大地逼着女儿把江绵绵给扔出去。
“我们可不会像陆怀川那样往病秧子身上砸钱。你非要留着她,就等过段时间给她办丧事吧。妈妈,绵绵知道错了。”江绵绵哭得几度昏厥:“是绵绵伤爸爸心了,绵绵要爸爸回来。爸爸……”江雪玲不禁潸然泪下:“绵绵,爸爸会回来的,我们一家三口会团聚的。”她一定会等到陆怀川回来。
无论如何,她要求得他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