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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封仙

306号房客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小巷中,唐利左手拿着血淋淋的手术刀,右手拿着一根肠子,脸上挂着奇诡的笑容,对赶来的母亲道:“妈,你还是送我进精神病院吧!”另一个世界里,唐利用力将孙悟空在一堆肉泥中刨了出来,他深信,只要有一把手术刀,他能还乾坤朗朗。可终于有人告诉他,异世界才是真实的,本世界是他幻想出来的,他,崩溃了。

主角:唐利   更新:2022-12-21 0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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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唐利的其他类型小说《诡异封仙》,由网络作家“306号房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巷中,唐利左手拿着血淋淋的手术刀,右手拿着一根肠子,脸上挂着奇诡的笑容,对赶来的母亲道:“妈,你还是送我进精神病院吧!”另一个世界里,唐利用力将孙悟空在一堆肉泥中刨了出来,他深信,只要有一把手术刀,他能还乾坤朗朗。可终于有人告诉他,异世界才是真实的,本世界是他幻想出来的,他,崩溃了。

《诡异封仙》精彩片段

“你找死!”

带头的黄毛怒不可遏,一拳狠狠的揍去。

唐利瘦弱的身体倒飞开去,重重落在地上。

“给我打。”

黄毛伸手一指,身旁四五个非主流蜂拥而上,按着唐利就是拳打脚踢。

被打的唐利双手抱头,虽是口鼻渗血,却是目光涣散,口中念念有词。

黄毛最讨厌的就是他那样子。

“打,往死里打。”

正在此时,巷头冲进来一个俏丽的身影,她一把推开黄毛,接着把其他非主流也给推开了,回头张开双臂,护住唐利,大声道:“沈三磊,你要打死他吗?”

黄毛沈三磊眼里闪过一道贱笑。

“丁真真,你看看哥的裤子让这头傻鸟糟蹋成啥样子了。”

丁真真外表柔柔弱弱,骨子里却有一种江南闺秀的恬静和坚强。她低头一看,只见沈三磊所指的裤脚位置有一滩泥渍。

原来刚才唐利走路时不小心踩着了他的裤子。

她咬一咬牙:“不过是裤子脏了一点罢了,需要打死人吗?”

沈三磊皮笑肉不笑道:“我这裤子可是新买的,价值连城呢,要不,你陪我去小树林谈谈心事,我就原谅他。”

说罢,向其他人打了个眼色。

非主流们会意,笑眯眯的围了上去。

丁真真大骇,她没想到这些小流氓胆大包天,竟敢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女子。

她回过头来,却见唐利脸上、身上全是血污,脏兮兮的,不过他也不以为然,只是口中还在继续念叨着什么。

即使在这紧张气氛,她也不想吓着唐利,轻声问道:“唐,你在干什么?”

唐利抬起头来,见到熟悉的女孩,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焦点,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似笑非笑道:“孙悟空被困了,我在救他出来。”

哄场大笑。

沈三磊等笑得打跌。

一个非主流贱忒忒问道:“傻子,孙悟空被困,要不要咱们帮忙呀?”

唐利很老实道:“不用,那些怪物很厉害,你们打不过,我还要靠这个。”

说到这,他手里一翻,亮出了一把精光锃亮的手术刀。

看到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倒把众人吓了一跳,刚才他把手术刀捏在掌心,没有亮出来,否则,只要他那么轻轻一挥,以手术刀的锋利程度,必然有人倒霉。

丁真真趁他们不敢动弹的时候,伸手去拉唐利,道:“唐,你把刀给我,咱们先出去,你妈找你吃饭了。”

她果断伸出了右手。

唐利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行,没有了刀,我救不了孙悟空。”

眼看两人就要离开小巷,沈三磊怒极,忽然飞起一脚踢在唐利手腕,手术刀脱手飞出,空中划出一条亮晃晃的弧线,吓得众非主流不行,生怕被无辜插中,那可就冤枉了。

“哎呀。”唐利被打时没有喊疼,刀被踢走了却是惊叫出来,“我的刀!”

一面喊一面推开丁真真向刀扑去。

丁真真一个不防被推在地上。

沈三磊哪能让他如愿,用力一撞,唐利整个人就被撞在了墙上,疼得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孙悟空,孙悟空,你叫孙悟空来打救你呀!”

沈三磊疯狂对着唐利输出拳脚,其用力之狠,让其他非主流看了也是心寒。

“你不要再打他啦。”丁真真一时之间爬不起来,只是哭喊道。

沈三磊打得越来越狠,就连他的几个好兄弟也看不过眼了,连忙拉着他道:“你快把他打死了。”

“打死算球。”

沈三磊对着唐利的脑袋狠狠踢了一脚,砰,脑袋与石墙碰撞的声音响得就像钟鼓齐鸣,这一下,非主流们终于怕了,纷纷撤手后退,哗的一声溜了。

要是真把人打死了,留在原地才是傻鸟。

唐利眼冒金星,脑海中闪过两段画面,一段是五六个男的把他堵在巷子里对他进行殴打,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瘫坐在地;另一段画面却是诡异至极,一个尖嘴猴腮的雷公嘴正陷在一个满是黏液的巨大肉团中不断挣扎,眼看就要被肉团吞没了。

“啊~”

他不知哪来的劲,往前一撞,竟把沈三磊撞飞了两米开外。

他冲过去,一把捡起了地上的手术刀。

在沈三磊眼中,瘦弱的唐利骤然变得面目狰狞,手中的手术刀向着他的肚子狠狠捅去。

滋啦。

沈三磊的肚子被割开了一个大口,血流满地。

丁真真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吓得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眼前粘乎乎的肉团不断伸出来长长的触手向他挥来,唐利疯狂的挥动着手术刀,将触手一条条消灭掉。

这里好像是一座佛寺,不过此时已是大变样,攀满了虬结藤状物的立柱上十数根牛角大烛映照下,满地都是血泡,踩在上面滑腻恶心不止,还沾在鞋底黏乎乎的。

中间那个佛像已没有慈眉善目的样子,就像融解了的蜡像般不断滴滴答答滴着黏液。

两侧的四大金刚虽然还保持着金刚怒目的样子,可他们手中的法宝却是越来越像妖邪。

魔礼寿颈项上挂着一条粗壮丑陋的蛇状妖物,满身长着肉色疙瘩,似无眼睛,烛光把它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暗影绰绰,狰狞恐怖。

魔礼海手里的也不再是一面琵琶,似是人骨为架,人皮为面,弦线皆为筋腱的乐器,骨刺森森,黑气幢幢。

魔礼青手持一把骨剑,造型狰狞夸张,在这鬼气森森的环境倒是正常得很。

最后一个魔礼红,扛着一把六七尺宽大的大伞,伞面是一张张被剥下来的人脸,死状恐怖、扭曲,伞扣挂着的不是圆滚滚的珠子而是一颗颗人的颅骨。

唐利挥舞着手术刀,在血泡遍地中艰难向前,他的面前是其中一面墙,可墙的表面已被一团巨大的肉团占满了,肉团层层叠叠,不断吐出黏液和触手。

雷公嘴的头已经被肉团吞了进去,还剩下一只毛茸茸的右手在外面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

终于,在右手也快要消失的时候,一只手及时伸出,紧紧握住了这只右手。

唐利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也想要把他吸进去,他连忙用左手不断切割,在锋利的手术刀挥动中,肉团被割走了一块又一块,就像挖出了一个大坑。

“憋死俺老孙了。”

雷公嘴刚露出头的第一刻就嚷嚷道。

“呸呸呸”,他吐出几口肉泥,努力的把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恩公,快点把老孙拔出来。”

唐利感觉到坑洞又松了不少,肉团似乎很害怕自己手中的手术刀,他也不顾刀上沾着的黏液,一把咬着,双手用力,将雷公嘴硬生生给拔了出来。

雷公嘴刚脱离险境,身子一抖,遍身肉泥、黏液皆被摇落,他怒气陡升,右手从耳中一拉,一根细针落在手中,细针迎风立长,霎时变成了一根金灿灿的铁棍。

“给我死!”

雷公嘴狂怒猛击,顿时间,整座佛寺被他掀翻,棍风舞动中,滴蜡的佛像、妖异的四大金刚、巨大的肉团皆被卷进棍风中,化为齑粉。

“老孙只不过在这佛寺睡了一觉,就差点着了道,这肉块比如来的手掌还利害,俺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要不是你小子,俺就会像福禄寿那三老鬼一样,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说吧,你要老孙怎么报答你?”

雷公嘴没有电视中那样俊美,身高倒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面相凶恶、丑陋,唐利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可他站在唐利身前,却像一座高山般霸气侧漏。

唐利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手里只有这把武器。”

他递上手术刀。

“我要在原世界拿着这把刀,才能在这里使用,很麻烦。你能不能帮我固化?”

雷公嘴皱了皱眉:“异世界的武器?”

接过手术刀,细心打量了一遍,才道:“这把刀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能轼神灭佛。”

他从后脑拔下来一根毫毛,呼的吹了一下,变成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手术刀,道:“这是菩萨给俺的三根救命毫毛之一,送你了,当是还你救命之恩。”

把两把刀还给了唐利,他打了一个唿哨,从天而降一朵白云,落在他的面前。

“这界灵气不知何时变得浑浊,御空甚难,俺也唯有这筋斗云可用了。老孙还要救师傅,在此别过。”他拱一拱手,驾云而去,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我还以为他会送我筋斗云呢。”唐利吐槽道。

忽地,眼前一花,孙悟空和筋斗云又出现在了眼前。

“俺差点忘了,”他搔搔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蟠桃,“你没有一丝道力,吃了这个桃子,能增加五百年的修为,够你用了。俺是从玉帝老儿那里偷来的,快吃吧!我走了。”

看着孙悟空再次消失于天边,唐利两三口就把手中大如柚子、香如蜜油的蟠桃给啃得干干净净。

桃肉下肚,一股暖流从丹田慢慢升腾,逐渐向四肢八骸散发出去,就像被温热水把腑脏、血管全给细心冲擦了一遍似的,舒坦极了。

半晌,他睁开眼睛,感觉到身体轻若鸿毛,五官灵敏无比,飘飘欲仙。

如今更多了一把手术刀,就算原世界那把被没收了,自己也不致手无寸铁了。

警察、救护车同时到达,从警车上还下来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他们都被眼前一幕震惊了。

沈三磊倒卧血泊之中,不知生死,他的腹腔被打开,血流遍地,一个清秀的少年正把玩着一把手术刀和一条肠子,看到中年妇女,苦笑道:“妈,你还是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吧!”


“阿秀,听说你那里收治了一个神人,来给咱们说说。”

阿秀放下托盘,看到大家都围了过来,虚荣心顿起。

她清了清嗓子:“还真是,昨天我跟着白医生去了现场,真把我吓了一跳。”

“是不是太血腥了?”另一个护士问道。

“哪止是血腥,简直就是,就是血腥。”

一时之间,她也没有其他形容词,倒把护士们逗乐了。

“一个少年,把一个混混的肚子给剖开了,血流了一地,要不是白医生及时赶到,那混混早就流血流死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算什么神人?”

阿秀压低声音道:“神就神在,那少年把混混的盲肠给割掉了,其他毫发无损,白医生私底下也赞不绝口,说只有在手术室,他也只能这么精准的割掉盲肠。”

众护士张大嘴巴:“那可真是神了。”

另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护士担忧道:“露天动手术,小混混岂不是会被细菌感染,他会不会死?”

阿秀拍着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有白医生在,死不了。”

“你们围起来在干嘛?”大嗓门响起,护士们连忙作鸟兽散。

护士长来了。

壮硕的护士长来到护士台,这里只剩下当值护士还有扎双马尾的小护士。

“小艾,你把药送到监护室。”护士长下了命令。

小艾就是那个双马尾的小护士,她战战栗栗问道:“是白医生和阿秀姐带回来那个少年吗?”

护士长没好气道:“阿秀那丫头又在嚼舌根,你别信她。不过是一个小孩罢了,快去!”

小艾无奈捧起托盘直往羁押病房。

走到羁押病房那一层,刚准备拐弯,却听得病房门前有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咦,他们好像在说那个少年呢。

好奇心大起,小艾捧着托盘静静站在拐弯处竖起了耳朵。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叶姐,我就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还是尽快送小利进精神病院吧,那伤者的家人已经诉诸法院,再熬下去对小利不利。”

另一人是一名妇女,她声音中有些哽咽:“可小利是正当防卫呀,要不是对方把小利往死里打,小利也不会伤了他。”

前者无奈道:“你这话也要法官肯相信呀,现场照片也有,小利拿着那么一段肠子,谁会相信是正当防卫?叶姐,你还是听我的,送小利进精神病院,对他现在,对他的将来也好。”

“我再想想吧。”女人的声音一直都下不了决心。

听到这,小艾故意弄出点声响,两人就不再说话。

小艾转过拐角,羁押病房外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名警察,女的脸容憔悴,可能是少年的母亲。

进入病房,小艾看见一名少年被反扣在病床上,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

他感应到有人进来,眼神里渐渐有了焦点,当他看见中年妇女时,脸上出现了喜色,轻轻叫了声:“妈!”

中年妇女叶惠兰坐在床上,轻抚着少年的头发,眼眶渐渐湿润:“小利,没事的,妈一定会帮你。”

她又指着门外:“张叔也会帮你的。”

少年没有看外面,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妈,你还是送我进精神病院吧。”

这是他第二次提了,叶惠兰脸上出现了愁容,她有些不安道:“可是精神病院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

少年喃喃道:“我还能算是正常人吗?”

听到此言,叶惠兰无话可说。

“对了,真真呢?”少年终于想起了那个俏丽的身影。

叶惠兰道:“她的父母把她带回去了。”

少年点了点头。

叶惠兰话只说了半截,她没有告诉儿子的是,丁真真死活不肯回去,是她的父亲强行把她拖走的,还有就是,丁母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不过叶惠兰就打算烂在肚子里了。

多好的儿媳呀,不过看来儿子是无福消受了。

打了针,少年沉沉睡去。

小艾收拾好东西也想要离开,叶惠兰忽然叫住了她,将一百块强行塞在她的手里:“姑娘,麻烦你细心照顾一下我儿子。”

把小艾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道:“阿姨,这可不行,外面还有警察看着呢!”

叶惠兰看向外面,张叔似笑非笑盯着她,只能讪讪的把钱收了回来。

“阿姨,不是有警察,就算没有警察,我也不能收。”小艾语无伦次说了两句,就像一只兔子般跑了出去。

待小艾走后,张叔才道:“叶姐,你别让我为难。”

“嗯,嗯。”叶惠兰脸上红得发烧。

这些这些,少年唐利是无法得知了,此时的他,正走在一条官道之上。

来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本来是一片详和之境,天空是蔚蓝的,清风是凉爽的,老百姓是安居乐业的,还不时有修行之人腾云驾雾,好不惬意。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变了。

树木张牙舞爪,田地不再长出金黄的稻禾而是一颗颗像是婴儿头颅的果实,人们吃了之后,脾气会越来越燥郁,眼神也变得不友善。地面出现血泡,墙壁变得黏稠,空气也越来越粘糊,就像一块块泥巴贴在身上的感觉似的,难受极了。

动物也变得更具攻击性,就算是老百姓养的鸡牛,忽然间就会失去常性,攻击人们。更别说狗猫之类,常常是联群结队,择人待噬。

他处处小心翼翼,直到有一个晚上,他在一家农户留宿。

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这家人在厨房窃窃私语,他起了疑心,偷偷爬起床,蹲在窗下偷听。

这家女主人低声吼道:“那留宿的小子,今晚吃了我一个鸡蛋,一个鸡蛋,孩子他爹,你要怎么还?”

那男主人也不甘示弱:“我打死你就不用还了。”

这家的大儿媳忽然幽幽说道:“公公,婆婆,你们别吵了,你们的小孙子就要出生了,如今没有奶水,怎么办才好?”

男主人捏了捏,没好气道:“干瘪的像只老柑子,你想饿死我的孙子吗?”

大儿子脸上露出一丝残忍,道:“要不,咱们把那小子宰了,炖了,给我老婆补补身子。”

女主人轻轻拍手道:“敢情是好,我也要补,我还要再生两个娃,一个用来煮,一个用来烹。”

商量停当,这家人就在厨房搜索家伙。

窗外的唐利听了一身冷汗,他蹑手蹑脚离开,连忙翻墙逃出了农舍。

就算他身轻如燕,可在这空气越来越粘稠的世界,他比一个普通人快不了多少。

还没有等他逃出两三里,这家人已经追了上来,拿着菜刀、锄头不断吆喝,在夜色中,他们的眼睛就像狼一般闪烁着贪婪的红芒。

甚至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儿媳也手持着一把剪刀跑在最后面。

唐利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跑进了芦苇荡。


唐利在芦苇荡刚藏好身子,那家子人就搜了上来。

男主人桀桀笑道:“他跑不了,先说好,右腿给我,心肝还给你娘补上那鸡蛋。”

女主人骂道:“我不仅要心肝,还要左小腿。”

唐利蹲在芦苇中间,即使湿气甚重,可他还是觉得冷汗从背上全冒了出来。

“找着你了。”

一条人影从旁边扑了上来,手中菜刀直插唐利的面门。

正是体格强壮的大儿子。

他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黑黄的口腔散发出冲人的臭味。

唐利骇得魂飞天外,他一把推开大儿子,拼命就往外跑,可芦苇荡里是齐脚踝的积水,根本跑不起来,没跑上两步,就被大儿子一手揪住头发,狂笑道:“婆娘,我把他抓住了,你快来。”

唐利疼得面色扭曲,就在此时,他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幕。

“冯医生,我的儿子没有什么事吧?”

此时的他,正乖乖端坐在椅子上,母亲叶惠兰坐在他的身边,面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

冯医生放下笔,斟酌道:“我认为小利心理存在着认知误差和精神幻觉,在他的认知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认为你还是把他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才好。”

叶惠兰咬了咬牙:“要是他住在精神病院,别人怎么看他,他以后的路还怎么走。谢谢医生,你还是给他开一个流程的药吧,这段时间我给他请了病假,我也在家陪着他,我相信,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冯医生道:“你儿子的病现在还没有攻击性,过后就难说了,我还是建议,早日治疗早日找到病根,彻底治愈。”

离开冯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唐利突然看到一台推车上面有一堆医疗用具,他忽然福至心灵,将一把手术刀握在了手里。

呀呀呀!

唐利疯狂扭动身躯,尖声怪叫,开车的叶惠兰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后视镜,眼里充满了痛苦。

良久,唐利终于泄气,安静了下来,叶蕙兰递过去一盒纸巾,关心的问道:“小利,你没事吧?”

唐利接过纸巾,低声道:“谢谢妈,我没事了。”

他擦着额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将目光投向窗外,窗外车水马龙,忙忙碌碌,可谁也不知道,这台奥迪车上的一名少年,刚才经历了第一次杀人。

唐利的手还在轻轻颤抖,大儿子脖项喷出来的血现在感觉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在芦苇荡的时候,他的脖子被大儿子死死捏住,被污染了的庄稼汉力气大得没边,就在他快要窒息时,一把手术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刀锋划过,大儿子全身力气尽泄,唐利的身躯掉在水中,大儿子紧紧握住喉咙,哭着叫道:“爹,娘,好疼。”

声音像是一只被割断喉咙的鸡。

似是有心理感应似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同时赶到,他们抱起儿子渐渐变冷的身体,痛苦哀嚎。

大儿媳也扔了剪刀,颤声道:“当家的,你不能死,咱儿子还没有出生呢。”

唐利顾不得看他们一家子的父慈子孝,连滚带爬跑出了芦苇荡,消失在了夜色中。

后面远远传来男主人的狂吼:“天杀的小子,我二儿子不会放过你的,他可是青门派的修士。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离开芦苇荡后,唐利不敢再投宿人家,晚上只找寺庙和破败的房子,他感到这里的人,白天还算和平,只不过眼神里多了敌意,可到了晚上,就会时不时传来惨叫之声,也不知谁杀了谁。

这晚,他找到一间寺庙,可走进里面的时候,就感到不对路了。

会吃人的寺庙。

寺庙表面毫无异样,可刚走到里面,庙门忽然就自动关了。

然后,他看到了奇诡的一幕。

庙里就像一头野兽的肚子,哇哇吐着难闻的血水,而一个雷公嘴的猴子正被一块巨大的肉团吸进墙壁。

“救我,俺是孙悟空。”

雷公嘴全身都被肉团紧紧缠住,所有法力完全动用不了,只能拼命挣扎,眼看他就快要被吞食了,唐利咬一咬牙,咆哮着就冲了上去。

救出孙悟空后,唐利获得了几件有用信息。

其一,天界仙界佛界也乱成了一团,唐三藏失陷了,福禄寿三星也变异了。

其二,他从主世界带来的手术刀可以轼神也可以杀魔,还能复制,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其三,他试过很多物品,例如金饰、刀具、手机等,都不能带过来,只有从精神病院摸来的手术刀却能使用,看来,解决异世界的方向只能从精神病院入手了。

其四,只有在精神病院,他才能放心去做任何事,精神病人在精神病院做任何出格的事都是正常的,反而在外面会束手束脚,还可能会伤害无辜。

当晚,小艾亲眼看见少年被绑在病床上送上了救护车,不过,警察张叔也算是照顾年轻人,给他的身上盖了一张薄薄的被子,就当是转院了,没有引起轰动。

小艾总觉得,这年轻人身上秘密太多,他的双眼总是有意无意流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这是其他病人不具有的。

救护车载着唐利悠悠的前往精神病院,而在另一个世界里,唐利也坐在牛车上悠悠的前往晋东城。

......

赶车的老头很健谈,他和拉车的牛很明显没有被污染。此时的唐利已有了一定的辨别方法,就是看他们的眼睛,只要没有出现残忍、暴虐、讥讽、嘲弄的神情,就十有八九的可能没有受到污染。

虽然辨别方法不科学,可也是唐利如今唯一能找到的方法了。

“驾。”老头一抽鞭子,老黄牛又加快了两步,不过很快就慢了下来,依然是慢悠悠的踱步,这让老头很是无语。

“老了,不听话了。以前去城里,老黄走得比驴还快呢!”老头见搞不定老黄牛,也没有了鞭策的动力,有一句没一句跟唐利唠嗑。

“小伙子,你去晋东城干嘛?”

唐利道:“嗯,我去找亲戚。”

“是在乡下呆不下去了吧?也对,城里就是活多,我那个小孙子,和你一样大,十几天前哭着闹着也要上大城市,这不,他爹让我给他捎上换洗的衣服,还有一摞炊饼。喏,车上角落那堆就是。”

他随手一指,唐利早已注意到了,车上有一个蓝布包裹,看来就是捎给那孙子的东西了。

那孙子,听起来怎么那么怪。

他心里暗暗吐槽。


老头叹道:“这年头不知遭什么瘟了,庄稼里不结庄稼,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附近村里的人吃了后,都好像被鬼迷了似的,天天要闹,还死了好几个人。”

听到这里,唐利有了兴趣,问道:“老爷子,以前试过这样吗?”

“甭叫我老爷人,人人都叫我六爷。以前都叫我六叔,老了就是六爷,以后就该是六太爷了,唉,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那年头。”

不要立FLAG,唐利心里大声叫道。

六爷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旱尸,见过化蛇发大水,见过蝗妖蝗灾,就是没有见过像如今这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

他用牛鞭一指,唐利抬头看去,却见路肩站着一个身高丈许的怪人,就像个衣服架子般摇摇晃晃的死盯着他们。那怪人四肢极其修长,双手犹如鸟爪般毫无肉感,也不知是人是鬼。

“六爷,你不怕吗?”唐利高声问道。

六爷笑道:“哈哈,就这上不了秤的怪物,我还真不怕。不过,小子,你也胆大得很,和我小孙子有得比。”

唐利忽道:“六爷,那怪人追来了。”

可能是因为牛车太慢,终于惹得怪人忍不住,摇摇晃晃着一步一步追了上来,不过,他步幅迈得极大,看来只要几十步就能追上。

“给你脸了是吗?吁!”

六爷喝住牛车,提鞭走了下来。

怪人猛的一声怒吼,声音就像一股飓风直卷而来,震得唐利耳朵嗡嗡作响。

那老黄牛受了惊,奋起四蹄跑得飞快,竟然把六爷忘了。

六爷跳起来大骂:“这畜生,快拉住他,老子还没有上车呢!”

此时怪人已然跑到,右手五指向下一捞,直罩六爷的头颅。

唐利慌了神,他又想拉住牛车,又关心着六爷的情况,眼看怪人就要把六爷的脑袋抓着,吓得惊叫了起来。

六爷夷然不惧,鞭子猛地使劲一抽,这一鞭又快又狠,鞭影一闪,怪人的身体从左肩至右腰,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怪人惊愕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陡然间一分为二,斜斜地滑落下来,五脏六腑全掉了出来,洒了一地。

“小样。”六爷乐呵呵道。

还没有等他回头,唐利惊叫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六爷,快跑!”

六爷愕然抬头,只见路边两侧的高粱地中,数十个身形齐唰唰站了起来,又齐唰唰盯住了六爷。

六爷吓得汗毛倒竖,这是进了怪人的巢穴了吗?

几十个高瘦的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双目无神,空空洞洞盯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就像几十个高大的衣服架子。

“救我。”六爷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折起鞭子,拼命往牛车跑去。

怪人们发一声吼,同时拔步追来。

唐利也急了,他坐上了御者位置,想要拉住牛车,可老黄牛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唐利被麻绳勒得十指发疼,还不能让牛车停下。

直到六爷的惨叫声从后面传来。

他惊惧回头,只见六爷已经被怪人们分了尸,虽然他的身边躺着几具尸体,可双拳难敌四手,此时的六爷,已经被怪人们拿在手中大快朵颐。

他白发苍苍的脑袋被其中一个怪人提在手里,惊惧的眼神中,还保留着生前的错愕、不甘。

“六爷。”唐利哭了出来,牛车载着他一路狂奔,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片高粱地。

冯医生听完他的故事,轻轻点了点头:“那你进入晋东城了没有?”

唐利抹着眼泪,哽咽道:“还没有,六爷说离晋东城还有一天的距离,今晚我要在望丘谷客栈借宿一宵。”

冯医生给唐利开了一服药,叮嘱他饭后吞服,便要护士带他去病房,只留下了叶惠兰。

“小利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冯医生的话让叶惠兰的心中无故一疼。

“药物不能抑止吗?”

冯医生摇了摇头,他手中档案里还夹着一张唐利给沈三磊开膛破肚后的照片,这张照片让他不寒而栗。存在着认知误差和精神幻觉的病人多了去了,可也没有一个像唐利那样,拿着手术刀当街给人割盲肠的,而他也看过市一医送过来的档案,那开刀手法,就是几十年手术经验的医生,也不敢说比他弄得更精准。

“我会亲自负责他的治疗的。”面对如此棘手的病情,冯医生反倒起了兴趣,“我会用心理治疗与药物治疗双管齐下,看看效果如何,还有就是,美国新研制了一种药物,对抑止这种病情也有帮助,我尝试申请一下。”

“谢谢医生了。”叶惠兰感谢道,“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他治好,就算要我卖车卖楼卖股票也行。”

......

唐利吃过晚饭,在护士戒备的眼神中,就着温开水把两颗胶囊咕噜一下吞进了肚子里,护士这才点了点头,在男护工的帮忙下,用布带将他紧紧束缚在病床上,这是害怕晚上的时候他会自残。

没有反抗,很顺从的配合,他只是希望护士们能尽快离开,好进去异世界继续下一步的旅程。

待护士把铁门锁好,他眨巴着眼睛,慢慢张开了嘴巴,把两颗胶囊从舌底顶了出来。

原来,他刚才吞咽的只是水而已。

幻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再睁眼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间客栈。

老黄牛真的把他带到了望丘客栈。

两盏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客栈门口,却没有一点喜庆感觉,只感到一种阴森森的恐怖气氛。

唐利张开嘴巴,将两颗胶囊吐在了手上,果然,精神病院的医疗物品是真的可以带进异世界的,只不过药物能起到什么作用就不清楚了。

“吱呀!”

门开了。

黑洞洞的门缝里伸出来一盏灯笼,灯笼后面却没有人,把唐利吓了一跳。

“客官,住宿吗?”

让人牙酸的话语声响起,唐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才发现,灯笼后面是有人的,只不过这人是个驼背,身子压得比灯笼还低,还戴着头罩,这才忽略了。

这人抬起头,唐利直觉得像是被毒蛇舔了一口似的,浑身战栗不已。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三角眼,尖鼻梁,更恐怖的是她的双眼,居然如同毒蛇般是竖瞳。

“客官,住宿吗?”

让人牙酸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来之,则安之。

怎么说晚上的客栈比野外还是更安全。

唐利下了牛车,对老妪恭敬道:“婆婆,我要打尖。”

“那跟我来吧。”

老妪回过头来,身子又藏进了黑暗之中,即使唐利就站在她的身后,可要不集中注意力的话,很可能就会完全忽略掉她,只看到那在前面飘飘荡荡的灯笼。

“吱呀!”

客栈大门在后面自动关上,又把唐利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身后没有一个人。

这客栈处处藏着诡异,唐利不自觉握住了手术刀。

只有一把,原来的那把果不其然被没收了。

野外客栈果然宽广,大门离大厅起码有一百多步。

老妪把灯笼往右边一指,道:“畜牲就关在那边,那里有料草。”

说罢,不再管唐利,自己就进了大厅。

唐利松开老黄牛和大车的系绳,将黄牛牵进畜棚,再在料槽里满满地铺上料草,老黄牛欢快的呼了呼鼻子,埋头吃了起来。

主人刚死没一天,就那么开心,真畜牲。

他骂了一句,从车上把六爷的小孙子的蓝布包裹取了下来挂在背上,也走进了客栈大厅。

推开大厅的门,一阵腥风差点把他冲倒。

他连忙捂住鼻子,定睛一看。

群妖聚会?

门刚打开,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警惕地看了出来。

那老妪已站在了柜台后面,应该就是老板娘。

大厅里满满当当坐了十几桌人,乍一看,全是妖怪,可仔细一瞧,靠大门那一桌是两个健硕的武者,一脸彪悍。

右边角落是十几个镖师,一桌子的菜都没有动,只是默默的啃着干粮。

左边角落是一男一女,男的丰神俊秀,女的娇俏可人,可他们放在桌面的两把剑剑气森森,直透出鞘,一看就不是凡品。

除了这三桌,其余全是未修成.人形的妖怪。

两头野猪精正扑哧扑哧啃着一大盆饭,即使是两脚站立,也不改不了吃猪食的习惯。

一条衣着清凉的美人蛇看到唐利把视线转向她,便妖异的笑了笑,把露出来的尾巴给收了收。

还有兔子精、狼妖这些比较特征明显的妖精分坐左右,其余的就分辨不出来是水妖还是木妖了。

大厅中间还有一个威猛的身形,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正背对着他默默自斟自饮,看背后是一只实力深不可测的虎妖。

唐利早知道这世界是人妖共存,可一般来说人妖泾渭分明,各有各的地盘,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他扫了一眼,没有一张空桌子,便将目光投向老妪。

老妪那让人牙酸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听得众妖怪们直皱眉。

“桀桀桀,本店规矩,第一次来的住店者都要留下身上一样东西。一只手、一只脚、一条舌头、一根手指、一只眼睛都行。”

唐利皱了皱眉,无奈道:“手指甲行不行?”

哄堂大笑。

两只猪精把饭都喷了出来,弄得对面都是一脸脏。

“呼,呼,这人好搞笑,咱们把猪蹄、猪耳朵都留下来了,他却只想留手指甲。呼呼。”

唐利看去,果然一个没了耳朵,一个少了半个猪蹄。

就算是那两个武者还有镖师们,都是缺胳膊缺耳朵的,最起码也少了一根指头。

众妖起哄道:“不想少一样零碎,就滚出去吧!”

唐利没有生气,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虎妖和那两个男女身上,虎妖感应到他的目光,两肩微微耸动,不过还是依然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丰神如玉的男子轻轻举起杯子,向他致意,娇俏如玉的女人则是言笑晏晏,一脸吃瓜的表情。

“要是我不给呢?”

唐利叹了口气,他没有割身上零件给别人的习惯。

要是给钱的话,小孙子的包裹里应该会有银两。

老妪眉毛跳动,倏地嘶吼道:“小三子,有人欺负你娘,快给老娘死出来。”

话音刚落,后厨里猛地冲出来一条巨大人影。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聪明的已经跳开,愚笨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巨大人形给冲翻在地。

哗,好肥的胖子。

唐利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货的身高比今天见到的怪人还要高一尺左右,全身都是油腻腻的肥肉,层层叠叠,就像套了无数个呼拉圈。身上不着寸缕,只在腰间挂了一条吊裆布。

他在肚皮里一翻,一股浓烈的气味猛然冲出,居然把靠得最近的狼妖给熏晕了。

翻出来一把巨剑。

门板大的巨剑,也不知他是如何藏在肚皮里的。

“妈,谁欺负你了?”

胖子说话就像有人拿着一个大喇叭在耳边一样,震得门梁和窗户簌簌作响,落了漫天飞尘。

老妪手指唐利,尖声叫道:“就是他。”

胖子也不多话,竟然一跃而起,跳过十几张桌子,手中巨剑直直向唐利劈来。

数吨重的身躯完全漠视了重力定律。

唐利用力一蹬,向后跃去,这一剑没有砍中他,却把坚硬的石头地面给砍出了一道大坑,击飞出来的碎石把身边众妖砸得哇哇乱叫。

靠大门最近的两名武者之一被石块砸中,直接就是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唐利哪里敢让胖子再动手,手中一翻,手术刀拿在手中,往前一纵,跳到了胖子持刀的右手,再一跳,跃上了胖子的肩膀。

却没想到,胖子身体过于肥腻,肩膀上全是油泥,脚下一滑,差点就摔倒。

他连忙稳住身体,手术刀随之递出,刀光一闪,胖子的左耳已经被割了下来。

他翻身下地,胖子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扔掉巨剑,奔跳着狂嚎道:“好疼,好疼。”

就像一个做了坏事的熊孩子被揍了似的。

震得地面咚咚作响。

唐利不敢用手拿着胖子的耳朵,即使不用接触,他也对这只大耳朵产生了强烈的抵触。

发誓再也不吃猪耳朵了。

用刀尖将耳朵挑给了老妪,淡淡道:“已经取了身上一样东西,能住店了吗?”

老妪伸手接过,恶狠狠的瞪了唐利一眼,怨恨的目光想要将他完全吞食,唐利夷然不惧,静静的与她对视。

半晌,老妪道:“可以,自己找座位坐吧。”

她捧着耳朵走到儿子跟前,那肥大的儿子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头凑在老妪的怀里,哭道:“娘,小三子疼。”

“小三子乖,娘帮你把耳朵安回去。”

老妪吐出一口唾沫,沾在耳朵的断口上,就往小三子头上按。

“咦,怎么不行了?”

老妪死力按了好多下,耳朵都安不进去,她回头怒吼道:“小子,你用的是什么刀?”


唐利早把刀收了起来,在一众妖怪和强人的目光注视下施施然坐在了虎妖的对面,弱弱的问道:“我能坐在这里吗?”

虎妖第一次坐下杯子,他打量了一下唐利,同样,唐利也在打量他。

在后面看,虎妖充满了野性的恐怖力量,可面对面,唐利却发现虎妖居然给他一种文雅的感觉。

这是一只脑袋还没有化人的吊睛白额猛虎,额上的“王”字清晰可见。穿着是一件凡人常见的土布衣服,肌肉贲起,快要把衣服撑破的感觉。

可他的神态却是恬然的,智慧的眼神就像一个老学究。

“坐吧。我叫寅君,小子怎么称呼?”

众妖皆惊。

“亲娘咧,寅君大人居然和那小子称兄道弟呢,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还有他那把刀,泥山老母的生肌再造术居然失效了,太可怕了。”

唐利笑道:“某叫唐利,见过寅兄。”

“原来是唐兄弟,失礼了。”

寅君给唐利倒了一杯酒,唐利举起酒杯,虚敬了一下:“祝寅兄千秋。”

寅君哈哈大笑:“那我也祝小兄弟事事遂意。”

见两人相谈甚欢,俏丽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离师兄,如今寅君身边又多了一人,也不知是友是敌,咱们咋办?”

离师兄低声叹道:“本来就是强敌环伺,无论是寅君还是泥山老母,咱们要拿下都没有绝对把握,现在那姓唐的小子更是深不可测,看来今晚之事,实在难以善了。”

俏丽女子道:“我看那小子道力平平,只是那把刀却是诡异得很。”

离师兄道:“世间能人山外有山,师尊诚不欺我,要是不能捉拿虎妖,只能上报师门了。”

他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不会轻易卖命。

厅中,唐利高声道:“老板娘,把什么好酒好菜都拿出来,我要和寅兄秉烛夜谈。”

此时的小三子已经哭着把耳朵拿回了后厨,泥山老母从柜台后面捧了一坛酒上来,粗暴地砸在了桌子上。

唐利丝毫没有感到半分歉意,他知道,要是自己能力不够的话,此时已经成了众妖桌上的一盘菜,哪会让寅君大人看得起。

他笑嘻嘻倒了两杯酒,道:“寅兄,咱们再喝。”

“好。”

寅君抚掌大笑。

半炷香后,小三子胖大的身影再次出现,捧着一个巨大的托盘。

托盘上的菜热气腾腾,看来刚出锅。

唐利指着一碟菜问道:“这是什么菜?”

小三子怒道:“这是我的耳朵,爱吃不吃。”

原来,他的耳朵再也安不上去,就切碎了弄成了卤耳朵。

寅君不以为意,他的巨手拿着筷子就像是人类拿牙签吃饭一样不协调,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轻巧地夹起一片耳朵放进了嘴里,咔咔吃得正香。

“不错,你也试试。”

唐利摇摇头:“我对吃同类的肉不适应。”

幸亏小三子捧上来的菜肴不少,两人碰杯吃肉,气氛越来越融洽。

“今晚是不是会有什么事发生?”

唐利淡淡问道。

他早已发觉众妖和强人们不是相聚而来,而是皆有目的。

寅君咧嘴一笑,他指了指那对男女,道:“男的叫做离百守,女的叫做丁仙忍,仙度门的人,他们是来抓我的。”

离百守冷哼了一声,丁仙忍则是轻笑了一下。

寅君又指着一死一伤两个武者道:“两名汪洋大盗,来这里避祸的。”

剩下那名武者身份被揭破,却不敢得罪寅君,只是狠狠地瞪了唐利一眼。

又不是我说的,你瞪我干啥?

唐利感到很无辜。

“卓威镖局,保的是一件红货。”

十余名镖师脸色大变,纷纷拔出兵刃。

寅君哈哈大笑:“那件红货我志在必得,你们反抗也没用,等会儿我自个去取。”

他将杀人夺货说得如此轻巧,镖师们更是心胆俱裂,冷汗直冒。

“还有这些不入流的,”寅君伸指一扫,众妖被他目光扫过,皆是扭头避开,不敢对视。

“都是来躲避污染的。”

“什么污染?”唐利心头大震,看来寅君似有所指。

寅君压低声音,凝音成线:“何谓污染,阁下身为心素,难道不知吗?”

心素?

这是何物?

唐利脸色一变再变,难道自己在异世界也有特殊身份?

刚待再问,寅君霍然站起,目光炯炯。

“它来了!”

“什么?”众小妖大惊失色,同时站起,纷乱中还碰翻了好几张桌椅,酒菜洒得一地皆是。

武者被紧张气氛牵动,也是不知所措站了起来,环目四顾,惶惶然道:“什么东西来了?你们在怕什么?”

他所处位置是进门第一桌,自然比其他人更担忧。

倏地,他的目光停在了唐利身上,因为他从唐利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戒备,而这戒备之眼神是冲自己来的。

唐利紧握着手术刀,盯着武者,退了一步。

他的紧张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顺着他的目光投向了武者身上。

于是,一阵阵倒吸凉气之声。

众人纷纷后退。

厅中空出来一大截,只有武者孤零零站在中间。

他被众人的反应吓得魂不附体,惊问道:“你们在看啥,我身上又没有......”

一边说一边低头,忽然间就像一只被捏住喉咙的鸡一般尖叫起来。

女修士丁仙忍也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武者的肚子中间,居然长出来一个头。

就像虫蛹出生一般,武者的肚皮越撑越大、越磨越薄,一个人类头颅在里面不断摩擦着他的肚皮,轮廓五官清晰可见,就快要冲出来了。

武者手足酸软,钢刀掉地,带着哭腔尖声道:“这是何物?你们快来救救我。”

他徒劳地挥动双手,想要向唐利他们走去,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

哭嚎声越来越大。

卜。

声音清脆,那颗头颅终于冲破了他的肚皮,钻了出来。

“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头颅扭动着脖子,转了个向上的角度,笑嘻嘻的盯着武者。

唐利恍然大悟,高声喊道:“他是刚才死了的那人。”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躺尸的地方已是空无一物。

武者声音颤抖:“老许,许大哥,许大爷,咱们一场兄弟,你放过我吧,我去照顾你爹,会把你爹当我爹,把你儿子当我儿子的。”

老许的头颅恶狠狠道:“樊二辉,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还想把我老婆当你老婆?”

樊二辉窒了一窒,道:“冤枉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老许却是话风一转,笑道:“老樊,放心吧,今后我老婆就是你老婆,咱们就共用这一付身体,我带你回去耍耍。”


樊二辉怒道:“身体是我的,我什么时候应允你一块儿用了,快从我身体滚出去。”

“这可由不得你。”老许说罢,双手从樊二辉的肚子里伸出,撕啦一声,竟把他的腹腔撕开了一大半,露出了不断蠕动的脏腑和肠子。

樊二辉哇哇怪叫,从靴筒拔出匕首,心下发狠,直插老许的脑袋。

老许大怒,双手死死握住樊二辉的手腕,不让他把匕首压下来。

一人两身,在拼命争夺肉身的主导权。

看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小妖们发一声喝,同时向大门抢去。此地过于诡异,小妖们不敢逗留,争相离开。一只白毛狐狸精身法极快,转眼已到主楼大门,可还没等她露出逃出生天的笑容,大门上下左右,同时伸出无数只尤如鸟爪的长手,只听到“撕拉”一声,这只狐狸精已化为漫天血雨。

啊~

众妖惊惶失措,纷纷止步后退,幸亏跑不快,要不然就像狐狸那样死无葬身之地。

丁仙忍忽道:“师兄,你看。”

众人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客栈已是大变样,灯影渐渐黯淡,墙壁慢慢渗出血水,屋顶长出来一个个肉色疙瘩,就像一个个畸形肿瘤。此情此景,让唐利不禁想起了那所寺庙。

“啊!”

美人蛇忽然失声尖叫,跳上了桌子上。

丁仙忍也是脸色大变,忙不迭也跳上了椅子。

原来地面上鼓起了无数血泡,就像肥皂泡一般发涨、炸开,流出一滩滩血水,而不同于肥皂泡的是,这些血泡炸开的时候会散发会一股难闻的臭味。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美人蛇忽然痛苦地嚎叫起来。

本来美艳如花、婀娜多姿的身躯渐渐膨胀,双手变得又粗又壮。

“我的脸,我的脸......”美人蛇惊恐的双手抓脸,即使不用镜子,她也感觉到脸上长出了一个一个大瘤。

众妖们更是心慌,他们所见比美人蛇所感更甚,在所有人的眼中,此时的美人蛇,脸上一边是糙如坚硬的树皮,一边是挂满血红色的肉瘤,身躯更是变得又粗又大,恍如一条妖异难看的巨大树根。

看到美人蛇的转变,丁仙忍更是恐慌不已,她不断摸脸摸手摸脚,生怕自己多了一块或者少了一块。

“离师兄,你快看看我,我有没有变,我不想变成她那样呀!”

此时的离百守施展御气之术,离地足有两尺,他沉声道:“师妹,别怕,你身上有师尊赠你的清玉卫心玦,不怕妖崇侵体。”

丁仙忍这才松了一口气。

唐利忽道:“泥山老母呢?”

在乱糟糟的环境下,他依然能保持镇静,这让寅君不禁高看了一眼。

“在那边。”寅君手指厨房。

“滚开。”一大团肉山仰面朝天从厨房送了出来,倒把唐利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泥山老母将她那个小三儿整个背了出来,而肥胖如山的小三儿在她的背上居然睡得正香。

鼾声如雷。

怪不得泥山老母的背驼得那么平了,真的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原来情况遽变之时,泥山老母担心儿子会被污染,一下冲进了厨房,却见污染已从四面八方朝厨房中间围将上来,而她那个痴肥的儿子,却躺在地上睡得正香。

将儿子扔在厅中最大的八仙桌上,砸得桌面吱吱作响,就快要散架了似的。

寅君沉声道:“泥山老母,这里是你的地头,人家已经打上门了,你待如何应对?”

泥山老母连声骂道:“杀千刀的污染,老娘不过开一家小店,这都不肯放过,真当老娘是泥捏的。”

“给老娘滚出去!”泥山老母一声大吼,一道土黄色的气墙从她的身上蓬地散开,堪堪挡住了污染,地面的血泡也消弥了不少。

寅君摇摇头,道:“望丘山神的法术比你还要高深,尚且阻挡不了污染,更何况你这只泥妖。”

泥山老母骂道:“大猫,你有本事就快使出来,废话干什么。”

寅君昂然走到众镖师跟前,把手一伸,道:“拿出来。”

镖师首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他连声颤道:“你想要什么?”

“你那件红货。”

“不可能。红货要是给了你,咱家镖局就遭殃了。”

镖师首领连退两步,其他镖师抽出兵刃,将他围了起来,虽然寅君声名在外,可镖师们刀头舐血,哪可能轻易就范。

寅君放声大笑:“没有老子出手,你们连今天也活不过去,还说什么以后。”

“拿来吧!”

他大手一伸,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法,已经冲开了镖师们的防阵,一手抓住了镖师首领的肩膀。

“莫要伤人。”

就在此时,正气凛然的声音响起,离百守的长剑已经迫近了寅君的背门。

“好,等你好久了。”寅君夷然不惧,回身就是一拳,拳风如山,威猛绝伦,迫得离百守慌忙撤剑回防。

“着。”清叱声响起,刚才还在跳脚的丁仙忍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寅君的头上,长剑直刺寅君的脑门。

他们师兄妹合作良久,一套合击之术精妙无比,让人赞绝。

可寅君横行多年,他的手段哪是两个年轻人能比,只见他仰首朝天,猛然怒哼一声,额前那个“王”字居然破开脑门,有如实质般直冲丁仙忍。

嘭。

丁仙忍身为名门子弟,自然有保命之术,她的身前猛然升起一面巨盾,偌大的“王”字打在盾上,炸出一声巨响。

“王”盾相撞,丁仙忍整个人被巨大的爆炸惯性击飞得远远的,吓得离百守连忙前去救援,生怕她被污染所困。

“咦,原来这就是红货呀!”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寅君怒视得到红货之人,镖师首领则是脸色煞白,伸手向后一摸,背负的包裹竟已不翼而飞。

仅剩一条布条尴尬的挂在前胸。

寅君想不到的是,抢红货之人,居然是一直与他称兄道弟的唐利。

唐利此时已解开包裹,取出了最底层的一面铜镜,这面铜镜造型古朴,花纹繁复,入手甚重。


“东西还我。”

镖师首领怒而拔刀,刀势如浪,疾劈唐利。

唐利身体一侧,让过刀锋,手掌轻轻一挥,千锤百炼的钢刀竟然一分为二。

唬得镖局众人齐声惊呼。

寅君看得真切,他可不比凡夫俗子,吊睛白额乃是他的前缀,白额指的就是额上形成的白色花纹“王”字,此字乃天授,自有浩然天威。

而吊睛者,眼角上扬,锐利凶猛,唐利掌中暗藏的手术刀自然瞒不过寅君之目。

寅君气势蓄而不发,目视唐利,凛如王者。

“姓唐的小子,我高估了你,本以为你会与他人不同,可没想到还是鼠辈一名,实在可惜。若是你能把铜镜予我,我且饶你不死。”

唐利笑道:“谁是鼠辈还说不定呢!”

他从袖里滑出来一张纸,道:“这里记述了前辈的一些事迹,要不我读一下?”

寅君道:“可。”

“丙辰年五月初三,杀雷家庄七十二口,因雷氏生子名曰雷虎;丁卯年九月九日重阳,血洗衡远镇,百不余一,因镇内为长者祝寿,邀来百戏,其有白虎;申寅年......”

“够了。”寅君终于听不下去,一声暴喝,打断了唐利。

“谁写的?”他环顾全场,众人均被他的气势所慑,惧而不语。

丁仙忍却冷笑一声:“大丈夫敢做不敢认吗?小女子不才,纸条是我所写。”

原来就在两人觥筹交错时,丁仙忍用法力将一张纸条偷偷塞在了唐利手里。

寅君冷哼一声:“谁说我不敢认了,不错,人是我杀的,镇是我毁的,死在我手里的凡人不计其数,又如何?”

丁仙忍怒道:“妖孽,杀人有伤天和,只恨我师兄妹二人本事不济,否则必拿你的虎头祭奠亡魂。”

寅君也不管她,将目光投向唐利:“小子听见了,我杀人如麻,若是你不把铜镜给我,我自将你挫骨扬灰。”

唐利哈哈大笑,五指一扬,纸条化作了漫天纸屑:“前辈杀人与否,与我无关,不过,你想要此宝物,可以换。”

寅君一怔:“用什么换?”

“功法、丹药、兵器、披挂、法宝皆可。”

丁仙忍惊道:“你莫将铜镜给他,否则必然如虎添翼。”

寅君却是虎目含怒:“好胆,我若不予,又如何?”

他重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气势滔天,直卷四周。

不断起伏的血泡竟尔消失了不见,就像铅笔痕被橡皮擦掉了似的。

众妖和镖师们均被冲得东歪西倒,仙度门的两人也是瞠目结舌,后怕不已。

嘭。

所有桌椅全部粉碎,变异了的美女蛇和睡着了的小三子都不约而同掉了下来,砸得地面咚咚作响。

原来寅君的实力如此之强。

庞大气势蕴含着寅君的怒意直奔唐利而来,他顿感呼吸困难,胸口翳闷。

不敢怠慢,他一声巨喝:“破!”

手术刀劈下。

小小的手术刀无视罡风扑面,就如破开了水面的无形神力,把寅君的气势一分为二。

两道削弱了的气势狠狠撞在墙上,震得墙壁阵阵哀鸣。

泥山老母尖声叫道:“大猫,你莫毁了我的客栈。”

寅君的目光眯了一下,他对这年青人甚有好感,故不欲下死手,只想让他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此人一刀便破了自己的“虎势”。

他怒意渐生,正想发动下一招,却见唐利猛地伸手向后,笑嘻嘻道:“你不想要这镜子了?”

墙壁上一只触手伸了出来,直卷向那面镜子,吓得镖师首领失声叫了出来。

寅君的气势也是稍稍一窒。

触手将将碰到铜镜的时候,刀光一闪,触手落地,唐利耸了耸肩膀。

对方毫不退缩,寅君只得收回气势,却听得耳边猛然传来惊叫之声,原来变异了的美女蛇刚才被气势所慑不敢动弹,此时得脱,竟尔一口咬掉了一名镖师的脑袋。

同时发起进攻的还有变异了的数只妖怪。

原来被小三子撞晕了的狼妖此时已变成了全身血肉外翻,头部消失,面部只剩一个孔洞、露出森森尖牙的四蹄怪物。它一口吞掉了一只兔妖,回头向丁仙忍噬去。

怪物面目全无,口器惊怖,丁仙忍吓得手忙脚乱,幸亏离百守及时祭出法剑,架住了变异狼妖之口器。

除了它们两个,变异的还有一只木妖和一只水妖。

木妖植根于地,虬结树根结了一重又一重,树冠现出人形,数十条蛇状树枝直向众人扫来,一只猪妖避之不及,被树枝卷中,登时被吸干血液,化成了一张薄薄的猪皮。

变异水妖则与地面血泡融合,渗进了地里,不知去向。

而变异最早的樊许二人却不知何时重归于好,老许的头颅爬到了樊二辉的肩膀上,他叮嘱道:“老樊,你先把咱们的肚皮缝好,莫要让肠子流出来。”

樊二辉对多出来的一个头没有什么好感,嗡声嗡气道:“我自己的身体,不用你管。”

说是这么说,可他还是从包里翻出来针线,细心的将肚皮缝了起来。

可见出门在外的汉子,真是多才多艺。

老许笑道:“你不要不高兴,我是有家有业的人,我带你回家去,不比你一个人浪荡江湖强多了嘛。”

樊二辉可能也是接受了今后两头共存的身躯,虽然不乐意,却是没有开口拒绝,毕竟,老许那婆娘他也是见过的,山连山,羡慕得让他直流口水。

未变异的人妖与变异了的人妖打作一团,寅君却是毫不在意,他如今的眼里只有唐利。

“你知道不,他们为何被污染?”

唐利笑了笑:“恐惧。”

寅君哈哈大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不错,正是恐惧。被污染接触了的人,因为恐惧,才会变异。即使强如望丘山神,也有害怕的地方,他害怕丢失神位,害怕一无所有,结果沦为了污染的猎物。”

“年轻人,你不错,面对污染毫不退缩。世间已乱,你何不拜我为师,我授你立世之道术。”

他对唐利实在赏识,不禁再次多给了一次机会。

唐利把玩着手中之刀,两侧触手纷纷斩落。

“承蒙错爱,不过唐某心中自有打算,寅兄若是对这物真有兴趣,该开价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异世界的一个过客,此界崩落与否,均与已无关,故此,即使污染再恐怖,他亦视作等闲。


寅君脸色数变,铜镜牵涉到他本命法宝,自不能失去,可他修行多年,仍是孑然一身,也不知这唐利是搭错了哪根筋,非要宝物交换。

他哪知唐利比他还精穷,此时步步为营,没有功法没有法宝,再多的朋友也没用,结交寅君是长久之计,可是能不能活到明天晚上却要靠手里的底牌,为了这个,他也不惜与寅君绝交。

小命比朋友重要。

寅君思虑再三,终于咬一咬牙,从腰里取下一块铜牌,扔了过去。

唐利伸手接过,铜牌份量甚重,触手生冷,似是寒铁所铸,上面刻有四个古字“大道至上”。

“这是何物?”唐利不懂就问。

寅君恨恨道:“一名古修士的随身法宝,能掷出伤人。”

他本是望丘山中一头白虎,数十年前某日,天降冰雹,它仓惶躲进一山洞,却无意中触动了洞中一处机关,来到了一个所在。

后来,他才知道,此处乃一名古修士的洞府,修士兵解后,洞府本设有禁制,可历经千年终于失效,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洞府内大多法宝已废,仅留下一碑一牌,还有一眼甘泉。

白虎渴之,懵懂无知的它,喝下甘泉,自此,它灵慧初开,便以此破败洞府为落脚点,炼成妖修。

此铜牌与洞中之碑皆与他息息相关,若不是唐利苦苦相迫,他也不想将铜牌献出。

心,在滴血。

唐利翻过另一面,见刻有法诀,知他说得不假,便将铜镜扔了过去。

寅君接过,张开嘴巴,将铜镜一口吞了进去,看得唐利眉毛直跳。

也不怕消化不良。

镖师们此时已伤亡过半,还有一个因避美女蛇的追杀,躲进角落,却被污染所侵,化成了一头直立行走的巨大怪物,咆哮着向昔日伙伴伸出了魔爪。

镖师首领自顾无暇,哪还顾得上红货之争。

寅君得到铜镜,不再多话,他深深瞧了唐利一眼,猛地冷哼一声,回身就走。

狼妖变异的四蹄妖物,眼带红芒,口涎滴落,拦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

寅君暴喝出手,五指一伸,尖锐的虎爪抓入了变异狼妖的脑壳,用力一扣,变异狼妖当场毙命。

双头人见他如此凶悍,不敢接战,慌忙闪开。

虽然他们神智混乱,可汪洋大盗字典中的趋吉避凶,却是刻进了基因里的。

寅君走到门口,唐利刚待提醒,门口还有怪物守着呢,未等他开口,四下里伸出无数长臂,一把抓住了寅君。

眼里寅君就要像那只狐妖般被撕碎,唐利有些担心的一刀削掉了变异镖师的半个脑袋,心里正盘算着如何给他收尸时,却见寅君猛喝一声,全身肌肉贲起,用力一拉,四周的怪物全给拉了出来。

唐利定眼一看,原来真的是今天杀死六爷的长身怪人。

寅君双手一捏,两个怪人头颅被捏得粉碎,用脚一踢,又是两个被踢死,随之拳打脚踢,顿时杀了个精光。

他杀出了一条出路,身后的幸存者自然看得真切,纷纷夺门而出,镖师和小妖们转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此时客栈中,还有唐利、离百守、丁仙忍、泥山老母、小三子五人和美女蛇、双头人、变异木妖、变异水妖四个污染怪物。

丁仙忍对唐利赠宝予寅君一直耿耿于怀,她一剑迫退双头人后,大声道:“姓唐的小子,你与虎妖狼狈为奸,我必定禀报师尊,将你恶行公诸于世。”

唐利揉了揉鼻子,苦笑道:“唐某的恶行就不劳仙子挂心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丁仙忍不解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利道:“泥山老母痴,小三子呆,寅君心正,才不致让污染所侵,至于仙子嘛,你觉得你那块烂玉佩能保你多久?”

丁仙忍听罢,脸色大变,她匆忙翻出玉玦,见玉色哑淡,果真法力渐失,慌忙喊道:“师兄。”

离百守暗暗摇了摇头,师妹道心不稳,被人刺激两句,便已方寸大乱,如何能成大器?

他沉声道:“师妹,莫要惊慌,速战速决。先灭木妖,再诛蛇妖。”

原来,蛇善卷物,而客栈中只有一棵妖树,变异蛇妖自然将尾部缠于树干,张开腥臭扑鼻的蛇口,向众人咬来。

故此,杀死木妖才能杀蛇,离百守果真判断精确。

泥山老母一直守在小三子身边,她舍不得这份家业,也不愿消耗法力帮忙,故只是冷冷的看着众人打作一团。

两把法剑疾劈树妖,十数根树枝顿时被削下,疼得树妖一阵发疯乱抽,离百守二人轻松避过。

唐利刚欲上前,脚下却是一阵麻痹,全身动弹不得。

他瞧向脚下,原来变异水妖已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脚踝,一个大大的血泡幻化成一张巨脸,正嚣张得盯着他笑。

“真难看。”

唐利吐槽道,这张巨脸又薄又平,五官拉伸得不似人形,就像是一条魔鬼鱼的脸。

水妖见他毫不畏惧,心中大恨,顺着脚踝就爬了上来,紧紧贴着唐利的肌肤。

很快,水妖将他整个人完全包围,口鼻也完全封住,一丝空气也透不进去,眼看唐利脸上涨成了猪肝色,水妖不禁放声大笑。

“让你笑。”即使不能呼吸,唐利嘴角却是拉出了一道厉笑。

“啊!”

水妖猛地尖叫起来:“你居然能破我的水布之术?”

只听得“嘶啦”一声,刀锋把水妖一刀破开,就像一张纸被撕开了一样,露出了里面一身血水的唐利。

“呸呸呸。”唐利吐出刚才说话时含进去的血水,心里后悔极了。

老子真笨,果然反派死于话多,自己为什么要说废话,要是血水有毒的话,咱就死球了。

他像脱衣服般把水妖脱了下来,嫌弃地扔在了地面。

此时没有了寅君的气势压制,污染又一次布满了整间客栈,血红色的奇诡环境里,只有小三子不断打呼的声音冲击着耳膜。

“着。”

一道符箓从离百守手里祭出,树妖光秃秃的树干完全没有一点抵抗,符箓贴在树干上立刻燃烧了起来,瞬间把树妖烧得通红。

树妖被烧得滋滋作响,疯狂扭动着身躯作最后的挣扎,可很快就被烧透了顶,一命呜呼。

可这把火,也把神智迷失的双头人和美女蛇给惊醒了,他们互视一眼,发一声喊,竟抛弃了新老板,夺门而出。

打跑了变异者,剩下的只有这座被污染了的客栈,正当唐利准备问泥山老母时,却听得小三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巨大的身躯坐了起来,还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泥山老母露出慈爱的关怀,道:“小三儿,醒了,饿不?”

小三子点点头:“娘,我饿。”

“娘帮你准备......”

没等她说出食物两个字,小三子猛地张开血盆大口,竟将他母亲活生生吞了进去。

还打了一个饱嗝。

惊得唐利等人手足冰冻、一脸煞白。


丁仙忍声音打颤:“她,她可是你娘。”

小三子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脸幸福的道:“对呀,娘在俺肚子里,俺开心,她也开心。”

唐利却是敏锐得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斟酌问道:“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小三子拍掌笑道:“他呀!”

伸手一指,三人愕然抬头,却见客栈顶上两只巨大无比的手掌正扒拉开屋顶,一个巨人的身影投放下来,笼罩着整间望丘客栈。

许是污染太黏糊,巨人虽然有搬山倒海之力,却短时间内扒不开那已经被污染完全侵蚀了的屋顶。

看得出来,巨人很烦躁。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离百守却是惊掉了下巴。

“这是谁?”

唐利嘴里满是苦涩:“望丘山神,我这才明白,寅君为什么跑得那么快了。”

他原来以为,寅君是高手风范,不屑于与低等污染交手,可如今才知道,寅君早察觉被污染了的望丘山神已经逼近,故此宝物一到手,马上溜之大吉,而他们几个,竟然就错过了逃生的机会。

丁仙忍还是不解:“不是说只有恐惧才会污染的吗?为什么痴痴呆呆的小三子会吃了他娘?”

唐利道:“除了恐惧,还有欲望、贪婪,睡着了的小三子肯定被山神洗脑了,以为吃掉母亲就是孝顺。”

丁仙忍虽然不理解何谓洗脑,可她冰雪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小三子嘟嚷道:“他说了,娘在我肚子里,我吃什么,她就能吃什么,那么娘就不用那么辛苦帮我找吃的了。他还说了,我帮他打架,他每天给我很多好吃的,还有零食。”

说罢,他从肚皮的皱褶里翻出来一根手指,咔咔咔吃得开心。

唐利此时才知道,原来客人在客栈留下的零件,就是小三子的零食。

看来这位泥山老母,报应也是不冤枉了。

三人互视一眼,心里亮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飕飕飕,三道人影电射般急奔大门。

客栈早已面目全非,血红色的肉块爬满了整座客栈,就连大门也不放过,要不是还能看到门环,仓猝间还真找不到大门所在。

唐利拔出手术刀,正待给大门动手术时,背后厉风扑来,他连忙一个侧翻滚,避开攻击,回头一看,却是小三子呈泰山压顶之势,向着三人狠狠砸来。

三人狼狈闪开,小三子肩扛大剑,笑呵呵回过身躯,他那小山般的身形居然把大门给堵得严严实实的,连门环也看不见了。

这下糟了。

“打死你们,我就有好吃的了。”小三子的小眼睛透射出贪婪的目光。

“先下手为强。”唐利大声道,他贴地疾冲而上,手术刀划往小三子的脚后跟。

先把他的脚废了。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悲催的发现,一向无往而不利的手术刀居然失效了。

没想到的是,小三子太油腻了,他每一寸肌肤上,都布满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油脂,手术刀切在其上,连油皮都削不着。

太滑了。

“糟了。”

唐利一击失手,他的颈后已然泛起一丝丝鸡皮疙瘩,也不用抬头看,已知小三子已经锁定了他。

连忙一个急刹车,整个人趴伏在地。

果不其然,一道厉风从额前扫过,砸在他的面前,击起的碎石打在脸上,疼得要死。

所幸也捡回了一条命。

离百守和丁仙忍眼见他出师不捷,小三子的巨剑砍向他的时候,两人都不禁惊呼了一声。

虽然两人不屑他见利忘义,可毕竟还是队友,要是他死了,逃生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巨剑砸在地面,激起漫天飞尘,唐利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尘土中。

“着。”

离百守两张符箓祭出,这是他用顺手了的【炎阳焚天符】,适才变异树妖也是被此符给烧死的。

丁仙忍则是从革囊里掏出一把金色小弓和小箭,她心疼的咬一咬牙,看来是不舍得使用这件宝物,可此时迫在眉睫,望丘山神的动作越来越大,所带来的压迫感也是越来越大,她心里清楚,若是逃不了,就会沦为污染的傀儡,这对她来说,比死还难受。

左手玉指轻轻拈着金弓,右手轻轻搭上金箭,这小小的弓箭就像孩童玩具一般,可她却是郑重无比,沉心静气,对着了小三子的心脏。

符箓贴在小三子的手臂,呼的一下,两团火球升起。

“成了。”离百守大喜道。

可还没等他高兴几下,小三子两口浓痰吐出,一下子就粘住了符箓。

滋。

火熄了。

离百守懊恼不已。

“去吧!”

丁仙忍则右手一松,小小的金箭脱弦而出,带着一尾金光如闪电般划破暗淡,钉在了小三子的胸口。

这一下又快又疾,小三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箭头已经钻进了胸口,穿过他肥胖如山的躯体,透背而出。

“好疼。”

小三子一声大吼,眼泪也洒了出来。

丁仙忍檀口轻张,惊呼道:“怎么不死?”

有人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笨死了,人的心脏都在左边,不在胸口中间。”

此人正是唐利。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丁仙忍啐了一口,转头问道:“师兄,他说的是真的吗?”

离百守尴尬不已,堂堂名门子弟居然连此等常识也不懂,实在笑煞旁人了。

常识这种事,就是你以为他会懂,其实他就是不懂,譬如心脏在左边,谁能想到,丁仙忍居然会不知道。

他只能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丁仙忍脸上顿时一阵发烧。

胸口炸出一个大洞,却更激起了小三子的野性,他一反常态,双目充血,浑身肥肉乱颤,咆哮着将巨剑舞得如狂风暴雨般向三人袭来。

“去死!去死!去死!”

小三子没有了母亲的安抚,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声势浩大。

三人不敢轻攫其锋,慌忙避开。

离百守大声道:“这样不行,只要被他再拖几十息,望丘山神就要进来了。”

唐利避过飓风般的巨剑,胸口隐隐生疼,他没好气道:“那你说,咋办?”

离百守道:“我师兄妹二人有一囚笼剑法,必须双剑合璧才能施展,可困他十息,唐兄可利用这十息时间破开口子,不过......”

他欲言又止,唐利心底清楚,这是不相信自己的为人。

唐利笑道:“如今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吧?”

离百守一咬牙:“好,希望唐兄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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