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玉卫云骁的女频言情小说《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由网络作家“叶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叶玉被丢进柴房,踉跄几步才站稳。“嘭”地一声,房门关上,伴随铁锁响动,门从外面锁死了。她企图打开窗户,却发现窗户也钉紧,纹丝不动。室内一片幽暗,她身上只着薄衫,随意寻了一个角落坐下,静思片刻。也不知刘观音如何了?还有没有救?若她能醒来,为自己证清白还好,若她死了,无论结果如何,她势必会被卫家送到官府。苏家会救她吗?不会。甚至可能还会在她开口说出真相前杀人灭口。叶玉思来想去,找不到更好的破局之法,只好打个哈欠,撕下两片用于装饰房屋的帷幔,一片垫在地面,一片盖身上。灰土味萦绕鼻尖,她忍不住打个喷嚏,继续睡。往日,她曾露宿荒野,在街上乞讨,住过乱葬岗,冷极了,她连狗窝长满虱子的破布也抢。像这样沾了灰尘的棉布,她都要与人打得头破血流才能得到...
《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精彩片段
叶玉被丢进柴房,踉跄几步才站稳。
“嘭”地一声,房门关上,伴随铁锁响动,门从外面锁死了。
她企图打开窗户,却发现窗户也钉紧,纹丝不动。
室内一片幽暗,她身上只着薄衫,随意寻了一个角落坐下,静思片刻。
也不知刘观音如何了?还有没有救?
若她能醒来,为自己证清白还好,若她死了,无论结果如何,她势必会被卫家送到官府。
苏家会救她吗?
不会。
甚至可能还会在她开口说出真相前杀人灭口。
叶玉思来想去,找不到更好的破局之法,只好打个哈欠,撕下两片用于装饰房屋的帷幔,一片垫在地面,一片盖身上。
灰土味萦绕鼻尖,她忍不住打个喷嚏,继续睡。
往日,她曾露宿荒野,在街上乞讨,住过乱葬岗,冷极了,她连狗窝长满虱子的破布也抢。
像这样沾了灰尘的棉布,她都要与人打得头破血流才能得到。
在她酣眠期间。
卫云骁又回到葳蕤堂,刘观音被清辉院里的大夫们救下来,已经脱险。
她半夜吐了许多血,被值夜的侍女发现,这才及时救活。
卫云骁做主赏赐那名侍女绢布十匹,白银百两,等风波过去,再发还卖身契,还其自由之身。
侍女因祸得福,得了如此丰厚的赏赐,千恩万谢,她原本是要被夫人打算送到清辉院当通房。
谢完恩后,侍女含泪离去。
内室。
刘观音昏睡着,面色惨白,仿佛瘦了一圈,血腥味与药味弥漫屋子。
卫云薇守在床头哭红双眼,看见卫云骁来了,喊了一句“哥哥”,便把位置让给他。
卫云骁没说话,母亲的情况大夫已经全都告知他,约莫五日内会醒来。
为了防止意外,他命大夫们住在葳蕤堂,把控入口的汤药与流食。
他在床头站片刻,就让卫云薇守着,转身回清辉院。
“哥哥!”
卫云薇追出来,欲言又止。
卫云骁看出来她是想为苏氏说话,可是……那个女人能相信吗?
“哥哥,你觉得是嫂嫂下的毒吗?”
大夫查验过了葳蕤堂的吃食与用具,皆是无毒,那么问题必然是在人身上。
三人进食,只有一人中毒,苏氏动手的几率更大。
更何况……苏氏没事收拾包袱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逃跑!
能有什么事令她逃离卫家?答案已经很显然。
丢进柴房已经是善待她了。
想到这里,卫云骁暗暗握紧拳头,眺望天边升起的光芒。
“我不信任何人,我只相信证据,薇儿,这几日劳你多照看母亲。”
他只丢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去。
卫云薇站在原地,她觉得此事疑点诸多,可混乱的思绪令她理不清根源。
只好回屋子里守着母亲。
*
卫家的事封锁极严,大门紧闭,没有风声露出。
灵芝三个侍女被看押起来。
叶玉原先居住的院子也被石砚翻个底朝天,此处找不到毒药。
大夫人如何中毒,又是何人把毒药弄进来的,其间涉及什么人,都要一一查清楚,清除出来。
若留祸根,下次还会有人被害。
灵芝三人对于石砚的盘问皆是摇头不知。
在叶玉离开院子后,她们就没见过面,灵芝不知道她会这么大胆敢给大夫人下毒。
但她表面上是苏芸,是自己的主子。
灵芝哭着求情:“我家小姐是冤枉的,她自小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又怎么会杀人?”
“阿湫!”
在柴房刚打死一只老鼠的叶玉打两个喷嚏。
这里无人居住,自然而然成了老鼠窝,屋子角落都是洞口,她睡着的时候,还有几只爬到她身上。
她实在忍不了,脱了鞋子,迅捷地拍死一只。
可惜……这里不能生火,否则还能给自己加餐一顿。
外面已经彻底天亮,破碎的窗纱射入几缕阳光。
房门的木板被拆开一条小口,一个破碗放着两个馒头,轻轻推进来。
叶玉猜测,这应该是自己的早饭了。
在那道缝隙合闭前,她把死老鼠甩出去,惊得外面的婆子尖叫起来,而后骂骂咧咧地低语几句。
碍于她还是卫家少夫人,她们不敢多说什么,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已。
接下来,叶玉又被关了三天。
卫家上下都被石砚翻个底朝天。
经手葳蕤堂吃食的丫鬟婆子也被盘问一遍,目前嫌疑最大的还是少夫人。
他将事情禀报给卫云骁。
这三日,卫云骁睡得少,深邃的眼窝浮现淡淡的青紫,薄唇紧抿,更显暴戾的凶气。
听了石砚的话,没什么大反应,似沉寂的巍峨大山,无声地站在月色下,月光给他镀上一层银白,影子拉长。
“那边是什么反应?”
石砚知道他说的是谁,低声道:“吃好喝好,不哭不闹,有时与守门婆子聊天骂架……还唱起了歌。”
“唱歌?”
卫云骁再问一遍。
石砚的头更低了,“是的。”
卫云骁轻哼一声,重罪在身,她不思己过,反倒安然得像寻常禁足,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那边的叶玉早已睡着。
她被关着实在无聊,偶尔逗一逗洞里的老鼠,与守门婆子过过嘴皮子,五战五胜。
本来还想再来一次,却被识破是勾人开门的诡计。
那两个婆子知晓她故意刺激她们把房门打开,也老实下来。
任叶玉如何挑衅都不吱声,她唱了一首曲子就躺下酣眠。
夜半更深,露霜浓重,守门的婆子打着盹,依偎在门上。
有两道身影就着月色来到此处,将汗巾捂住两名婆子的口鼻,二人只惊醒片刻,就昏倒不醒。
一人从婆子身上取下钥匙开门。
屋内漆黑如墨,随着房门打开,月华也倾泄入内。
他们看见左侧地面有一块隆起的布料,里面应该是有人躺着。
料想那就是苏氏,二人拿出绳子,准备伪造她上吊自尽的假象。
他们放缓脚步走过去。
掀开棉布时,却发现里面不是人,而是几根棍子架起来伪造的假象。
一道清脆的笑声响起。
“你们可算来了。”
二人震惊地回头,发现叶玉倚靠在门框处,双手抱在胸前,笑盈盈的。
她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男子。
正是卫云骁!
叶玉被抬到婚房,灵芝差人端来热水为她净面。
卫家进了刺客,主人们全都缩回房内躲避,她身处后院,仍能听到那阵肃杀的短兵相接混乱声。
不时传来几道凄厉的惨叫。
这卫云骁真是杀神。
灵芝把其余下人赶出去,关紧房门,叶玉两眼一睁,一激灵打挺坐起来。
还好她聪明机灵,装晕躲过一劫。
“要不咱们直接跑吧?在这里多待一刻,小命都没了。”
叶玉拉着灵芝小声密谋:“你只是个当奴婢的丫鬟,我只是个替人办事的草民,不值得为此送命。”
只见灵芝幽幽笑起来,说道:“来之前,家主吩咐过了,若你完不成任务或中途逃跑,就送你归西。”
叶玉骇然,挪着屁股后退到床角,指着灵芝道:“你……你你你!”
看着灵芝古板的森然脸色,叶玉还是不敢骂出来,转而道:“我要加价!”
这卫家太可怕,万一她死了,至少得有一笔巨额补偿养活玉慈庵的孤儿们。
灵芝毫不意外,问道:“小姐,你要多少?”
叶玉竖起一根手指,“再加一千两!”
灵芝勾唇浅笑,家主是江杭郡守,管治富庶之地,家财万贯,叶玉只敢开口加一千两,还真是眼皮子短浅的草民。
不必写信去问,她都能直接做主答应下来。
“可以,我明日就写信交给其他主事带回去告知家主。”
是告知家主,而非通禀,这点小钱在苏家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自家小姐的一件衣裳钱而已。
叶玉看她爽快答应了,内心那股窃喜胜过恐惧。
五指微动,内心盘算着,一石米七百文,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一千两白银,跟掌柜砍个价,约莫可以换一千五百石米。
而一石米够孩子们吃五天,一千五百石能吃好久好久!
叶玉开始托腮幻想,馒头米面哐哐发,孩童清脆的欢声笑语充斥玉慈庵~
“笃笃笃!”
一道叩门声响起来。
叶玉回过神,裹紧被子,吩咐灵芝:“你去开门。”
灵芝规矩齐全,这种时候还不忘福一福身子,轻声道:“是。”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外头是个管事姑姑,在与灵芝谈话,二人窸窣的说话声听不清,叶玉下床,在婚房内转一圈。
这座屋子有一堂两室,右侧是居住内室,左侧闲置,窗棂贴满大红囍字。
桌案上摆放花生、桂圆、红枣、点心水果等物,两根龙凤烛燃烧,烛火摇曳,香炉烟雾袅袅。
拜堂时是黄昏,这时候,外头早已黑了,一缕皎洁月色透过窗棂撒入室内,在地面投下一片月白的光。
灵芝与那人谈完了,这才打开门,引着那位姑姑入内。
在人进来之前,叶玉飞快整理床榻,坐在床沿抓起孔雀扇蔽遮面,规矩端坐。
“小姐,这是咱们院里的管事姑姑,芳踪姑姑。”
芳踪福了福身子:“奴婢芳踪见过少夫人,老夫人担忧少夫人,派奴婢来伺候。”
戏来了。
叶玉轻启朱唇,咬文嚼字道:“姑姑有礼,老夫人有心了,明日我再亲自去拜谢老夫人。”
说话轻声细语,措辞文绉绉。
芳踪内心估摸,这苏氏女尚可,为人如何,还需多观察。
灵芝很懂事,掏了一个红色钱袋塞入芳踪姑姑手心。
“今日大喜,姑姑也沾沾喜气。”
芳踪也不客气,收下来,“多谢少夫人。”
叶玉不知那些刺客处理了没有,等得无聊,便打听一下。
“姑姑,前面的风波可平息了?”
“二公子已经处理好了,今日少夫人受惊,待会儿公子便会来安抚少夫人。”
最后一句带着些许暧昧语气。
但叶玉寻思着,所谓安抚,应该是拔刀恐吓一番,教她老实做人。
也不知,卫家有没有新婚打妻子的传统?
卫云骁那么凶,看起来是会打人的。
叶玉想到此处,吓得一怵。
芳踪以为少夫人害羞了,浅笑几声,就与灵芝退下去。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叶玉肚子咕噜叫着。
她实在忍不住,丢了孔雀扇蔽来到桌案前一手啃苹果,一手抓喜饼。
两个饼与一个苹果几口下肚,那股饥饿的感觉才缓过来。
她拿起一个橘子解渴,却听到一阵闷咳声。
叶玉一回头,就看见卫云骁静静地站在内室门处,月色照亮他半张脸,也令叶玉看清他脸上尚未干涸的殷红血迹。
他眉目深邃,似鹰隼一般盯着她,好似锁住了猎物,亟待扑来致命一击!
他何时进来的?
芳踪与苏氏的侍女站在屋外,大门没关,卫云骁一进来,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抓着桌案装饰的点心水果狂吃。
跟个饿死鬼一般。
女子匆匆回眸一瞥,一双狐狸眼俱是狡黠的灵动,她丢下手上橘子,飞快拾起扇蔽,端坐起来。
哼,装模作样,不会以为自己这般很灵俏可爱吧?
苏贤重那老东西的女儿,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云骁走进去,站在叶玉面前,巨大的身躯遮挡烛火,一片阴影投在叶玉身上。
“苏氏,你我两家有旧怨,碍于陛下的颜面,我才不得不娶你,两年后我会赐你一封休书放你离开。在卫家这两年,你要老实本分,休要打什么鬼主意,否则……”
叶玉内心一紧,否则什么?
只见那庞大身躯弯下腰,凑近孔雀扇蔽,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叶玉屏住呼吸。
浑厚沙哑的嗓音说道:“否则,即便你是女子,我也照斩不误!”
叶玉身子一颤,手中的孔雀扇蔽滑落,露出一张白净面容。
她妆面素净,不知涂的是什么,十分服贴,没有其他女子那般死白,肌肤红润细腻,柳眉弯弯,唇点朱绛。
一片水雾在那双狐狸眼眶打转,泫然欲泣。
不得不说,苏贤重这个老东西还真会生,这张脸若是送给怀王,只怕早将人迷得七荤八素,魂摇魄乱了。
可惜,美人计对他无用。
苏家欠下的大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卫云骁伸出手,捏她的下巴,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手背上。
那滴泪划过手背,滴答掉在地上,泪痕残存热意经久不散,好似心口也被烫了。
卫云骁一顿,烦躁地抽回手,直起腰,他不杀女人。
叶玉看着那张颇具压迫感的脸远离她,莫大的恐惧也随之缓解。
“你好自为之吧。”
卫云骁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带走了那股血腥味与恐惧感。
怪不得苏芸小姐不愿意嫁,原来是真的会死人。
一万一千两太少了,加价,她要加价!
想到此处,叶玉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放声哭起来。
十义与九义缓过那阵晕眩感与铺天盖地的疼痛。
他们摸了摸脑后,手心是一片温热的血迹。
这女子看着身材娇小,却一身蛮力,下手真狠!
他们爬起来,转身发现叶玉跨过破烂的矮墙逃跑。
“不好,快追!”
叶玉在前方跑着,身体里的疲惫感渐渐袭来。
她能意识清醒地拖着身躯逃跑,全赖额头上的伤口阵痛醒脑。
这里位置偏僻,她逃了许久还困在巷子里,杳无人迹,像是无人居住的废墟一般。
叶玉又继续往前跑,回头瞧一眼,那两名歹人渐渐追上来。
她不再分神,撒开丫子狂奔。
又跑一段距离,叶玉继续往前,发现一支官兵从前方走过。
“快,往这边搜!”
身后的两名歹人看见官兵,匆忙停下脚步,寻个位置躲起来。
叶玉想喊一声,但犹豫片刻,还是闭紧嘴巴,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两人,皆不见了。
无论是王闻之还是卫云骁,她哪边都不愿意投靠,叶玉捂着额头的伤,低头佯装行人往城外走去。
一辆青色宝盖马车停靠在路边。
一名兵卒在车帘处站定,低声禀报:“大人,尚无发现。”
车厢内传来冷厉的声音:“继续找!”
兵卒得了吩咐道一声“是”,转身离去。
马车内,卫云骁身着一件灰色披风,宽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露出紧抿的薄唇。
他冷着一张脸,静静坐着。
卫云骁捻着衣袖,感受着布匹上的柔软纹路,苏氏失踪,生死不明,他实在……实在心忧如焚。
石砚坐在车厢外沿,负责驭马。
街道上,兵卒们依次登上各家铺子与酒楼寻人,通宝楼来了两名衙役。
掌柜知道对方在搜寻刺客,也不拦着,赶忙派两名小厮指引。
柜台处能藏人的都被翻出来,一张泛黄起毛边的纸悄然从夹缝飘落。
衙役搜完后,掌柜笑着送他们离开,而后吐一口气,望着被乌云缭绕的阴天,近来长安真是越来越不安宁了。
他回到柜台处,摇一摇算盘清零,啪答啪答地拨弄珠子算账,低头看见脚下踩着一张纸。
掌柜顿感疑惑,这是从何处来的?
他捡起来打开,发现这是他久寻不得的那张图纸,纸中画着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的花纹样式,是镂空的喜鹊缠花枝样式。
与那日看见卫少夫人身上的玉佩一模一样!
万两赏金,泼天的富贵来了。
他脸色一变,连忙整理衣装,吩咐其余人看紧店,转身出门。
街上车水马龙,三两兵卒或是衙役在街上搜寻刺客,他穿过人群,打算前往宁王府,一个熟悉的人影与他擦肩而过。
掌柜停下来,细瞧几眼。
“卫少夫人!”
叶玉正捂着额上的伤口穿过人群打算从西城门离开。
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叶玉汗毛竖立,一声不吭,闷头加快脚步前行。
“卫少夫人!”掌柜又喊一遍。
他虽然只见过对方一面,但绝不会忘记她的容貌,他喊了两声,人没答应,或许是忙着去办什么事,没听见吧?
她嫁进卫家,左右人跑不了,掌柜觉得还是去向宁王通禀此事更重要。
如此想着,掌柜加快脚步前往皇城附近。
掌柜喊那两声,不止是叶玉听到,追赶而来的十义与九义也听到了。
他们扮作行人,走走看看,挑挑拣拣,一路尾随叶玉出城门。
与此同时,听见声音的卫云骁撩开帘子,看见人头攒动的不远处,叶玉白着一张脸,面色虚弱地跑出城门。
而她身后紧跟着两个行踪可疑的男子,他们正尾随她!
“石砚!”
卫云骁喊了一声,外面警戒的石砚立即回神,“公子,属下在。”
“她在西城门,去追!”
没有指定人名,但熟悉他的石砚明白,他说的是少夫人。
石砚立即赶马追逐,窗帘子撩开一侧,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路上行人众多,马车难以加快速度。
石砚力有不逮,夹紧眉梢望着少夫人被两名贼子追出去城外。
此时大喊城门守卫拦住人已经晚了。
*
王闻之出了卫家,先去宁王府借府兵。就叫阿虎慢悠悠地赶马前往与十义九义汇合的地方。
此处偏僻,兵卒大多都在闹市、街坊寻人,鲜少来此。
今日过后,再也没有什么苏芸,只有他死而复生的妻子。
虽然他暂时还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想到这里,王闻之清润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
当年,他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子弟,没什么背景,更无权势。
他并不觉得这女子当初靠近他是怀有什么目的。
至于她为何会嫁给他,又为何从沈莲变成郡守千金苏芸,此事尚无法揣测。
不过,只需要找到人,威逼询问一番,便能知晓答案。
分别两年,她性子依旧天真单纯,虽有点小聪明,但使点手段,她便招架不住,暴露无遗。
想到这里,王闻之勾起唇角。
马车很快来到约定的位置。
这是一座久无人居的破败院子,当初他进长安赶考,身上无银钱,与几名学子在此处风餐露宿。
如今回忆,他不觉窘迫,反倒是人生不可多得的经历。
重回故地,故人就在此等他。
王闻之下马车,阿虎紧随在他身后,与腰平齐的野草蔓蔓。
他们拨开杂草进屋子,却发现此处无人,地面脚印凌乱,倒是有人来过的痕迹。
不远处还有两个染血的砖头,泥土有几滴斑斑血迹。
王闻之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匆匆扫一眼四周,的确无人在此。
他的脸渐渐爬上一抹寒霜。
“跑!!!”
叶玉手上捧着的馒头掉落一地,大叫一声。
那群村民一同狂奔,冲向远方。
高溪山的笑意更深了。
在这深山密林中,驴遇见虎,只会踢腿嘶叫,一旦黔驴技穷,越是逃跑,虎心中那股追逐猎物的欲望就越强烈。
高溪山歪着脑袋扭几下,摩拳擦掌。
“给我追!”
身后蠢蠢欲动的羌兵拔刀冲过去,踩碎了地面的馒头。
连吃食都丢了,可见是穷途末路,无处求生。
两拨人你追我赶,叶玉跑去哪个方向,高溪山就追去哪个方向。
村民们发现,只要跟着叶玉,就会被羌兵追着。
有一人道:“他要抓小玉,大家散开跑!”
高溪山抓着一把剑,冷笑着,这群愚蠢的村民还算有点眼见力。
大难临头各自飞,村民们三五成群,散开逃跑。
敌寡我众,高溪山又怎么会让眼前的猎物就这么逃了?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高溪山一边锁定前方的美人,一边挥手吩咐:“十人一队,散开追,按首级论功。”
闻言,村民们更加恐慌,也就是说,对方不会让他们活下去了。
村民们慌不择路,一哄而散。
看着身旁的村民们越跑越少,叶玉红了眼,骂一句:“说好的保护我,危难关头你们竟然抛弃我!”
那群村民没有回头,有人丢下一句:“小玉,抱歉!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村民们遁入灌木丛,越跑越远。
叶玉身侧还有十几人,叶大郎拉着叶玉道:“小玉,别耽搁了,快跑!”
她回眸看一眼,原本远远追着他们的羌兵只差十丈左右。
叶玉提起裙摆,跟随乡亲们一起逃跑。
高溪山追了一段距离,没追上,高声喝道:“把那个女人留下,我饶你们不死!”
这群村民不愧是山里长大的,跟野猪一样会跑!
他身后的羌兵已经有些跟不上。
闻言,叶大郎犹豫片刻,立即换了个方向,不再与叶玉同行。
叶玉停下脚步,不可置信道:“大郎哥!”
“小玉,对不住,我也想活下去。”
叶大郎带着十来个村民站成一队,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就毫不留情地跑远了。
跟在他身后的那群村民,包括她救下来的薛二牛也跟上去。
叶玉大吼:“薛二牛,我对你有救命之恩!”
薛二牛僵住身子停下,低声说了句:“小玉,对不住,来世俺给你做牛做马。”
说完,薛二牛转身离去,跟上叶大郎他们。
此时,只有叶枚站在她身侧。
“小玉,别管那群忘恩负义的臭男人,我不会离开你,快走!”
叶枚拉起弓,转身对准远处的高溪山射一箭。
高溪山当即往旁边一滚,那支箭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名羌兵,羌兵倒地不起。
他横眉怒视那拿弓的女人,冷然地开口:“谁能拿到那个女人的首级,记首功。”
他身侧的羌兵陆续散开,去屠戮那群逃跑的村民,身侧还有五十多人。
他不信,五十多人还抓不到两个女子!
那群有幸跟着他的羌兵露出凶光。
将军虽然脾性不好,但从不亏待麾下部属,奖赏丰厚的首功诱惑他们更加卖力地追着前方的猎物。
高溪山快步追着,眸里流转一抹精光,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向前一甩。
“小心!”
叶枚闻声推开叶玉,那把匕首擦着叶枚的手臂,钉在树干上,刀柄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铮鸣声。
“阿枚,你怎么样?”
叶枚捂着手臂,摇摇头:“没事的,玉姐,你先走。”
“不,要走一起走!”
叶玉拉着脚步慢下来的叶枚,继续跑。
身后偷袭失败的高溪山有些遗憾,如今二人并走一起,他倒不好继续出手,生怕误伤,在那女子身上留下疤痕。
猎物越完美无瑕,代表猎手的水准有多高。
她是要献给北齐皇帝的猎物,不可伤了分毫。
不过,能让她们脚步慢下来,此举也算行之有效。
叶玉不愿意再拖累她,推开叶枚道:“阿枚,他们要的是我,咱们分开走,我不想拖累你!”
“玉姐,我说了要保护你。”
二人一边跑,一边互相推搡,叶玉取下身上的那块玉佩,交给叶枚。
叶玉苦笑着:“阿枚,村民和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叶枚似乎意识到什么,愣了愣,她们活着不止是为了自己,还有乡亲们。
叶枚收下玉佩,含泪道:“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不近不远的高溪山听得那番托付的话,就看见叶玉往另一个方向跑走,二人分开了。
他挥挥手让十来人去追叶枚,自己带着三十余人追落单的叶玉。
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
那女子体力渐疲,越跑越慢,吓得花容失色,行举慌张。
高溪山离她只差两丈之距。
本着捉弄的恶趣味,他没有那么快追上去,他把熬鹰折翅的手段用于驯服这倔强的女子。
第一,便是让她自行耗尽力气,再无扑腾挣扎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笑意更深了。
浓云厚重,压得地面的人喘不过气。
密林深深,似看不见尽头的鬼打墙。
血液奔流,心跳狂乱,如急鼓声声拍打胸腔。
高溪山像只戏弄猎物的狼,不紧不慢跟着她,他不觉疲累,反倒乐趣无穷。
终于……
叶玉来到一处湖泊。
这是一处天然的盆地湖,四周山脉连绵起伏,将天上降落的雨水汇聚一处,碧波万顷,广阔无边。
像一面浩渺的镜子,倒映苍穹白云、山影、鸟踪。
叶玉停下脚步,无处可逃,鬓边那朵花掉落在地,被高溪山捡起来,捻在指尖。
高溪山步步紧逼,胜券在握道:“乖乖跟我走,你逃不掉了。”
叶玉站在原地僵着。
前面的芳踪往前走几步,发现叶玉没跟上来,她转头露出疑惑神色。
后方的叶玉眼眸微微瞪大,一时心惊肉跳,看着刘景昼走得越来越近,翩然的披风摇曳,拂过游廊木柱。
叶玉面色的红润消散全无,身子颤了颤,转身就往清辉院跑。
芳踪转身追去,“少夫人,怎么了?”
她慌里慌张,不知出什么事了。
这一声引起了刘景昼的注意,遥遥看见一抹粉色倩影没入拱门,三名下人追过去。
“少夫人,少夫人!”
刘景昼蹙眉疑惑,莫不是新嫂嫂?
两份贺礼他都准备了,人在这里正好,省得多跑一趟。
想到此处,他脚步走得更快了,也不知嫂夫人长何等模样?
叶玉回眸一看,刘景昼飞快逼近。
啊啊啊!
她慌了起来,跑了不到几步,撞入一个厚实的胸膛。
叶玉抬眸,瞧见卫云骁黑着一张脸训斥她:“行举无状,像什么话?”
前有狼后有虎,叶玉快哭了,一片水汽流转眼眶。
“我……我……”
叶玉圆溜溜的眼眸一转:“我内急,借你恭房一用!”
说完,飞快跑去拉起一个侍女叫她带路。
怀中的温香软玉离开,清凉的晨气冲淡那抹香气,卫云骁捏紧手心。
脑海浮现一个猜忌,这女子勾引他。
“表兄,新婚大喜!”
在他出神期间,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
卫云骁回眸,看见刘景昼站在拱门处,人似一根竹竿,身姿颀长,但消瘦多了。
卫云骁把苏氏女抛之脑后,惊讶道:“景昼,你何时归来?快请进,快请进。”
卫云骁上前迎着刘景昼入屋。
二人在席案跪地落坐,身下是一个蒲团垫子。
“小弟听闻表兄大婚,今日抵达长安,特来送上贺礼。”
刘景昼挥挥手,他的侍从便把东西递过来。
两个盒子交叠在一起,石砚上前接过来。
“嫂嫂可是在这里?我一来,嫂子就躲起来,莫不是羞了?那我这贺礼……”
提及苏氏女,卫云骁沉下脸:“一介内宅妇人,上不得台面,景昼交于我即可。”
刘景昼面色一滞,表兄似乎不喜表嫂?
遥想八月前,他也是如此说的,可后来呢?
痛彻心扉,摧心剖肝也不过如此,若知未来如此痛苦,他必定在初相识就好好待她。
想到亡妻,一缕酸涩浮上鼻腔,连带着呼吸也有些微微颤抖。
刘景昼眼底流转一抹哀伤,似失伴哀啼的灰雁,颓废丧气。
“表兄,我知你不喜苏家,但嫂嫂已经嫁过来。是你卫家人,你应当珍惜眼前人,否则来日失去才知后悔,落得与我一般下场。”
卫云骁看见刘景昼哀伤的神色,也不知说什么。
这个表弟八月前娶的是袁氏女,袁父在朝堂左右逢源,阿谀谄媚陛下,甚至还献丹方美人摧折陛下龙体,朝野名声极差。
刘家已是落魄寒门,刘景昼不思上进,家中只得为他筹钱捐官,加上他本人有几分才气,新朝初立,缺乏能人,朝中给他派了个边塞县令当。
那时刘景昼不喜袁氏女,称她古板木讷,毫无风情。
又过两月,刘景昼来信,称遇见良人,自此收心,不再宴饮取乐,一心与夫人养儿育女。
他当时还感叹袁氏究竟有何能耐,叫浪子回头。
可惜啊,没成想不到半年就芳魂断尽。
据闻,那位袁夫人是被山匪逼得跳崖自尽,其父奸诈,生出来的女儿却如此刚烈。
这就是人们说的歹竹出好笋,山鸡生凤凰?
刘景昼在位政绩平平,反倒因妻子的死,直接把盘踞多年的山匪给剿了。
一千三百名山匪记载名册,匪头直接斩首,送到朝堂。
以雷霆手段捣平了侵扰百姓的贼窝,声名鹊起。
陛下大喜,破格擢升他为廷尉,那可是九卿之一。
从县令一下子到廷尉,跨度有些大,君心难测,只怕刘景昼往后会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卫云骁没接他的劝话,而是恭贺道:“还没恭喜表弟擢升廷尉,我先以茶代酒敬你,改日我伤好了再同闻之为你接风洗尘。”
王闻之是二人的好友,两年前恩科新开,他是榜首状元。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刘景昼举起杯,二人遥相敬茶。
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叶玉悄悄从恭房出来,鬼鬼祟祟离开了清辉院。
*
刘景昼在卫家,她不敢到处招摇,佯装肚子疼,回自己的屋子卧着。
一进房,她就立刻窜床上裹紧小被子,安抚跳动的心口。
她好奇地问芳踪:“姑姑,二公子院里那人是谁啊?”
芳踪笑着回答:“那是大夫人娘家的侄子,刘公子,与咱们家二公子是表兄弟,在灵武郡的清丰县当县令,他应当是来送贺礼的。”
身份对上了,叶玉内心仅存的那点侥幸再无踪影。
果真是刘景昼!
袁家找替嫁的时候没把话说清楚,害她今日差点露馅!
她以为那刘景昼不过是个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整日没个正形。
如今瞧着病怏怏,还有些阴郁沉闷的忧伤,消瘦一圈。
或许是仕途不顺,哭着鼻子来卫家找门路吧?
可若是他三天两头往卫家跑,那她岂不是露馅了?
叶玉躺在床上,想到此处,把自己吓得面色煞白,脑子乱成一锅粥。
芳踪瞧她面色不太好,或许是病了,转身吩咐腿快的小厮去请大夫。
叶玉不理解,冯英为何故意把长治分划在外?
长治不曾得罪他,更不是贫寒崎岖、难以戍守的地方。
这些年来,胡人与羌人轮番践踏长治,烧杀劫掠。
一次又一次夺走他们的性命与食物,绝望的乡民们求告无门。
冯英不闻不问。
此等大仇,焉能叫人不恨?
叶玉回过神,一抽鞭子,老马加快奔驰,冲回叶家村。
她把三人带回庵堂的棚子,并吩咐腿快的妞儿带着几名孩童挨家挨户传递消息。
羌人来了,他们会互通讯息,抓紧时间躲进山里避难,藏起吃食、牲畜。
三名狼狈的男子各有各的伤,其中一个形容糟乱的男子几欲昏迷。
残存着模糊的意识,喃喃道:“水。”
叶玉瞧他凌乱的发丝遮住黢黑的面庞,眸光涣散,唇皮干涩,身上失血过多。
连忙转身舀来水喂他。
此行归来,叶玉买了许多治疗外伤、跌打的日常用药。
小孩子打打闹闹容易磕碰,乡民们外出做活更容易扭伤筋骨。
他们受这么重的伤,庵堂条件不好,也只能用这些基础的药了。
叶玉匆匆回到室内翻找药。
胡大娘与刘大娘在屋里做针线活,闻声来到棚里,看见三个大男人躺在此处,低呼一声。
“小玉,这些都是什么人?”
胡大娘反应很激烈,庵里都是弱小的妇孺孩童,叶玉贸然带着三个男子进来。
纵然他们身受重伤,对孩子们来说依然是危险的。
“胡婶莫怕,他们是薛家村的村民,不是坏人,羌人南下劫掠他们村子,我在路上遇见就他们带回来养伤。”
刘大娘听到羌人,顿时慌了起来。
“羌人……来了?”
西凉离长治很远,胡人几年才来劫掠一次。
北齐近,羌人就跟见了荤腥的猫,春种秋收都要来收割一次。
叶玉安抚道:“刘婶别急,我已经叫村子里的护村人去村口守着,一旦发现羌兵来了,咱们就收拾东西跑。”
人跑是没什么问题。
但昨夜叶玉带回来许多粮肉米面,他们带上肯定跑不远。
不带又着实可惜,真是便宜那群鬣狗了。
一个受伤较轻的男子说道:“俺听到那群羌兵说,长治土地肥沃,又无魏狗看管,他们要把长治拿下来,奴役咱们种地干活,给北齐供粮草。”
魏狗指的是羌人对魏兵的称呼。
叶玉脸色沉下来,他们有二百骑兵,对手无寸铁的乡民来说着实棘手。
她招呼刘婶与胡婶给他们包扎伤口,站在一侧继续问。
“可知道他们从哪个方向过来?”
男子想了,“是村子的北面。”
“领头的有几人?”
“是一个男子,长得贵气逼人,跟个姑娘家一样,头发编了许多辫子。”
魏人除了妇女孩童,基本束发戴冠,庶民则戴巾。
男子继续道:“不过,他身上的衣裳挺好,全是干干净净的皮毛与会发光的布,还有花纹,俺看着就喜欢。”
叶玉根据他的说辞,快速判断。
此人穿得起上等皮毛与光滑的绸缎,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又能做主下令霸占长治,只怕身份不低。
叶玉继续问:“你们村子里的村民都去哪儿了?”
说到这个,男子眸光含泪。
“俺爹被杀了,娘带着弟妹跑进山里,我们离开的时候,动作快的羌兵已经抓了村里的好几个姑娘上马背了。”
那些姑娘里,就有他喜欢的那一个。
男子抹一把泪,暗恨自己无用。
叶玉想了想,呼来一个孩童将护村人的把头叶枚喊过来。
小孩子腿脚快,不一会儿就把一个长相身材较为壮硕的女子领过来。
叶枚是个猎户,射箭是一把好手。
“玉姐,你何时回来的?”
叶枚快步走过来,她比叶玉高一个头,壮了一倍。
叶玉比她大几个月,二人是幼时交好的玩伴。
叶玉笑道:“昨日回来的,尚未来得及寻你们叙旧,羌人在侵扰村子,咱们先把薛家村的村民救回来。”
“他们说,薛家村的村民都往山上跑了,你熟知地形,我想请你去把人带回来。”
每个村子一旦被劫掠,为防羌人路熟再来,村民们是不会再住下去了,必须移居。
这时候,其余村子会招揽他们壮大自村人数,同时也庇佑他们活下去。
叶枚拍着胸脯道:“玉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叶枚匆匆离去,叫上村子里几个腿脚好的叔婶,一群人入山林寻人。
三名男子中,其中一人重伤昏迷。
胡大娘与刘大娘帮他们包扎伤口,余下的只看他们能不能挺过来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胡大娘好奇问。
三人中,只有一个男子活跃点,其余两个有些古板呆滞,从遇见叶玉到进庵堂,一声不吭,除了要水。
“俺叫薛二牛,这俩是俺的堂兄,叫薛大虎、薛三熊。”
叶玉也大方道:“我叫叶玉,这是我们胡大娘和刘大娘,往后你们就在这里养伤,把伤养好了,村里可以垦一块土地出来给你们建屋子住下。”
有三个健壮的劳动力,叶玉抓住时机将他们留下。
往后不管是跟村子里的姑娘婚配还是种地,都大有作用。
叫薛二牛的男子有些羞赧,摸了摸后脑勺,“多……多谢你。”
还清醒的薛三熊也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多谢。”
“你们先待着,要是羌人来了,我再来叫你们撤离。”
醒着的二人点点头。
叶玉多看了一眼昏迷的薛大虎,转身离去。
羌人来了,叶玉没法去燕来县购置东西,今日午食吃的依然是淡食,混着腌菜尚算可口。
刘大娘盛了三碗粥给那三名男子。
庵里只有一个正堂与一间内室,棚子用于养马,以芦苇编织的帘子隔开,空出来的地方放置柴火。
还有些空地,就让他们住下了。
多得是穷苦人家与牛羊住在一处,有一处遮身已是不易。
用完午食,叶玉吩咐胡大娘与刘大娘再熬一锅粥,蒸些粗面馒头,那些逃难的薛家村民来了,或许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
二人照做,能喂到乡民口中就尽量多煮点,要是被羌人抢走,不如喂狗。
叶玉也带着孩子们收拾东西,肉干与值钱的东西能带就带,要是不能带的就放弃,命最重要。
午后日头西斜,天色暗下来。
村头的护村人没有发现羌人来袭,夜色降临,代表他们暂时安全了。
村尾的山里涌出一群狼狈的乡民,带头的是叶枚。
有人来叫叶玉去安顿他们,毕竟叶家村都是叶玉花钱养着。
有黏人的孩童想要跟着一起去,叶玉及时把门关上,拦住这群小尾巴。
下了山,转一个弯,就到达村尾。
这里亮起火把,不少叶家村的村民都被动静吸引来,人头攒动。
薛家村的村民饿了一天,疲乏又恐惧,有几个跑得太快,草鞋不知丢在何处,光着两只脚踩在石块上,惴惴不安。
有几个年纪大的妇人闷声恸哭。
看见乡民们都给叶玉让出一条道,料定她是主事的。
有一妇人哭着上前道:“妮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叶玉转个身急忙躲过去,妇人扑了一空,跌在地上。
叶枚闪到她身边,严声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那名妇人直接跪下,连带着那些薛家村的其余人也跪下。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叶玉冷下脸,沉声问:“发生了何事,细细说来。”
“羌兵……羌兵抢走了我家女儿!”
“还有我家姑娘!”
“我家翩翩也被抢了!”
“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慢慢说。”
叶玉随手捡起火把烧剩的炭块,撕了身上的粗布记下名单,叶枚举着一根火把帮她照亮。
薛家村二百来余人,叶枚只带回五十多人,除了死于羌兵刀下的,这些活着的人家中有姑娘被抢走。
叶玉记下来的约莫有二十几人。
“大家放心吧,我会想办法把她们救回来的。”
薛家村民激动落泪,连连道谢。
但叶枚面有疑虑,对方有二百骑兵,玉姐真能救回来?
叶玉没说如何救人,只安排他们借住其余的村民家中,吩咐两个年轻的护村人去庵堂把两位婶娘做好的馒头米粥搬下来,分给他们吃。
叶玉只抓几个馒头,分别塞入叶枚与两个护村人手中。
她低声道:“跟我去寻那些羌人。”
四人冒着夜色,一边啃粗面馒头,一边摸黑遁入山林。
林子里响起各种奇怪的鸟叫与细碎虫鸣。
头顶的月色穿过树叶洒入林子里。
叶枚对地形很熟悉,抄小路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将近深夜,才来到薛家村。
那群羌人果然没走,村口的长矛上串着早已死去的村民,一排排,一个个,触目惊心。
聚在一处的羌兵饮酒作乐,旁边的茅草屋传出女子绝望的尖叫。
一团热烈的篝火燃烧着,火上架的铁锅不知煮着什么东西,沸腾翻滚,有吆喝声响起。
“来,喝!”
篝火旁有一瘦弱的年轻男子被拴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硬朗,披着狼皮,踩皮靴的男子走过去,拔刀抬起他的下巴。
“知道你为何能活下来吗?”
男村民颤抖着点头。
“明日,你要带我们去其他村子,若是带得好,你就能活命,若是带错路,你的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说完,拍拍村民的脸,把他脑袋扭向那群血淋淋的尸体。
村民吓得一抖,连忙道:“官爷,小人是货郎,对附近极为熟悉,保证不会出错。”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藏在里头的四人心神一震。
有人叛变,一旦天亮,其他村子也保不住了。
“玉姐,怎么办,要不要去杀了那个叛徒?”
叶枚愤懑不平,紧紧盯着远处那群人。
叶玉连忙按住她的肩膀。
“别急,我有办法。”
旁边熬药的芳踪无声地向王闻之福了福身子。
王闻之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径直走入卫云骁的屋子。
卫云骁平躺在床上,面色虚弱,苍白萎靡。
缓慢地扫视一周,卫家人个个含泪痛惜。
“祖母,母亲,别担心,我还死不了。”
说完,涨红脸咳起来,似要把五脏六腑全咳出来。
老夫人见状,连忙指挥侍女……
左瞧右瞧,突然想起孙儿不让侍女入房,只好慢慢拍他的胸口。
嗔怪道:“这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说没事?”
卫云骁刚想说话,石砚领着王闻之入内。
“公子,王大人来了。”
王闻之率先拱手道:“老夫人,有礼了。”
老夫人点点头,刘观音在他进来的那一刻,眼眸亮起来,连忙用手肘怼了一下卫云薇。
“原来是闻之来了,薇儿,还不快见过王大人。”
卫云薇有些窘迫难堪,她喜欢的是表兄,而非王大人。
王闻之笑了笑,清润的声音道:“四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我……好。”卫云薇干巴巴说出两个字。
王闻之是个温柔细心的人,此举是为她解困,并无半分非分之想。
诸多复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令内敛的卫云薇有些羞赧不安。
王闻之看出来,转而道:“老夫人,我今日来,是有些事要与卫兄相商。”
老夫人顿时明了,带着所有人离开,不打扰他们。
卫云薇也跟着大家一起走,内心有些疑惑,王大人都来了,表兄怎么没来?
刘观音不满卫云薇刚才的表现,惋惜地回头多看两眼仪表堂堂的王闻之。
她不知女儿喜欢刘景昼,目前择婿人选中,还是王闻之最佳。
她小声训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木头!”
说完,甩开袖子跟在老太太身后。
卫云薇停下脚步落在后方,面有沮丧,她不想跟上去与她们混在一起。
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芳踪一人在煎药。
卫云薇敲了敲房门,她想与嫂嫂待在一起,说点私房话。
在众人离去后。
王闻之就地落座,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一杯茶。
“卫兄这里的茶极好。”
躺在床上的卫云骁利落地翻个身,坐起来,毫无刚才的气虚体弱。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闻之的慧眼。”
*
一墙之隔,叶玉自己寻药抹,躺在床上战战兢兢,王闻之就在隔壁的屋子。
门没拴紧,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犹如敲打在她的心房,令人浑身汗毛竖立。
“嫂嫂,你在里面吗?”
听声音是卫云薇。
叶玉冷静下来,努力抚平混乱的思绪。
“我……我在,进来吧。”
吱呀一声,卫云薇推门入内,看见叶玉面色不对,她连忙上前询问:“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叶玉没回答,而是紧紧盯着半开的房门,生怕王闻之从那处蹦出来。
她弱弱道:“可以把门关上吗?我有些不舒服。”
她实在害怕,万一王闻之出来了,随意一瞥,就能看见她。
“嫂嫂,哪里不舒服?我去唤大夫过来给你瞧瞧?正好府里养着两位名医照看兄长。”
卫云薇不等叶玉说话,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卫云薇把大夫领过来,没惊动卫云骁。
叶玉只好让大夫看了一下肿胀的脚踝,没伤到骨头,只是扭一下,敷药消肿即可。
卫云薇留下来陪着叶玉。
“嫂嫂,你受伤就在房里歇息,其余的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不必事事操劳。”
叶玉一听,好似是自己卖惨起效了,她卧在被子里,乌溜溜的眼眸转了转。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转而失落道:“我真没用,走几步也能崴了,没能照顾好夫君。”
“嫂嫂放心吧,阿兄身边多的是人伺候,不缺你一个。”
叶玉眸光暗淡:“是吗?我刚才看见好像有人来看望夫君了,是谁来啦?”
卫云薇剥开一个橘子,坐到床头。
“是上次在通宝楼遇见的王大人,他来探望哥哥。”
叶玉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王大人啊。”
“我这副样子见不得客人,你帮我跟夫君告个饶,让我回自己院子养伤好不好?”
叶玉眼眸亮晶晶,含着些许希冀。
卫云骁受伤,王闻之来看他,还有一个刘景昼不知什么时候会来。
她最好还是躲一躲,以防身份泄露。
卫云薇听得此话,犹豫片刻。
不是她不想帮嫂嫂,而是,哥哥有些凶,她极少与之提条件,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那我去问一下哥哥?要是他不答应,我就没办法了。”
她剥好橘子递给叶玉:“来,嫂嫂,尝一下。”
叶玉收下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放进嘴里,甜甜地笑起来。
“还是你最好~”
卫云薇得了夸奖,脸颊红扑扑。
二人在房内闲聊几句。
芳踪把药熬好,端入卫云骁屋内,被石砚接过去,送入内室。
正与王闻之聊得畅快的卫云骁看见送药进来的是石砚,眉梢一皱。
“怎么是你?”
他刚起时,隔着门窗听得苏氏热络地张罗煮药,偶有清脆欢快的声音传来。
还以为她有多勤快呢。
石砚闻言内心一紧,公子是不是不待见他?
想了想,他如实禀告:“公子,少夫人崴了脚,在屋内歇息,她命属下来送药。”
卫云骁皱起眉梢,崴了脚?
“看过大夫没有?”
石砚答:“看过了,已上药,两日便能消肿。”
在二人谈话间隙,一旁的王闻之想起那个腿瘸的女子,那竟是卫云骁的新婚妻子?
卫云骁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便一口饮下药汤,挥退石砚。
王闻之道:“卫兄,近期你先在家中养伤,朝堂上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卫云骁冷笑一声,晦暗的眼眸闪过一丝狠戾。
“闻之,怀王的小尾巴,千万要揪住了。”
王闻之淡淡回了一句:“放心。”
与他聊得差不多了,王闻之起身告辞。
卫云骁只站在廊庑下看着石砚送他离开。
隔壁房门打开,卫云薇探头探脑,拘谨地笑了笑。
“兄长。”
卫云骁扫了她一眼,开口问:“有事直说。”
卫云薇心虚不已,“那个……嫂嫂说要回院子养伤。”
卫云骁眯了眯眼,轻笑一声,转身回室内,留下一句。
“叫她自己来跟我说。”
纵使来日发现这块账目不对。
王闻之亦可将差错推到手下的人办事不仔细。
毕竟,苏贤重的确有与怀王勾结,过不毁功,责备几句就算了。
刘景昼看见二人和好,很开心。
“说起来,我还未曾见过表嫂,人就香消玉殒,想来是没有缘分。”
他叹息一声,那夜贸然闯入表兄屋子,只囫囵瞧个背影,正脸是没见过的。
卫云骁眸光暗淡,闷声喝茶。
王闻之神色也冷下来:“此等深仇大恨,势必要同他们清算一番。”
卫云骁抬眸,眼底闪过凶光。
“闻之说得有理。”
*
在他们相会过后,王闻之与卫云骁径直前往宁王府。
王妃旧疾复发,缠绵病榻,即便王闻之在宁王府任职,也鲜少见到王爷。
二人只好向王府总管求助,总管匆匆回到后院。
不到片刻,一身玄衣金冠的宁王来到前厅。
宁王对卫家少夫人遇害一事很关注,知道人死了,私下给卫云骁提供诸多便利,叫他快些寻到真凶。
他得了王闻之交出来的证据,转身就来向宁王禀报。
宁王翻看账册,饱含风霜的眉目俱是森冷寒意。
那卫家少夫人的身世,他已经私下派了谒者前去江杭郡传达王命,调查清楚。
若那卫少夫人真是他丢失多年的女儿,那他这弟弟,不能留了。
此时,人马已到苏家。
苏贤重再三邀请谒者入住家中,却遭拒绝。
得知对方是为自己早亡的长女苏芸而来,苏贤重内心疑惑,不过是一个下臣之妻,当不得煊赫的王爷派人过问。
何至如此?
难不成那叶玉在长安有了什么大造化,结识了贵人?这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怀着疑惑,他热情地将前来拜访的谒者请入家门。
“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下官?”
谒者身子板正,一进来既不坐下,也不饮茶,倨傲地站在苏贤重面前。
惹得他战战兢兢,弯腰低头。
“我此行是代王爷传达王命,苏氏长女忤逆亲王,行举狂悖,虽已身亡,但身世可疑,派我等前来调查,还请苏大人配合。”
忤逆亲王,行举狂悖?
苏贤重头冒冷汗,原来是得罪人了。
也是,一介低贱草民,做事毫无规矩,惹了事也属正常。
他小心翼翼问:“小女顽劣,下官管教不严,敢问使者,我女到底犯了什么错?”
谒者轻哼一声,流转蔑视的微光。
“苏大人,你家女儿惹得我家王妃卧床不起,旧疾复发,您当真想知道她做了什么?”
谒者继续道:“若不是她说非你亲生,王爷不想牵连无辜,否则,苏大人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苏贤重诚惶诚惧,这事灵芝不曾在信中禀报,她脚程慢,尚未回到苏家,他一时也不知内情如何?
难不成叶玉这蛮牛还真冲撞了王妃,惹下大祸?
不过,她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维护主顾。
苏贤重想了想,立即跪在地上,他跪的不是谒者,而是他身后的宁王。
“还请王爷明鉴,那苏芸的确不是下官女儿。”
谒者追问:“哦?那她是何身份?”
“下官亲女曾被拍花子拐走,苦寻不得,下官带人搜了许久,只找到这么一个孤女,下官与夫人看她可怜,孤苦伶仃,便当做亲女收养长大。”
打死他也不肯说叶玉是临时找来的戏子顶替亲女嫁出去。
只能编排这么个谎言圆过去,省得落个欺君之罪,反正人都拿钱跑了,没法对证。
谒者又问:“你在何处寻的人?”
苏贤重低头,眸光闪烁不定,“是……是两个拐子手里,当时他们急着寻找买主,被百姓抓到,举发到我这里。”
“那两人从何处来的?”
“北方。”
“北方何处?”
“不清楚,他们不肯说,口风极严,受不住盘问,便咬舌自尽。”
苏贤重面对拷问,胡乱应答,把不存在的拐子也说死了。
这下证据全无,叶玉的来历也由他一张嘴扫干净了。
谒者蹙眉,拐卖孩童不至于处死,二人自尽,必定是这孩子身世有什么问题。
谒者想到这里,态度愈发慎重。
“当年案子的卷宗在何处?”
“当时天下大乱,下官还在威武郡追随潜渊的陛下,此等小案,只怕并无卷宗记载。”
威武郡?
当年,乐阳郡主便是在此处走丢。
当时所有人都跟着陛下在威武郡与北齐打长治之战,苏贤重与宁王也在,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谎言更加真实。
误打误撞把地点给对上了。
谒者骇然,连忙拿出一张纸,“你可有在她身上见过此物?”
苏贤重抬头,看见上面画的是一块玉佩。
初见叶玉时,她穿着一身短打葛布,脚踩草鞋,唯独腰间挂着一枚与她身份不符的玉佩,料想是哪里盗来的吧?
为了更像苏家千金,他命人把她养得全身上下焕然一新,才敢让她代嫁。
苏贤重点点头,“她的确有这么一块玉佩。”
谒者心神震荡。
王爷怕苏家不肯说出真相,更怕苏家是拐走郡主的真凶,隐而不报。
所以用问罪的噱头来苏家盘问那卫少夫人的身世。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是郡主!
可是,尚未来得及相认,小郡主就身亡,要是王爷与王妃得知,只怕又要肝肠寸断,伤心欲绝了。
他惊悸不安地胡思乱想。
离了苏家后,谒者不甘心,又询问其余与苏家交好的人家。
他们皆道,苏家前不久的确寻回亲女,只是那苏慧胆怯,久居宅院,他们从未见过。
谒者连夜赶回长安,将事情禀报给王爷。
宁王根据信息,断定是怀王害死他的亲女,此仇不共戴天!
次日早朝,他当众呈上怀王谋逆的罪证,年迈的皇帝看了之后,一下震怒。
将怀王困在宫中,等候调查。
是夜,怀王党羽发动宫变,挟持陛下营救怀王。
在长安政局动荡时。
远在万里之外的叶玉紧赶慢赶,历经一月,终于抵达长治。
长治是她的故乡。
在荒山之内有一座庵庙,那是诸多孤儿居住的地方。
这里没有官府管辖,更无兵卒戍守。
他们是战后遗民,长治是一块被大魏遗弃的土地,北齐羌人能来,西凉胡人也能来。
这么多年,他们坚守长治,不肯移居。
若背离故乡失去土地,就是无根的浮萍,有土地才有家。
叶玉摇摇头:“我怎么敢记仇~”
她低头,愁眉苦脸道:“我只是……珍惜与夫君在一起的每一天,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所以,我觉得这个训练一天都不要少。”
叶玉内心腹诽,岂止是不能少,要是卫云骁倾囊相授,让她全学会就更好了!
这个解释抚平卫云骁内心的燥火,可他望着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时。
清澈的润泽波光似一层阻隔,令他无法看透她的内心。
卫云骁不自觉抚上她的脸,眼波沉沉。
“苏氏,往后你只管待在卫家,没人会让你离开。”
说完,卫云骁转身离去。
叶玉愣了愣,他还没说要不要继续训练呢!
*
叶玉用过晚膳就被刘观音叫走。
经过中毒一事,刘观音再也不敢唤人到她院子里吃饭。
她知道这几日叶玉与卫云骁关系亲近不少,中毒之后感觉身子越发不行。
她拉着叶玉催生孙子,拿出一件金钗哄着,生怕她不肯生孩子。
叶玉连哄带骗,逗得她乐开怀,这才被放出葳蕤堂。
从刘观音那里出来,叶玉心情很好,只是走到半路时,她突然觉得两手空空。
跟在身后的芳踪停下来,疑惑问:
“少夫人,怎么了?”
“哎呀,我好像忘了母亲给我的金钗。”
“无妨,奴婢这就去拿。”
葳蕤堂距离清辉院也不到几步,穿过回廊、越过假山就到了。
叶玉与芳踪分别,自行回清辉院。
灵芝从假山走出来,双手交叠在前,客气疏离地喊一句:“小姐。”
叶玉停下脚步,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她鬼鬼祟祟拉着灵芝进入假山,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灵芝低声道:“家主有话让我带给您。”
夜色如墨,屋檐下的橘黄幽光投入假山内,照亮叶玉半张脸。
*
远在江杭的苏贤重与夫人刚入睡,二人心事重重。
苏夫人欲言又止,柔声问:“老爷何不派灵芝直接把那江湖女子给……”
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苏贤重何尝不想,甚至还能利用叶玉的死给怀王一党递刀子。
灵芝的信送不出来,他们目前不知卫云骁是生是死。
怀王一派被宁王等人借机排挤到边缘,贬谪、废官者不计其数,苏家远在南边,负责为怀王供送财物。
这把火暂时烧不到他身上。
叶玉身在卫家,若是此时杀了叶玉,消息很难走露出来,徒劳无功。
她一旦狗急跳墙,供出所有事情,惹得陛下震怒,只会让苏家落个藐视君威的罪名。
苏贤重长叹道:“能放一马就放她一马,给人留一条活路,便是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老爷不怕她暴露身份吗?那叶玉已经嫁进卫家两月,迟迟不不见传来好消息,莫不是被富贵与权势迷了眼……”
苏贤重想了想,“不会的,她是个假货,哪怕身份暴露,卫家累世功勋,不可能留一个无父无母的草民当媳妇,欺君之罪,卫家也担待不起。”
“所以,叶玉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自己假死离开。”
苏夫人听了,放心下来。
“可她动作实在太慢,万一被识破了身份……”
苏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一个长在乡野的女子能扮演千金贵女多久呢?
用优渥的富贵堆叠出来的涵养气韵,是寻常人模仿不来的,迟早败露。
苏贤重揣摩怀王近来动向,从他这里收敛的财物越来越多,只怕他被逼得狗急跳墙,欲要起事。
若是怀王起事,那苏家不宜再与卫家有任何干系,为免遭清算,得趁早把叶玉这步棋作废。
夜长则梦多,苏贤重连忙起床,去信一封,催促叶玉在一月内必须“死”。
这封信快马加鞭,经过十三日,抵达了卫家。
信使借助亲戚的身份,给灵芝送信。
那封信经过小厮之手,转达到卫云骁桌面,他查看过后,发现不过是些家常问候。
这才放回去,转到灵芝手上。
灵芝得了信,在烛火上烤出信纸背面隐藏的真正内容,那些问候之语不过是掩饰。
真正的内容在空白的背面,字体慢慢浮现,灵芝低头细瞧。
家主要叶玉一个月内必须“死”。
落款至今已过了十三日,那么叶玉还剩下十七天的时间。
她如实传达给叶玉。
叶玉在假山得了消息,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忧虑。
二人分别后,叶玉独自回清辉院。
廊上悬挂的灯笼投下柔和的光。
在她身上拉出三道影子,随着走动,每道影子慢慢拉长、变短,直至消失。
抵达下一个灯笼时,新的影子又长出来。
叶玉内心盘算着,她还有十七日的时间。
走肯定是要走的,但学一天武艺便多赚一天。
卫云骁带她出门的承诺还未实现,或许借此机会可以出门跑掉。
内心如此想着,叶玉加快脚步,准备找卫云骁磨个确切的时间。
走到清辉院门口时,她发现拱门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夜色幽深,男子背对着叶玉,她看不清对方具体样貌,但他身上披着的披风很眼熟。
叶玉在卫云骁身上见过。
她笑起来,走上前。
“夫君!”
叶玉从后背拍一把男子,却发现此人比卫云骁清瘦许多。
男子回头,叶玉顿时吓得面色僵硬。
这不是卫云骁,而是穿着卫云骁披风的王闻之!
王闻之回眸,起先怔愣片刻,随后眨眼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眼眸浮现一层水雾,越来越红。
双眼似被定住,他紧紧地盯着叶玉。
二人面对面,内心皆如惊涛骇浪。
王闻之立即走上前,搂着叶玉道:“莲儿,你怎么在这里?”
叶玉脑子空白片刻,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搂入怀中。
她现在是苏芸,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沈莲!
叶玉推开王闻之,慌张道:“我是卫云骁的妻子苏芸,这位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
王闻之根本听不进去,那张脸、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他的发妻沈莲!
他欺身上前,抓住叶玉的手不让她溜走。
通红的双目盯着女子,细细打量她的每一个神态。
“莲儿,我是闻之,你不认识我了?”
叶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却被有力的大手箍紧手腕,每退离一步,王闻之就跟紧一步,将她逼到墙面。
“我不认识你,你别过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袭来,王闻之只激动片刻,便冷静下来。
眼前之人虽然矢口否认,但一举一动都有莲儿的影子,她必然是装的。
“是吗?既然你不是沈莲,那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答完了,我便放你离开。”
叶玉心如擂鼓,只顾着点头,叫他问完快些离开。
突然,她的手腕放上两根寒凉的手指,紧紧按压她的脉搏。
叶玉想起来,这是王闻之惯用的招数。
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脑海。
两年前,她长于乡野,饱一顿饥一顿导致身子孱弱。
毛发枯燥、贫血体虚,嫁给王闻之后,每日都要喝苦药,叶玉喝两口就偷偷倒掉。
王闻之测试她是否喝药养身子时,就会按住她的脉搏盘问。
而他通过脉搏感知心脏的跳动,验证她是否撒谎。
往日温柔儒雅的男子变得严肃冷漠,他按住叶玉的脉搏,沉声问:
“第一个问题,你真的不认识我?”
叶玉的心跳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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