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桨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江水翻涌的漩涡在船尾形成巨大的漏斗,泛着诡异的墨色,正贪婪地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体。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凹陷的眼窝里,那道渐渐消散的目光;想起父亲倒下时,手中船桨坠入河水的声响。
此刻心中涌起的绝望,竟和当年如出一辙。
他无力地跌坐在货箱上,听着外面愈发狂暴的风声,仿佛又回到了瘟疫肆虐的村庄 —— 那时此起彼伏的哭喊声里,夹杂着母亲最后的叮嘱,还有父亲永远定格的背影。
货舱里一片昏暗,只有闪电偶尔照亮那些珍贵的字画。
泛黄的宣纸上,古代文人的墨迹在幽光中忽隐忽现,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无力。
周水生伸手抚摸着箱子上冰凉的铜锁,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 这双手,曾握着船桨划过千万里运河,也曾在寒冬里攥着冻僵的麻绳修补船帆,此刻却连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猛地一震,搁浅在芦苇荡中。
周水生望着破损的船板,那裂开的木纹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干裂的嘴唇。
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他的不幸。
远处传来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
他蜷缩在船舱里,抱紧双臂,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黑暗中,童年的记忆愈发清晰:那个蜷缩在破庙角落的冬夜,寒风从墙缝里钻进来,卷着雪花落在他的脖颈;单薄的草席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冷,他只能将冻僵的脚趾塞进腋窝,一边流泪一边发誓要出人头地。
可如今,他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财富,却依然感到孤独和无助。
在命运的风浪面前,他依然那么渺小。
货舱里的字画沉默不语,它们见证过无数朝代的兴衰,此刻却只能和这个落魄的老船工一起,被困在荒凉的芦苇荡中。
周水生望着头顶斑驳的船篷,突然想起年轻时听过的一首渔歌:“运河水,长又长,载不动,少年狂。”
当年他听不懂其中的深意,如今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刃,割着他的心。
直到破晓时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远处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像一串银铃打破了死寂。
周水生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