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浅水原的旷野上只有零星的篝火在风中摇曳,映照出铁甲上斑驳的血光。
早早依托有利地形,埋伏在山丘和树林之中的皇甫郦,见到韩遂大军之后。
当即扬起手中的长矛,开始大喊发起进攻。
“放火油箭!”
随着皇甫郦沙哑的低吼,三百张角弓同时震颤。
浸透松脂的箭头,划出赤红抛物线,西凉军营帐之上,顿时划过成百上千支箭矢,好似火焰流星,将一些还在睡梦中的士兵活活烧成焦炭。
皇甫郦的一万精兵借着夜色的掩护,如潮水般从山丘与密林的阴影中涌出。
马蹄裹着布匹,踏地无声,唯有刀枪箭矢的铮鸣,刺破寂静。
“杀!!!”皇甫郦的长矛划出一道寒芒,率先冲入敌阵。
西凉军外围的哨兵尚未发出警报,便被箭雨射成了刺猬。
汉军骑兵如尖刀插入敌营,火把被抛向帐篷,顷刻间烈焰腾空,照得战场亮如白昼。
“敌袭!结阵!”韩遂赤着膀子从帐中冲出,左右连忙抱着铠甲、武器和牵着战马朝他跑来,快速将甲胄穿在他的身上。
此时手握九环大刀,身着铠甲的韩遂,映着火光,像是一个立在尸山血海的恶鬼。
“莫慌!全军勿动,左军、右军举盾迎敌,长枪在后,弓箭手分列中军!!”
韩遂毕竟军中老将,身经百战,这种程度的偷袭,还远远不能打乱他的阵脚。
很快,在韩遂下达的指令之下,六万余西凉军,很快就开始在原地展开了反击。
倒也算是皇甫郦运气好,若真遇上二十万大军,还有吕布在场。
照他这个打法,大概率活不到三个时辰。
“来将何人,可敢通名?!”
“来将何人,可敢通名?!!”
“来将何人,可敢通名?!!!”
黑夜中,透着火把和些许营帐被点燃的亮光,韩遂一手抓绳勒马,另一只手,持九环大刀沉声大喊道。
边喊边看着四周冲杀而来的汉军,想要从中寻找出主将的位置。
然而,却并未找到,也没有人回应他。
西凉军虽乱不溃,在韩遂和其亲信武将指挥之下,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军令。
左军巨盾轰然落地,右军长枪从盾隙间刺出,如钢铁荆棘般挡住汉军冲锋。
箭矢从后方抛射而出,汉军前排顿时人仰马翻,战马哀鸣着将骑兵甩进枪阵,血肉瞬间被捅穿。
皇甫郦暴喝一声,长矛挑飞两名盾兵,直取韩遂,“大汉虎贲中郎将皇甫郦在此!大汉虎贲中郎将皇甫郦来取尔老贼狗命!!”
“嘿!无毛小将,安敢大放厥词?!!”
“来得正好,吃吾一刀!!”
“啊!!!”
两马交错间,韩遂的大刀劈出半月弧光,皇甫郦横矛格挡,金铁交鸣声震得耳膜生疼。
“啊!!!”
一击未中,皇甫郦又再度提矛拍马而来。
韩遂也拍马跟上。
两人当即战斗在了一起。
眨眼间。
竟然已经有三十回合。
“啊!!!”
“死来!!!”
韩遂见皇甫郦已有吃力之际,出现败相,当即刀势愈发狂暴,一招“力劈华山”将那皇甫郦的矛杆斩出裂痕。
“嘿!老贼!!!”皇甫郦不服气地大喊道。
两件兵器相撞,火星迸溅之间,皇甫郦虎口崩裂,险些坠马,慌忙拨转马头窜入乱军。
“黄口小儿休走!!”
“驾!驾!!驾!!!”
“……”
韩遂手持九环大刀拍马追去,皇甫郦面对追杀,也没了刚刚的意气风发。
只顾着快马逃跑,边跑边回头望向后面,看看韩遂是否已经追了上来。
“将军快走,卑职断后!”
“将军快走!”
“嘿!啊!!”
数名骑兵亲卫,连忙朝着皇甫郦这边冲来,帮他摆脱身后的追兵。
皇甫郦得以多了一丝活命的机会。
就在皇甫郦被韩遂追着乱跑之时,汉军的步兵被西凉铁骑冲散,断肢与残甲在铁蹄下碾作血泥。
局势愈发失控起来。
一名汉军校尉刚砍翻敌骑,转眼被三杆长枪贯穿胸膛,枪尖从后背透出时还挂着碎肉。
西凉军的重甲骑兵如墙推进,马槊扫过之处,汉军如麦秆般倒下。
“将军快走!”
又一名亲卫用身体替皇甫郦挡下流矢,咽喉被射穿时血喷如泉。
皇甫郦咬牙吹响撤退号角,残存的汉军丢下辎重向密林溃逃,“撤!快撤!!”。
西凉军追至林边,忽见树影幢幢似有伏兵,成公英,连忙策马到韩遂身边,大喊道:“主公,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啊!!当心调虎离山之计也!!!”
月光下,皇甫郦带着两千余残兵遁入黑暗而去。
他们身后,浅水原的焦土上横七竖八躺着八千具尸体,几匹濒死的战马仍在抽搐,连肠子都拖出丈余远。
韩遂勒住缰绳立于马上,随手甩了甩刀上的血迹,望着远处摇曳的火把冷笑道:“军师莫忧,此非调虎离山之计也。”
“皇甫小儿,乳臭未干,兵马未知,特来送死,本将又岂可不成人之美啊?”
“哈哈哈哈!!!传我的命令,全军戒备,依次追击汉军。”
“诺!!!”,然而就在那传令甲士抬手领命的时候。
忽地便听到了,那密林之中竟然真闯出一支骑兵来。
骑兵之中所持之旗,乃上书“张”字。
“韩遂老贼,汉虎威将军张辽,取尔狗命!!!”
张辽纵马挺枪,如一道银色闪电直取韩遂而来。
“呵?北地小儿,如今认贼作父,安敢在此放肆?!”
“驾!驾!!驾!!!”
韩遂双腿一夹马身,举刀相迎,刀枪相撞,顿时迸出刺目火星。
张辽枪势凌厉,仅一回合便震得韩遂虎口发麻,九环大刀险些脱手。
二人马头调转,又一相杀而来,张辽枪尖一抖,化作三点寒星直刺韩遂咽喉、心窝、手腕。
韩遂慌忙格挡,刀锋与枪尖擦出刺耳锐响,却仍被挑落护腕,左腕顿时鲜血淋漓。
“贼将,安敢放肆?!!”
“杀啊!!!”
“杀!!!”
韩遂的亲兵,见到张辽竟然仅用两个回合便占据上风,吓得他们也顾不上什么斗将的脸面,连忙提枪冲了上去。
饶是张辽枪术高超,但双手毕竟难敌四手,面对六七骑骑兵朝他攻来,他也有些力有不逮。
眼见皇甫郦已然逃走多时,张辽也便没有再留下久战。
当即率骑兵突围,他手下的骑兵虽然远不及刘煜的玄甲铁骑,但在刘煜花了大价钱的全服武装和张辽平日里的训练之下。
倒也算是一股不弱的精锐之师。
仅凭韩遂所率领的西凉甲士,倒还没有这个本事能够将他们留下来。
“主公,今夜已深,目下又皆是山丘林地,切莫再追,若皇甫嵩大军此时杀出,如之奈何?”
成公英,这一次直接策马来到了韩遂的面前。
经过前后两次厮杀,这不免也让韩遂有些起疑起来,“皇甫郦乃皇甫嵩之侄,其亲率之大军,即便非汉军一半,亦是三分也。”
“今夜来袭,看似周密,实则与送死无异,若非北地小儿在此,皇甫郦必被我所擒也。”
韩遂刚说到这,成公英便接过话茬,“将军是谁,皇甫郦今夜之行动,张辽并不知情?”
“嘶……皇甫郦能调动上万大军必然有皇甫嵩之军令,如此一来,岂不是说,皇甫嵩与那张辽不合?”
说到这,成公英也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韩遂。
此时,韩遂也恰好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
与此同时,正在火速驰往池阳的刘煜,忽地举了举手,勒马而停。
“全军止步!”
“全军止步!!”
“全军止步!!!”
高仙芝见状,连忙大喊了三声,然后才策马赶到刘煜的身边,问道:“皇爷,可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