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川从床底手脚并用,稍稍有些狼狈地爬了出来。
他的身子还有些虚弱,可是比起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好转了不少。
孟姝脸色难看地看着他。
这人知不知道女子的闺房不能擅闯!
裴言川迎上她的目光,“多谢孟姑娘刚才救了在下。”
眼前少女的右脸脸颊处有半个拳头大小的黑斑,仔细看去是个疤痕模样,左边洁净无瑕,配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单看左边的话,实在是好看的紧。
裴言川的心中有些微微的悸动,犹如前世看见这双眼睛一般。
见孟姝没说话,他便将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掏了二十两银子出来。
“这是诊金。”裴言川轻声道。
孟姝脸色更难看了。
一旁的知夏忍不住出声,“你个登徒子,擅闯我们姑娘的院子,还……”
孟姝抬手打断她的话,看向对面的男人,冷冷道。
“你为何私闯我的院子?”
裴言川神情一顿,将刚才就编好的理由拿了出来。
“裴某刚才被人追杀,又正好遇上身子不舒服,路过孟家,便慌不择路地跳了进来。”
他又道,“不知道这里是姑娘的院子,打扰姑娘了,没想到姑娘还会……医术?”
最后一句,他是故意带着询问的语气的。
毕竟。
有些事情他没办法宣之于口。
他前世奉皇命征讨安辽国,在打到第三年的时候,他因事回了京城一趟,却因胎毒发作倒在了一座破庙里。
当时就是遇见了这个孟家的嫡女,不……当时是谢江知的夫人。
本以为他会像大夫所说活不过二十五岁,就此殒命的时候,这个女人却给他施了一次针,还给他服了一颗药丸。
而当时皇命危急,他醒来后都来不及去道谢,又火速出发去了战场。
后来他又打了两年,终于将安辽国逼得节节败退,俯首称臣。
与此同时,京城里也传来了先皇逝世,晋王登基的消息。
他便想着回来再去找一趟谢家的夫人,道谢的同时,也问问她能否将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给清除掉。
可他回到京城时,便听说了丞相府孟家与皇商赵家通敌叛国而满门抄斩的消息。
他在朝堂上为他们两家辩解,却因此被卸了兵权,闲事在家。
还不等过了二十八岁的生辰,他就胎毒发作死了。
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一世的胎毒提前发作后,竟然带着前世的记忆醒了过来。
但是,这种事……即便是说出来,别人也不会信的。
于是裴言川不得已撒了个谎。
但他还是赌赢了,这孟家的女儿,果然如前世一般,是个神医高手。
“医术谈不上,只是些皮毛而已。”孟姝道,“你走吧。”
裴言川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日后孟姑娘有需要在下的时候,尽管开口就是。”
他无论如何还是得再来找她研究解毒法子的,所以主动承了这个人情。
放下玉佩,裴言川便转身离开了。
屋里就剩了两个人,知夏看着桌子上的二十两银子和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有些生气,“姑娘,他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万一追杀他的贼人也跟了来,那最危险的岂不是咱们?!”
孟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
这裴小侯爷是真倒霉,大晚上的还能被人追杀。
也许上辈子本来就有点交集的缘故,加上打心眼里就觉得这人可怜,孟姝倒是没对他有什么别的怀疑。
“收拾收拾,歇了吧。”孟姝开口。
“是。”
*
裴言川刚走到墙下,就被守了许久的裴风两人拽上去了。
“主子,解毒丸到手了吗?”裴风眼睛亮晶晶。
裴言川顿了一顿。
他下意识地回头往屋里看,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主要是他进去后话没等说完,便直接昏倒了。
眼下能醒过来,说明人家对他肯定是施救了的,只是有没有给他服下解毒丸……
裴言川摇摇头,“没有。”
他记得那丸子比黄连还要苦百倍。
而且,他好像将解毒丸的事情……给忘了。
裴风眼尖的很,拽起了自家主子的手,指着上面隐约看出来的小点点,“孟姑娘给您施针了?”
“大概是吧。”裴言川道。
这一点是确定的,因为他上身的衣服被解开了。
裴言川现在虽然还有些虚弱,可却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了一股力气支撑着他,这确实像是行针之后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毒发主子还是熬过来了,只是主子为何四月份就……”裴二抱着剑开口。
“先回去吧。”
裴言川没有回答,直接道。
他自打醒来就一直处于毒发的痛苦中,很多事情压根没有捋明白。
临走前,裴言川又回头看了一眼孟家的墙头。
这个孟姑娘……果真能救他的命!
裴风一路上好奇的很,嘴上叭叭不停,“主子,刚才属下看孟丞相进去了,您是躲起来了吗?”
“孟姑娘长得真跟传闻中一样丑吗?”
“主子,孟姑娘她给您治病,您给银子了吗?”
“……”
裴言川停下步子,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回侯府后,自己去领十大板,记录为什么挨打的时候,就写多嘴。”
裴风:??
人还能没有个好奇心吗?
*
次日一早。
孟姝起来的时候,就听说柳姨娘在娘的院子门口跪着了。
“听说是想求夫人和老爷饶了二姑娘。”碧春轻声道。
一旁的知夏哼了声。
“虽说二姑娘是个庶女,可向来姑娘有的东西,她一样不少,可见人心难知足!”知夏恨恨道,“最好是在祠堂里跪着,跪上个十天半个月!”
孟姝刚要笑着打趣几句,就见外面进来一个人。
待看清人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秋吟回来了?”碧春看着来人笑道,“你娘的病好些了吗?姑娘给的银子可还够?”
孟姝收回了目光,心中嘲弄。
这就是一直以来,三个大丫鬟里面她最心疼的那一个!
秋吟不是家生子,是打小被买进府来的。
她娘身子不好,于是孟姝便一次次给她拿了银子去让她娘拿药,给她寻大夫,给她可以随时出府的权力。
后来她弟弟在赌场欠钱,她求到自己面前,也是自己拿了攒的银子给她弟弟还上的。
可即便如此!
她还是满心想着攀高枝儿!
孟姝记得清楚,前世在宫门口自己被搜出书信被侍卫带走的时候,是秋吟跟着自己的。
她大喊着让秋吟去叫人,可是秋吟却是没动。
她本以为秋吟是吓傻了,可后来,秋吟花枝招展地跟着孟婉到了牢里嘲笑折磨她。
傻?
傻的是自己吧!
“我娘身子好多了,多谢姑娘帮忙。”秋吟上前来,笑嘻嘻道。
她接过碧春手里的首饰,“我来给姑娘簪发吧!”
碧春被挤到一旁也没生气,开玩笑道,“回回你一到姑娘跟前,姑娘准是你一个人的。”
知夏也故意道,“可不是!咱们两个加起来手都没有秋吟一个人的手巧,能给姑娘簪好看的头发。”
就在秋吟颇有些得意地要碰到孟姝的头发时,孟姝却是将她的手挡了下去,冷声道。
“让碧春来吧,我喜欢昨日她簪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