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耀被送去乡下庄子后,府里终于清静了些。
我坐在花园石凳上绣帕子,春桃急匆匆跑来:“小姐,老爷在前厅发了好大的火!”
我放下绣绷:“怎么回事?”
“庄子上来信,说少爷昨儿夜里翻墙跑了!”
我跟着春桃往前厅走,还没进门就听见赵燕婉的哭声:“光耀才十二岁,一个人在外头可怎么活啊!”
父亲拍案怒喝:“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我迈过门槛,看见赵燕婉跪在地上,发髻散乱,眼睛肿得像桃子。
父亲背着手在厅里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吓人。
“父亲。”
我轻声唤道。
父亲猛地转身:“欢儿,你来得正好。
光耀那孽障跑了,你说该怎么办?”
赵燕婉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裙角:“欢儿,你帮帮光耀吧!
他平日最听你的话!”
我后退半步:“姨娘别急,弟弟说不定只是贪玩......贪玩?”
父亲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摔在桌上,“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走近一看,竟是厚厚一叠借据,每张都按着沈光耀的手印。
“这......”我故作惊讶,“弟弟怎会欠下这么多赌债?”
“整整八十两!”
父亲气得手都在抖,“庄头说,这孽障天天往赌坊跑!”
赵燕婉尖叫:“不可能!
光耀从不赌钱!”
我犹豫着开口:“父亲,女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
“其实......弟弟在府里时就常去赌坊。”
我从袖中掏出几张纸条,“这是女儿之前在他房里发现的。”
赵燕婉一把抢过纸条,看了两眼就撕得粉碎:“死丫头,你居然敢陷害我儿子!”
父亲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
这些借据上的手印难道是假的?”
我低头轻声道:“父亲息怒。
弟弟年纪小,许是被人带坏了…...十二岁还小?”
父亲甩开赵燕婉,“欢儿十二岁时都能帮着她娘管家了!”
赵燕婉瘫坐在地上,指着我大吼:“是你!
一定是你故意引光耀去赌的!”
我的眼泪说来就来,抽泣道:“姨娘怎能这样冤枉我?
弟弟每次逃课,女儿都如实告诉过您啊。”
父亲猛地转头:“她早知道光耀逃课?”
我点点头:“女儿多次想跟姨娘说,可她总不在府里…...好啊!”
父亲怒极反笑,“亏我还当你日日出门是去庙里上香!”
赵燕婉脸色煞白:“老爷,我......闭嘴!”
父亲一脚踹翻了条凳,“来人!
去把那个孽障给我抓回来!”
管家匆匆跑进来:“老爷,赌坊的人把少爷送回来了!”
两个彪形大汉架着沈光耀进来,往地上一扔。
他衣衫破烂,脸上还有淤青,哪还有半点少爷样子。
“爹…...”他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
父亲上前就是一耳光:“畜生!
我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赵燕婉扑上去护住儿子:“老爷要打就打我吧!”
赌坊的人递上一张纸:“沈老爷,令郎欠我们一百二十两,您看?”
“一百二十两?”
父亲声音都变了调,“刚才还是八十两!”
那人咧嘴一笑:“利滚利嘛。”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光耀呵斥:“从今日起,你给我滚去祠堂跪着!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赵燕婉拉着儿子就要走,父亲又喝住她:“你教子无方,禁足一个月!”
等他们走后,父亲瘫坐在椅子上,突然问我:“欢儿,你老实说,光耀变成这样,是不是有人故意引导?”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露出委屈之色:“父亲是怀疑女儿吗?”
他摆摆手:“为父不是这个意思…...女儿知道父亲心烦。”
我递上一杯茶,“其实弟弟本性不坏,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姨娘总说,弟弟是沈家独子,将来整个家业都是他的,所以…...”父亲猛地站起身:“她真这么说?”
我低头不语。
父亲在厅里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下:“欢儿,从今日起,你跟着我学看账本。”
我惊讶抬头:“父亲?”
“我沈知鸿的家业,绝不能败在那个孽障手里!”
当夜,我路过祠堂,听见赵燕婉在里面哭:“儿啊,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那个贱人得逞!”
沈光耀带着哭腔问:“娘,我们怎么办?”
“等你爹气消了,娘自有办法…...”我悄无声息地离开,嘴角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