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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跌落神坛,佛子跪地轻哄苏芮云济 番外

柑橘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七月的京郊驿站,炙热脏臭,蚊虫肆意。“她还没好?”永安侯世子苏烨用袖子挥开不断扑来的飞虫,表情十分不耐。身边的长随瑟缩了下脖子,“丫鬟说在沐浴了。”“沐浴?”苏烨惊瞪大眼。“一个时辰前就说在沐浴了,她要洗掉几层皮不成?就她如今那身脏皮子,便是再洗也是洗不净了的!”“世子低声,大小姐听见了不好。”长随小声提醒。听见就听见,本就是事实。但苏烨只是心里想,嘴里到底是没有秃噜出去。他甚至想不明白,明明该死在边陲的人为什么要回来,还是皇上亲下口谕让爹用此番军功换她回来,以永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去侍奉佛子。一个军奴做永安侯府嫡女,苏烨感觉被人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大粪。若是瑶儿做嫡女,他的妹妹,他岂会这般。亦不会因她惊了马来这等三个时辰!二楼转角的窗口,...

主角:苏芮云济   更新:2025-05-21 17: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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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芮云济的其他类型小说《贵女跌落神坛,佛子跪地轻哄苏芮云济 番外》,由网络作家“柑橘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七月的京郊驿站,炙热脏臭,蚊虫肆意。“她还没好?”永安侯世子苏烨用袖子挥开不断扑来的飞虫,表情十分不耐。身边的长随瑟缩了下脖子,“丫鬟说在沐浴了。”“沐浴?”苏烨惊瞪大眼。“一个时辰前就说在沐浴了,她要洗掉几层皮不成?就她如今那身脏皮子,便是再洗也是洗不净了的!”“世子低声,大小姐听见了不好。”长随小声提醒。听见就听见,本就是事实。但苏烨只是心里想,嘴里到底是没有秃噜出去。他甚至想不明白,明明该死在边陲的人为什么要回来,还是皇上亲下口谕让爹用此番军功换她回来,以永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去侍奉佛子。一个军奴做永安侯府嫡女,苏烨感觉被人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大粪。若是瑶儿做嫡女,他的妹妹,他岂会这般。亦不会因她惊了马来这等三个时辰!二楼转角的窗口,...

《贵女跌落神坛,佛子跪地轻哄苏芮云济 番外》精彩片段


七月的京郊驿站,炙热脏臭,蚊虫肆意。

“她还没好?”永安侯世子苏烨用袖子挥开不断扑来的飞虫,表情十分不耐。

身边的长随瑟缩了下脖子,“丫鬟说在沐浴了。”

“沐浴?”苏烨惊瞪大眼。“一个时辰前就说在沐浴了,她要洗掉几层皮不成?就她如今那身脏皮子,便是再洗也是洗不净了的!”

“世子低声,大小姐听见了不好。”长随小声提醒。

听见就听见,本就是事实。

但苏烨只是心里想,嘴里到底是没有秃噜出去。

他甚至想不明白,明明该死在边陲的人为什么要回来,还是皇上亲下口谕让爹用此番军功换她回来,以永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去侍奉佛子。

一个军奴做永安侯府嫡女,苏烨感觉被人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大粪。

若是瑶儿做嫡女,他的妹妹,他岂会这般。

亦不会因她惊了马来这等三个时辰!

二楼转角的窗口,苏芮将自己亲哥哥怒红的脸与眼神里的恨都尽收眼底,那些话也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

原来自己在小时那个说要永远保护自己的哥哥心里已经是肮脏到令他反胃的人了。

可他似乎忘了,自己是如何变成那肮脏的军奴的。

是他们,逼着她,哄着她的!

五年前,春日宴上,长宁郡主那皇上赐婚的未婚夫被抓奸,女子跑了,但落下了肚兜,上面绣着她的闺名。

她被长宁郡主当众抓按在地,继妹作证肚兜是她的,继母委婉说她出恭两个时辰不见回,郡主未婚夫掌掴她,指证是她勾引,跪地同郡主认错。

她的喊冤无人听,她就那么成了不知廉耻,破坏皇上赐婚,罪大恶极的人,被罚为军奴,发配边陲。

哥哥苏烨骂她下贱,自甘堕落。

父亲永安侯说尘埃落定,无地回转,为了侯府名誉让她先忍忍,待他寻了机会再接她回来。

她就那么等,那么熬。

一年又一年,春去秋来,一直等到她在被玷污之前自戕而亡。

怕自己自戕给家里带去麻烦,她灵魂飘回了永安侯府,才知晓他们从未想过救她,早就是将她弃了。

继妹周瑶改名苏瑶,成了侯府嫡女,甚至那些磋磨她的人都是他们指使的,只为她早点死,剥去她这个污点,好叫周瑶借着父亲平叛的军功议门好亲事。

她就那么看着她们占据了她和娘亲的位置,用着娘亲的嫁妆,满侯府上下过得其乐融融。

怨念过盛,她又活了。

凭着前世所知,那夜她冒死夜爬进了那间禅房,买通了游走的说书先生,她与佛子共度一夜的流言传去了盛京,撼动了龙椅上的那位。

让永安侯拿军功换她,是她的要求。

她不叫他们如愿!

这一世,她不会再无声无息的死在军营里任尸体被野狗分食,她就要高调回京,坐实永安侯侯府嫡女的身份。

她要拿回自己的所有,绝不便宜任何人。

所以,她故意用簪子划了马,受了惊吓,指名要侯府世子来接她这位不堪的军奴。

抬眼看了眼开始西沉的太阳,苏芮转身往下。

驿站大门打开,苏烨终于见苏芮出来。

五年不见,她高了不少,也变了不少。

虽是为奴,可却看不到一点痕迹,就连皮肤都没有黑糙一点。

白皙娇嫩得似一掐都能出水,胸脯汹涌,腰肢纤细一握,还穿着轻薄贴身的衣衫,勾勒无余的同时红唇带笑,本就娇媚的桃花眼微弯之下更是魅惑,眼角的小痣都像勾魂的存在。

苏烨虽没上过战场,可也知道军营是个什么地方。

军奴想要过得好无非就那些勾当。

落为军奴,苏烨以为她即便自尽也会保全清白,结果……

一巴掌把身边看楞的长随打趴在地,苏烨怒骂道:“不知羞耻的东西,还不快去换了衣裳!”

“我这衣裳哪里有问题?”苏芮张开双手,衣衫没有任何地方暴露。

苏烨一事语塞,这话他怎么说。

衣裳是没有什么露的,有问题是她。

“让你换就换!”怒着走上前就要抓她的手往里拽,但在要接触到的瞬间苏烨又停下了。

不想触碰到她。

苏芮眼看着,嘴角冷嘲。“时辰不早了,先回府吧。”

走到马车前,苏芮立在凳前,抬手转头看着苏烨问:“五年不见,哥哥不扶我上车吗?”

理应扶的。

可苏烨就是抗拒,厌恶。

特别是看到她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皇命都不想带她回府。

见他不动,苏芮也没指望过,只轻描淡写一句:“无论如何,你我都是一母同胞,血脉相同的,哥哥。”

哥哥二字,格外清晰,如刺一样刺进苏烨心里。

她这是说无论她如何卑贱肮脏都是他的妹妹,他撇不开吗?

故意恶心他吗?

苏烨抬起头,苏芮已经入车厢了,丫鬟冷脸立在车边看着他。

那是皇上派去的人,苏烨不能当着其如何,只能咽下愤闷,翻身上马,起步回城。

穿街而过,议论声不断。

苏烨低着头,咬着牙,一到永安侯府门前就下马快步奔进了府里,不管苏芮。

苏芮自顾下车,走过影壁,如今的侯夫人梁氏,也是苏芮曾经的姨母,带着女儿周瑶候在里面。

她们不愿在门外等,怕丢脸。

“芮儿你可算回来了,娘这五年是夜夜都梦着你。”侯夫人梁氏迎上来要握苏芮的手,眼中含泪,真似一副心疼她的模样。

侯夫人的戏依旧是那么好。

她五岁时娘亲离世,念她与苏烨年幼,丧夫的姨母入侯府照顾他们,如娘一样陪着她,照顾她,外祖提出姨母给父亲续弦的时候,她很高兴。

十年来,亦是对她比自己亲生女儿都好,事事顺着她,直到五年前对她亮出利刃,她都还以为梁氏含糊其辞是护着她。

若非死后灵魂时听到她说她这些年的隐忍谋划,她都不信人能演这么多年。

苏芮移开手躲过,侯夫人梁氏的手抓了个空,脸上的神色僵硬一瞬,迅速又笑道:“你祖母还等着呢,以后咱们母女二人有得是时间慢慢说,先去见过你祖母。”

“好啊。”苏芮笑着应下,眼下却有几分深意。

没等母女二人深想,苏芮已经往正堂里进了。


正堂里。

祖母穆严的坐在正首,二三房的婶婶和堂妹都到了个齐全。

暗打量着苏芮,眼下鄙夷、好奇、怀疑交织。

苏芮仿若未见步入堂内,礼数到位的行礼,仿佛依旧是过去那个名门闺秀。

“既回来了,日后就要循规蹈矩,莫失了侯府的脸面。”祖母没个好脸,只冷冷提醒后便问后面跟进来的侯夫人:“她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侯夫人梁氏笑答:“长春院已经收拾好了。”

长春院,名字好听,却是府上最差的院子。

因夜香、潲水都是从墙外走道过,撒漏在地滋养了花草,开得比别处好才取名长春院。

人人都不愿去的地,分给苏芮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我过去住的是朝阳院。”

那是苏芮出生后娘亲特别给她修的院子,地大屋多,连同东西,仅次于祖母的院子,朝阳二字也是娘亲提字雕的。

是她的。

侯夫人梁氏笑走近她轻道:“芮儿,那是过去了,现在你……不适合住那。”

“我乃侯府嫡女,我不适合?谁适合?”苏芮惊异得大声问,视线扫向后面的周瑶。“难不成表妹适合?”

众人神色一滞。

表妹。

在府上周瑶一直被称为二小姐,长久以来都忘了,她是侯夫人梁氏带来的女儿,还没改姓上族谱,还是周家的女儿。

而如今,周瑶的确住的就是朝阳院。

苏芮不回来还好说,回来了,不叫她住,反叫个外人住,似乎的确说不过去。

侯夫人讪笑:“你妹妹自小就身体不好,你也知晓,那朝阳院是个福地,你妹妹住进去后身子好了不少,待她身子再好些便……”

“我这几年也身体不好,既是福地,也该叫我养养。”苏芮笑盈盈的打断。

侯夫人没想到为奴几年,苏芮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不再顺着她的话了,只得为难的望向老夫人。

一个做过军奴的人,即便恢复了侯府嫡女的身份也是个污点,住在朝阳院就是把这个污点放在明面上,老夫人最是在乎侯府荣光,不会同意的。

可还未等老夫人开口,苏烨就一阵风的闯了进来,一把推开苏芮怒喝道:“娘为了你回来,里里外外收拾那院子,就为了你能有个住地,你倒还挑上了!你当你还是以前的大小姐不成!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苏烨忍了大半日了,越想越气,回来本想私下说道苏芮两句,没成想一来就见到苏芮逼迫娘和瑶妹。

一直没开口的周瑶伸手抓住苏烨的手,含泪摇头道:“大哥别这样说姐姐,那本就是姐姐的院子,我还给姐……咳…咳咳。”

“那是你的院子,还什么还。”苏烨反握住周瑶发凉的手,更是心疼。“何况她一个当过军奴的人,怎么可能再同以前一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静默了。

侯夫人梁氏惊呼:“烨儿!你怎么能戳你妹妹痛处呢!”

她还痛?那他今日在外遭受的奚落鄙夷算什么,都是她回来带给他的!

“事实如此,当初是她不知羞耻,才会如此害人害己,如今回来还不知收敛,我看还是罚得不够。”

罚得不够?

五年为奴,受尽折磨,客死他乡还罚得不够?

“当初到底是谁不知羞耻,你还没弄清呢。”苏芮眸色霜寒如刀的看过来,瞧着是看苏烨,可被护在身后的周瑶却觉得凝视的是自己。

不等周瑶心惊,苏芮抬手轻拍了拍方才被苏烨推到的地方道:“罢了,既然侯府如今没有我住的地方,这盛京城里客栈繁多,我自去寻一地就是了,明早宫中便要着人领我去法华寺,便就不多叙旧了。”

说完,苏芮朝着正首的祖母一礼,转身就要走。

祖母脸色顿变。

明早她就要去法华寺?

皇上前脚恢复了她侯府嫡女的身份,她后脚离开侯府住进客栈,明日传回宫中岂不叫皇上以为他们侯府对旨意不满。

侯夫人没想到明日苏芮就要去法华寺,压根没听说。

是她是刻意隐瞒?

棋差一步,侯夫人想开口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

“朝阳院本就是芮儿的,老大家的,着人尽快腾出来吧。”

“祖母,瑶妹她……”

苏烨想要说什么,祖母却是不再给他机会,起身便走了。

眼瞧着周瑶眼里蓄着的泪落下,苏烨怒转头想要去找苏芮,可哪里还有人影。

院子一直到入夜时分才腾出来。

苏烨陪着周瑶抱着最后一个妆匣走出来,在院门前死盯着苏芮,愠怒道:“不过几年,你竟变得这样不容人!”

“若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也叫不容人的话,那哥哥得重回学堂好好学学才是。”苏芮目视前方往院内走。

“你…”苏烨气得要去抓住苏芮,周瑶忙拉住他劝:“大哥别为了我同姐姐吵,姐姐说的对,这本就是她的,是…是我鸠占鹊巢了。”

“你胡说什么,她那样不要脸的人就不该回来!说什么侍奉佛子,不也是……全然不顾礼义廉耻,与那秦楼楚馆的妓子有何区别。”

“大哥莫说了。”周瑶拉着苏烨快步离开。

苏芮将话都听清了。

脚步却没有半分停顿。

翌日,天还没亮,苏芮就坐上了马车前往法华寺。

等彻底看不到车了,站在回廊下的周瑶才问侯夫人:“娘,她一回来就要走了朝阳院,此去侍奉佛子,再回来岂不是更加。”

侯夫人不以为意。“你当侍奉佛子那般简单?真如此,之前那些人便不会铩羽而归。”

“可她是皇上钦点的,若真成了呢?那五年前的事,会不会?”回想起昨日苏芮看自己的眼神周瑶就心里不安,若是被知晓当初是她的话,可是欺君之罪。

“慌什么。”侯夫人低喝。“就算真成了,皇上会留她吗?她可是做过军奴的人。若不成,三日后她便无用了,到时候怎么处置都成,只耐心等着就是,莫自乱阵脚,也莫多生事。”

周瑶心虚的垂下眼。

她在车内动那些手脚算不算生事?

“怎么了?”侯夫人怀疑的问。

周瑶摇头。

那东西隐蔽,苏芮发现不了,反正她都是要死的,她不过是帮她加快一步,谁叫她坏自己的事,夺自己的院子。


马车内。

苏芮把玩着从坐箱软垫下找出来的香块。

这膏遇热则化,会散发出对蜂虫极具诱惑的香味,引蜂虫聚集,发狂,蛰刺。

融化后一个时辰香味就扩散尽了,回头根本查无可查,而她被蛰得满脸包,莫说勾引佛子破戒,便是寺门都进不去,这条活路就断了。

真是歹毒。

可惜,边陲多暗诡之人,她颠沛两世,学了上好的制香和解剖拼尸的手艺,靠此在军营里做了二皮匠(缝补尸体)来换得旁人不得轻易动她。

这细微的香味她一进马车就察觉了。

用帕子包好,放进车内的冰盒里保存。

擦了擦手,挑起窗帘,已经能看到法华寺。

换了车上准备的灰色僧袍,又用针线在腰部改了几针后,车停了下来。

走下车,寺门外已经站了七八人。

十四至二十都有,高矮胖瘦,各有千秋。

但苏芮一出来,众人便当即都失了颜色。

不仅容貌艳压,就连那一样的僧袍穿在她身上都凹凸有致,特别是那胸前,仿若要被撑破,衣领紧绷着也挡不住沟壑若隐若现。

只一眼,便叫寺门口接应的小沙弥都红了耳朵纷纷移开眼。

听内侍说人已到齐,更是忙不迭的往里领路。

法华寺是千年古寺,也是皇家寺庙,古穆庄严,佛音弥弥。

佛门清净之地,她们本是入不得的,但寺内方丈的弟子云济大师是先皇最疼爱的小儿子,皇帝老来得子对他本极为爱重,但彼时太子登高为避免对幼子猜忌,便听了垂死的云妃临终遗言,将幼子送入法华寺修行,日后继任国师之位。

太子继位十五载后,近日却频频龙体不顺,总是梦到先皇念叨小儿子可怜,孤苦一生,诸多亏欠,想其能还俗成婚,了却心愿。

可云济大师一心向佛,不肯落尘。

皇上龙体每况愈下,此事成了执念,便选女子入庙侍奉,引其破戒还俗。

但一直未能撼动,因此,她那夜的传闻才能起效。

“女施主们且在此处落住,小僧告辞。”小沙弥合十一拜就要走。

苏芮伸手就拉住他的手,吓他一跳,抬眼正好对上她的胸脯,惊得红脸低头,却又瞧见袍下露出来的小腿,竟是蝉翼纱裤,长腿半显,浮光掠影。

急得眼不知往哪里放好。

“敢问小师傅,云济大师在何处?”

声音低柔里带着钩子,手腕处传来的温度也叫小沙弥心乱一片,本是不该说的此刻也顺嘴而出道:“云济师叔还在飞云阁。”

苏芮靠近一步,“飞云阁在哪?”

小沙弥本能的反手指向远处的高楼。

顺着望过去,的确云雾飞绕,隐约能看到一道清影。

即便看不清容貌,但能从那松玉般的身影感觉如立于雪山之巅,不染凡尘的气质,似孤洁的雪莲。

苏芮觉得对方也在看自己,但转瞬那身影就不见了。

恍惚一瞬,小沙弥已经慌乱的从自己手中逃走了。

出了门都还心跳难抑。

暗道师父说的对,女人似老虎,这位女施主更是猛虎,阿弥陀佛。

“果然是做过奴婢的,连小和尚都要勾引。”同行的女子不耻冷嘲。

“都是来勾引人的,装什么清高,不过……”苏芮转眼从上到下打量其一番,嗤笑道:“你的确做不到勾引二字。”

女子自觉被辱,欲冲上来,身边的人忙拦住她。

苏芮不再多给一眼,自顾往最好的那件禅房去。

女子气不过怒道:“你有本事,问出了人在哪有何用,那飞云阁是藏书重地,日夜看守,你也进不去。”

苏芮置若罔闻,她没必要告诉旁人她如何进去。

……

飞云阁内。

云济重回蒲团跪坐,空明方丈抬眼问:“你这三日又要在此地钻研佛法?”

“是。”云济毫不犹豫,低头愧道:“弟子扰了佛门清净。”

空明方丈摇头,“你红尘未消,既是先皇遗愿,遵从也无碍。”

“弟子一心向佛,别无他想。”云济双手合十,低念佛经,已遁入无尘之境。

明白他的决心,空明方丈亦不再劝。

……

是夜。

飞云阁外已经赶走了三波人。

嘴上不耻苏芮,可却没有一个浪费她问出来的消息。

可惜方法用尽,都不能撼动守门的大和尚。

他们六根清净,可没有小沙弥那么好说话。

也是这些女子虽身份不高,但到底世家里的,自小规训,脑子没那么活泛,也豁不出去,不如苏芮。

门进不去,她就爬墙。

但高楼不似山崖,有那么多着力点,费尽了气力才从三层窗户爬了进去。

一身狼狈,僧袍也划破了几处。

索性,苏芮直接将其扯开,褪下纱裤,鞋袜,赤脚往上。

“何人!”

前脚刚踩上最后一阶台阶,一声呵声就传来。

寻声望去,烛火摇曳下佛像的影子笼罩整层,一袭青色僧袍的男子跪坐在蒲团之上,圆得极好的光头之上九个戒疤,没有发丝遮掩五官清正,面如冠玉,秋水为神。

一双凌眸之中蕴着悲悯,被瞧一眼都觉圣光萦绕,好像连她这样地狱里的人也能救赎。

当然,眼下他的确是她唯一的救赎。

“云济大师不记得我了?”苏芮魅声如丝,脚不理呵止的踩上去,步步靠近。

云济记得。

她是那夜的女子。

但那夜她不是这般妖媚模样,而是个落难受伤的姑娘,他动了恻隐之心,不料皆是筹谋。

“当初救你,是想你脱离困境,得以新生。”

“既如此,大师当该救人救到底,再……”

话还没说完,一颗棋子就在苏芮的脚前炸开成碎屑,若再往前一寸就能击穿她的脚。

“莫再靠近,请回。”话语客气,语气却毫无商量余地。

苏芮没有回,也没有再往前,而是就地坐下,以正好能展露自己绝好身姿的姿势娇道:“我若回了,就是死路一条,云济大师慈悲为怀,求大师渡我一次。”

“自有因果,贫僧爱莫能助。”云济敲击身前木鱼,直视苏芮却眼里压根没有她。

色即是空,便就是如此吧。

再绝色,再妖娆,在他眼里皆是空。

可在苏芮这里,他可不能空。

悄然捏碎手里的香丸,搓散香粉。


“大师这话好生没理。”苏芮娇嗔一句,眼波流转道:“当初大师救了我便就是因,如今却不肯结果,还说我自有因果,这岂不是抛弃我。”

好一张利嘴,张合间就扭了他的话意。

云济不语,只不受影响的念经。

苏芮也不受挫,继续自言自语:“我是何人,大师想来也都知晓了,娘亲早逝,父亲不疼,继母伪善,五年前遭逢大变,受尽苦楚,全得大师相助才得今日。”

“古话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如来曾割肉喂鹰,大师就不能献身救难于小女吗?”

说了一堆,可在云济眼里就好像这阁内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苏芮试探的伸手欲往前,指尖才触及地板,又一颗棋子就飞速在指尖前炸开,不少碎开的小块砸在手背上,针扎一样疼,逼得她立即收回去。

抬眼,人还是那样坐着,就连木鱼声都没有一丝波动。

真是个无情的秃驴。

还武功不俗,她这种毫无武功的根本近不了身。

所以这么久以来,不管皇上送多少人来,用柔的还是用强的都破不了他的戒。

甚至,他都不必多驱赶她。

等着她无功而返。

鼻翼动了动,苏芮抬手,将手指上残余的香粉抹在脖颈,伸了个懒腰起身道:“大师真不解风情。”

依旧没有回应。

苏芮转身,抬脚,往外伸。

就在要落地的瞬间,迅速扭转腰肢,带着身子回转,脚尖触地跃起,飞快的往云济的方向突进。

仿佛早知她会如此,云济轻动指尖,白棋子袭击而去。

目之所及,人本能会躲避危险。

可苏芮非但没有避让,还往前更进,抬起下巴,完全露出光洁的颈部。

两方相撞,那棋子的力道与速度足以击断她的喉骨。

她不要命了!

就在棋子和苏芮的喉咙相隔仅有两拳的距离时,云济起身迅速再掷。

黑白棋子在两指的距离时相撞,分别从苏芮脖颈两边划过,罡风撩动发丝,打在两边摆放的佛鼎上,发出震响。

整个飞云阁内外皆轰鸣。

而造成这乱事的苏芮已经脚尖轻盈往上踮起,双手柔软似缎的环绕上云济的脖颈,胸前柔软紧压,能够感觉到僧袍下互相的体温,令云济浑身肌肉骤然紧绷。

扑过来的不仅仅是柔软的身子,还有香气。

淡淡,幽幽,似花香又如酒芬。

“大师果然舍不得伤小女。”

苏芮的唇在云济颈侧媚声轻唤,气息喷在耳垂,微微酥痒。

垂眼,她水光潋滟的望着,红唇莹莹,往下衣衫因之前奔跑更加分离,几乎能够看到其中雪白丰盈。

令人口干舌燥。

眼见那目空一物的眼里有了一丝动荡,苏芮欲趁热打铁。

“嗯?”

还没等苏芮再撩,腰间便被一股力推了出去,无法站定的几个踉跄就从侧边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窗户摔了出去。

迅速下坠,都没来得及喊,后背就摔在了柔软上,激起一阵尘。

挥手扇了扇,才看清自己是摔在了放了许多被子的板车上。

眼往上望,窗户紧闭,就好似压根就没有开过。

不等她坐起来,脚步声就靠近了。

僧人围住了板车,冷道:“飞云阁乃本寺重地,不对外开放,请女施主速速离去。”

再没了机会,在更多人来之前苏芮只得不甘心的拉拉衣领离开。

回头看那依旧紧闭的窗户,暗道这云济莫不是修佛修傻了,明明血气方刚的年纪,她那样紧贴,还用了春风香,不起反应就算了,竟还能将她推开。

还是说,药效不够?

不管是何,她今夜都是失败了。

也明白了,仅仅想要靠身子勾引是不可能轻易成事的。

而且她清楚,皇上虽听了谣言,许她恢复身份回京,可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若这三日里她不能让皇上在她身上看到成功的希望,就只有死路一条。

今日已经算一日了。

今夜之后,飞云阁肯定会加大防守,或者云济干脆就换地方。

找不到人的话,什么进展都不会有。

可这法华寺地大庙多,空找太难,除非……

昏暗中,苏芮看到一点烛火摇曳。

那提灯的声影正眼熟。

“小师傅,又见面了。”

听到身后又传来那千娇百媚的声音,慧明背脊一紧,立即想要加快脚步往前。

奈何后面的苏芮腿比他长,一个跨步就先一步挡在了他跟前。

灯笼的光正好能够照到她。

衣衫破烂,小腿之下完全赤着,往上衣襟处也歪斜的露出一片雪白肌肤,慧明急得满头大汗,眼睛往哪里都不是,只得干脆闭上哆嗦道:“女…女施主,小僧要去为…为师父取香,先…行一步了。”

慧明都后悔出来了,本就是因自己的禅房礼那些女施主的禅院太近,嬉嬉笑笑的声音扰乱佛心才跑出来的,结果没想到碰上了猛虎女施主。

阿弥陀佛,佛不佑小僧。

“遇见便是缘分,小师傅急什么。”苏芮伸手拉住想逃的慧明。

慧明浑身陡然激灵,欲哭无泪。“师父还等着小僧。”

“我就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小师傅,小师傅回答了,我便不耽搁小师傅了。”苏芮笑颜如花,慧明却觉得似被狐狸盯着,透骨凉。

“女施主要…要问何?”

“你可知云济大师明日会在何处?”

慧明当即沉默。

师叔早有过交代,他的事,行踪都不可对这些女施主说。

他白日里说漏嘴就被师父教训了,此刻万不可再犯错了。

“小僧不……”

知字还没说出口,苏芮就向他靠近一步。

即便他闭着眼,苏芮身上散发出来的体温和香气根本避无可避,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了先前看到的那些画面,整个人从头到脚红透了。

“小师傅,这寺内我就认识你,只能找你了。”苏芮可怜巴巴,再度靠近。

“师叔明日辰时要在禅堂上讲经。”抵不住的慧明来不及想嘴就全秃噜了出去。

“谢小师傅,改日定好好谢你。”

苏芮一卷风的走了,留慧明站在原地,整个人如从水里捞出来,睁开眼,虚脱的大口喘气。

双手合十一遍一遍念佛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师父,徒儿要换禅房,呜呜呜。

……

飞云阁。

无人瞧见,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云济额角落下。


清晨的法华寺鼎钟争鸣,佛声阵阵。

便连禅院里同苏芮一并来的那些女子也都坐在屋檐下打坐。

一身泥泞,兜着一篮子野菜的苏芮从外走回来。

撇看了一眼,便准备从侧边绕回自己的禅房。

“这不是苏大小姐吗?怎么弄得这般狼狈?昨夜被人从飞云阁扔出来,没脸回来躲到山里挖野菜去了?”

昨日与苏芮不对付的那女子一见苏芮进门就阴阳怪气起来。

昨个苏芮一时没想起,后才忆起,这女子是光禄寺少卿家的庶女赵恩恩,过去在京中宴席里都是贴边的人,同周瑶倒是交好过几年。

赵恩恩年长周瑶两岁,她被罚前应是已经议亲了的,为何来此,耐人寻味。

但苏芮对旁人的事没兴趣。

而见苏芮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再一次被她忽视赵恩恩气得两个箭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我同你说话呢?聋了不成?怎么,以为你还是以前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呢?”

赵恩恩满眼冷嘲的刻意上下打量苏芮的狼狈,原本难以触及的人此刻狼狈不堪,低于自己,得以俯视鄙夷,这种感觉太畅快了。

“唔!”

没等赵恩恩畅快多久,嘴里就被苏芮塞了一把野菜,苦味和泥土味顿时在嘴里爆开,令人作呕。

可她的嘴却动不了了,即便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和嘴却似不是自己的了。

惊讶之际,只见苏芮不屑的勾唇离开。

“你怎么不吐出来。”相熟的人上前把野菜给赵恩恩拔出来,惊道:“呀!你的嘴全肿起来了。”

“你说你,惹她作甚,她昨夜都能进飞云阁,发出的声音钟声都听见了,说不准和云济大师真……”

“不可能吧,她不是被扔下来了吗?而且昨夜飞云阁的木鱼声响了一夜呢,云济大师没离开过啊。”

后面的话,苏芮合上禅房的门后就没听见了。

但木鱼响了一夜,她听得很清楚。

看来昨夜的香并非一点作用没有。

再看篮子里这她花了一夜时间挖来的野菜,心底胜券更增两分,只要能把人逼出来就成。

算着时间,苏芮匆匆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裙从墙根朝着小沙弥说的禅堂溜去。

此刻已经是辰时二刻了,禅堂里能听到云济清幽如泉的讲经声。

是楞严经,讲的是辨析“心性”本质,破魔证真。

苏芮从另一边的墙根角刨出昨夜她早就藏在这的蒲团,拍了拍上面的土走进禅堂。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被打断的众僧转头看来,只见苏芮身着一袭月白裙跨过门槛。

她比昨日穿得庄重得多,可即便如此,配上她那张媚骨天成的脸,更有一种妖孽着佛纱的禁忌感。

只一眼,就叫许多僧人不敢看。

“女施主,这是禅堂,我们正在讲经。”年长的僧人开口解释。

“我便就是来听讲经的。”苏芮从身后拿出蒲团。“不是说坐了禅堂的蒲团就可听经吗?我这是禅堂的吧。”

苏芮视线看向云济,把蒲团又往前送了送,就怕他看不清。

那蒲团实打实是禅堂的。

这是佛寺的规矩,哪儿都一样。

云济自始至终不曾看她,只拿起经书继续讲。

年长的僧人明白了意思,上前指引苏芮做到角落,不至于妨碍僧人们上课。

苏芮听话坐下,并没有闹。

佛教盛行,各家世族都有家庙,百姓也许多在家供奉佛像,但苏芮自小便不喜念佛,一听佛经就昏昏欲睡。

即便是如今也是如此。

没听多久,眼皮就如铅重,闭合开启,那桃花眼本就媚,如此瞧着更像似抛眉眼,看得周遭僧人一个个心里乱撞,不由走神。

“诵心经。”

云济的声音如高山清泉,瞬间清心。

苏芮一个激灵坐直身体,众僧侣也在云济的带领下开始诵读心经。

齐声震鸣,本该更加清明,可苏芮却瞌睡更重。

不止下巴控制不住的往下鸡啄米,衣襟也松懈了不少,一垂一起下若隐若现,将露不露,最是勾人。

今日大多都是十七八岁的僧人,哪里抵得住这等。

有些闭眼念经逃避,可嘴已经是口齿不清了。

有些欲望占据上风,眼睛悄悄的往苏芮这里望,早已经忘记了念经一事。

“若无心听经,可自行离开。”云济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芮睡眼惺忪的抬起头,看着依旧面色如常,眼含悲悯的云济,笑着摇头:“有心呢,无心我也不会来不是。”

含糊其辞,这有心不知是指听经还是对人。

而那双魅眼是直勾勾的盯着云济。

“慧能,来此落座。”

云济唤了一声,一个身宽体胖,堪比半面墙的僧人站起来,走到云济指定的,苏芮身前的位置坐下。

顿时苏芮就被完全的笼罩在了阴影里,本就是在墙角,这下三面合围就成了牢笼,外面根本就看不着她一点。

除非她起身。

可只要离开蒲团,肯定就会被抽走,她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啧,这秃驴心眼真不少。

不甘是手指戳了戳身前的‘墙’,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如墙一样,不知痛痒。

无奈,苏芮只能咬牙从袖袋里拿出珍藏,屏住呼吸,捏碎了往前撒。

几息时间,‘墙’开始微微摇晃。

之后是止不住的头啄米。

最后朝着左边轰然倒下,呼噜轰鸣。

刚刚被拉回去的视线再度汇聚过来,苏芮眨巴着满是无辜的眼睛,举起双手解释:“我可并未碰触他,许是云济大师今日的讲经太过催眠。”

云济讲经,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听,怎么可能催眠。

可‘墙’僧的确离苏芮有一定距离,且也没人瞧见苏芮有什么举动,‘墙’也的确是自己倒下去的。

看着苏芮无辜眼底露着的得意,云济放下经书,第一次直视她。“苏姑娘,莫再扰乱经课,请。”

“我是来听经的。”

“姑娘若不愿,贫僧只得着人请姑娘了。”云济转眼要开口什么。

苏芮抢先道:“大师要请旁的姑娘来吗?可此地如今只有我一人知晓,旁的人来了,未必不会抓住这等机会。”

即便没有蒲团,也没有她这般豁得出去脸,也不会白白浪费机会,就是站也会站在禅堂外等着接近云济。

云济避着人,便就是不愿徒增麻烦,不会让那些女子来的。

而这里,都是和尚,岂能对她上手。

若是云济,那就是她的机会了。

就在苏芮断定云济拿她没法的时候,两道身影从屋檐上落在禅堂门前。

腰挂弯刀,眼含杀气。

是暗卫!


苏芮没想到云济身边竟有暗卫。

他们不是僧人,即便是男子牵扯她也没什么。

她可挖了一夜的菜,岂能白费功夫。

眼看着人走进佛堂,朝着自己来,苏芮急道:“慢!我这身上的衣衫可不牢固,微微一动说不定就肢解了,我里面可什么都没穿。”

暗卫显然并不相信苏芮的话,脚步不曾停顿一丝。

苏芮右手抓住左手袖子,只轻轻一拽,都未听到丝帛破裂之声那袖子就直接从肩头分离坠落了,露出里面不着寸缕的藕臂。

众僧人看愣了眼。

女子手臂竟如此纤细,仿若轻轻用力一捏就能折断。

手臂都如此,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岂不是……

云济一个箭步遮挡在前,居高临下,眉目终染一丝恼。

“大师,我不说谎的,一不小心,我可就一丝不挂了,叫人看去可不好。”苏芮抬头勾笑,即便没动也似整个人勾在他身上一般。

“姑娘到底要何?”

成了!

全靠她身无分文,没钱买线补这条袖臂处坏了线的裙子。

“就一个小小的祈求,求云济大师赏脸,吃一吃小女做的斋菜。”苏芮伸手上前,想要去抓云济的僧袍角。

云济往后退一步,正好避开。

看着她,辨别她话的真假。

“小女保证,只要大师应诺,小女立即离开。”苏芮满眼真诚。

感受着身后那些探过来的目光,云济终是不怒不喜道:“好。”

“那小女在饭堂恭候大师。”立即从蒲团爬起,苏芮一刻不停的离开禅堂。

倩影渐远,只留下一室幽香,不少僧人竟流露出了不舍之色。

云济回身扫眼,众僧人才立即收回视线,坐直身体,可眼底乱了的神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下去的。

只短短一刻,她轻易便就动摇了这么多人。

再想昨夜燥乱,云济心下不安。

绝不可让她再在佛寺久留了。

从催睡的禅堂离开,苏芮拿了野菜就直奔大厨房。

一瞧她来,厨房里备菜的小沙弥如猫见了虎,忙不迭的四散奔逃,还有些脚下一滑甩了个屁墩。

苏芮一笑,闹得都红了脸,齐齐在角落挤成一团。

没空戏弄这些小光头,苏芮捞起裙子蹲在水池边清洗。

这野菜极好,就是难洗,若没能洗干净,夹杂了泥土可就药效大减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苏芮洗得格外仔细,神色认真下似褪去了妖媚之气,白裙在阳光下隐隐泛光,整个人竟有几分似神台上的白玉菩萨。

看得原本瑟缩的小沙弥们都愣了眼,只觉美好。

直到一个人高大的身影走近,见到来人,小沙弥一窝蜂的跑了。

身影整个遮盖了苏芮,抬起头,云济依旧是那一身僧袍,但背光而站,身形周围如渡上了光,越发神圣不可攀。

“这么快就讲完经了,我这也洗好了,马上就能下锅。”苏芮擦了擦鼻头上的汗,提起菜篮子就往灶台去,都没注意把泥蹭到了脸上。

云济依旧如未曾看见,站在原地,看着她熟练的起火添柴,起锅烧油。

只是……她火烧得太大了。

油温太高,野菜一下去就蹿起了火舌,她一阵慌乱的叮铃哐啷,等火灭了,锅里只剩下一片焦糊,看不出什么菜样子了。

苏芮蹙眉,这厨艺她还是十年如一日。

即便为奴这五年她洗切,烧火都已然熟练,可这炒菜她总是不得入门,每次都是一片惨像。

被服侍的人不吃,即使被罚打得遍体鳞伤,她也会把菜都吃光。

再难吃,也是能活命的食物。

于她而言可以果腹,可于自小金贵的云济就……

毕竟即便是入了空门,他的身份摆在这儿,再全是素菜寺庙也会给他做得色香味俱全,她这团实数为难了。

这唯一的机会可不能溜走。

“第一次拿不准火,我再洗……”

正当苏芮抬头欲留人补救的时候,云济已经拿起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了黑糊糊。

一口,两口,三口……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一直到将一盘吃完,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嘴后对苏芮双手合十道:“贫僧已用完斋菜,请苏姑娘亦信守承诺。”

话音落地,云济再无半点停留的转身离开。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和已然离去的背影,苏芮一时之间竟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她没想到云济会全部吃完了。

她本是想他吃几口就是,配合着昨夜的迎春香就够药效了,如今全吃了,这药效……她也拿不准了。

但不管如何,这事是成了,她决不能留下把柄。

将锅碗瓢盆都清洗了个干净,剩下的野菜也一把火烧成灰了后,苏芮才回到自己的禅房。

累了十来个时辰,苏芮早已困倦,禅房的床虽硬,可比起爬满蛆虫的稻草,提心吊胆的猛兽笼子,满是残肢尸体的土堆舒服多了。

苏芮一觉就睡到了半夜。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了,那飞云阁压根就进不去,还是老实打道回府算了。”

“试试呗,总好过不试,大家都去了,万一呢,成了的话日后不是侧妃也能混个妾室,怎么也比给那些老头子当小的好不是。”

隔壁声音传来,随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往外去。

苏芮迷糊间就已经听到了嘈杂声,但那些人估计是刻意远离她这禅房说的,听不清,但她睁眼的时候和她同住的两个人已经没影了。

都去飞云阁了,看来今夜云济还是在那。

不怕她再去?

也是,他身边有暗卫,她今日不可能爬得上去。

昨日能去,全然是因为小看了她,认定她就是爬上去也成不了什么事,这才由着她。

可惜呢,她今日不必费那劲。

起身用禅房的针线盒将那被拽掉的袖子缝补了几针后,苏芮装了满满一水壶的水哼着小调朝着飞云阁走。


飞云阁顶层。

云济盘坐在佛像前,单手立掌于胸前,另一只手捻动佛珠,口中念着经文,额头上却是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体内如有一团火在燃烧。

自入夜起他便觉得无端燥热,两壶凉水下去却是越喝越渴。

他摸了脉搏,并未任何异象,只是……血涌澎湃。

而即便他有意识的压制,脑海里还是不受控的会跑出苏芮娇媚的笑,火热柔媚的身段,汹涌的雪白,甚至……更多。

似笼中野兽在一遍一遍,不间断的撞击牢笼,欲冲破一切枷锁。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啊~哈~啊~”

云济的心经还未诵完,窗户外就飘进了悠扬的小调声。

是苏芮的声音。

本能比理智快,云济转头从窗户缝隙望出去。

苏芮还是那一袭白裙,坐在阁外河渠的小船上,一双白洁的腿探在水中,晃动起圈圈涟漪。

似发现了他的视线,抬头笑唱:“能不忆江南?”

悠扬勾魂的尾音如一桶油浇在云济压制的那捧火上,顿时火焰滔天,牢笼也似被撞开了两寸。

紧要住牙关,云济挥手关闭窗户,一边呼着粗气,一边闭上眼继续诵念经文。

小船上,苏芮的小曲也没停。

一首唱完又一首,从江南小调到北方民歌。

唱得守阁的大和尚都红了耳根,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她是奉皇命来的,并没有闯飞云阁,此地也没有禅房需要夜里安静,因此,她在小船上怎么唱都行。

“瞧她那放浪的样,尽是些淫词艳曲,竟想靠唱曲把人给勾出来,脑子有病。”赵恩恩厌嫌的翻了个白眼。

“别说了,小心叫她听见,你的嘴可还肿着呢。”身边的人小声提醒。

说起这嘴赵恩恩就来气,到现在都还火辣辣的疼。

要不是今日是第二日了,她都还没见到过云济,也不至于顶着这模样来这里守着。

原本没见着就没见着,反正多数来的人都是见不到云济的。

可苏芮见到了。

不仅仅昨夜一来就爬进飞云阁见到了人,今早不在房中的时间也正好是云济讲经的时间,如今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叫人窝火极了。

以前比不过她便罢了,如今她都跌入泥底了,凭何还要被她压一头!

“听见就听见,我还怕她一个贱奴不成!”怒骂着冲到河渠边,赵恩恩捡起地上的竹竿就对着小船使劲一捅。

苏芮注意力一直在飞云阁顶层,没瞧见赵恩恩冲来,未有防备,小船猛的一晃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摔进了水中。

“哈哈哈,有人成落汤鸡了。”赵恩恩拍手叫好。

从水中浮起来,黑发披下,紧贴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月光下,如水中厉鬼。

赵恩恩吓得心头咯噔一下,面上撑着却不退一步,故作镇定道:“看我做什么,是你自己没坐稳掉下去的,快起来吧,等会着凉可就唱不了曲了。”

“哦,忘了,你穿的是白裙,这湿了水都透了吧,这要是起来,一览无余啊。”

“不过也没事,你在边陲这么多年,早就赤身果体不知多少次了吧,也不差这一次了,反正也是要勾引人的,这样更直接,所以说,做过贱奴的就是不一样,换做我们啊,都没脸了。”

越说赵恩恩越得意,丝毫没有注意到水下变化。

“你那小曲也都是做贱奴的时候学的吧,用来讨好人的手段,比那秦淮河上的都还唱得……啊!”

苏芮突然从水里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脚,赵恩恩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还没来得及踢开她,苏芮就抓着她往下拽。

赵恩恩哪里比得了苏芮的力气,加上慌乱,非但挣脱不开,还自己一脚踩滑了下去。

在她落水前,苏芮扬手将赵恩恩的外衫扔到了小船上,另一只手拉着赵恩恩进入水中往下拽。

赵恩恩本能的想要往上浮求救,可每次浮上来,嘴才张开就被苏芮给按了下去,几番下来,喝了满肚子水。

其他女子赶过来,可瞧见苏芮那狠厉无比的眼神,纷纷都心中畏惧不敢再上前。

和尚们也不好出手,只能用竹竿相助。

可苏芮将她们的位置正正好控制在竹竿差一点的地方,赵恩恩能够看到竹竿近在咫尺,可无论怎么挥手都抓不着。

希望近在眼前却难以触及的绝望让赵恩恩恐慌到了极点。

苏芮如鬼魅在她身后,伏在她耳边笑道:“怎么办呢,你要死了呢。”

赵恩恩惊恐转头,对上苏芮阴鸷的眼,吓得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真不经吓。

放开赵恩恩,任由她被竹竿薅去,苏芮自己游回到小船边,趁着岸上人手忙脚乱救人的时候跃上小船,把赵恩恩干燥的外衫套在身上,将自己湿了的衣裙脱下。

继续坐在船头唱起歌,仿佛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可旁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无人再敢多话一句,唯恐下一个险些被淹死的就是自己。

就这么,苏芮一直唱到天光放亮。

唱得嗓子都哑了也不曾见飞云阁内有任何动静。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中暗道又是白白守一夜。

今日是第三日了,午时她们就得离开法华寺,和先前来的人一样,又是铩羽而归。

正哀叹自己飞上枝头的梦碎,飞云阁的大门竟打开了来。

云济手挂着佛珠从里走出来,视线直看着河渠方向,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走近。

见人走来,苏芮从船头站起,笑晏晏的朝着云济伸出手。

就在众人莫名的时候,云济竟也伸出了手去。

莫说是和苏芮同来的那些女子,便是法华寺的大和尚们都纷纷瞪大了眼。

这么多年,云济从不近女色,便是有女施主来上香也都只是远远站立,话都鲜少言语,更别提这些来侍奉的女施主,大多是云济的面都见不到的。

大半年来,摸到过云济衣角的都屈指可数,叫他正眼看过的也就苏芮一个。

这已经是破例的存在了,没成想云济会主动对她伸手。

难不成那荒谬的谣言……是真的!


在众目睽睽下,苏芮的手搭在云济的手心。

接触的瞬间,云济就握住她,力大得苏芮骨头都发疼。

“你捏疼我了。”苏芮下船的同时娇嗔一句,另一只手自然的轻捶云济结实的胸膛。

捶的同时她感触到了云济浑身肌肉的紧绷,这药效还真是厉害。

不如,乘胜追击。

手从胸膛一路攀升,挂住云济的肩膀,踮起脚尖,下巴抬起,看着云济略有迷离的眼眸娇柔万千的轻唤:“云济,疼疼我。”

声音如猫爪挠过,不止挠在心上,还挠开了那压抑的大门。

整整压抑了一夜的洪流从里面奔涌而出,来自蛮荒的本能驱使着云济。

他只能看到那娇艳欲滴的双唇,如难以抵抗的诱人禁果。

他俯身往下,只有一个念头。

吃掉这颗禁果!

吃?

猛然间,云济眼神恢复清明。

看着离自己不过三指的苏芮,慌乱松手往后退。

再看周遭,即便早已习惯将所有情绪掩藏,此刻眼底那不可置信还是泄露了一瞬。

苏芮懊恼,差一步。

早知晓他醒这般快,她方才就跳起来吻他。

可惜,失不再来。

罢了,如今也足够了。

“你做了什么?”云济沉问,没有情绪,似只是问出疑问。

做了什么?

她只是用了点香,弄了点野菜而已。

只是这两种东西相加具有壮阳功效,会叫人心潮澎湃,兽性大作,越压抑,越强烈,严重会出现幻觉。

她唱曲,是给云济暗示,加深他脑海里的自己,便不会对旁的女子有心思。

原只是想当众叫云济不推开自己,也算别有不同,谁承想,他出乎意料的配合。

当然,她不会将这些告知。

“下次再见时,我告诉你。”苏芮俏皮的凑近,眉眼弯弯。

“不必。”淡然吐出二字,云济转身离开,好似不在乎,也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芮耸了耸肩,也不再揪着他,大摇大摆的回禅房补觉。

一觉睡到午后,直到内侍来敲门才悠悠转醒。

其他女子都已经离开了,山门外只有一辆马车停着,旁边站着一个眼熟的丫鬟。

是去边陲接她回来的喜儿。

但一路上喜儿都只是做分内的事,就连她来法华寺都没有跟来,如今却出现在马车旁,显然是得了指令。

皇上已经收到了消息,看到了她的价值。

这第一关,她过来了。

心情大好的钻入马车,打道回府。

黄昏时分,马车才入府。

取出入寺前藏在冰盒里的东西,撩开车帘,还未下车,一道破空声就在身侧响起。

苏芮猝不及防,压根没法躲避,一鞭子结结实实抽打在她右臂上。

衣料崩裂,皮开肉绽,鲜血当下就沁了出来。

“你还有脸从正门回来!”苏烨的骂声由远及近,手中握着的鞭子上还沾着苏芮的血,说话间又甩鞭过来。

苏芮不通武功,不是苏烨的对手。

“喜儿!”

一声呵,喜儿如接到了命令,伸手就抓住了苏烨挥来的鞭子,寸劲一抖,苏烨的虎口当下炸开,疼得松开鞭子。

“你竟还敢叫这贱婢伤我?”苏烨怒瞪两眼珠子就要冲上来,后面赶来的周瑶双手抱住他喊:“大哥别!姐姐也是被逼无奈,你别打姐姐。”

不说还好,一说苏烨又回想起了那些刺耳臊皮的话。

“狗屁被逼无奈,她分明享受得很!下贱的皮子,竟把你在边陲军营里那一套不知廉耻的做派带回来,还弄得人尽皆知,你……我今日就打死你,也算清理门户了。”

苏烨挣扎着要冲来,周瑶死死抱着他朝苏芮喊:“姐姐你快躲起来,大哥今日出街听人说了你在法华寺禅堂上做的事,这会正气极呢。”

禅堂上的事,怎么会传到街上去?

昨日禅堂上除了她以外都是法华寺的人,决计不会出去传播,而暗地里收到消息的皇上也不会这般做。

即便她是蝼蚁,可皇上会顾着云济的名声。

云济的那两个暗卫就更不会。

那么,这事就传不出来。

顶多知晓她去了禅堂。

所谓的在禅堂上做的那些事大概是有心人编造出来的,又那么恰恰好被苏烨给听了去。

编的人是谁,呼之欲出呢。

“法华寺乃是皇家寺庙,云济大师讲经就更是对内的事,竟能有污言秽语传出来,好生奇怪。”苏芮看着周瑶笑,笑得她心里发毛。

“你做得出那等污秽事,传出来有何奇怪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你不知?即便你是去勾引那和尚,你也是顶着永安侯府的名头去的,怎能做出这等败坏家风之事!”

苏烨字字咬牙,此刻无比希望苏芮死,死在边陲多好!

“是啊,我可是永安侯府嫡女,代表的是永安侯府的脸面,我没做过的事被人污蔑传播,丢的是侯府的脸面,哥哥当去报官,查明才是。”

苏烨要骂出口的难听话在听到苏芮说要报官二字的时候卡住了。

女子淫秽,报了官可是要滚钉床的。

“你当真没做过?”

苏芮点头,“没有,这是有人故意要用我坏永安侯府的名誉,坏哥哥你的名誉啊,如今是议亲的重要时刻,其心可诛啊。”

五年前因为苏芮的事,苏烨原本定好的婚事被退了。

又因这五年既无功名又无军功,一直没议得好的亲事,前两月刚谈好了吏部侍郎家的次女,苏芮回来就险些坏掉。

好不容易稳下来,又起了这事,苏烨唯恐自己婚事又因苏芮这个扫把星泡汤,这才怒发冲冠。

如今一听是有人作祟,立马就要转身去报官。

周瑶立即阻拦:“大哥不可啊,这现在不过是闲话,若真去报官了,就真是满盛京城都知晓了,姐姐之前的事好不容易过了,再被提及就不好了,不如私下警告一番那些说闲话的,断了根就是了。”

“表妹这话就不对了。”苏芮从车辕下来,走上前两步道:“这不仅仅关乎侯府名誉,还是云济大师的,报官都不够,喜儿,快将此事往上报。”

往上报?

报去哪儿?

这喜儿是跟着苏芮回来的,只怕是皇上派的人,那岂不是报给……

思及此,周瑶脸色骤然煞白如纸。


“表妹怎么脸色突然这样差?”苏芮好心伸手摸上周瑶煞白的脸。

“别用你的脏手碰她!”苏烨本能的挥手打开苏芮的手,见周瑶的确脸色难看后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她本就身子不好,这一路急跑来,必然是又难受了。”

因为她?

难道不是因为追苏烨才一路需要急跑吗?

“大哥你别这样说姐姐,我没事……咳咳。”话没说完,咳嗽就出来了,红着眼眶的眼望着苏芮道:“姐姐,大哥也是心疼你,听了那些闲话才如此的,可你到底是女子,这事真不好报官的,叫皇上知晓了,说不得要怪罪我们侯府将这点小事都闹出去,污了云济大师的名声,此事悄然解决,对谁都好。”

话听着句句都是为苏芮考虑。

可只要细想都能判别,既顾及她的名声,何不在听到闲话的时候就把这事压下去呢?

“瑶儿说得对!”苏烨没细想的脑子。“你莫以为皇上钦点了你便就凡事都替你做主了,险些害了我们侯府,真是个没脑子的东西。”

三日疲累,苏芮没工夫再与蠢货费口舌。

“表妹既然能解决,那此事就交由表妹了,若事办不好,喜儿也未必听我的。”拍了拍周瑶的肩头,苏芮扬长而去。

周瑶想着苏芮后面的话,没注意到苏芮一边走一边用手绢仔细擦拭方才碰触过她脸和肩的手,在转过半月门时扔在地上,原本采蜜的蜜蜂都围到了手绢上。

这边周瑶好不容易把苏烨那个没用的哄着自出去玩乐了后就憋着一肚子窝火带着丫鬟匆匆往府外赶。

她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

下的香块没起作用不说,还传来苏芮夜袭击飞云阁得逞的消息。

为此她特意派人去联系了几年未曾来往的赵恩恩,得知苏芮瞒着其他人进了云济讲经的禅堂。

哪怕娘说事成了皇上也留不得苏芮,可若她勾住了云济的魂,有云济护着,皇上也未必会下死手。

所以,她才刻意叫人传那些谣言,叫苏烨听到。

原是想着苏烨那蠢的气急败坏打苏芮一顿,最好叫她毁容,再不济也下不来床,断了她勾引的路。

没成想,那身边的丫鬟居然是个会武功的,而苏芮三两句不是报官就是上报,半点不惧。

“小姐,大小姐这做过军奴后似一点不惧名誉好坏了。”身边的丫鬟红秀小声说。

周瑶也是蹙眉不解。

苏芮何止是不惧自己的名誉,侯府的也不在乎了,否则不会那般说的。

过去分明不是这样的,苏芮是最在乎侯府里所有人的,对苏烨更是,过去苏烨当众给了她难堪,她也会护着苏烨的名声把错说成自己的。

如今虽嘴上喊着哥哥,可看苏烨的眼神是冷漠的。

看所有人都是,仿若都欠她的。

可明明都被她害惨了,若不是她一直挡着她的路,五年前也不会发生那事,她也不会因肚子里那东西拖过了定亲的好时机。

好不容易苏侯爷立了军功,娘说已经同其说好了回来就为她改姓,上苏家族谱,以永安侯府嫡女身份去同郡王府议亲,结果,苏芮却回来了,又一次挡在她的锦绣路上。

凭什么苏芮出生就是侯府嫡小姐,凭什么压她一头!

“小姐!”红秀突然惊叫的拉周瑶的手。

“喊什么!”正烦躁,周瑶甩开红秀的手就要骂,却见红秀满脸惊恐,手指着后方。

转过身,一团乌泱泱的黑朝自己飞过来。

仔细一瞧,竟是数之不清的蜂。

速度太快,等周瑶反应过来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来不及多想,本能的转头就跑。

可两条腿的哪里有长翅膀的快,没几步就被蜂团围住了,不断挥手拍打,激怒了蜂虫,亮出尾针。

周瑶被蛰得吱哇乱叫,完全没有了平日病弱的白莲花模样。

“小姐,池子!快跳进池子!”

听到红秀的声音,周瑶没注意自己跑到前院了,一个跨步就跳进了池水里,把整个人泡了进去。

失去了目标的蜂团在水面上打转了几圈后就四散了,周瑶冒出头才看到水池周围已经围聚了小厮。

委屈红了眼,上岸裹着红秀的外衫就狼狈逃走。

远远还听到一句‘二小姐真平坦啊’。

……

苏芮也从浴桶里出来,穿上寝衣,坐到梳妆台前。

恭候在一边的喜儿自然的从架子上拿过帕子为苏芮擦拭发丝,不言一语。

看着镜中的喜儿,十七八岁,淡漠的眸子里一潭死水,整个人就好像是听从命令的木偶。

“现在你是什么身份?”苏芮问。

“是你身边的贴身丫鬟,日后小姐去那,我去那。”

听着忠心的话,语气里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所谓跟着,更是监视。

苏芮没有挑剔拒绝的权利,但有旁的。

“那你会听我的?”

“丫鬟该做的,会;其余,不会。”

那就够了。

将要交代的事告诉喜儿去做后,苏芮就钻进书房里找了几本佛经出来。

这次虽然用计得逞,可下次云济一定会加强防备,难以得手,且靠本能不是长久之计,她要的不是做一枚只引云济破戒后就被弃的棋子,她要抱紧这条大腿,能为她所用。

前世她灵魂飘荡在侯府,不仅仅看到了这一家子在抛弃她后如何好过,还看到了身着龙袍的云济。

皇上病故,兄终弟及。

但她灵魂没能持续多少时日,并不知晓为何明明皇上与皇后有两个皇子,且大皇子已经及冠却没能继位,反倒是出家为僧的云济登基。

她只记得云济那双灰暗的双眸,不如如今这般明亮之中充满悲悯,似一具行尸走肉。

无论如何,云济登基为帝是事实。

她要勾住这条大腿才能完成自己的目的,所以,光靠外力,身子都不成,还是得投其所好。

只是佛经才翻了三页,苏芮就已经趴在书桌上了。


一连三日,周瑶都躲在屋子里。

今日一早坐到梳妆台前,揭开面纱看着依旧没有一点消下去,还越发红起来的满脸包,气得挥手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挥砸在地。

红秀忙从外间赶进来,看见周瑶的脸,立即缩着脖子蹲下身去收拾。

可即便这样,周瑶还是一脚踹了过来骂道:“你不说那药是上好的化伤膏,三日就可消解吗?如今更加厉害了!贱婢!你也敢骗我!”

“奴婢不敢!这药王府医说的确是上好的,那蜜膏他也说当该引来的多是蜜蜂的,至于为什么会引来马蜂,他…他也不知。”

王府医的命门握在侯夫人手里,料想也是不敢骗她的。

那就是苏芮那个贱人做了手脚!

明明该被蛰毁容的是她才对!

可偏偏如今她还不能去找苏芮,否则便是不打自招,若叫娘知晓了必然是要说她沉不住气的。

若是平日里,便也就罢了,可今日平郡王妃和小郡王沈赫要来府上。

她同沈赫来往大半年了,因着她的身份,平郡王妃一直不肯松口,明里暗里的指名要娶侯府嫡女。

原本等永安侯回来给她改姓,入苏家族谱,为侯府嫡女,这般这门婚事就能成。

结果现在苏芮先一步用军功换了恢复身份,即便永安侯回来给她改姓也只能是次女,平郡王妃未必肯答应。

“二小姐,平郡王妃与小郡王入府了,夫人让您立即收拾好去正堂见客。”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

红秀不敢应声的看向周瑶。

看着镜中见不得人的自己,周瑶也犹豫。

这大半年她好不容易把小郡王沈赫哄得心猿意马,就想着早些将她娶回家得鱼水之欢,也已经动了不计较她身份的心思。

如今临门一脚了,且苏芮一回京便处处阻拦她,夜长梦多……

“告诉娘,我一会便去。”

……

朝阳院。

苏芮三日才终于啃完一本佛经,实难短时间内再啃第二本了,便着手整理院正给自己的脑子缓一缓。

周瑶被赶出去后,苏烨趁着她在法华寺的那几日,让人将朝阳院收拾了一顿。

除了她临走前锁上的主屋外,其他屋子内一件东西不留,院里更是能拔的都拔,就连地砖都全数敲碎运走,只留下一片荒芜。

她便索性在东墙划了五块菜地,此刻正带着斗笠,拿着锄头松土。

朝阳院便是坯土都是娘亲在世时为她精心将原本的土挖了,填入北地的黑土,比边陲的硬土好松百倍。

不消一个时辰,苏芮就已经把五块小菜地都翻好了。

一块种土豆,一块种白菜,一块种辣椒……

正数着,喜儿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小姐,表姑娘出门去见平郡王府的小郡王了。”

平郡王府。

这般早就有联系了吗?

前世周瑶改名为苏瑶,得了永安侯府嫡女的名头后,攀的就是平郡王府这户高门,但那原本应该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原以为是周瑶得了侯府嫡女的名头才议定的婚事,如今看来,似乎并非这样简单啊。

她在那膏里加了料,引来的都是马蜂,蜂毒和料针锋相对,脸上红包没有半月消不下去,而此刻应该是红得最烈的时候。

她命喜儿盯着周瑶,这三日周瑶都闭门不出,这个时候却会顶着满脸包去见客,可见是有什么比她容貌更加重要的事。

平郡王府,嫡女名头……

原来如此!

“她是去正堂见客,还是只单独见小郡王?”

“单独见小郡王,在荷花池边。”

“好地方啊,咱们也去赏赏荷。”放下锄头,苏芮就回屋换了一声行头,带着喜儿往荷花池去。

朝阳院位置好,离府中哪里都不会超过一刻路程。

到的时候,周瑶正和小郡王沈赫双双站在大榕树下。

周瑶一袭青衣,刘海放下,脸上带着面纱,整张脸被遮盖得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可就那一双眼睛都是含羞带怯,身子扭捏下更显小女孩的娇羞,勾得身边的沈赫一双眼直直的盯在她身上,手忍不住的抬起,欲将人往怀里揽。

周瑶半推半就的往里靠,就在一切将成的时候……

“真巧啊,表妹也来赏荷。”

苏芮的声音如银铃敲响,惊得两人慌忙分开。

被坏了好事的沈赫厌恶的转过身,却在见到苏芮的一瞬间眼里的所有都化作了惊艳。

她一袭桃红色半袖罩内里藕白轻纱衣,手臂半隐半现,腰肢盈盈一握,束带随风微动似划在心头。

而那桃花眼双眼,即便不是看着他,都叫他觉得魂都被勾去了半边。

不受控的移步想要靠近。

察觉到沈赫的视线移走,周瑶忙拉住他的手道:“这是我家大姐姐,已故的姨母所出,同大哥是一母同胞,前些年不在京中,近日才奉旨回京的。”

周瑶虽未点名苏芮为奴的事,可近日来奉旨回京的女子就一人,盛京城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毕竟,奉的是侍奉云济大师的旨。

而苏芮五年前勾引长宁郡主未婚夫通奸一事亦是人尽皆知。

自然的就会记起她是谁。

但沈赫没想到传闻中的放荡之人竟是如此娇艳的尤物,原本他还觉得周瑶虽不算丰腴,但胜在清雅,也是别有风味的。

可如今和苏芮比起来,那点儿清雅当下就寡淡无味了。

若是这苏芮不是放荡军奴,他倒是更愿意娶这位正统的侯府嫡女。

可惜了,是一朵染泥的花。

再美艳也配不得他。

若是做个贱妾或者外室的话,倒是……

“表妹又说错话了,我不是你大姐姐,是你表姐,你姓周,莫忘了。”苏芮语气平淡的矫正周瑶的措辞。

这个时候在沈赫面前提醒她姓周,苏芮就是故意的!

她想不通,苏芮怎么就这么恰好的这个时候走到这里来,明明方才沈赫都已经松动了,只要她投进怀里再委屈几句,事就能成了。

万不可错过了这机会!

周瑶用力从眼里挤出泪滴,带着哭腔道:“表姐说的是,我…我不该不自量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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