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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她身诱她心!腹黑世子不好惹全文免费

姜羡鱼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魏国公府的东南角,坐落着一幽静的院落——幽竹轩。时值正午,烈日正浓,蝉儿在茂密的树丛间嘶鸣,树叶也蔫哒哒地蜷着,蔷薇架下有一小小的鱼缸,里面的鱼儿也懒得游动。素窗廊庑下,两三个粗使的丫头正在墙角边的旮旯缝里掐着凤仙花,低声絮语。大中午的,极易神思昏沉,丫鬟翠玉坐在南轩窗处绣着花,绣着绣着,脑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屋内,有一年老的嬷嬷躺在一榻上歇午响,微微打着鼾。这是一间简单雅致的闺房,屋内,纱帐如云似雾,半开半阖,帐幔的四角坠着“山林香”的香囊,清幽的香气弥漫,里面的人儿穿着一件水色的纱衣、阔腿弹墨的撒脚裤儿,雪白的臂膀软软搭在薄被上,乌鸦鸦的青丝随意铺了一枕头,薄纱衣里的小衣被扯得移了位置,勒出了一巍峨半丘,肤色雪白,如一捧清艳...

主角:燕翩翩裴湛   更新:2025-05-22 05: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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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燕翩翩裴湛的其他类型小说《勾她身诱她心!腹黑世子不好惹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姜羡鱼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魏国公府的东南角,坐落着一幽静的院落——幽竹轩。时值正午,烈日正浓,蝉儿在茂密的树丛间嘶鸣,树叶也蔫哒哒地蜷着,蔷薇架下有一小小的鱼缸,里面的鱼儿也懒得游动。素窗廊庑下,两三个粗使的丫头正在墙角边的旮旯缝里掐着凤仙花,低声絮语。大中午的,极易神思昏沉,丫鬟翠玉坐在南轩窗处绣着花,绣着绣着,脑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屋内,有一年老的嬷嬷躺在一榻上歇午响,微微打着鼾。这是一间简单雅致的闺房,屋内,纱帐如云似雾,半开半阖,帐幔的四角坠着“山林香”的香囊,清幽的香气弥漫,里面的人儿穿着一件水色的纱衣、阔腿弹墨的撒脚裤儿,雪白的臂膀软软搭在薄被上,乌鸦鸦的青丝随意铺了一枕头,薄纱衣里的小衣被扯得移了位置,勒出了一巍峨半丘,肤色雪白,如一捧清艳...

《勾她身诱她心!腹黑世子不好惹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魏国公府的东南角,坐落着一幽静的院落——幽竹轩。

时值正午,烈日正浓,蝉儿在茂密的树丛间嘶鸣,树叶也蔫哒哒地蜷着,蔷薇架下有一小小的鱼缸,里面的鱼儿也懒得游动。

素窗廊庑下,两三个粗使的丫头正在墙角边的旮旯缝里掐着凤仙花,低声絮语。

大中午的,极易神思昏沉,丫鬟翠玉坐在南轩窗处绣着花,绣着绣着,脑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

屋内,有一年老的嬷嬷躺在一榻上歇午响,微微打着鼾。

这是一间简单雅致的闺房,屋内,纱帐如云似雾,半开半阖,帐幔的四角坠着“山林香”的香囊,清幽的香气弥漫,里面的人儿穿着一件水色的纱衣、阔腿弹墨的撒脚裤儿,雪白的臂膀软软搭在薄被上,乌鸦鸦的青丝随意铺了一枕头,薄纱衣里的小衣被扯得移了位置,勒出了一巍峨半丘,肤色雪白,如一捧清艳艳的雪。

床头的冰快要化完了,屋里也似乎有些闷热,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阖着的眼皮也似乎在跳动,翩翩陷入了混乱的梦中。

……

一会是满面脂粉的老鸨赵二娘将她上下打量,毒辣的眼睛好似穿透了她的衣裳,鸨母的话既轻且柔,好似怕吓走了眼前绝顶肥美的猎物:“燕翩翩?忘了这个名字,以后你就叫花明月。进了我这金粉珠楼,你这只燕儿可是再也出不去的了。你放心,妈妈我一定将你打造成万花楼里的花榜状元,女人堆里的顶级尤物,让男人围着你转……”

一会是花楼里的教习嬷嬷手里甩着根驯鞭,冷着脸对她道:“马步扎好了!这是锻炼你的下肢,好处多着呢,莫以为赵二娘不让你接客,你就沾沾自喜,你既已没了籍,伺候人那是早晚的事,只不过留着你的清白身子另有他用而已!切莫恃宠生娇!”

一会又是冷面含煞的鸨母边喝茶边乜着她:“明月,妈妈对你还不够好吗?最好的琼浆玉液,最好的金珠玉翠、最好的秘药供养着你,你摸着良心说说,楼里的姑娘们十四岁就接客了,你都十五了,妈妈还留着你的清白身子,你可真是不知足呀,还想着逃跑呢?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当我万花楼里的打手和龟公是吃素的?不过,妈妈不会用荆条鞭笞你,你这一身肌肤滑的跟醴酪似的,碰一下就发红,要是力道重一点,就发青,真真是豆腐做的,若打出了痕迹,妈妈也心疼呢,你可是我用银子堆出来的……

妈妈就用针在你身上扎个二十下,不给你点教训,那万花楼岂不翻了天?乖……忍一忍……”

翩翩浑身发抖,瘫倒在地,用针扎的方法来教训花楼里还未被驯服的妓子,身上不会留疤,还能震慑众人,鸨母这一招可谓是稳准狠。

不一会,便传来翩翩绝望又痛苦的叫声。

……

床上的翩翩眼皮急速滚动,额头开始沁出汗来,两条白生生的腿儿不停地蹬被子,她想让自己醒过来,梦里的往事不堪回首,每想一遍便觉痛彻心扉。

但梦靥并不放过她,画面一转,她又陷入了更骇人,更靡乱的梦境里……

头顶那灿若烟霞的帐子在她迷离的眼里前后晃动,她浑身不着一物,双手被人紧紧攥在头顶,意识已完全模糊,只依稀知道那欺在她身上的身体强壮有力……

男子身上的体温很烫,高于正常人,翩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他融化了。

最后,她只能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抛高抛低不能自已,任凭雨打风吹去……

那人却端的可恶,贴着他的耳垂,低哑模糊的声音贯入她的耳膜:怎的这么缠人,搽的什么,这么香……

翩翩大喊一声:“嬷嬷!嬷嬷救我!”

她终于从浓稠黑暗的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全身大汗淋漓。

正在榻上午休的嬷嬷被少女焦灼的喊声惊醒,忙从榻上翻身,趿着鞋子跑向床边,撩开绡纱帐,见姑娘满面泪水,心痛得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莫怕莫怕,嬷嬷在这,又做噩梦了?”

陈嬷嬷用手在少女的脸上一抹,“满头大汗的,”又扭头对着窗边喊道:“翠玉,姑娘出了一身汗,舀点水来擦擦。”

翠玉也醒了,听见陈嬷嬷的吩咐,忙应了。

翩翩惊魂未定,闻着陈嬷嬷身上熟悉的味道,情绪总算慢慢平缓下来。

翠玉端了一盆清水进来,绞湿了帕巾,走向翩翩,陈嬷嬷接过帕巾,给翩翩擦了擦额头和后背。

翠玉又忙拿来一件小衣:“姑娘,换一换吧,湿了贴在身上,怪难受的。”

此刻依偎在嬷嬷怀里的翩翩,鬓发贴在额头,衣衫不整,白腻腻的胸脯欲遮未遮,视线往下,一截楚楚纤腰在水色纱衣里若隐若现。

翠玉看得脸红心跳,她伺候翩翩半年多了,刚开始也觉得她美,但还不足以令人失魂,但这半年来,只觉这姑娘就像慢慢开苞的花儿,一日赛一日的惊艳。

翩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后,觉得舒服了许多。

陈嬷嬷一边拍着翩翩的背,一边轻声道:“这段时日,你频繁做噩梦,这可怎么行,要不嬷嬷去找这府里的大夫来瞧瞧。”

翩翩忙道:“不碍事的,许是这几日睡得晚了点,让嬷嬷担心了。”

翠玉拿着一柄菊纹团扇走来,坐在床边给翩翩扇风,一边嘀咕道:“这府里的管事真真是看人下菜,每每克扣咱幽竹轩的用度,冬天里克扣炭火份例,现在又克扣用冰,瞧瞧这盆里的冰屑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一团水了。这房子能不热吗?睡个午觉起来都满头大汗的,二房大姑娘的房里,每天三大盆冰呢……”

翩翩不语,如今国公府是二夫人掌着中馈,若没有她的授意,管事如何敢如此行事?

翩翩笑道:“别抱怨了,咱这院子前后都种了竹子,映得屋子绿阴阴的,也算凉快。”


翠玉又嘟了嘟嘴:“自柳姨娘病逝后,二夫人便借着修葺院子的名头,将姑娘打发到了府里最偏僻的幽竹轩,虽说安静吧,可谁不知道,这掌着东南角小门的婆子都被二夫人的母家侄子收买了,好几次偷溜进来,伺机骚......

下半夜的时候,她因为口渴而清醒,悚然一惊,爬了起来,又低头看向一边,那个男人居然还在,似乎熟睡了。

他是趴着睡的,翩翩看不到他的样子。

一床薄被堪堪落在腰眼处,躯体修长肌肉贲张,每一寸似乎都充满了蓬勃的力量。

他的左肩受了伤,用白纱布裹了好几圈,透着红色血渍。

右肩与肩胛骨处分布着几条微微隆起的陈旧性疤痕。

对于昨晚,她有零星的记忆,在她被海浪拍打时,隐约瞧见这个男人青筋隆结的小腹处,也横着一道狰狞的疤痕……

床上的男子似乎动了动,腰际的被子丝滑,眼见要滑落下来。

翩翩心口一跳,不敢再看,捡起衣服穿好,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不知怎的,那日花楼里乱糟糟的,有人在四处逃窜,翩翩抓住一个婢女相询,说是楼里藏了刺客,不知哪里来的大人正一间间房的进行盘查,花楼里的龟公和护卫都被控制起来了。

翩翩心念急速转动,万花楼除了四道门可以进出,其中还有一道半人高的窟窿藏匿在灌木丛中,她有次偷听到赵二娘吩咐龟奴,以后将寻死或被作践死的妓女从这个窟窿里拖出去,不许走四个门,嫌晦气。

而且,花楼嘛,时常会有家里的原配来抓包闹事的,一些男子为了躲避追打也会从这个窟窿里爬出去……

这个窟窿平日里有龟奴把守。

而此刻,所有的龟奴都被控制起来了。

想到这,翩翩心口怦怦直跳,她躲避众人,悄悄往灌木丛处寻去……

上苍总算对她开了恩,她逃离了那个待了三年的万花楼。

***

她是赵二娘花了重金和心血栽培的未来花魁,一朝逃跑,赵二娘势不会善罢甘休,幸好她身上的钗环还算值钱,当了十两银子,买了一身粗制滥造的衣裳,又在脸上抹灰扮丑,东躲西藏。

她一个弱女子,家乡又在千里之外,父亲死亡,母亲生死不知,身上连户籍也无,哪里是她的避风港呢?

她漂泊了一个多月,整个人蓬头垢面,脚上的鞋子也磨得不成样子,饥肠辘辘,头晕眼花之下,倒在了静修庵的门口。

静修庵里的女尼收留了她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翩翩遇到了几次来静修庵礼佛的柳氏,柳氏约莫三十岁出头,五官秀美,说话带着一股子吴侬软语的腔调,温婉轻柔,令人如沐春风。

当时柳氏已怀孕五个月,每次都是在丫鬟翠玉的搀扶下虔心拜佛,给了庵里不少油钱。

直至有一次,有一长相风流儒雅、气质矜贵的中年男子陪着柳氏一同来礼佛,翩翩当时正在擦拭内殿的楠木柱子,听到那男子轻笑声隐约传来:“再过两个月咱就回京都,等回了国公府,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安心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旅途一个月,要辛苦你了。”

柳氏柔软的声音随风飘进翩翩的耳朵里:“可是,妾身害怕,您的夫人会不喜我……”

“你现在都是双身子,府里好久没有添丁了,太夫人不知道该多喜欢呢,你是我们国公府的功臣,她不喜你有什么关系,有夫君护着你……”之后,声音几不可闻。

翩翩从柱子后走了出来,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里暗波涌动。

她在花楼呆了三年,虽然不曾接客,赵二娘把她藏得很好,但她和楼里的姐妹聊天,也知道花楼里往来权贵很多,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了不少信息。

那男子口中的国公府……

当今大齐朝有两个国公府,魏国公府,安国公府。

其中,安国公府已式微,只剩表面繁荣,子弟不够出色,在朝中挂的都是虚职,几乎没有话语权,但凭着祖宗的庇荫,还是过得体面又富贵。

最声名显赫的就是魏国公府了,魏国公府是大齐朝唯一的世袭罔替的豪族,其祖上有从龙之功,大齐朝建立之初,就被赐下了丹书铁券。百余年来,魏国公府风流不减,冠冕不绝,始终是大齐朝的第一名门。

那男子口中的国公府,究竟是哪一个呢?

不管是哪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犹如天上月,是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存在。

翩翩实在是怕了,赵二娘一定不会放过她,江南不可久留,她要离开,必定要依附更强大的力量。

有时候,欲念是一瞬间滋生的。

后来,翩翩“无意”间救了柳氏,更确切地说,救了柳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柳氏后怕之余,对翩翩极为感激,认定她是自己的福星,又得知翩翩是流落至静修庵的孤女,便满心欢喜将“福星”领回了家。

却说柳氏这一番操作是有原因的。

她是瓦市的卖酒女,颇有姿色,丈夫在她二十八岁那年病逝,她一个弱女子,独自生存实在是艰难。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无论是家门口,还是酒摊子前,总有不怀好意的男子伺机揩油,调笑逗弄。

有次被一登徒子逼近墙角时,恰巧被循着酒香而来的裴子绥所救。

彼时,她尚不知裴子绥的真实身份,只觉他成熟儒雅,风流倜傥,近四十的年龄没有肥肚和横肉,反倒如醇酒般迷人。

后来,他亦有几次路过她的摊前,她会为他斟满自己酿的梅子酒,只言虽比不得琼浆玉液,但到底是她的一番心意。

她眉目含情,姿色温婉动人,裴子绥又是个风流多情的男子,一来二去,二人便在一起了。

听其口音,观其气度,柳氏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后来才知道裴子绥是有官职在身的京都人,此番下江南是有差事在身。

她一个当垆卖酒的寡妇,做梦都想嫁给有能力有品貌的男子。

她不傻,裴子绥从未给过她承诺,但对她温存小意,颇有几分爱怜,又出手阔绰,为人大方,给她置了宅子和铺面,想来等他忙完差事回京都,也就和她一拍两散了。

她只是他众多风流韵事中的一抹旖旎,水过无痕。


在大齐朝,女子的归宿就是找个良人,安稳过一生,柳氏也一样。

她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她知道,女人不比男子,男子年过四十岁,依旧可以攀爬人生的新顶峰,更何况是裴子绥这种手握权力与财富的男人?

而女子一旦过了三十,犹如蚊子血,就逐年贬值了,直至年老色衰。

遇见裴仲绥,是她的人生巅峰,她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后来,她耍了点心计,将避子汤偷偷换成了滋补汤药,总算是怀上了。

凭着肚子里的这块肉,柳氏总算是得了裴子绥的承诺,待差事完毕将她带回京都,扶做妾室。

她这才知道,这个男人,居然是大齐朝魏国公府的二老爷,目前在礼部任职。

她的身份比杂役高不了多少,于她而言,这消息无异于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险些将她砸晕,她被激得浑身乱颤。

愈发将肚子里的那团肉看得重,生怕有个闪失,碎了她的一步登天梦。

一天,她在静修庵抽签时,抽到了一支上上签,道她一路有吉人相助,前途顺遂。

柳氏满心欢喜,离开静修庵时,一时没注意脚下,不慎滑倒。

柳氏大惊失色,幸好一位叫翩翩的女孩走在她后头,及时用自己的身躯垫在了她后仰的身子下,这才有惊无险。

那女孩因为救她而导致胳膊骨折,柳氏对翩翩有说不尽的感激,她想起了那张签条,吉人,莫不就是翩翩?

那女孩告诉她,她是孤女,父母已亡,为躲避西北战乱,从那里逃难到江南,躲进了静修庵,柳氏一思量,将她带回了家。

她很快就要去魏国公府了,那样庞大的一个顶级豪门,柳氏只要一想心里就打突。

若翩翩是她的吉人,带在身边才能保她前途顺遂。

裴子绥从柳氏口中听闻翩翩救了他的孩子,也对她有几分感激,但柳氏想将她一同带回国公府,到底心中觉得有些不妥。

裴子绥是怜香惜玉之人,见到翩翩后,瞧她小小年龄便气质飘渺出尘,长相清媚妍丽,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柳氏出于堤防心理,留了个心眼,本想认翩翩做义妹,想了想,认她做了养女。

这倒是柳氏多想了,裴子绥虽然多情,但偏好婉约有韵味的少妇,他一向不招惹妙龄少女。

就这样,翩翩和柳氏绑在了一起。

翩翩到底是在花楼里待过的,会察言观色,人又乖巧,每日里将柳氏哄得很是舒心。

两个月后,裴子绥领着肚子近八个月的柳氏和翩翩回了国公府。

国公府远比柳氏想象中还要显赫富贵,这府里的太夫人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姑母,封号是长乐长公主,这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她挺着大肚进的国公府,到底是不光彩的,原本内心惴惴,但实际上除了府上二夫人李氏对她没有好脸色外,其他人倒没给她多少难堪。

最重要的原因是太夫人年龄大了,偌大的国公府许久未见有新生儿降生,如今这般添丁的喜事,太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老人嘛,自然是喜欢子孙昌盛的。

但人的命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或者说,柳氏终究是福薄。

在她生产的那天,柳氏难产,挣扎了两天两夜,生出了一个猫一样弱小的女婴,而柳氏自己则大出血,昏迷了过去。

等到她睁开眼时,已是一丝没了两气,她看着婢女翠玉怀里的女儿,又翕动着唇,在二老爷裴子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又拉了拉翩翩和陈嬷嬷的手,也就撒手去了。

她临终对裴子绥提的请求是,让翩翩和陈嬷嬷往后看顾女儿一二。

对柳氏的离去,裴子绥亦红了眼睛,柳氏的请求他自然会应允,左右也就是府里多两张吃饭的嘴而已。

就这样,翩翩得以在国公府住了下来。

按照大齐朝的守丧制度,妾死,妾之子女需为其守丧半年。翩翩和柳氏母女情分一场,便向二房夫人李氏禀明自己愿为柳氏守丧半年。

李氏本就厌恶柳氏,连带着厌恶这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燕翩翩和陈嬷嬷,手掌一挥,赶苍蝇似的将翩翩赶到了府里最偏僻的幽竹轩,来个眼不见为净。

掐指一算,半年的丧期很快就要结束了。

***

翩翩一边想着往事,一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这一觉却睡得很是香甜,等到她醒过来,看了眼滴漏,刚到酉时,又瞧了瞧窗外,日头见沉。

翠玉掀开帷帐,打量着翩翩,见她睡得双颊莹润带粉,笑着道:“姑娘这回算睡好了。陈嬷嬷正用五枝熬汤呢,说是你最近噩梦缠身,用这个泡澡能疏风祛秽。”

翠玉的眼睑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褐色胎记,她原是二老爷裴子绥在江南买来伺候柳氏的丫头,柳氏去后,二夫人李氏嫌她貌丑,加上又是柳氏的人,想把她发卖了。

李氏身边的得脸田嬷嬷劝她:“夫人,这柳氏到底入了二房,她刚一走,您这样急吼吼地就处置她的下人,以免底下的人说你刻薄了柳氏,也切莫惹得老爷不喜。您若觉得她碍眼,把她打发到柳氏养女那伺候去得了,眼不见为净。”

如此这般,翠玉便来幽竹轩伺候翩翩了。

翠玉比翩翩大两岁,原是庄家人的孩子,因家里收成不好,穷困潦倒得一家子连饭也吃不下去,家中父母无奈只好把她发卖了,柳氏不是她的第一任侍主,第一任侍主是一商户人家的庶女,那庶女为人软弱,翠玉后来被当成炮灰再次发卖,被裴子绥买来伺候柳氏。

跟着柳氏为婢后,她害怕再次被发卖,伺候起柳氏来自然是十万个忠心,如今伺候翩翩也是尽心,加上她干活利索,嘴巴牢靠,为人也擅变通,跟着翩翩和陈嬷嬷相处得很是和谐。

翩翩在翠玉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这一觉睡得实在是沉,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便想着趁天黑前在幽竹轩附近转一转,醒醒神。

出了幽竹轩的小角门,翩翩和翠玉沿着不远处的一池塘处而去。

一路过去,四下寂寂,这里是国公府最为偏僻的地方,白日里人迹罕到。

翩翩寻了一凉亭的美人靠坐下,天边晚云渐收,暮霭静美,微风徐徐,池塘深处藕叶连连,不时还有一两只白鹭从藕叶中惊起,扇扇翅膀飞走了。

此景美可入画。

犹记得她第一次踏入魏国公府时,震惊于它的奢华与阔大。魏国公府建在皇城的第一街,坐北朝南,院落重重,布局曲折,高墙翘檐、假山流水、廊桥水榭,步移景异,有包罗万象的大气,有曲径通幽的雅致。

幽竹轩虽然偏僻,但翩翩很喜欢,这里有山,有竹,有池塘,视野很是开阔。

她不喜欢高墙围着的地方,比如国公府的大房和二房坐落处,庞大的院子高墙林立,她也会有隐隐约约的恐惧,这高墙象征着权势与掌控。

这时,隐约有喧闹声、欢笑声、丝竹管弦之声传入耳内,翩翩往远处看了看,能看到国公府最中心处灯光比往常更明亮些,似乎树上都挂了彩灯与灯笼。

翩翩凝神听了会,问道:“翠玉,国公府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看主院那边挺热闹的。”

翠玉答道:“是了,我最近见东南角的小门进出的人也多了起来,那守门的婆子说,大房的世子从西北边疆回来了,这几日太夫人给世子接风洗尘呢。“


翩翩了然,来国公府八个月了,其中半年都在守丧,但对国公府的情况也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老魏国公跟着未登基时的先帝南征北战,替先帝逐鹿沙场,立下了赫赫战功,先帝感其忠勇,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下嫁给了老国公。

二人感情甚笃,婚后生了二子,也就是大老爷裴子允和二老爷裴子绥。

三房的三老爷并不是老国公和大长公主亲生的,而是收养的义子,名叫裴子衍。

原是老国公在战场征战时,被敌军首领背后放冷箭,千钧一发之际,是老国公身边的八品校尉沈云林挺身而出,替老国公挡了这一箭,而沈云林却不幸罹难。

沈云林是个孤儿,十七岁就跟随老国公从戎杀敌,近七年的时间,靠着一身不怕死的拼劲与热血才谋来了些许功名利禄。此番骤然离世,他那即将临盆的妻子悲痛欲绝,腹痛发作生下了一名男婴,月子里便追着亡夫而去。

老国公这条命是沈云林用命换来的,他便把沈云林唯一的血脉抱回府中当作亲儿一般养着,取名裴子衍。

先帝登基后,老国公执掌了大齐朝近三分之一的兵马,他戎马三十余年,身经百战,受伤无数,身子早就吃不消了,便将戍边的重任交给了自己的长子,也就是现任国公爷裴子允,自己和公主过了几年清闲日子,也就撒手西去了。

大老爷裴子允娶了出自江南清流名门的贵女楚氏,生下一子,就是魏国公府的世子裴湛,今年二十一岁。

二老爷裴子绥任户部左侍郎正三品一职,娶的是小官之女李氏,生下儿子裴潇,十八岁,女儿裴筝,十五岁,再就是柳姨娘生的庶女裴笙,才半岁。

三老爷裴子衍并无官职在身,他是英烈之后,若想做官也并不难,但他本人更喜好做生意,听说生意还做到了海外,还娶了一门商户女屈氏为妻,膝下也是一子一女,儿子裴湃,年仅七岁,还在上学堂,女儿裴筠,十四岁。

翠玉口中的“世子”,就是大房的公子裴湛。

听闻他十八岁就上了战场,和国公爷共同驻守西北,国公爷在军中,世子则待在京中,国公爷在京中时,世子在驻守军中,二人轮流戍卫北境,已成惯例。

毕竟太夫人,也就是大长公主年龄大了,无论是国公爷,还是世子,都是需要尽孝的。

翠玉道:“我还听说,世子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上战场了,太夫人前段时间身子不好,这世子回来是代国公爷尽孝的呢,而且世子年龄也不小了,大夫人和太夫人都着急他的亲事呢,不管回不回战场,此番回来得先成亲了再说。”

翩翩了然,点了点头。

“翠玉,咱回吧,别让嬷嬷等久了。”翩翩说完便起身。

翠玉扶着她,俩人往幽竹轩的方向而去。

这时,东南角小门的一个粗使丫头跑来,对着翠玉道:“翠玉姐姐,门房有人找你呢,让你现在过去。”

翠玉疑惑道:“谁会找我?”

她极少出府门,幽竹轩的三人就跟隐身了似的,一丝存在感也无。

翩翩道:“是不是你托人买了什么东西?”

翠玉想了想:“那我先陪姑娘回院子,一会再过去。”

哪知那粗使的丫头道:“翠玉姐姐还是先过去吧,我瞧着对方也挺着急的,兴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翩翩对翠玉说道:“那你快去快回吧,这离幽竹轩也就两步路,我自己回去。”

翠玉这才点了点头:“天黑了,姑娘小心点。”

待翠玉一走,翩翩沿着竹林慢慢走着,踏上一游廊后,只需过一个拐角,就能进入幽竹轩的角门了。

放眼望去,幽竹轩前院的灯火隐约透出来,越往前走,光线越发明亮,照得脚下的青石板路都清晰可见。

翩翩加快脚步,这时,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拽入了忽明忽暗的竹林间。

竹林间归巢的倦鸟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

翩翩还来不及呼叫,便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别喊,是我。”

一股酒气袭来,翩翩屏住了呼吸,停止了挣扎。

原来是二房夫人李氏的嫡亲侄子——李显晟。

李氏是五品翰林院侍讲李仲廷的女儿,翰林院的大人们多重家风,毕竟翰林主打的就是一个清贵,可这个李显晟却是个实打实的纨绔,成立日寻花问柳,沉湎酒色。

京都之地冠盖如云,五品之家实在算不得什么,跟手握兵权的魏国公府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

这李显晟因唯一的姑姑嫁进了魏国公府,没少利用魏国公府二房的名头行事,李氏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打七个月前,他来国公府初次见到了二房的燕翩翩,就跟中了邪似的,久久不能忘,就连跟妓子厮混时,还总把妓子看成翩翩的脸。

之后,便找着各种由头来国公府,从东南角的小偏门溜进来。

偌大的国公府,李显晟的胆子竟然如此大,不就是仗着目前二房李氏管家么,下人们拿李氏的侄子也当半个主子捧着。

比起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哪个能得罪,哪个不能得罪,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

况且,李氏本来就厌恶她,李显晟这事,李氏可能没有推波助澜,但至少心里清楚,只当看不见,更不制止,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这几个月来,她竟连一个能相助的人都没有。

太夫人去京郊别庄住去了,二老爷根本不管内院的事,大房的夫人去江南母家了,就剩三房,翩翩和三房的姑娘裴筠交情还行,若是开口,想必裴筠会向她母亲屈氏张口,但二房和三房一向不对付,若是贸然求助,恐怕二房和三房的龃龉就更深了,翩翩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过上这般生活的?她只想安静的待着,不惹人注意,不给人制造麻烦地待着。

因此,之前她面对这李显晟,大多是与之周旋,虚与委蛇,能拖一天是一天。

若说,之前他还有所避忌,大多是言语上的调戏和轻辱。柳姨娘过世后,翩翩因为守孝,这李显晟还不敢太过放肆,没想到,这孝期就快结束了,这李显晟是一时半刻也等不了了,竟然仗着酒胆在暗处明晃晃地拦她了。

翩翩心里头发凉。


她的呼吸喷打在那李显晟的手心,李显晟忍不住心口发麻,像是有什么在啄着他的敏感处。

他又垂眼看着翩翩因惊吓挣扎而上下起伏的胸脯,喉头一滚,不由得松开了手。

之前见她,穿得甚为保守,跟防贼似的,此刻已是六月初,许是耐不住热,今日穿的衣衫终于露出了雪白的像天鹅般的长颈,还有玲珑的锁骨……

他的言语放荡起来:“你若从了我,让我尝到甜头便一切好说,我自去向姑母要人,赏脸让你做个妾。”

浓郁的酒臭味扑面而来,翩翩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她还未吃晚饭,此刻却感觉到了一股反胃之感。

站在她面前的李显晟,身形略瘦、目光浑浊、眼皮浮肿、身形虚浮,一副被酒色掏空的萎靡样。

他欲态毕现,就着游廊的檐灯打量面前琼雪为肌、花月作神的人,不由得心旌神摇,心痒难耐。

他是风月里的健将,勾栏里的常客,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他觉得最为美貌的当属魏国公府大房的表姑娘,听说是大房楚氏的外甥女,名叫楚菡儿。

美得恍若神仙妃子,叫他痴慕不已,只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世家女,是一眼都吝于施舍给他的。

可没想到,二房居然也来了个能与大房表姑娘媲美的女子!

她脸上不施粉黛,肌肤却堪比婴儿般幼嫩,眉眼莹波流光,鬓发上仅插了一只木簪,穿着一身极素淡的布裙,却掩不住她的玲珑身段,魅色浑若天成。

李显晟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却也听过一句话:贱蚌含珍珠,丑璞雕美玉。

她穿戴不显,可见囊中羞涩,一身粗布衣裙反倒显出了别样风情来。

竟然一点也不逊色那大房的表姑娘!

美貌会激发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多少个夜晚,他脑补着面前女人的窈窕身材与惊人美貌发泄,幻想她在自己身下发出似娇似泣的声音……

白富美他高攀不起,可是这翩翩姑娘,不知从哪旮旯里蹦出来的,又穷又美又卑微,他还搞不定吗?

想到这,他伸手就要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翩翩一惊,连忙喊道:“李公子!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还是等白日里再说吧,我出来很久了,一会丫鬟就寻来了。”

李显晟轻佻一笑:“你那丫鬟正被我的人拦着呢,况且,你的孝期就快过了,左右也就剩两天时间了,可忽略不计,心肝,你就从了我吧。”

说完,伸手往前一抓。

这是再也不想装了。

翩翩早有防备,往灯火更亮的地方躲去,希望能引起些许动静引人注意。

“李公子好歹是二夫人的侄子,何至于行事如此!听闻李大人在翰林素有清名,若得知李公子如此行径,不知要遭受同行何等耻笑!”情急之下,翩翩喊出这句话,希望能引得他有几分忌惮。

翩翩高估了李显晟的道德水准,他轻浮一笑:“姑母都默认我的行径,你还在做无谓的挣扎?看来你之前说的等你过了孝期就从了我的话,是哄我的。”

说到这,他脸色一变,“我劝你识时务,莫不识好歹。”

翩翩的心急速下沉,知他今日醉酒,比往常更难应付,又见他扑过来,情急之下,用手取下鬓发上的那支木簪,将簪尖对着李显晟道:“别过来!听闻国公府世子前几日便归了家,就连太夫人都从别庄回府了,这几日前来府里拜访的勋贵和官员颇多,李公子若是想把事情闹大,就尽管闹去!”

这话果真令李显晟一愣,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色:“好你个贱人!敢威胁我!”

一边上前猛地揪住翩翩的头发,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还值得国公府大动干戈?这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你喊破天也没人能听到。不过嘛——”

他又淫邪一笑:“你可以喊,但老子是要让你舒爽难耐地喊!”

说完,一张醉醺醺的嘴,就往翩翩脸前凑去。

二人挣扎拉扯间,浑然没注意到周边的动静。

魏国公府世子裴湛刚从宫里回来,侍卫玄影在前方执灯引路。

裴湛从西北回来有四五天了,这几天几乎都在宫中面圣,圣人待他极为亲厚,为他举办的大宴小宴不断。

他出生时就受封世子,一直是京都最受瞩目的天皇贵胄。

京都世家公子多如牛毛,但他们身上总少了一股拼搏之气,不学无术,不通文武的世家子更是不在少数,毕竟家底好,靠着祖宗的荫庇就能衣食无忧,又何须奋力挣个前程呢?

但裴湛不一样,听闻他十八岁时与友人打赌,匿名参加科考,他一路过关斩将,结果是内定的状元,圣人赞其年少有为,称他有状元之才,探花之貌,同时又撤下了他的考卷,只言他是勋贵子弟,莫占了寒门学子的龙门。

之后,他又转身随父征战沙场。两年前,西北的狄人联合大齐周边大大小小的部落,与魏国公身边的副将狼狈为奸,双方商议,副将帮助狄人夺取西北重镇,狄人则帮助副将谋害魏国公,待副将成为二十万西北军的首领,承诺狄人退守边境一千公里。

哪知消息走漏,裴湛杀了副将后,又孤身潜入西北狄军中,与父亲魏国公里应外合,历时一年的时间将狄人与部落的联盟搅得七零八碎,狄人仓皇北逃,再无翻身的可能,此举为大齐的西北边境获得了至少十年的休养生息之机。

消息传至京都,众人既惊且叹,与京都一干骄奢淫逸的世家子相比,裴湛的确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此番他被圣人召回京都,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圣人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职位,最重要的是,他还未娶妻,无侍妾无通房,是京都货真价实的如意郎君,谁不想把女儿或姐妹嫁给他?

和魏国公府搭上关系,就等于搭上了一艘驶向荣华富贵位高权重的快船。

因此,那些京都的世家或官员听闻他从西北回来,便闻风而动,备着礼物,一茬一茬地往魏国公府去拜访,极尽殷勤之能事,借此想讨好结交这声名赫赫的年轻将军!

圣人的命令不可违,其他人的拜访他则是能拒就拒,但阻挡不了一些锲而不舍的人,那些人甚至在四个大门前蹲守裴湛。

裴湛不厌其烦,因此今日从宫中返回后,他并没有从府里的东门进府,而是选择东南的小角门而入。

这扇小角门直通外面的一条小巷,安静偏僻,还是裴湛当年命人劈出来的,出行进入可以做到不惊动他人。

可是——

前方竹林里传来的声音令他不自觉蹙了眉头。


玄影看了看他,轻声道:“公子,要不要属下过去——”

裴湛抬手,“无妨,且再听听,何人敢在国公府如此嚣张。”

却说翩翩被李显晟扯住了头发,吃痛之下又见他压下脑袋想肆机轻薄,再顾不得其他,闭眼将手中的木簪朝他刺去。

“啊!”那簪尖刺入了李显晟的肩膀,他大叫一声,不自觉松了手。

翩翩鬓发凌乱,拔腿就跑。

李显晟如何肯放过她,他捂着鲜血直流的肩膀,眼里尽是凶狠:“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不办了你,就枉为男人。”

说完,追着她而去。

翩翩心跳如擂,撒腿疾奔,跑得跌跌撞撞,刚转过一个墙角,便见有一道人影立在不远处,她刹车不及,撞入了一道宽阔坚硬的胸膛之中。

软的硬的,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处。

又被那股力反推回去,翩翩一个趔趄,往后跌坐在地。

翩翩脑袋一片空白,鼻子都被撞得生疼,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她下意识捂住鼻子,眼泪花花地抬眼看过去。

有两人立在墙角处,一人挑着灯,看穿着像是护卫。

而另一人……

微风袭来,他的面容在摇晃的烛火下明明灭灭。

入目,是一双幽深的狭长凤眸,这双眸子正盯着她,带着打量与探究。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眼神很快聚起了隐秘的风暴与漩涡,翻涌着意味不明的光,翩翩不由得脑袋发麻,被那眼神蛰了一下,不敢再看。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跟随而来的李显晟边跑边骂:“小贱人!我看你还往哪儿——”

声音猛地顿住。

没想到居然撞见生人!

李显晟霎那间有些心虚,这毕竟是在国公府里,但一想到这府里头是自己的姑母掌家,谁敢和他过不去。

他又喝了酒,酒壮人胆,他摇晃着脑袋,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一根指头指着裴湛,色厉内荏道:“你是何人?我劝你少管——”

剩下的声音未能及时发出来,便被人扼住了喉咙,发出了“嗬嗬”之声。

玄影手上施力,说出的话却没有音调的起伏:“敢在世子面前撒野,你活腻歪了!你是何人?”

坐在地上的翩翩一愣。

那李显晟听见“世子”二字,霎时酒醒了一半。

玄影松开了他。

裴湛看向李显晟,明明是极淡的一眼,李玉晟却看出了杀伐之气,那一眼好似化作了一把利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显晟此前虽然没见过裴湛,却也听过他的大名。

裴湛其人,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与他这种“纨绔”,有着天然的鸿沟。

换句话说,裴湛想要捏死他,就跟捏死蚂蚁一样。

更何况,自己还在他的府中调戏女眷。

醒掉的酒都化作了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李显晟骇得差点跪下来。

眼下这状况,是要赶紧把自己摘出来。

他立刻指着地上的翩翩,磕磕绊绊道:“是她!她——她想勾引我!孝期里多次求我带她出府,我看她是个弱女子,不与她计较,哪知她恼怒之下居然刺伤了我!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府里的李夫人,她是我姑母!”

翩翩目瞪口呆,实不知这李显晟“倒打一耙”的功夫如此娴熟。

裴湛才是这府里真正的主人,他也许不见得会帮她,但他能容忍他人在自己府中撒野?

眼下是她摆脱李显晟唯一的机会。

心思电转间,翩翩爬起来,居然一步上前,扯住裴湛的一只袖子,略带委屈道:“原来是……大哥——我,我是二房柳姨娘的养女,明明是他,三番两次试图轻薄我,我为了自保才刺伤他的。大哥,你莫信他的话。”

翩翩这般攀附的行径令她自己都忍不住脸红,尤其是“大哥”二字,但眼下哪里是顾脸皮的时候?

裴湛也被那绵软委屈的“大哥”二字顿住了,又看了看自己被扯住的袖子。

翩翩讪讪地松了手。

立在一边的玄影目光微动。

目睹一场闹剧,却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的裴湛此时淡淡开口:“将他赶出去,以后不得入国公府一步,去二婶那禀报,就说是我说的。”

声音清沉,若金石撞玉,若风动铁马。

声音一落,裴湛便拂袖而去。

这个“他”,到底是“他”,还是“她”?

玄影只琢磨了一会会,便拎住李显晟的脖子,往外走去。

翩翩彻底松了口气,这时,翠玉寻了过来,担忧道:“姑娘没事吧?那缠住我的人居然是那李公子的仆从,那李公子是不是又偷偷溜进园里来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翩翩摇了摇头,对翠玉笑道:“没事了,以后他不敢进国公府了,咱快点回院子吧。”

主仆二人回到幽竹轩,果然见到陈嬷嬷正在门口张望着,瞧见二人来了,陈嬷嬷拉着翩翩的手:“等你吃晚饭呢,去了这么久,嬷嬷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这陈嬷嬷是打小看着翩翩长大的,至于为何也会来到国公府,这里面也是有一番说头的。

在江南的时候,柳氏肚子愈大,心思也愈加敏感起来,还频繁做噩梦,不是梦见自己难产,就是梦见有人陷害她。

裴子绥也花了不少时间陪她,也无法打消她的顾虑,她总是担忧自己肚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翩翩思忖了下,对柳氏说道:“养母身边若有一个经验丰富,知根知底,能拿事的嬷嬷,养母恐怕就不会如此担忧了。”

这话实在是说到了柳氏的心里去:“翩翩,还是你懂我,但你到底年纪小,于生产一事不通,经验丰富的嬷嬷好找,但不知根知底,我始终不能放心。”

翩翩垂着眉,道:“我家原有一个嬷嬷,她是我母亲的乳母,母亲是她一手带大的,后又将我带大,事无巨细,极是妥帖,与我和母亲的感情极其深厚。如今义母收留了我,若嬷嬷得知,定对义母感激不尽,若是她在此,定能将义母肚里的孩儿当成小主子尽心照顾。”

柳氏眼睛一亮:“当真,这位嬷嬷如今在何处?”

就这样,为了安柳氏的心,裴子绥果真派人带着翩翩的信去了趟西北上邽,去找陈嬷嬷,而裴子绥带着柳氏和翩翩先行回京都了。

翩翩本来是不抱希望的,父亲死,母亲失踪,又过了整整三年,她不确定陈嬷嬷是否还呆在上邽,是否还健在?

但她着实想通过裴子绥的关系,探一探老家的虚实。

母亲归家了吗?

嬷嬷还在吗?

两个月后,陈嬷嬷竟然真的被裴仲绥的护卫直接带回了魏国公府,此时,翩翩已在国公府呆了一个月了。

陈嬷嬷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她心尖尖上的女孩,止不住老泪纵横,一老一小抱头又哭又笑。

又得知柳氏救了翩翩,陈嬷嬷当场跪下给柳氏磕了几个响头。

柳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

之后的日子里,陈嬷嬷果然待柳氏很是忠心,衣食住行,样样妥帖,无不周到。

就这样,陈嬷嬷和翩翩二人就在国公府的幽竹轩住了下来。


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院子里一张小小的石桌,四周是四个石凳。

晚饭前翠玉便命粗仆燃了艾草熏院子,以此用来赶蚊子。

主仆三人默默把饭吃了,翩翩其实没什么胃口,天有点热,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把碗里的饭菜吃下去,她从万花楼里逃出后,过了一个多月颠沛流离的生活,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也知道食物的可贵。

眼看李显晟的事情借府里世子的手摆平了,但翩翩又添了新的隐忧。

那李显晟是二房李夫人的亲侄子,李氏对他颇为宠爱,如今他因自己受了府里世子的驱赶,焉知李氏不会把气撒到她的身上?

孝期过后,她就要去向李氏请安了,听闻太夫人也回了府里,还需要拜见太夫人。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一辈子龟缩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谁也不见。

待翠玉把碗筷收拾了,陈嬷嬷看着依旧坐在石凳上神魂天外的姑娘,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头顶说道:“嬷嬷今日给你熬了五枝汤,夏月用此汤泡澡最是能疏风解气,去污秽。兴许用这个洗上几次,也就不做噩梦了。”

翩翩回过神来,用手环住陈嬷嬷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腰腹处,声音似风在呢喃:“小的时候,嬷嬷就经常为我煮五枝汤,嬷嬷,你真好,翩翩现在只剩下你了。”

陈嬷嬷心头一阵酸楚,她的翩翩,本应是一只西北无忧无虑长大的燕子,她的人生,本应顺风顺水,却一朝跌落深渊,犹如一块美玉跌落泥淖中,叫人如何不痛恨老天爷的无情。

陈嬷嬷抱着她柔声道:“嬷嬷再也不会离开翩翩的。”

这时,翠玉走来说道:“姑娘,水放好了,趁着水热,赶紧去沐浴吧。”

翩翩这才起身,点了点头。

五枝汤,是取桑、桃、槐、柳、梅的嫩枝熬煮成汤,煮出来的味道似青草的清香,闻着很是放松。

翩翩将自己浸泡在汤中,感觉全身的经络都舒展开了。

翠玉用掌大的瓢往翩翩身上舀水,一边舀,心里一边啧啧赞叹。

她跟着柳氏之前,伺候过江南官员家里的庶女,也见识过江南形形色色的美人,单论皮相来说,她还真没见有人能越过翩翩去。

她看向坐在浴桶里,双臂交叉在桶沿,脑袋枕在双臂上的女子,一头蓬松若水草的秀发松松挽就,锁骨伶忊。

翠玉知道水下的这副身子有多诱人,腰肢细嫩如柳,雪团饱满滑若豆腐,就连女孩家最容易色素沉着的地方,比如膝盖腋窝处,也是粉嫩的颜色。

全身上下一张皮,真真是无处不滑腻。

水下一身雪白的曲线,莹润柔软,瘦不见骨,嫩得能掐出水来。

“哎哟”,翩翩轻呼,回头看了看翠玉,嗔道:“翠玉,你做什么?”

翠玉手里的瓢掉进桶里,回过神来,原来,她真的掐了翩翩一下。

她讪笑道:“对不住姑娘,我——我看你皮肤嫩得很,就忍不住掐了一下。”

翩翩眼神暗了暗,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怪翠玉。

翠玉看向自己掐的那处,已经发红了,真真是娇嫩得若羊脂白玉。

也不知这姑娘以后得找个怎样的郎君,这般娇滴滴的,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只是——这姑娘孤苦无依,长成这般,也不知是福是祸。

正兀自想着,忽听见翩翩说道:“翠玉,你出去吧,让我自己泡会,我没叫你,你别进来。”

翠玉一愣,看向翩翩,心里头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姑娘刚刚的声音……不似之前清越,变得软糯起来。

但主子的话她不能不听,点了点头,出了净室,把门关上了。

若她能看一看翩翩的眼睛,定能发现,此刻翩翩的眼里像是下了一场霏霏淫雨,眼神婉转缠绵。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她的脊背上攀爬,翩翩贝齿紧咬下唇,努力克制身体的异样。

这不是第一次了。

翩翩多少能猜到,赵二娘哪里能真正的放过她呢?

她这副身子,是赵二娘用了无数的香乳甜泉、琼浆玉液滋养出来的,能不滑嫩吗?

不仅如此,赵二娘还对她用了近一年的秘药。

这种秘药不仅能滋养美肌,用久了身子会变得敏感无匹,赵二娘本就是开花楼的,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让翩翩离不得男人,长久为她赚钱。

翩翩听花楼里的姑娘们说过,用过秘药后,没接触过男子也就罢了,若一旦和男子有过那种行为,就再也离不得男子了。

翩翩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她出逃的那晚,被花莹莹下药后,被迫和一陌生男子有了混乱一夜。

逃出来后,约莫过了三个月她发作了一次,之后两个月发作了一次,再然后,几乎每个月都会发作。

这次发作距离上次,还不到一个月。

而且,之前发作她尚能忍受,可是这次……

一阵一阵的浪潮冲得她头脑发白,她双手死死攥住桶沿,全身发红,就像煮熟的虾子一般,她拼命咬住破碎的口申口今。

可是依旧忍不住,翩翩无法,朝着自己的左手腕背咬了下去……

直至水彻底变凉,翩翩浑身无力地靠着浴桶,脸色的红霞已经褪去,变得苍白羸弱,左手腕背上赫然出现了两排深深的牙印,有些怵目惊心,不出意外,明日这牙印定要发青充血。

直到翠玉在净室门口敲门,担忧地问道:“姑娘洗完了吗?水都凉了吧,要是受凉就不好了。”

翩翩这才慢腾腾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渍,应了一声,把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扯下,披上,走了出去。

她想,她应该去外面悄悄找个大夫看看。

***

却说裴湛回到自己的院落——陌上苑,侍女眉妩见了,忙迎上前来。

屈膝作揖娇柔问道:“世子回来了,可用饭了不曾?”

侍女绿绯则立在廊下,对眉妩的举止嗤之以鼻。

她们二人是太夫人亲自指给世子院里的侍女,相比府里其他侍女,她们二人的姿色是最为出挑的。

因此眉妩心里一直抱有奢望,哪天能被世子收进房中才好。

哪知世子在京都的时间并不多,更多时间都在西北,她二人便去服侍太夫人了。

此番世子归京,太夫人又重新派了她们二人过来。

眉妩心花怒放,雀跃不止。

她虽是个婢女,却自侍美貌,寻常男子都看不上,一颗芳心早就挂在世子身上了。

这般英挺卓绝的男子谁能不爱?哪怕只是够上他的一根指头,她也是甘愿的。

因此,世子归京的这几天,她找着机会在他面前晃悠,哪知世子压根视而不见。

只见世子毫不理会她,只脚步不停地冲绿绯吩咐道:“备水沐浴。”

绿绯忙应了个“是”,匆匆去了。

留下一脸失落又不甘的眉妩站在院中。

待绿绯将水备好,劳累了一天的裴湛泡在兰汤芳水中闭目。


以往,无论是在京都还是西北,宴席上总免不了找妓子伶人相陪,那些女人投怀送抱的手段总是出其不意,他吃过几次亏后长了经验,以后再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今晚,以他的身手,完全能躲掉,让她摔个嘴啃泥。

但就在那一刻,一股无法言语的香味随风飘入了他的鼻尖,以至于他并没有将她推开。

他自小习武,五识都练得十分敏锐,在嗅觉上更为敏感。

他很不喜女子身上的脂粉浓香,加上时下女子又多用香,一些味道杂糅在一起,简直是对他鼻子的一种摧残。

可是,刚刚那女子身上的味道……却并不令他反感,相反,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年前的销魂一夜。

那时,他在西北接到圣人给他下的一道密旨,命他悄悄去江南查一件案子。

他的行踪引起了对方的怀疑,遭到了对方死士们的围追堵截,以至于肩膀负伤,侍卫玄影和玄风只得将他塞进一家花楼的香闺,为免引对方注意,二人又匆匆去引开那些死士。

那晚,他因为受伤而发起了高烧。

房里光线昏暗,意念模糊之下,只感觉有一道绵软温热的躯体若春藤缠树般攀上了他。

昏暗之中,所有的感官尽数被放大。

首先窜入他鼻尖的,就是那人身上散发出的缱绻的幽香。

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很轻很淡,只有近距离接触才能闻到,有点像芙蕖的香气,更多的像花草授粉时发出的淡淡腥味,诱着人的魂魄。

再就是他的触觉、听觉、味觉……

触感、味道、声音全部交织在一起。

那是他第一次***女人,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只知道。

她很好吃……

像水果,像点心。

像是抹了沁了玫瑰汁的糖果,甜滋滋的。

像剥了壳子的荔枝,水淋淋的,咬一口,能爆汁。

山峦巍峨,像块软糯绵蜜有韧劲的糯米团子,很有韧性和嚼劲。

从骨缝里散出来的香味浑然天成,似乎钻进了他的每一个毛孔,让他逃无可逃。

她的声音像春水般流出,在他心头荡个不停。

……

事后,待他睁眼时,得知自己在青楼,心中不免怅惋。

枉他看到床上的点点血渍时,还以为是那女子的落红。

当时不免嗤笑一声,何其天真,花楼里能有处子?

那应是自己肩上渗出的血渍。

一夜的欢愉居然是和一个妓子。

他深觉自己的可笑。

他很想把那晚的事情忘了,可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那些触感声音气息味道会悄无声息地跑出来,席卷他的思绪,令他口干舌燥,令他手足无措。

他鄙夷自己,可不得不承认,他辗转反侧,忘不掉那种滋味。

今夜,他居然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闻到了那股味道。

他甚至觉得那女子绵糯的声音都与那晚的妓子有些相似……

他果真是中了邪!

怎么可能呢?一个是妓子!一个是……谁?

一会得问问玄影。

“哗啦”一声,他猛地从水中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

脸色有些发黑。

这时,净室里有人走了进来。

他以为是玄影,他沐浴时,唯有玄影能进来。

但很快,他的眉头紧蹙,飞快扯起架子上的轻薄衣袍,飞速穿上,一双厉眼射向来人。

居然是眉妩!

裴湛眼里淬了一层寒冰,如果玄影在,定能知道他现在的可怕程度。

可惜眉妩并不知,相反,她还有一种愚蠢的勇敢!

她穿着肚兜和亵裤,肌肤大片大片的露着,两鬓有几缕头发散着,像是故意在床榻上揉得松散,显出了一股子柔媚来。

她鼓了十足的勇气走进这净室,想为自己搏一搏未来。

此时是最佳时机,过了这村可能就没这个店了。

她知道世子归京是圣意使然,也知道太夫人和大夫人即将为他选妻,他的妻子一定是名门闺秀,若她不能在他成亲前搞定他,那她的一腔情思就付诸东流了,毕竟婚后他要给足妻子应有的体面,短时间内不会轻易纳妾收通房。

她觉得自己赌对了,世子的衣袍敞开着,更显放荡不羁,她的目光羞涩地从他滴水的肌肉遒劲的胸膛缓缓往下移,那水滴滚过劲腰,再继续往下……

原来他并不是外界传的那样清心寡欲,明明已经……

箭在弦上!

而且,他很有本钱!

她心头又惊又喜又缠绵,颤巍巍地走向他,声音也发颤:“世子,奴婢心慕于你,愿自荐枕席,还望世子垂怜。”

她愈走愈近,世子身上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熏得脸红心跳。

她忽地伸出手,就想握住他——

电光石火间,裴湛狠狠捏住她的腕骨,眉妩吃痛发出惨叫。

很快,她纤细的脖子也被裴湛狠狠掐住,眉妩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了了,大脑发昏,眼冒金星。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命丧于此的时候,裴湛陡然卸了手劲,又将她毫不留情的一推。

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她的肺,眉妩咳嗽起来,惊恐万分。

裴湛再也不看她,系好衣带便往外走去:“玄影呢!将这个奴婢送庄子上去!”

玄影处理好那李显晟后,刚踏进陌上苑,就看见公子脸色发沉,声音夹杂着怒气。

他匆忙走进净室,看到那躺在地上发出痛呼之声的婢女,才明白公子为何发怒。

又是一个爬床的奴婢!

他跟随世子多年,见过多少女人试图拿下世子,无一例外都折戟了。

说句夸张的,就算蜘蛛精现世,怕也是搞不定的。

玄影有时候很怀疑,自家世子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的是男……人。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心想,要是玄风在就好了,他一向鬼点子多。

等到他处理好眉妩,见世子批散着头发坐在圈椅上看邸报,身上夏日睡袍轻薄柔软,露出了蜜色的胳膊和胸膛。

邸报上摘录的都是朝廷最新的奏议,他已归京面圣多日,这些消息于他而言都不算新鲜。

他将邸报仍在一边,对站在一旁的玄影说道:“拜帖你都梳理过了?有无重要的邀请?”

玄影忙将书房多宝阁上那银盘取下,他从盘子里取出了一封拜帖及一封家书,递给了他。

裴湛先看了那封家书,信是远在江南的母亲楚氏寄给他的,自沐浴起一直绷着的神色此时变得柔和了几分。

楚氏在信中说道,得知他从西北返回了京都,她亦同时从江南启程归京,信里主要提了他的亲事,只云他年龄不小了,不可再像云似的飘来荡去,此番她会带着侄女楚菡儿一同归京。

灯下,裴湛的表情沉静如水。


他看了看家书末尾的日期,算了算时间,约莫半个月,母亲就能到家了。

一旁的玄影禀道:“其余的拜帖倒罢了,有一封,是尚书家的李敞公子、工部侍郎家的高远公子合写的帖子,约您明日相见呢。”

这李敞、高远均是裴湛的好友,年少时岁月青葱,也曾打马游街,也曾鲜衣怒马,自裴湛十八岁随父赴沙场后,便见得少了,但每次回京城,也总是要见一见的。

“约在哪里?”裴湛淡淡问道。

“水云间”。

水云间,是京都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之地。

与其他花楼不同,水云间建在渭水上,是京都最大的花楼,规制奢华、雅室精巧,一天十二时辰歌舞不歇,晚间更是灯红酒绿,欢歌笑语,极尽奢靡之能事。

等闲人想进也进不去,听说进去一次,单是喝酒听曲,也要花费千金,迎来送往的皆是京都豪绅、世家子弟和达官显贵。

裴湛“唔”了一声,“回帖,就说我准时到。”

玄影领命。

书房内灯火轻摇,裴湛的声音又响起:“府里二房……添人了?”

玄影垂眸:“属下刚打探了下,二老爷去年十月纳了柳氏为妾,柳氏难产,为二老爷生下了一个女儿,今晚碰到的那位姑娘叫燕翩翩,是——柳氏的养女。”

“是哪里人?”

“从江南来的。”

裴湛眉头微跳,沉默了几息。

“知道了。明日把院里的另外一个侍女挪出去吧,让她照旧去伺候太夫人。”

玄影应了个“是”。

心里暗自腹诽,这陌上苑里除了打扫院子的粗仆外,连一只母蚊子都没了,真真像个和尚庙。

****

说来,翩翩当时使了些计谋攀上国公府,是有自己目的的。

第一,她在肮脏的泥沼里待太久了,一朝得以逃脱,自然会奋不顾身地抓住一切可攀附的藤蔓。这半年的守丧时光,她其实过得还算平静,无人打搅,也不再担惊受怕,她很是心安。

第二,父亲被人陷害致死后,她从族叔和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中得知,母亲失踪是有原因的,很可能与那到西北上邽采择美人的花鸟使有关。

在大齐朝,有一种由宦官担任的职位叫花鸟使,他们听命于皇上,唯姿色是选,悄悄在大齐朝各地网罗择选姿色出众的女子奉于宫中。

这些女子可以是妙龄少女,亦可以是风韵犹存的良家少妇,她们的意愿根本不重要,只要被花鸟使盯上,就难逃被送进宫的命运。

而她的母亲……容色姝丽,清极艳极。

翩翩的母亲叶氏并不是西北人,她生于烟雨蒙蒙的江南,因祖父得罪了当地权贵,在叶氏十三岁那年举家被赶到西北冲塞,在流放的路途上,叶氏母亲因年龄大身子弱,得了重疾不治而亡,叶氏身边就剩一个父亲,还有一个陈嬷嬷。

陈嬷嬷是叶氏的奶娘,从小把叶氏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一行三人在条件恶劣的哨马营住了下来,哨马营里都是犯事的罪民,且多为五大三粗,言语粗鄙的汉子,三人吃尽了苦头,尤其是叶氏,花容月貌娇滴滴的人儿到处被人揩油调戏,几次都差点贞洁不保,叶父看见柔弱的女儿被人如此作践糟蹋,几乎流下血泪,拼着老命和那些调戏女儿的罪民厮打,叶父年老体衰,哪里是那些壮汉的对手,被人稍稍使力一推搡,头磕到了马槽上,就死了。

天无绝人之路,彻底沦为孤儿的叶氏遇上了燕鸣成,燕鸣成是哨马营的一名马倌,是他救了叶氏,于叶氏而言,燕鸣成的相帮,犹如熹微的光照进了永寂之夜中。

他帮叶氏安葬了叶老爷,又恰逢大赦,燕鸣成辞去了马倌的芝麻官,带着叶氏和陈嬷嬷前往上邽。

上邽是燕鸣成的家乡,虽也属于西北,但远离战火,亦有塞上江南的美誉,来自江南的母亲很快喜欢上了上邽。

一个是磊落真挚的谦谦君子,一个是美若水墨画般的江南美人,何况,这个君子在关键时刻救这个美人于水火,漂泊无依的叶氏在十五岁那年嫁给了十八岁的燕鸣成。

二人倾心相爱,琴瑟和谐,日子越过越好,一年后,生下了女儿燕翩翩。

取自“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之意。

若说唯一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叶氏极少外出。

叶氏恰美貌巅峰,多年苦寒的漠北生活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生活的痕迹,她就像江南的一抹烟雨,柔柔飘到了蛮荒的大西北。

偶尔几次随着燕鸣成外出,便能收获无数垂涎轻佻的目光。

陈嬷嬷好几次在燕鸣成耳边念叨:“大爷,我知道您性好自由,但如今您既娶了娘子,总不好一直让她躲在家中不见人吧?要不您去下科场试试,或者走武举的路子也行,您但凡是个举人,哪怕是秀才,也能护得娘子几分。”

这也正中燕鸣成的心事,他不是无知小儿,妻子生下女儿后,容颜愈见夺目,美貌又上了一个层次。

他若没有与之美貌匹敌的家世或能力,如何能护得住她?

于是,燕鸣成决定参加科考。

他本就是丰姿俊秀的人物,在他二十岁那年,他过了童试,成了一名秀才,被当地的私塾书院请去教书。

这也正和他意,如今能去书院教书,比他之前的营生要体面不少,他还能静下心来应对两年后的乡试,而且在当地,私塾的夫子都颇受人敬重。

加上他家中略有薄产,谈不上很富裕,但日子过得还算舒适。

叶氏来自有“苏绣之乡”的江南小镇吴虞,那里的女子,人人都会女红,更何谈出自苏绣传承之家的叶氏。

自她和燕鸣成情定之后,日子安定下来,她便开始了做绣活,她将她对燕鸣成的感激、对燕鸣成的爱融于针线之中,她的嫁衣、鸳鸯盖、绣花枕都是她和陈嬷嬷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

她除了给丈夫和女儿绣各种衣物、鞋袜之外,也会接外面的一些绣活,既是打发时间,也是补贴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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