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良安魏清宜的其他类型小说《娇软美人撩又媚,勾帝心,坐凤位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糯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良安哥哥的意思是,你现在发达了,我只配给你做妾了?”孟春寒风紧,夜浅月半遮。岭州通判府,后角门侧,魏清宜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沈良安对上她微颤的明眸,俊朗的面庞上闪过一抹愧色,“不、不是寻常小妾,是贵妾!清宜,我心里还是向着你的,只是我娘觉得你性子娇软,恐撑不住沈家如今的门楣,这才与你嫡母商议,改娶你嫡姐为正妻的……”“沈家如今的门楣?”魏清宜看着理直气壮说出此话的沈良安,只觉得荒唐又讽刺,“沈家多大的门楣?你拿到的只是一封推荐信而已,若金吾卫不要你,你还是要回来继续当你的捕快……”“魏清宜!你可知前日我救下的那位贵人是何身份?”沈良安不悦地打断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他给我的推荐信盖的可是飞龙印!那是皇...
《娇软美人撩又媚,勾帝心,坐凤位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良安哥哥的意思是,你现在发达了,我只配给你做妾了?”
孟春寒风紧,夜浅月半遮。
岭州通判府,后角门侧,魏清宜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沈良安对上她微颤的明眸,俊朗的面庞上闪过一抹愧色,“不、不是寻常小妾,是贵妾!清宜,我心里还是向着你的,只是我娘觉得你性子娇软,恐撑不住沈家如今的门楣,这才与你嫡母商议,改娶你嫡姐为正妻的……”
“沈家如今的门楣?”魏清宜看着理直气壮说出此话的沈良安,只觉得荒唐又讽刺,“沈家多大的门楣?你拿到的只是一封推荐信而已,若金吾卫不要你,你还是要回来继续当你的捕快……”
“魏清宜!你可知前日我救下的那位贵人是何身份?”沈良安不悦地打断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他给我的推荐信盖的可是飞龙印!那是皇亲国戚才有的印信,就连你父亲见后都大惊惶恐!有了这封推荐信,金吾卫又岂会不要我!”
魏清宜听着沈良安得意自满的语气,抱着兔儿的手微微发颤,竟不知是该笑他蠢,还是笑自己傻。
她又怎会不知,那人是何身份?
甚至她还知道,凭那几个刺客根本伤不到那人。
可她还是命人去沈良安家中叫他来陪自己买点心,又用兔儿引他发现前方假扮成商贩的刺客,及时出声提醒那人。
她是想帮即将成婚的夫君得一份锦绣前程,却不想他一朝得势后,竟转身便对她翻脸无情!
呵,每每算计到那人身上,她总会倒霉……
魏清宜自嘲一笑,却听沈良安还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中,“清宜,你知道什么是金吾卫吗!”
沈良安一想到魏通判和几位大人围着他的推荐信的震惊恭维,再看向寒风中娇弱纤妩的小姑娘,眼中已无半分愧色。
“我马上就是皇城禁军了!武秩七品,还是京将!你父亲这个通判也不过五品,你做我的贵妾,也不算委屈了你!”
“不算委屈我?呵呵……”魏清宜看着还浑然不知脚下青云梯是谁给他递上的沈良安,再也压不住唇角戏谑,冷笑道,“沈良安,你当初来下聘时对着我阿娘的牌位说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沈良安脸色一僵,他看着面前娇靥如花的小姑娘,目光不禁闪了闪。
当初,他只是县衙里的一个小小的捕快。
而她却是通判府里娇软如玉的五姑娘,深闺贵女,于他而言如天上星月,可望而不可即。
直到那日,他娘在三清观上香时忽然晕倒,被她扶到了斋房中。他至今都记得他赶去斋房时,闯进花庭拱门刹那的惊鸿一瞥。
她站在桥上,黛眉杏眸点朱唇,一身石榴裙仙娇精灵,周围荷花满池,仿若一副瑶池仙画。
他就那样呆愣愣地站在拱门下看直了眼,直到她走下桥微微侧身,风拂软香温柔音,扑面入耳,“沈公子不必忧心,令堂已然转醒,正在斋房中静养,请进吧。”
那日之后,他便对她魂牵梦绕,梦里都是她瑶池仙女,浅笑软语。
后来,他借着答谢的名义,厚着脸皮又见了她几次,见她竟不嫌弃他只是个小小捕快,便又得寸进尺地悄悄翻墙给她送她最爱的点心。
彼时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自己竟有幸能娶到她!
在得知她愿意下嫁的那日,他对着她阿娘的牌位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清宜,我……”沈良安张了张嘴,脸上总算有了些从前的温色。
“言犹在耳,人已不复。”魏清宜哂然一笑,想起他无数次披星而来,翻墙递憨,只觉讽刺,“沈良安,就只是一封皇城禁军的推荐信而已,就能把你变成这样吗?”
“只是一封推荐信?!”沈良安猛地拔高了声音,恼羞成怒地指着小姑娘羞辱道,
“魏清宜你装什么清高!还真当自己是高门贵女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四岁时便同你阿娘走丢了,娘俩一起卖身为奴近十年,去年才刚被找回来!”
“你若真是魏家的正经姑娘,你家会把你许配给我一个小捕快吗?哼,现在我这个小捕快也今非昔比了,就你这身份,不给我做妾,也是要被送给一把年纪的官老爷当小妾的!你还有的选吗?”
沈良安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一下浇醒了心寒不止的小姑娘。
她冷冷地看着沈良安自信拿捏她的嘴脸,清眸中只余一片冰凉。
是啊,这时候她怎么还有时间为这个烂人伤心?
下个月她就及笄了,沈良安这时候悔婚,她若不尽快另寻出路,恐怕真的会被她那好父亲献给吏部来的老头!
魏清宜轻轻抚着怀里的小白兔,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它脖子上冷冰冰的龙纹玉坠,不禁微微轻颤。
可她好不容易才从国公府里逃出来的,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
“魏清宜,说白了你就是个自小不知道在哪为奴为婢的小丫鬟,还妄想当正妻主母吗?”
沈良安斜眼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小姑娘,眼里浮上得意,语气愈发不屑,“给我做妾,总比伺候一把年纪的老头强吧!”
魏清宜回了神儿,瞧着沈良安如今这般嘴脸,心中已无波澜,只淡淡勾了抹嗤讽,一语中的,“这些话,是我嫡母告诉你的吧?所以你才要改娶我嫡姐?”
“是又如何!”沈良安一噎,对上小姑娘洞悉一切的目光,分外恼火地吼道,“是你嫡母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只有你三姐姐那般的官家贵女,才是宜室宜家的正妻主母!”
魏清宜唇勾讥诮,她就知道这事多半是她嫡母见沈良安前途大好,便将这好姻缘抢去给自家女儿。
其实她在魏家确实过得不好,父母不慈、姐妹刻薄,魏家上下也没人将她当正经姑娘。
当初她回魏家,不过是想遂了阿娘临终前的心愿,像个寻常的小姑娘一样,嫁个踏实稳重的夫君,子孙和乐,共谋一生。
阿娘唯一的念想,只求她过得安稳些,而不是……
魏清宜抚着兔儿的手微微收紧,她看着沈良安,目光却好像穿过他看到另一个人。
那人生气时也会这样睨着她,剑眉淡淡蹙起,薄唇冷抿,周身凌威……
只是他即便被她惹的怒极了,有些话也从未说出口过。
“呵呵……”
魏清宜忽然笑了起来,这笑不带什么讽刺,反倒好似是解开了什么束缚,繁花盛娇靥,清眸流转间顾盼生辉。
“你……”沈良安从未见过这样的魏清宜,一时被她这笑晃了眼,回过神儿来才又诘问道,“清宜,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我笑你们蠢啊,”魏清宜笑着转身就走,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有泠泠轻语化在风中,“呵……把我辛苦挖好的兔子洞堵上,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只会遂了那人的愿罢了。”
不过这一次,最后谁是吃草的,还不一定呢!
沈良安愣愣地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凛风袭薄裳,娇身藏傲。
恍惚间,他好像又成了站在拱门下呆看的小捕快,那高不可攀的五姑娘站在桥上,轻轻撒着鱼食,眉间颦思忆,清冷绝色……
“魏清宜!你嫡母已经做主将你许给我做妾了!我今日来是告知你的!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再不情愿,三日后都将入我家为妾!”
沈良安忽然一阵不安,忙冲着越走越远的小姑娘大喊。
魏清宜无视了身后的狗叫,一双清眸已经流转起了从前的神采,野心勃勃,流光溢彩。
怪她被困在阿娘离去的悲伤中颓然了太久,竟让这些人觉得她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白兔?
呵,她魏清宜现在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可怕的!
魏清宜一路避着人回到了她的院子。
这本是个破柴院,魏家随意收拾了一下便给她住了,在凛夜寒风中显得摇摇欲坠。
不过进了屋,却是娇闺软暖拂面香。
魏家将她的月例炭火尽数克扣,但她依旧将闺房打理得软玉生香。
暖炭旁,刚满十二岁的小丫鬟穗儿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听到门响,忙揉揉眼睛醒了神儿,端起早就备好的热姜茶迎上来,“姑娘回来了?快喝杯热茶驱驱寒!”
魏清宜接过热茶捧在手里,看着窗前的绣架上还放着她刚刚绣好的大红嫁衣,眸中清波尽都化作了自嘲一笑。
想不到时来时去,她又一次回到了原路。
但好在,她已轻车熟路。
魏清宜转头看向自家小丫鬟,“穗儿,我先前让你在刘婆子和春荷面前,假装你同她们一样看不上我,只是胆子小不敢做的太过,她们可有对你起疑?”
刘婆子和春荷是魏清宜院里伺候的婆子和大丫鬟,两人都是她嫡母塞过来的,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
穗儿一听就知道自家姑娘这是又有事让她去办,忙使劲摇摇头道,“没有!我听姑娘的话,无论她们说了什么我都只管附和,她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其实是向着姑娘的!”
“做得好,”魏清宜表扬地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从荷包里拿出两个铜板放到她手心,“你这就去找春荷,假装是从我这拿了赏钱跟她炫耀。”
“哦哦,好!”小穗儿虽然满脸疑惑,却还是立马听话地应下,捧着小铜板露出个见牙不见眼的小财迷笑。
姑娘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俩铜板是她的了!
魏清宜好笑地瞧着这小丫头没出息的样子,伸手点点她的小脑袋,示意她认真听,
“你记着,春荷问你是因为什么得的赏,你就说你也不知道,只知我从外头回来后心情很好,你随口夸了一句嫁衣绣的好看便得了赏。”
“好,奴婢都记住了!”小穗儿乖乖点头,什么也不多问,转头便去了。
打发走穗儿后,魏清宜独自一人坐在绣架前,看着嫁衣上灼灼其华的凤停牡丹,终究还是有些不甘。
若能凤冠霞帔,明婚正配,即使是个小小捕快她也愿意。
只可惜,他不配。
而她,也已无退路。
魏清宜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家的事今日便能解决,但真正要命的是……
这时,窗外遮月薄云散了,皎月清辉悄然入室,静静地落在她面前形单影只的绣凤上,仿佛相融成了另一幅图景。
凤唳寒月,泠然孤傲。
魏清宜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了从前她和阿娘相依为命的那些时日。
魏家只知道阿娘带着她在走投无路之下卖身为奴,却不知买下她们的是国公府。
而那国公府里的世子爷,好色荒淫、嚣张乖戾。
偏她又生得极好,即使在美人云集的国公府里也毫不逊色。
在那虎狼窝里,她若想自保,也只有一条路……
“小丫头,既算计了孤的庇护,就别后悔。在这府里,孤这里可以庇护任何人,但到了孤这里,任何人都护不了你。”
那夜雪亭灯火间,他站在案前,执笔游龙,冰冰冷冷的几句话,睥睨天下。
那人向来这般凶得很,但是从他身上,她学到了一句话——
既已浴火,何不成凤!
魏清宜看着自己亲手绣出的神鸟,葱茏玉指挑起月光,轻轻描摹着这本不属于民间的纹样,眼底再无任何眷恋。
罢了,她已不是原本十四岁的小丫头,这次会不一样的。
“那龟毛祖宗这一年忙着打仗,肯定没时间生小气,应该好哄!”
她清浅一笑,抱着兔儿来到妆案前,取出信笺,提笔落书。
片刻后。
魏清宜刚将信笺放进信封,便见穗儿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我刚刚偷听到,主母要把你绑给姓沈的做小!明儿夜里就要送去!还、还让刘嬷嬷这两日看紧你!”
“明儿夜里?”魏清宜轻轻挑眉,非但不意外,唇角还勾了些许玩味,“呵,果然是提前了,看来我那嫡母也知道,这事最大的变数在谁那。”
“姑娘已经知道了?”穗儿惊讶地看着自家姑娘,焦急道,
“那姑娘快想法子吧!怎么能这样啊!明明姑娘是沈家明媒正娶的,聘礼都下了,眼瞅着婚期都将近了,主母怎么能……”
小丫头越说越替自家姑娘委屈,气得眼圈都红了。
魏清宜瞧着这小笨丫头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心里淌过一阵暖流,笑着道,“好了,不用管刘婆子,春荷那呢?你可将我教你的话说给她听了?”
“春、春荷?”穗儿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还有春荷的事,忙道,“哦,都说了!她听完哼了一声就走了,也不知是去了哪。我是回来时才碰到主院来的嬷嬷在跟刘嬷嬷说话的。”
魏清宜闻言,笑着搓了搓她圆乎乎的小脸蛋,“那便成了。放心吧,姜氏卖不掉我的。”
穗儿傻乎乎地张了张小嘴,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姑娘方才让我去做的就是——”
魏清宜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反倒把方才写好的那封信和怀里的小兔子塞给她,
“这事你不用掺和,你现在带着这封信和兔儿,去叫上你兄长到后门等我。若有人问起,就说你们兄妹俩今晚回家去了。记着,今晚任何热闹都不许去凑!”
“是,奴婢记下了!”穗儿悄悄出了门。
很快,院子里便传来了刘婆子急切的阻挠声,“三姑娘!夫人吩咐了这两日不许我们姑娘见任何人!您有什么事去找夫人说吧!”
魏清宜听着外面的动静,眸底寒光浮沉。
从前她只觉得左右很快便会嫁离,所以对佛口蛇心的嫡母和刻薄善妒的嫡姐,她一向懒得计较。
如今,是该好好算账了。
“嘭”地一声房门被一把推开,一身娇扈的少女气汹而入,身后还有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她。
“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大半夜的就出去勾引男人,真是贱妾养大的玩意!狐媚东西!恬不知耻!”
魏妙婷一进门便指着清宜斥骂,高高在上的模样,俨然一副主母对小妾的架势。
魏清宜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她这位嫡出的三姐姐,一向不把庶出的姐妹当人看。
她冷冷看着破口大骂的魏妙婷,娇若桃花的清靥上没有丝毫怒意,一直等到魏妙婷骂完,她才不紧不慢地勾了勾唇道,
“三姐姐别生气啊,你已经知道了吧?那看来你也见过良安哥哥了呀,又有什么脸来说我呢?这原本就是我的姻缘啊。”
只一句话,就令魏妙婷瞬间变了脸色。
“什么?!”
魏妙婷只知道沈良安又偷偷翻墙来与魏清宜私会,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此时听了魏清宜这话,下意识便顺着她的话想了下去,顿时怒目圆瞪,
“小贱人你什么意思?!那个捕快又变卦了?!”
魏清宜在魏妙婷的怒视中,不紧不慢地来到绣架前,轻抚着她绣工精致的大红嫁衣,倏然一笑,
“什么变卦?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良安哥哥说他心里只有我,定会让我穿着大红嫁衣风光出嫁的。”
魏妙婷顿时就被她的笑靥刺了眼,目光嫉恨迸溅,上前狠狠扯过绣架上的嫁衣摔在地上,抬脚就踩。
“你还想穿嫁衣?小贱人,你也配?!一个贱妾生的野种,只配在我房里继续当婢妾,一辈子被我踩在脚下!”
魏清宜看着魏妙婷对她的嫁衣又跺又碾,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三姐姐,这可不能踩的。”
“不能踩?呵呵呵,我就踩了,你能怎样!”
魏妙婷愈发来劲,狠狠跺碾原本金光闪闪的绣凤,斜向魏清宜的目光满是高高在上的凌辱,
“贱人!凭你也配跟我抢人?!你是什么东西,娼妓生的野种,也不知道是跟你娘在哪个匪窝里长大的,还有脸回来!”
魏清宜对这些污言秽语本不上心,可听着听着,她又忽然觉得不对劲。
匪窝?跟匪窝有什么关系?
魏妙婷身旁的容妈妈也目光一闪,上前低声劝阻,“姑娘,这话可不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个小野——”魏妙婷怒冲上头,一转头对上容妈妈隐晦的目光,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哼小贱人,一脸的狐媚样!”魏妙婷继续踩着嫁衣撒气,只是嘴里骂的话变了。
魏清宜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地眯了眯水眸,心中疑窦更甚。
容妈妈是魏妙婷的奶嬷嬷,也是嫡母姜氏带来的陪嫁,一向得姜氏重用。
或许,她知道什么?
难道当年她和娘的走失,根本不是意外?
魏清宜呼吸一窒,心底涌起惊涛骇浪。
以她嫡母那个刻薄偏执的性子,这不是没有可能的,甚至可能她们母女本来也不该是‘走失’,而是……灭口!
魏清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眼底寒光泠泠。
忽然,她余光瞥到院中一抹昏光映墙。
魏清宜暂且压下满心思绪,飞快拿起身旁量布的长木尺直接往魏妙婷身上抽去,快到连一直盯着她的容妈妈都没反应过来。
啪!
木尺精准地抽在了魏妙婷的脚背,夹杂着魏清宜心底翻涌的恨怒,抽得极重。
“啊?!”
魏妙婷疼得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魏清宜,下一刻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疯了一样带着哭腔厉声尖叫,
“贱人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反了你了!来人给我把她摁住!摁住!!!”
容妈妈也怒目圆瞪,指着魏清宜厉喝,“还不把这小野种绑了!一个野种竟敢打咱们嫡出的姑娘!看今日夫人不打死她!”
周围的婆子立马朝魏清宜扑了过来,瞬间这屋里便乱成了一团。
魏清宜手里木尺不停,早就已乱打落了所有灯烛,这会儿她站在窗前顺光位,借着月光和好眼神儿,木尺一下一下狠狠抽在想扑过来的人身上,把她们打了个东倒西歪,叫嚷夹怒,却愣是没能近身。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厉喝在门口响起,顿时叫停了满室喧闹。
来人是魏文山的贴身小厮、前院管家魏柏。
魏清宜轻轻松了一口气,她算的时间正好。
魏文山近来都在陪着吏部那位长官视察州县,每日差不多这个时辰从侧门回府,而她这小院又刚好在侧门旁,魏妙婷又摔又砸的,魏文山不可能不过问。
容妈妈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魏柏,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魏清宜看着容妈妈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果然魏文山还不知道姜氏要把她送去沈家为妾,所以姜氏才着急明日就动手,是想先斩后奏。
否则以魏文山的精明逐利,怎么会同意把她送给一个小小禁军当小妾呢?
那可太浪费了。
魏清宜眼里闪过自嘲,趁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她软声道,“三姐姐对不起,我是一时着急才不小心打到你的!只是这嫁衣你真的踩不得!这事就算父亲知道了,也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容妈妈闻言顿时眼皮一跳,果然下一刻,魏妙婷已经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给你做主?你个娼妇生的小野种,你也配!我可是爹爹嫡出的女儿!”
魏妙婷现在一听到清宜的声音就气的发疯,管是谁来了都顾不上,容妈妈更是劝都劝不上。
“那又如何?”魏清宜则立马接话,语极不屑,“你敢去请爹爹做主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小贱人,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爹爹你打我!看爹爹今天不打死你!”魏妙婷狠狠甩下一句话后转头就往外走。
“姑娘!”容妈妈忙极力阻拦,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可魏妙婷已经气昏了头,任凭容妈妈怎么给她使眼色都直接无视,气势汹汹地一把推开她,
“滚开,谁都别拦着我!我今天倒要让这小贱人看看,爹爹会给谁做主!”
容妈妈被推得一个趔趄,又急又恼地给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去请夫人,自己则忙匆匆跟上魏妙婷。
路过魏清宜时,狠狠瞪了她一眼,阴恻恻道,“五姑娘,早晚都是要向我们姑娘摇尾乞怜的,闹什么?”
魏清宜对上她阴鸷的目光,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慵懒,“是吗?”
*
主院,灯火通明。
“爹爹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五妹妹夜夜私会外男已经把咱家的脸都丢尽了!我身为嫡姐去说了她两句,她竟直接动手打我!真是恬不知耻!爹爹您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魏妙婷满口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魏文山一脸怒容地坐在太师椅上,瘦长的面庞上蓄着稀疏的长胡子,一双微微凹陷的眯眼沉沉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女儿,不耐烦地蹙着眉,尽显威严。
姜平珺坐在旁边,保养得宜的面庞上只有些细纹,此时她正一脸贤良愁叹,捂着心口直摇头,
“唉,老爷,清宜年纪还小,又是从小给人当丫鬟长大的,短些教养也是有的,只是眼下老爷好不容易升迁有望,这时候若闹出事,咱们魏家丢脸是小,万一因此被人抓了把柄……”
魏清宜听着姜氏伪善的腔调,戏谑地勾了勾唇。这话听着像是在劝,实则句句拱火。
果然魏文山听后猛地将手里茶盏往桌上一撂,“嘭”地一声,把魏妙婷都吓得噤了声。
“不要脸的混账东西!你还有何话说!”魏文山瞪着魏清宜厉声责问。
魏清宜瞥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姜氏,很清楚她这是已经挖好了坑。
现在随便她怎么哭闹诉说沈家改娶之事,一旦牵连到魏文山的利益,她就是有再大的委屈又如何?
到时姜氏只说这都是沈家意向,便让整件事都显得是她自己作的,而姜氏这个始作俑者则是美美隐身,依旧是那个慈心嫡母。
呵,想得真不错,可惜惹错了人。
魏清宜对上魏文山暴怒凌厉的目光,根本不提此事,只清声利落地问道,“父亲可知,方才争执间,三姐姐踩坏了我的嫁衣?”
旁边的魏妙婷一听,立马哭闹道,“什么踩坏了你的嫁衣!我不过是在争执中不小心踩了一下!你私会外男的事不比一件小小的嫁衣严重多了?”
“三姐姐承认就好,”魏清宜心中冷笑,从袖中拿出了一册公文递给魏文山,软语轻急,“父亲,我们姐妹间争执打闹事小,您还是先看看这个……”
魏清宜在国公府里可是练就了十八般戏艺,她对上魏文山幽幽斜着她的目光,一双清眸揉了秋水连波的惊慌焦急,仿佛都要溢出来了,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定是出大事了。
魏文山下意识地接过小姑娘递上的文册,这是岭州织造司的允准文书,他皱了皱眉,打开一看……
“不过就是件衣裳,我不小心踩了一下而已,你在这小题大做什么!真是姨娘养的不懂事!”
魏妙婷还在理直气壮地奚落说教。
魏文山却在翻开文册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眼中逐渐从惊慌变得凝重阴鸷。
“你给我闭嘴!”
魏文山目光凌厉地瞪向魏妙婷,呵斥裹挟着厉怒,瞬间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魏妙婷错愕地看着突然朝她发火的父亲,吓得大气不敢出。
姜平珺也被吓了一大跳,她看着魏文山那大变的脸色,甚至指着魏妙婷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忙拿起被魏文山放到桌上的文册,入眼便是一个绣样图,侧印小字:
僭制纹样:凤凰,天家御用,依《工部织造司纹样范册》特注女子出嫁日可以破例许用,寓意吉祥美好
看到“天家御用”四个字,姜平珺也是手上一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踩踏天家御用之物,等同于藐视天家,是大不敬!
严重了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祸!
魏文山勃然大怒,指着魏妙婷厉声呵斥,“蠢货!你还好意思说你妹妹是姨娘养的不懂事!你真懂事,你是想拖着全家一起去死吗!好端端的你去踩你妹妹的嫁衣做什么!”
“爹爹……”魏妙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文山。
姜平珺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慈母了,脸色难看地冷声质问魏清宜,“你为何要用这僭越的纹样!咱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你一个小小庶女,用什么神鸟凤凰!”
闻言,魏文山盛怒凌厉的目光也看向了她。
魏清宜一脸无辜地轻轻咬唇,“我自幼跟阿娘在京城国公府里伺候,我从小学的就是这些绣嫁纹样啊……”
魏文山闻言愣了愣,当即抓住了话中重点,“你自小是在国公府里伺候的?”
魏清宜看着魏文山对她眼神的转变,眼底划过一抹讽刺,轻轻点头。
魏文山震惊地看着魏清宜,这时也觉得这软玉生香的小姑娘,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温婉,确实不像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小丫鬟。
姜平珺脸色更加难看了。
魏清宜很适时地上前扶了一把魏文山,轻声细语道,“父亲,此时不是训三姐姐的时候。这事只要别让人知道,就不是什么大事。”
魏文山听着小女儿特意压低的声音,攻心的怒火渐渐平息,他低头对上小姑娘认真而急切的明眸,正好看到一行清泪落痕,带着她都没有说出口的委屈,顿时心生怜惜,看向魏清宜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对,清宜,好孩子,你说得对!眼下要紧的是尽快解决此事!你可有主意?”
魏清宜等的就是这句话。
“父亲别担心,我来时已将嫁衣收好,所以此事除了今日参与的那些丫鬟婆子外,应当没人会知道。只要处置了她们,您再让三姐姐禁足屋中,尽快重新绣一件同样纹样的嫁衣,应该就没事了。”
魏文山精明微浊的眼里闪烁起思量,显然是也觉得此法可行。
不过姜氏的脸色可就难看了,今日在场的可都是她的人!
魏妙婷也尖叫着哭嚷起来,“凭什么要给我禁足!你私会外男,明明应该是你被禁足!”
魏清宜轻轻挑眉,委屈道,“三姐姐,你不是刚刚还在我屋里踩着我的嫁衣说,我只能去给沈家公子当妾,根本穿不上嫁衣吗?我又穿不了,为何还要再绣一件平添伤心呢?”
“什么当妾?”魏文山顿时眉头一拧,凌厉的目光扫向姜平珺,“怎么回事?沈家这是什么意思?”
姜平珺脸色一僵,她没想到竟在这儿被这小丫头摆了一道,只得尽量缓和地解释道,“是、是那沈家夫人,觉得清宜到底不是自小在府上长大的姑娘,如今沈家哥儿有出息了,便想着能不能求娶咱们妙婷……”
“呵,什么嫌弃这个求娶那个的,”魏文山脸色又黑沉了几分,怒极反笑道,“他沈家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又当咱们魏家的姑娘是什么,还挑拣上了!”
魏清宜听着魏文山不屑的语气,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讽刺。
沈良安还真以为金吾卫能多入魏文山的眼啊,若无战功,再无荫庇,他这辈子也就是个末等巡逻卫了。
在极贵云集的京城,地位还不如这小县城里的公衙捕快。
姜平珺还想再找补几句,魏文山却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怒目看向了魏妙婷,“所以你就去跟你妹妹炫耀,还踩你妹妹的嫁衣?”
“不、不是,爹爹我没有……”魏妙婷对上父亲严厉的目光,害怕地眼神闪烁。
魏文山看到她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气得厉斥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东西!来人,将三姑娘带去祠堂,罚跪三个时辰,跪完后在房中禁足思过!”
“不!不,不要爹爹……”魏妙婷顿时吓得小脸惨白,哭着摇头往姜氏身后躲。
“老爷!”姜平珺这下也急了,她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魏文山冷冷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儿。
姜平珺脸色一白,到底没敢再多言什么,只能眼看着魏柏带人将魏妙婷带了下去,余光阴鸷地盯着魏清宜,浑身气得发抖。
魏清宜也察觉到了姜氏阴毒的目光,她只戏谑一笑,同样没打算放过姜氏。
“父亲,今日之事实在令女儿后怕,有些话女儿不得不说了!”魏清宜抬头看向魏文山。
魏文山现在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儿越看越满意,缓了缓脸色亲自去扶起了她,“清宜,在为父面前,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魏清宜盈盈起身,垂眸轻叹,“父亲,恕女儿直言,母亲宅心仁厚,素来待下以宽,可却纵得这些奴才太过。您瞧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下人,怎么竟还轮到他们看主人家的笑话?这般情景,我从前在国公府是万万不敢想的。”
魏文山顺着她的话朝门外瞥了一眼,果然见院门口人影攒动,他顿时脸黑,目光凌厉地扫向姜氏,“这就是你管的家?!”
“老爷……”姜平珺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门外那些人自然也是她特意安排的,只等把今夜魏清宜被训被罚的“笑话”传出去,毁了她的名声,好让她更“名正言顺”地去给沈良安做妾。
可现在,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魏清宜唇角一勾,软声道,“父亲息怒,都是那些奴才混账,欺负母亲好脾气!依女儿看,就该让大嫂那般泼辣性子的好好管管他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魏文山听着小姑娘替嫡母“说情”的话,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姜平珺简直要气背过去了,死死瞪着魏清宜,恨不得上去撕了她,“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你大嫂才刚过门,中馈之事还有的学呢!这偌大一个宅子,管家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虽然长子是姜平珺亲生的,但姜平珺这个“好婆婆”平日里可没少磨磋她大儿媳,婆媳间很是不和。
魏清宜对上姜氏阴鸷的目光,清浅一笑,“母亲息怒,是女儿多嘴了,只是国公府都敢让刚过门的世子妃管家的,就因大嫂年轻,即便哪做得不好也情有可原,总比让人觉得,咱家一直是这般的强……”
“你——”姜平珺被这话堵得一噎,捂着心口半天都没能反驳。
“母亲就让大嫂试试吧,大嫂性子厉害,至少能给这些奴才紧紧皮。眼下父亲升迁有望,许多人都盯着咱家呢,就像今日这事,万一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咱家可就……”
魏清宜看了一眼抿唇不语的魏文山,轻飘飘地火上浇油。
拿捏痛处么,谁不会啊。
魏文山的目光猛地阴沉下去,狠狠剜了一眼姜平珺,“好了!这管家的事就先交给老大媳妇吧,你去给我看着妙婷尽快把嫁衣绣好!”
“老爷!”姜平珺脸都白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文山竟就这样下了她的管家权!
魏文山根本不给她商量的余地,冷着脸摆了摆手让她闭嘴,沉声吩咐,“魏柏,即刻去五姑娘房里将那身毁了的嫁衣取来,顺便记下外头那些凑热闹的,与今日参与此事的人一并都处置了!”
“是!”
魏清宜看着几乎要气背过去的姜平珺,冷冷勾唇,眸底一片寒冽。
呵,今日这还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他的账,来日方长。
她朝魏文山轻轻福身,软声如鹂,“父亲,那女儿也告退回房了。今日之事还望父亲宽心,对了,女儿在国公府里学过几道京中小食,若父亲需要,可以命女儿做来一尝。”
“好、好!”魏文山看着娇靥如花的小女儿,目光里闪烁过一抹精明,语气愈发地慈父温和,
“清宜,好孩子,你的婚事爹会给你另选的。他沈家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让你去做妾?你是在国公府里见过世面的,爹爹一定亲自给你选个好人家!”
好人家?
魏清宜垂眸隐去眼底嘲讽,乖巧地点点头,“好,多谢爹爹……”
*
出了正院,已是夜深人静。
府上静悄悄的,路上再没了站在暗处看热闹的下人。
魏清宜讽刺地勾了勾唇,放心地来到了魏府后门,穗儿和大她四岁的哥哥阿福已经等在这里了。
穗儿家里爹娘都没了,只剩了他们兄妹两人和一个已经嫁人的长姐,前两年他们长姐家也不好过,养不了弟妹,兄妹俩这才卖身进府。
阿福也是倒霉,进府后没少被他管事的欺负,好几次因为给管事背锅差点被打死,亏是穗儿求了魏清宜救下了他,还指点他如何反抗。
如今阿福小小年纪就已入了管家魏柏的眼,时常吩咐他去给魏文山办事。阿福对魏清宜也是感恩戴德,但凡她吩咐,从无二话。
“姑娘,您有何吩咐?”阿福瞧见魏清宜来了,立马带着妹妹上前提灯引路。
魏清宜从穗儿怀里接过了她的小白兔轻抚,想着方才她走时姜氏那淬着毒的阴狠目光,唇角悠然勾起玩味。
这就已经气成这样了?
看来,可以落下一棋了。
“阿福,你带着穗儿趁夜回你们姐姐家去。我有件事要请你们姐夫帮我办,这是赏银。”
魏清宜从袖笼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小穗儿手中。
穗儿跟哥哥对视了一眼,忙道,“姑娘,这太多了!若不是您的法子,姐夫现在还只是珍馐斋的跑堂,哪里能做到管事的位子上?您可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您有事吩咐就行,不用给赏钱的!”
阿福也在旁边应和。
魏清宜笑了笑,示意小丫头乖乖拿好,“要做的事我已经写在给你的那封信中了,你回去交给你姐夫。此事很重要,请你姐夫务必尽快办妥。”
“是!奴婢记下了!”穗儿使劲点点头。
魏清宜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去吧。阿福,明儿一早你就回来,该做什么做什么。记着,什么都不要打听,闷声干活。”
“是!”
“穗儿,你明儿……不必急着回来,在家陪你姐姐说说话,午后再回即可。”魏清宜看着跟前眸子亮晶晶的小丫头,还是不忍心让她小小年纪就要见识那些血腥惨烈的场面。
“是!”穗儿应得脆生生,乖极了。
翌日,晴光潋滟。
大少夫人罗氏接替夫人管家大权的消息一大早就在府上传开了,姜氏院里则是给了夫人偶感风寒需养病的缘由,总之明面上是件阖府热闹的良事。
罗氏确实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清早从正院出来后就唤了内宅管事们去了她住的云舒院,很快各处便开始了整肃劣奴歪风。
那些“不好好做事”的奴仆,尤其是大晚上还敢去凑主人家热闹的,一律都遣送去庄子上,等着……
魏清宜院里也有两个要被带走的——刘嬷嬷和春荷。
日上三竿,魏清宜正在院子里喂着兔儿,刘嬷嬷和春荷这两个向来不见影的,竟破天荒地出现了,见了她就扑跪在地,痛哭流涕地直磕头,
“姑娘救命啊!姑娘,奴婢们再也不敢懒怠了!求姑娘开恩留下奴婢们吧!”
魏清宜抱起她被吓得一哆嗦的小白兔,泠泠瞥了这两人,轻嗤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久不见啊二位。不过你们求我有何用?这管家的人又不是我。”
“有用有用!”刘婆子激动地仰头,满眼哀求,“管事的说只要姑娘开口,我们就不用被赶去庄子上了!姑娘您是菩萨心肠!求您留下奴婢们吧!老奴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春荷也点头如捣蒜,“是是,求姑娘留下奴婢吧!奴婢以后一定把您当菩萨供着!”
“哦?”魏清宜黛眉微挑,眸中染了些诧异,不过待她看到来抓人的管事,顿时弯眉笑了出来。
“阿福给姑娘请安!”
阿福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俨然已是一个小管事了。他走到魏清宜面前,躬身深拜,喜笑颜开的脸上满是感激。
魏清宜瞧着阿福,还真有种自家孩子有出息的感觉,笑着道,“快起来吧,升做管事了?”
阿福起身点头,“是,今早魏管家来带走了好几个内院管事,空出了位置,便提我做了个小管事,还是做些跑腿的活,与从前没多大分别!”
说着,他又瞥了眼刘婆子和春荷,对魏清宜道,“这两人既是姑娘院里的,去留都由姑娘做主。姑娘若是想留,阿福自有法子向魏管家交代。”
刘婆子和春荷一听,忙对魏清宜又求又磕。
魏清宜却连一个眼神儿都没赏她们,只轻抚着小兔,戏谑道,“我回到魏家这一年多拢共没见过她俩几面,还不熟呢,有什么可留的?”
“是!”阿福得了话,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厮,“带走。”
“不不!姑娘开恩啊!奴婢再也不敢偷怠了!求姑娘留下奴婢吧!”
刘婆子和春荷多少也能猜到他们被带到庄子上以后的下场,惊慌失措地哀求痛哭,不过这会儿早就晚了。
阿福听着两人被拖下去时的凄厉哀叫,心中多少有些瑟瑟,此时他也知道魏清宜让穗儿晚回府的用意了,愈发对她心生崇敬,“多谢姑娘对我们兄妹的安排!姑娘深恩,阿福永远铭记于心!”
这会儿院子里已没了外人,魏清宜轻轻摆手,“好了,这些话不用多说了,你可是有旁的事要与我说?”
阿福只带了两个小厮来,明显是方便都支走的。
果然阿福神色严肃地点点头,“是,方才我路过膳房时,碰见夫人遣人去了膳房,好像要对您——”
“快点!把这些都搬进五姑娘院子里!现在耽误五姑娘的事,就是耽误老爷的事,你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阿福话未说完,容妈妈阴阳怪气的声音已在院外响起。
魏清宜轻轻挑眉,“这容妈妈,还在呢?”
阿福脸色变了变,半大的少年遇事还是有些慌,“我方才在膳房里碰到的就是这个容妈妈!她怎么来的这么快!我听她说要让您好好尝尝厉害,也不知她要做什么!”
魏清宜倒是依旧不紧不慢地抚着兔儿,清浅一笑,对阿福道,“此事我心里有数,你去吧,收收神儿,别让这个容妈妈瞧出什么。”
“是、是!那姑娘小心,有事您只管吩咐!”阿福顿时就有了主心骨,面色如常地退下了。
他刚出去,容妈妈就带着一行小厮闯进院子。
“五姑娘,夫人听说要做京城小食,特命老奴来给您辟出一间小厨房。不过您这好像也没有多余的屋子,就只能委屈您在院子里将就将就了!想必五姑娘为了能尽快帮到老爷,定不会在意这些‘小委屈’吧!”
容妈妈一进来就直接命人在院里搭起了灶台案台,根本不给魏清宜开口的机会。
魏清宜也不阻止。
容妈妈吩咐完小厮后,又一瘸一拐地走到魏清宜面前,阴狠狠地瞪着她道,
“只是这招待贵客的糕点可不能马虎,所以五姑娘,夫人吩咐了,从今儿起您哪儿都别去了,就好好在您这小厨房里练习!将做好的点心端给夫人品尝,直到夫人觉得可以了,才能送去给老爷招待贵客。”
魏清宜戏谑地勾了勾唇,看着容妈妈问道,“容妈妈的腿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容妈妈没想到她一开口说的会是这个,脸色顿时又青又白,嘴唇都气得发抖,“五姑娘何必明知故问,这不是拜您所赐吗!幸亏有夫人力保,老奴才能有命站在这,自然要更尽心竭力地替夫人‘分忧’呢!”
分忧两个字被容妈妈从牙缝里狠狠逼出,仿佛恨不得将方才的二十板子打还给魏清宜。
魏清宜无声地笑了笑,冷眼看着容妈妈带来的小厮将一桶桶混着冰块的水倒进她院里的水缸,没有丝毫意外。
姜氏的这些手段,她可太了解了。
“五姑娘,东西都给您备好了,快请吧。您早点做好,老爷就能早点招待贵客,这大局面前,您可别拖延怠慢!”容妈妈阴恻恻地催促。
魏清宜依旧没有反抗什么,她放下兔儿,来到跟前看着那一缸冰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去舀了一盆。
霎时,寒凉入骨,冰意裹挟着愈演愈烈的疼钻缝侵袭,肆虐在她娇嫩葱茏的指尖。
魏清宜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钻心蚀骨的冻痛,她冷冷咬牙,继续在冰水里洗菜和面。
春寒料峭,容妈妈看着在院子里被寒风凛吹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了阴鸷冷笑。
穗儿是快傍晚时才回来的,瞧见院里的阵仗吓了一大跳。
魏清宜此时已经重做了十几次了,正如她所料,每一笼点心送去正院,姜氏都能挑出毛病来,让她重做。
容妈妈更是不停地在旁边冷嘲热讽,还以“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五姑娘做”为由,根本不让她靠近生着火的灶台,只让她在冰水缸和案台这边吹冷风。
魏清宜见穗儿回来,就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顶替了那个烧火的婆子。
这样等容妈妈带着新一笼点心去正院给姜氏“品尝”时,院里便只剩下了魏清宜主仆俩。
“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您的手……”
容妈妈一走,穗儿就扑倒了魏清宜的身边,看着她原本葱白玉嫩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心疼地眼圈都红了。
“哭什么,你姑娘我好着呢。”魏清宜笑了笑,她这会儿手已经冻僵了,反倒没有一开始那般难熬,继续捏着手里面团问道,“我让你姐夫办的事,可都办妥了?”
穗儿看着魏清宜浅笑轻快的模样,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忙把刚掉出来的金豆豆抹了,回道,
“办妥了!姐夫把您给的配方交给后厨,做出来的兔儿鲜玉蒸让掌柜的和各管事尝后交口称赞,掌柜的已经同意将这道京城小食在珍馐斋里推出了!”
“还有姑娘想要每日送一份独门秘方的兔儿鲜玉蒸去珍馐斋出售的要求,姐夫也跟掌柜的谈妥了!按姑娘的意思,以后每日清早,姐夫都会来府上后门取走您亲手做的点心。”
“这件事珍馐斋的掌柜也这么快就同意了?”魏清宜都没想到事情能这样顺利,眉心轻捻,“你姐夫没告诉他我的身份吧?”
穗儿忙摇摇头,“没有!姑娘放心,姐夫只说您是刚从京城来的远房亲戚!都是您这点心好吃,且又是京城小食,在咱们岭州很是新鲜,掌柜的生怕您去找了别家,很痛快地就同意了您的要求。”
“原是这样,”魏清宜舒眉浅笑,“这掌柜的是个会做生意的,难怪能把珍馐斋能做成岭州最好的点心坊。”
穗儿却有些担忧地提醒道,“可姑娘,这容妈妈好像以后都会来盯着咱们……”
魏清宜闻言,好笑地给她点了个小白鼻子,“小傻丫头,她哪里会关心我都做了什么,你看我刚刚做了两笼点心,却只给了她一笼,她发现了吗?”
“……对哦!”小穗儿看了一眼灶上,顿时也笑了起来。
魏清宜看着这傻丫头满眼无奈,“还傻站着?快去把那笼点心拿过来,趁热吃~”
“哦哦!”穗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姑娘多做的这一笼是她们自己吃的!
魏清宜其实已经吃了不少,这一笼是留给穗儿的。
“姑娘真好!”小穗儿受宠若惊地捏了一块小点心放进嘴里,霎时浓郁香甜就在味蕾绽开。
“好好吃!!”
穗儿好吃得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鼓着小腮帮子问道,“姑娘做的点心真好吃!这点心叫什么名字呀!”
魏清宜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模样,唇角一勾,“兔儿鲜玉蒸。”
小穗儿欢嚼的小腮帮子一顿,傻乎乎地看向魏清宜,“啊?”
魏清宜笑着将手掌摊开,只见她手里的面团已经被捏成了一只圆润可爱的小白兔。
紧接着,她反手一拍,就把小兔子拍扁成了穗儿正吃着的圆饼状。
穗儿震惊地瞪圆了眸子,“这……那珍馐斋的掌柜都稀罕的,夫人还……”
她小嘴动了动,显然是想说些不好听的,但到底没敢说。
“好了,快吃吧!”魏清宜朝穗儿眨了眨眼,“这里头可都是些平日吃不到的好东西,碧粳、松茸、白玉粉……姜氏可下了血本呢,不吃白不吃~以后这几日,姑娘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好!”穗儿眼睛更亮了。
……
几缕炊烟散,数日已过。
魏清宜这几日都在院子里做点心,容妈妈在旁边盯着,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见缝插针地使上些阴招绊子折磨人。
姜氏那边依旧在鸡蛋里挑骨头,卡着魏清宜在寒风冰水里一遍又一遍地“做点心”,美其名曰“好好练习”。
至于魏文山,他陪着吏部来的那位去下面各州县视察了,这几日都不在府上,所以姜氏主仆俩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但好在有当日魏文山的发话,姜平珺已不敢擅自将魏清宜送去给沈家当妾了。
魏清宜对姜氏的手段早有预料,都且先默默忍下了,只等着每日珍馐斋那边的消息。
这日清晨,魏清宜照例做了两笼点心,一笼打发走了容妈妈,一笼捏了圆滚滚的小兔儿,等着待会儿送去珍馐斋。
穗儿去后门取了空食盒回来,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姑娘!我姐夫说昨儿去买鲜玉蒸的人又翻了一倍,您瞧,昨日的分账足足有十两银子呢!”
鲜玉蒸的配方做法也不是白给珍馐斋的,珍馐斋每卖出一份鲜玉蒸,都要给魏清宜一成的分账,至于她每日送往珍馐斋的“兔儿鲜玉蒸”,则是五五分账。
这些日子确实赚了不少。
只不过,魏清宜更在意的是……
“昨日买下咱们送去的那份兔儿鲜玉蒸的,还是那个人吗?”
“哦,姐夫说还是那个人,他每次天不亮就守在珍馐斋门口,姐夫刚将姑娘做的点心带回去就被他买了去,旁人都抢不着!”
穗儿还在抱着沉甸甸的银子傻乐,没心没肺地提议道,
“要不,姑娘每日多做几笼送去?”
魏清宜轻嗤了一声,颦蹙微烦,“送再多肯定也是被他买去的,他若是敢让旁人抢去半笼,只怕回去要屁股开花了。”
“啊?”穗儿疑惑地看着魏清宜,小声嘟囔,“可我姐夫说,那个人是个文文瘦瘦的小爷,架子大着呢,可不是什么小厮书童。”
魏清宜听着穗儿的描述,
公公?
那肯定错不了了,是他!
“那个人就只每日买了点心去,没递过什么话吗?”魏清宜看向小穗儿问道。
“没有,姐夫说他每次买完了就走,可高冷了……”
魏清宜闻言,愈发心烦地轻捻了眉尖。
那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沉得住气!
前天用白醋做的他没反应就算了,那人确实挺爱吃醋的。
昨天的馅里她加了五勺盐,怎么今天还没反应?
不应该啊……
“姑娘,怎么了?”穗儿瞧着魏清宜的反应一头雾水,在她的记忆里,魏清宜从来都是浅笑温软间便能算无遗策,她还从没见过自家姑娘如此烦恼。
魏清宜摇了摇头,清眸微漾。
这没有动静,该不会,是风雨欲来吧……
穗儿见状也不敢再多嘴了,乖乖地闷头干活,把今日的兔儿鲜玉蒸挨个摆进食盒里。
魏清宜在旁边瞧着,忽然说道,“穗儿,不用摆了,今儿的留着咱们吃!”
“啊?”穗儿惊讶地抬起头。
魏清宜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慵懒从容,笑着捏了一只小兔塞进小穗儿的嘴里,“别啊了,去告诉你姐夫,就说我染了风寒病倒了,做不了今日的秘制点心了!”
“唔~好,”穗儿听话地把食盒里的点心重新拿了出来,又不免心疼地看了一眼魏清宜纤纤柔荑上那点点殷红,嘟嘴道,
“那姑娘也别给主母做了!珍馐斋好歹给了银子,主母和容妈妈就是欺负姑娘的!姑娘多好看的手,这两日泡在冰水里都生了冻疮,姑娘还为了不让容妈妈生疑,不许奴婢帮忙……”
魏清宜看着自己葱白娇嫩的手指上绽出的一朵朵殷红梅花,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傻丫头,这可是我的护身符。都吃过一次亏了,总要给自己多留条退路啊。”
而此时,正院,姜氏房中。
“竟有此事?!”姜平珺看向容妈妈,眯了眯眼,“这是你打哪儿听来的,可确定是真的?那小野种心机深重,可别是她又算计咱们的!”
“夫人放心,这事可是前院孙管事告诉老奴的。这孙管事在魏府四十多年,对老爷忠心耿耿,是绝不可能被任何人收买的!”
姜平珺听了这话,阴鸷的目光渐渐化作冷笑,“好啊,真是天助我也!先前是我小瞧她了,竟让她害得我和妙婷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次,看我怎么收拾她!”
“但这事夫人可不能出面,免得再被老爷迁怒……”容妈妈在旁提醒道。
姜平珺嗤了一声,冷冷瞥了一眼云舒院的方向,“罗氏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帮的她,要知恩图报吗?”
容妈妈目光一闪,眼里也浮上了冷笑。
魏清宜和穗儿吃完点心后,没等来容妈妈,倒是等来了大嫂罗氏。
“瞧这群躲懒的混账,哪有这么糊弄事的!”罗氏一进院子瞧见搭在院子里的灶台菜案,当即便气得叱骂起来。
魏清宜其实与罗氏没什么交集,只因罗氏的性子直率泼辣,算是她在魏家难得觉得不错的人,所以才在魏文山面前荐了她管家。
只是事情都过去七八日了,魏清宜看着突然而来的罗氏很是诧异,忙浅笑着迎了上去,“大嫂怎么来了?如今大嫂管着府上中馈,定是繁忙,有什么事遣个丫头来唤我去便是。”
罗氏转头看到温软浅笑的小姑娘,立马满脸笑容走过来挽了她,“五妹妹这说的是哪儿的话!都是我来迟了,害五妹妹受了这好几日的委屈!”
魏清宜对上罗氏满含愧意的笑眸,便明白了她今儿是为何而来。
果然,等两人进了屋里,罗氏看着魏清宜手上的冻疮,心疼又抱歉地说道,“多谢五妹妹那日帮我说话,竟能说服父亲让我试着管家,还让你因此被母亲迁怒,受了这许多委屈!而我却到今日才知道……”
魏清宜听着心里却愈发觉得不对劲,浅浅一笑道,“这事都是父亲做主的,我不过顺着说了一句,哪儿就成是我说服父亲的了?大嫂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五妹妹就别跟我说这些客气话了,这是我方才去给母亲请安时,亲耳听到容妈妈与其他婆子说的!你瞧你被那容妈妈磨搓的,手上都生疮了!这个刁奴!”
罗氏说到容妈妈便一脸的恼火。
魏清宜听后更觉得罗氏这是钻进人家的套里了,正想着姜氏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就听罗氏又说道,
“五妹妹,以后我就当你是我的亲妹妹了,定尽力护着你!我已经吩咐人将旁边那间房的耳房给你改成小厨房,再把隔墙砸了,将两院合成一院,你住的也宽敞些。你这院子原也太小了。”
罗氏看着这屋子,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魏清宜却黛眉微颦,“还要砸墙?”
“是啊,”罗氏看向她道,“五妹妹别担心,这个不麻烦的。我听说五妹妹喜欢珍馐斋的点心,我带五妹妹去买些,再去旁边的翠宝阁挑两件首饰,回来时就差不多好了。”
魏清宜轻轻捻着手中绣帕,软笑试探道,“要出门啊……要不还是算了,今日正好小厨房用不了,我就在屋里躲懒一日。”
“这怕是不行,待会儿砸墙呢,这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在屋里也不方便。嫂嫂带你出府玩半日,明儿你再歇,母亲那边我会去说!唉,主要是你这院里实在辟不出一间小厨房,怎么都得动土的。”
魏清宜现在已经大致猜到姜氏想干什么了。
应该是沈良安还没死心吧?
正好姜氏也不会坐视她去做高门贵妾。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沈良安竟会是这样的人!
她微微垂眸,眼底流光微闪,尽数化作了冰冷杀意。
也好,要断就断得干净些。
省得他以后再来当绊脚石。
“好啊,那咱们就出门去逛逛吧,说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出府了。”魏清宜抬眸一笑,梨涡浅陷,煞是娇软。
“成!”罗氏爽利地笑了起来,推了小姑娘去内室换衣裳,她则去了院里吩咐了两句。
魏清宜换好衣裳后坐在了妆案前,打开妆奁,拿起了那支独放一格的桃花簪,琉璃花瓣娇媚鲜艳,灼灼其华地绽放在闪着寒光的锋刃尖,美丽而危险。
随着花簪入髻,利刃亦隐入美人儿青丝间,藏起一身锋芒。
魏清宜抱起她闷声吃草的小白兔,勾起一抹清软浅笑出了门。
很快,魏府的侧角门行出了一辆马车,旁边跟着三两婢仆随行,一路往南街而去。
魏清宜轻轻掀开窗帘一角,果然瞧见角门跑出来一个小厮,看了一眼她们刚走的马车,转头就往沈家的方向跑去。
她心里冷笑一声放下了帘子,却没看到旁边墙根下还蹲着俩小乞丐,瞧见马车后也悄悄溜走了一个。
不多时,马车在珍馐斋门口停了下来。
魏清宜和罗氏刚刚下车,就见一个三十左右脸色苍白的女子忽然从旁边冲过来,激动地扑向了罗氏,
“三姐儿,我求求你,看在你亡母我长姐的面子上,救救姨母吧!我知道你嫁得好,咱们这些穷亲戚不该来拖累你!可我但凡还有旁的法子,也不会来找你的!”
“姨母?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罗氏看到来人这模样显然也吓了一大跳,愣了一下才忙扶了人,“姨母您先冷静些,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咱们换个地方说!”
“好好!三姐儿,姨母真的是活不下去才来找你的……”女子满脸悲戚,摇摇欲坠地哭了起来。
罗氏将人先交给了自家丫鬟扶着,回头抱歉地看着魏清宜道,“五妹妹,你先去珍馐斋等我吧,我已遣人来定好了雅间,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魏清宜看着那嘤嘤哭泣的妇人浅浅勾唇,“好。”
罗氏和她的陪嫁丫鬟扶着那妇人去了旁边的茶楼,魏清宜则走向珍馐斋。
二楼雅间,临窗而立的男人淡淡瞥着楼下的这一幕,幽邃深眸凝逐着那抱着小兔的人儿,看着她在春日漫阳下顾盼生辉,轻风拂过她发间一对铃铛坠儿,衬得其上桃花簪缨流彩。
只是看到那支桃花簪时,男人剑眉一蹙。
楼下,魏清宜走进珍馐斋,立马便有跑堂的小二迎了上来,“魏姑娘里面请,楼上雅间已备好,请随我来。”
“好,”魏清宜笑靥如花,不动声色地摸向了鬓边花簪。
很快,小二便引她来到了二楼的鸢露阁前。
竹雕移门缓缓拉开,迎面泼墨山水屏,细细看去,其后果然有人影依稀。
魏清宜走进房中,抚着兔儿的手温柔依旧,可怀里的小兔子却在瑟瑟发抖,而她发间的花簪也已没了踪影。
嘭,身后的门关上了。
魏清宜绕过屏风,一抹玄色闯入视线中的刹那,她倏忽抬手执刃狠狠插向他心口——
“嘶……魏小兔,你长本事了!”
魏清宜手腕被猛地攥住,紧接着,男人低沉如山巅古钟的嗓音在她耳畔敲响,刹那在她心尖惊起了一片飞鹜……
她蓦的抬眸,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男人眸光寒沉,这又硬又凶的目光,她太熟悉不过了!
“殿、殿下……?!”
魏清宜看着这人熟悉的凌厉隽容,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双目如鹰隼,肃杀寒冽,幽深且危险……
“娇娇这是想弑君吗,嗯?”
霍孟极哑声低沉,他深深地看着就这样忽然近到咫尺的人儿,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她娇嫩如忆中的模样,狭眸深邃暗涌。
“没有!”魏清宜水眸一颤,余光瞥见她被他险险抵在心口上的锋利簪尖,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慌忙染了娇软甜笑松开簪子,小酒窝一陷,怯生生地装兔子,
“殿下~怎么、怎么是您在这里呀~”
小姑娘被他周身威沉凌厉的气息逼得心儿砰砰,心虚地掐了小软音儿又娇又盈,目光微闪地躲着他凛冽的目光。
霍孟极却不许她躲,一把捏起她的下颌,深眸危险地眯了眯,“哦?朕不应该在这?那朕的小兔子这是要来见谁啊?”
魏清宜对上这人幽深如渊的目光,怀里的小兔子顿觉不安地扑腾起来。
怎么才一年多不见,这人周身气场就已沉淀至此,仿佛一刃历经沙场磨砺的漠北寒戟,杀伐果决,幽深而莫测……
她软软咬唇,豁出去了脚尖一踮,勾了他的脖颈主动扑进这人怀里,软声酥酥轻哄,
“殿下说错了~奴婢不是要来见谁,是除了殿下以外的任何男人出现在这儿,都要被奴婢扎~”
霍孟极忽然娇嫩入怀,嗅着她身上的软香如桃,耳边是她软声如鹂,饶是他自恃沉稳,都不禁被她撩得胸膛一滞。
“魏小兔,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粗劲的小臂往她软腰上一横,俯身看着怀里如桃花般娇嫩动人的她,深眸中狼光幽盎,喉结滚嘶哑。
魏清宜被这人霸道一揽,梆硬的力道暗示着这人凶巴巴的威胁,她耳朵悄悄染了绯红,流光明眸却依旧迎着他的深眸,一笑如花开潋滟,
“我知道,那殿下呢,殿下愿意继续养只小兔子吗?”
她仰头看着他,浅笑间露出一对甜糯糯的小梨涡。
她本就生得像只温温软软的小白兔,这一装,更像了。
霍孟极对上她清透如琉璃的兔眸,里面满满只有他的倒影,这一刻,他再大的火气也没有了。
见好就收吧,幸好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霍孟极敛起周身凌厉,他看着怀里娇笑软嫩的人儿,深邃的狭眸里涌动着前世纠缠了他半生的悔意。
上一世,她也曾来找过他,只是那时他年轻气盛,板脸嘴硬地偏说不帮她。
可他怎么忘了,他家小狐狸本事大着呢,不靠他一样能活得精彩。
等到他消了气,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小子夺走,嫁为人妻,成了世子夫人。
再后来,她做了人人称道的侯夫人,可却过得并不开心。那小子担不起事,根本护不住她,任由她被婆婆磋磨,无休无止地困在侯府的大事小情里,孤立无援。
而他,也早已悔不当初,看着她,念着她,气她何时变得心气全无,越来越支离破碎……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将她抢回自己身边。
可惜,已经晚了。
她再也没有当初明艳动人的笑靥,也没了一心向上的生机勃勃,只有温婉安静。
婕妤、昭仪、贵妃……任凭他如何给她位份宠爱,都依旧留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怀里郁郁而终。
她走后的三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用政务麻痹着自己,可每每入梦,都是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幼时在国公府,他是骤失父王被接到外祖家韬光养晦的皇太孙,从自幼被皇祖父带在身边的天之骄子,忽然变成了只等随时被废的遗孤,那年他十三岁,遇见同样没有爹爹的她,那年她五岁,每日鬼灵精怪地与恶奴周旋,保护娘亲,活得像颗小太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后来,他累死了。再一睁眼,他竟回到了漠北的战场上!
他刚刚夺嫡上位登基为帝,在各方势力暗涌交错下,他将计就计,御驾北征入虎穴,实则是为了……
这是他登基后最惊险的一仗,赢了坐稳帝位,输了功败垂成。
但好在,这一次他已轻车熟路。而他不小心放走的那只小狐狸,也才刚刚离开,一切都还不晚——
霍孟极看着好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魏清宜,那空了不知多久的心终于找回了主人,疯狂地撞击着他的胸膛,令他深情难克。
这一次,即使他很清楚怀里这小狐狸是装的,他也愿意被她骗。
他勾了勾薄唇,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哑声道,“朕这里,倒是不差这点草料。”
某帝端着他矜贵的架子,顺着小狐狸给他搭好的梯子就滚了下去。
魏清宜哪知道这人几息间已想了这许多,她眨眨水眸,明显傻了一下。
这祖宗竟然这样轻易就饶过她了?!
“……殿下果然财大气粗!不是,宅心仁厚!”
魏清宜麻溜地嘴甜,说完她就开心地松开了他的脖子,还想去抱回她的小兔子——她刚刚去搂他脖子的时候,顺手把小兔塞进他手里了。
霍孟极睥着这一贯没良心的小东西,生生地气笑了。
他大手一抬,轻易就让她踮了脚尖都够不到,又随手颠了颠手里这小白兔,淡淡嫌弃,
“这小兔子从前在朕院中时,可被朕养得珠圆玉润,却偏要逃跑,怎么把自己养成这样了,嗯?”
魏清宜没捞到她的小兔子,还被这人奚落了一番,敢怒不敢言地咬咬唇,软声赔笑,“这不是出去跑了一圈后,发现还是殿下院里的草最肥嘛~”
虽然草肥,但有大老虎在侧,哪只兔子能在你那安心吃草?是你傻还是我傻?
小姑娘悄悄腹诽。
“呵,”霍孟极冷笑一声,他一听就知道这小东西心里肯定没什么好话。不过他也不拆穿,只幽幽挑眉,“你唤朕什么?”
魏清宜一愣,立马软笑改口,“皇上~”
霍孟极满意勾唇,循诱如蛊,“自称呢?”
魏清宜看着这人眼底狼光幽盎,莫名一阵娇怂,轻声试探,“臣妾?”
“知道就好,”霍孟极深眸一暗,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娇红的耳垂,“娇娇,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回来的。”
这一世,他绝不再放手了!
魏清宜猝不及防地被圈回这人怀里,嗅着他身上混着他气息的淡竹香,她小脸悄悄地红了起来。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只是她不想当妾,他也知道,所以当初她能从国公府离开,大抵也是他默许的缘故。
比起有些烂人来说,他真的很好了。
魏清宜仰头对上他深沉的双目,重新勾上他脖子,弯眸一笑,“那皇上,您要臣妾改口,总要给臣妾个名分吧,不然臣妾岂不亏了~”
霍孟极睨着怀里张口就跟他要名分的小东西,真想现在就办了她。
真是惯的她!
才装了半刻钟的乖兔子就开始露狐狸尾巴。
不过看着怀里这小狐狸野心勃勃的模样,他高兴。
霍孟极深眸闪过宠溺一笑,可待他目光一瞥,方才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板脸冰冷,“名分?就娘子吧。”
魏清宜顿时嘟了嘴,掐了格外娇甜的小软音儿,“啊~最末位的啊?皇上怎么这样小气~这不是让臣妾进宫以后被欺负嘛?皇上不心疼嘛~”
霍孟极由着她装兔子撒娇,他揽着她软腰入座,依旧霸道地把她圈在怀里不放手,把玩着她葱茏娇嫩的小手,动作温柔至极,周身却散发着可怕又危险的气息,狭眸厉怒暗涌,
“想让朕心疼?呵,娇娇,要不你先给朕交代一下,你的手是怎么了,嗯?”
魏清宜对上男人危险凌厉的目光,余光瞥见不知何时被他捞去把玩的小手,这才猛然想到她在手上弄了些冻疮,顿时心下一抖,暗道一声完了!
苦肉计在他这儿可只会适得其反!尤其还是这么拙劣的苦肉计!
“这是不、不小心弄的,”魏清宜心虚地眼神躲闪,忙想把手抽出来。
霍孟极冷冷睨着她,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凌厉强硬,根本不容她挣脱半分。
“不小心?”他似笑非笑地嚼着这三个字,剑茧粗粝的指腹温柔地抚着她娇嫩指尖上那一朵朵触目惊心的寒梅,“娇娇,要不再编个好点的理由给朕?”
沉声幽冷,仿佛风雨欲来。
魏清宜瑟瑟发抖地被这人圈在怀里,感受着这人身上愈发危险起来的气息,简直要后悔死了!
早知道这次就多等两天了,看来这些年她已把他笼络得彻底,这次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怎么发火。
果然装兔子还是管用的!
“这、这不是皇上一直不理臣妾嘛,臣妾害怕被家里送去给旁人当妾,这、这才……”
小姑娘拽拽他的袖角,小声软软地解释,边说还边悄悄抬眸瞅他的脸色,小模样可怜巴巴的。
但这时候霍孟极可不吃她这一套。
“呵。”一声冰冷,危险至极。
魏清宜顿时没出息地抖了抖,麻溜认错,“殿下息怒,我知道错了嘛~可比起被人卖了,这些都是小事!殿下您收了我给您做的点心却不理人,我还以为您还生着气呢。”
她嘴上说着认错,可语气却越来越理直气壮呢。
兔儿鲜玉蒸,京城里根本就没有这道点心,这是那年她惹他生气后,依着他的口味做出来哄他消气的,这名字也是他取的。
所以“兔儿鲜玉蒸”这道点心,从来就只有他们知道,他听到珍馐斋在卖后,一定会知道是她在央他求救的。
可这都七八日了,他都没理她,还不许她自救了?
霍孟极听了这话,虽然依旧板着脸,但到底敛了些威压,“怎么,还成朕的错了?当初是朕让你偷跑回家的吗?”
“……”魏清宜顿时语塞,理亏地咬咬唇,“不是,我错了,殿下息怒。”
霍孟极冷哼一声,却到底没有再凶她,叹了口气沉声道,“前几日朕不在岭州,便命人买了点心后给朕送去。今日朕方归,便来将你弄出来了。”
魏清宜都准备好被他狠狠凶一顿了,却不想听到的是他的解释。
他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这几日没理她?
她错愕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清冷矜贵的面庞,还是熟悉的模样,却又好像变了很多。
从前他肯定不会跟她说这些的,这祖宗素来凌厉寡言,从不屑于解释这些。
还有他从前一向是很矜贵自持的,即使对她有心思,也从没对她动手动脚过,所以她弄冻疮时只想着到时候别露出来让他瞧见就是。
这一年不见,他真的变了很多……
“唔!”
魏清宜突然被他敲了额头,这倒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欺负了。
“魏小兔,你哪次闯了祸朕没护着你嗯?晾你几天还长脾气了,用得着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霍孟极食指屈起,气不打一处来地敲着她这气人的小脑袋。
何况他也不是故意晾着她的,他明明记得这小东西该是一个月后才来找他求援的,是他迫不及待提前来了,结果却在她身边发现一个小捕快?
还又是个一看就靠不住的小白脸!这小东西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执着且眼瞎!
果然他只用了一个飞龙印,就让那个小白脸原形毕露。
不过他可不能让她觉得是他搅和了她的婚事,反正她跟小捕快也成不了了,他也如愿见到她了,再在岭州总会忍不住想去把她拎回来,便索性去忙了两日正事。
谁想他前脚刚走,后脚他家小狐狸就来敲门了,原本大半个月的事,硬生生被他压成了五日,又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结果这小东西还是……
霍孟极脸黑极了,目光一触到她殷红点点的小手,眼底便杀气翻腾。
魏家,可真不配沾他家小狐狸的东风。
他若有思量地眯了眯眼。
魏清宜自知理亏,敢怒不敢言地窝在他怀里任他欺负,却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亏大了。
要是她不让他瞧见手上的冻疮,是不是他给她的位份就不止是娘子了?
“我知道错了嘛~皇上您息息怒,那臣妾的‘名分’,还能再商量商量吗?”她见他发完火了,又娇娇地勾上了他的脖子,眼巴巴瞅了他,软软撒娇。
霍孟极睨着怀里又知道他气消了的小狐狸,嗅着她身上的娇软体香,那早已沉寂了的念头幽幽升起,眼底渐渐狼光漆暗。
这小东西一定不知道她看起来有多肉香可口。
饱暖思吃肉么,反正人他已经找回来了,那这到了嘴边的小兔子……
霍孟极搂着怀里娇香软嫩的人儿喉结翻滚,薄唇噙起一抹狼肆,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耳边,哄诱如蛊,“娇娇,讨好了朕,什么‘名分’,都好说。”
魏清宜听着男人已嘶哑至极的嗓音,眨眨眼,顿时小脸通红,殊不知她这模样落在男人眼中更是娇嫩欲滴。
“等、等等,皇~”
不等她反应,就被这人横在她软腰上的小臂一捞,身娇体软地撞进他血涌贲张的胸膛上。
男人眼底狼光大肆,急不可耐。
“等什么?娇娇不会是想只要名分不出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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