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关山温婉娴的其他类型小说《将府小姐打遍天下无敌手
关山温婉娴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空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春日的暖阳星星点点的落在身上,将阳光下的每个人照得纤毫毕现。天阴了好些日子,大家好似都憋得狠了,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便是往日里归于内宅的妇人小姐也都纷纷出来透口气,还和平时一样冷清的也就御史大夫祝茂年祝府门前了。要说这祝茂年在京中也是个传奇人物,祖上武将出身,最风光时官至一品威武将军,可惜再风光的家族也免不了有败落之时,几代积弱之后在武将中便没了一席之地,渐渐从世家沦为末流。就在大家都要忘了这祝家之时,新科状元祝茂年将京城震了个人仰马翻,互相一打听,竟是没人说得清这状元郎从哪冒出来的,再一细究确实是祝家子,不过父亲过世得早,孤儿寡母不被祝家人待见,母亲带着他回了老家,一步步从童试走到今天,竟是走的和那普通读书人一样的路子。那条路...
《将府小姐打遍天下无敌手
关山温婉娴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春日的暖阳星星点点的落在身上,将阳光下的每个人照得纤毫毕现。
天阴了好些日子,大家好似都憋得狠了,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便是往日里归于内宅的妇人小姐也都纷纷出来透口气,还和平时一样冷清的也就御史大夫祝茂年祝府门前了。
要说这祝茂年在京中也是个传奇人物,祖上武将出身,最风光时官至一品威武将军,可惜再风光的家族也免不了有败落之时,几代积弱之后在武将中便没了一席之地,渐渐从世家沦为末流。
就在大家都要忘了这祝家之时,新科状元祝茂年将京城震了个人仰马翻,互相一打听,竟是没人说得清这状元郎从哪冒出来的,再一细究确实是祝家子,不过父亲过世得早,孤儿寡母不被祝家人待见,母亲带着他回了老家,一步步从童试走到今天,竟是走的和那普通读书人一样的路子。
那条路有多难呢?反正这许多年来京城排得上名的世家中也只有一个祝茂年去走,并且走成了。
既有世家子的底蕴,又有稳打稳扎起来的根基,祝茂年被先皇所喜,让他领着右春坊大学士的官职行走东宫,摆明了要将这人留给太子用。
他也没有让先皇失望,既忠心又能干,后来太子登基更是成为新皇最为倚仗的左膀右臂,君臣相宜多年,如今已是官至从一品的御史大夫,掌御史台,督百官,铁面得让朝官们又恨又怕,自然愿意登门的就越发少了。
角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走出来边侧过身和人交待,“趁着天儿好,将门前洗刷洗刷……”
管事突的停下话头转头看向巷口。
“周管家……”
周管家抬手制止下人说话,细听着‘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由得快走几步下了阶梯,看着那奔过来的高头大马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周叔,我回来啦!”
马上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宣告了自己的身份,不等马儿停下就飞身而下,饶是周管家已经看过几次也仍是吓了一跳,可笑容怎么都收不起来,“四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夫人脖子都盼长了!”
“哈哈哈,周叔你就会哄我,我每次回来呆不了三天我爹就想赶我走!”说话的人一身红衣,头发高高束起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在脑后摆动,笑容爽朗得和那天上的暖阳有得一比,正是祝家四小姐祝长乐。
“小的哪敢骗您,您这次走得太久,大家都盼着您呐。”周管家被那笑容感染着连笑纹都多出来一条,他一拍额头,回头嘱咐,“快,快去通传四小姐回来了!”
“不用了,我速度比你们快。”祝长乐摸了摸蹭过来的黑色骏马,“给小尾巴准备最好的草料,这一路累着它,都和我发脾气了,对了,凤姑在后边,等她到了带去我的院子。”
“是,小的记住了。”
两年未归,祝长乐也按捺不住了,咧嘴一笑就去拿自己的行李……
行李呢?
祝长乐一愣,围着马走了一圈,摸着下巴回想之前什么时候有见着,实在没想起来她也就不想了,拍了小尾巴屁股一下问,“我行李呢?”
“咴儿咴儿……”
“把我行李丢了你还顶嘴!”祝长乐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怪罪,“礼物都在里边呢!”
周管家笑盈盈的看着和小尾巴对话的四小姐,想着府里总算要热闹起来了,只有四小姐在家的时候祝府才能用上热闹两个字。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祝长乐顺着声音看过去,逆着光看不清楚马上的人长什么样,但她认得他手里提着的包袱,脸上一喜张开双臂迎了过去,“我的行李!”
不等她靠近,那人将包袱扔进她怀里,轻咳了几声调转马头就要离开,半点不耽误。
“等等。”祝长乐将人喊住,从包袱里摸出个东西扔过去,看他手一伸接住就笑开了,反应挺快嘛,“谢礼。”
那人看了祝长乐一眼,点点头收下了这代表谢礼的果子,轻踢马腹离开。
祝长乐也没将这点事放在心上,行走江湖多年她什么古怪性子的人没见过,冲着周管家一笑拎起行李纵身而上,边在屋顶上奔跑边喊,“爹,娘,长乐回来啦!”
整个院子先是一静,然后就嚷嚷开了,“四小姐回来了!”
书房内,正和长子说着话的祝茂年面上一喜,立刻又绷住了,在他对面轮椅上坐着的祝家长子祝长望笑出声来,“真好,咱们家小长乐跟着太阳一起回来了。”
听着外边的动静祝茂年摸着下巴修剪讲究的胡子,掩下嘴角的笑意。
“他们近日内必有动作,爹,我们没有时间了。”
祝茂年微微点头,说出口的话却与此无关,“大吵大叫的不成样子,都到许亲的年纪了,哪家敢要她!”
“爹,我可都听见了!”祝长乐扒着门探进头来,那一脸的笑意仿佛都要溢出来了,看着的人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咱们长乐还看不上他们呢!”祝长望笑眯眯的看着神采奕奕的妹妹,向随后进来的娘亲欠身行礼。
“一走就是两年,要不是你师父送了信来我们都要找她要人了。”祝夫人拉着黑了许多的女儿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我也没想到师父会把我扔海岛上去!”祝长乐假哭着向家人哭诉师父的狠心,“两年啊,我就在那练练练,不练成不许我回。”
“是狠心。”祝长望点头附和,之后又补了一句,“不狠心怎么制得住你这小猴儿。”
“就是。”祝长乐下巴一抬理直气壮的承认,也不告诉他们海岛上除了野猴儿就只有她这小猴儿了,两年时间里她说话的对象全是猴儿,嘿嘿笑着扑向她面无表情的亲爹,“爹,周叔说您盼我回来盼得脖子都长了,我摸摸长了多少。”
祝茂年拍开她的手,想训斥两句心里又实在欢喜得紧,瞪她一眼也就说出来一句,“没大没小。”
“嘿嘿。”祝长乐更加没大没小的扯他爹的宝贝胡子一把,哈哈大笑着飞快躲到娘亲身后,一脸得瑟的朝着她爹做鬼脸。
祝夫人章氏笑眯眯的看着女儿捻胡须,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有的人天天在眼前情份也不过淡淡,有的人远在天边也天天惦记着,每天少想一刻都不得劲。
不过嘛,老爷的威严还是要维护的,章氏将女儿拉到身前来点了点她额头,“错过了你二哥成婚,现在他都快要当爹了,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补这个礼?”
“这速度,二哥厉害!”祝长乐竖起大拇指,这下是真挨揍了。
章氏用力拍了她胳膊一下,眼里全是威胁,在外边这些年也不是什么坏毛病都没沾上的,肆无忌惮的说话就每每让人头疼。
祝长乐眦牙咧嘴的朝她娘讨好的笑,她这不是说顺嘴了嘛,“我错了我错了,都是腚腚把我带坏的,过段时间我把他带回来娘你骂他!”
千里之外的腚腚在阳光下睡得正香,突然被个喷嚏打醒了,嘟囔着肯定是长乐骂他,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腚腚在祝家属于从没见过,但是谁都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每次长乐回来念叨的人里总会有他,两人一起打架一起惹事一起挨打,互相替对方背锅也是常事,在家人缺席的那些时间里是他陪着长乐长大,听着名字几人便觉着亲切,当然,他们以为是这个定定。
章氏再次瞪她一眼,“在外没人管你,回了京城须得注意,有些人别的本事没有,恶心人的本事天生就会。”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在家嘛!”祝长乐嘟嘴撒娇,小女儿态十足。
祝茂年轻咳一声转开话题,“这次能在家呆多久?”
“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师父闭关了暂时没时间管我,我剑法就差最后一式了,师父说这个不能着急,有可能一辈子都练不成,也有可能三五天就顿悟了,让我顺其自然。”
这是祝长乐的得意事,她觉得自己厉害坏了,连说带比划的告诉家人她这个年纪能练成这样有多了不得。
三个人就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说,那种鲜活和生机勃勃是困于京城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所以虽然长乐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可全家人非常默契的根本不提这事,高门大户的内宅是什么样他们再清楚不过,他们舍不得长乐困于其中,被磋磨着失去这份鲜活,他们甚至想过,若长乐在外能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他们不会拦着。
嘚瑟够了,祝长乐接过大哥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去给祖母请安。”
“对,赶紧去。”章氏提醒她,“你祖母得有半个月没有出过院子了,平日里也不让我们去请安,你把人哄出来。”
“遵命。”祝长乐颠颠的往门外跑,很快她又折回来,打开包裹边从里边掏出一块泛着绿的石头边道,“忘给礼物了,爹,您信我,这里边绝对是极品玉石,开了可以做一套首饰哄娘开心。”
“……”这真是送他的?祝茂年都不想伸手去接。
“剩下的足够您再做个小摆件。”
祝茂年哼了一声接过去,好歹也算有他一份,比上次回来给他一个也不知道什么骨头做的佩饰打发他强。
长乐又掏出个小盒子神秘兮兮的放到娘手里,“娘娘娘,这个您肯定喜欢。”
章氏笑着看她一眼,打开盒子看着里边躺着的大珍珠,难得的黑珍珠,光泽很好,个头也大,看样子在海岛这两年她没少在周边祸祸。
“怎么样,喜欢吗?我开了很多才找到这颗!”
迎着女儿期盼的眼神章氏笑着点头,“娘很喜欢。”
祝长乐满意了,嘿嘿笑着又掏出个玉牌不由分说的往大哥脖子戴,祝长望也不拦着,由着她动作。
“这玉牌有些来头,放大和尚那蹭了佛祖两年多香火,大和尚说这玉养人,大哥你贴身戴着不许取下来。”
祝长望抓手里低头看着玉牌上复杂的纹路,眼里全是温软笑意,“好,大哥不取。”
“我去找祖母了。”祝长乐抓起包裹往外跑,然后来了个二次折返,“娘,我要吃肉,很多很多肉!”
“好好好,咱们吃肉。”章氏看她那馋样笑得不行,“连桌子都用肉做好不好?”
“您真做出来了我保准一口都不给剩下!”祝长乐是真馋肉了,吞了口口水挥手跑了,这次是真跑了,没再折回来。
章氏走到门口目送她蹦蹦跳跳着离开,祝茂年背着双手走到她身边,“吃着苦头了。”
“她大概没觉着那是吃苦头。”章氏心疼的同时也头疼,“就剩一口白牙了,各家的姑娘加起来都没她黑。”
“不黑。”
“那还不叫黑?”
“红。”
“……”章氏那点情绪都被这睁眼说瞎话的护短给憋了回去,白他一眼跨过门槛去厨房,女儿要吃肉肯定是要满足的。
祝长望忍住笑捡起之前的话题,“长乐回来得正是时候,虽然没见过她动手,但钟凝眉唯一的弟子当不会太差。”
祝茂年背着双手抬起头,今儿这太阳着实是耀眼,“明日大朝。”
“是,明日大朝。”祝长望滑动轮椅来到父亲身边,待明日过后形势就明朗了。
“开始做准备吧。”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祝茂年走了出去。
看着父亲的背影祝长望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在这事上父亲并不固执,以退为进未尝不是良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佛堂内香火袅袅,平日这时在菩萨面前祈祷的老太太这会却坐于蒲团之上,听着动静看门轻轻打开,对上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
祝长乐将自己满是灰尘污渍的鞋踢在外边,蹬蹬蹬的跑过去给了老太太一个熊抱,“祖母,我回来啦!”
“你那一嗓子我听着了。”
“我那招叫人未到声先至,效果是不是极好!”
老太太向来威严的神情缓和下来,回抱住软软乎乎的孩子,“这次离开得可久了些。”
“怪师父,她把我扔海岛上逼我练功,不练成不给回,下次见着了您帮我骂她!”
“然后再告诉她是长乐让我骂的。”
“那咱们不骂了。”祝长乐非常能屈能伸的立刻把话收回,看着祖母鬓角的白发心里难过了一瞬,很快又压回心底,从怀里拿出一串珍珠往祖母脖子里戴,边笑嘻嘻的打趣:“您精神这么好,可见京城最近太平,没什么事让您操心。”
点点这皮猴儿的额头,老太太摸了摸项链,相比起以往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这次的挺像个礼物。
“您喜不喜欢?”
“喜欢。”拉着她左看右看,“晒黑了不少,玩得开心?”
“开心,我才知道野猴儿还分那么多种呢!它们可聪明了,都能听懂我的话。”
老太太笑,“有没有带只回来?”
“没有,它们一大群呢,在一起玩多好。”祝长乐晃了晃奶奶的手,退后一步跪下磕头,“都错过您两个寿辰啦,长乐祝您长命百岁。”
“祖母努力活久一点应了你这话。”
“那您多努力一点呗,活两个百岁。”
“这个我可保证不了。”老太太把人拉起来捏了捏她的脸,“瘦了。”
可不得瘦嘛,天天吃鱼,她都觉得自己和鱼一个味儿了,祝长乐扑到祖母怀里撒娇耍赖把这个话题混过去,把老太太逗得眉眼尽皆柔和下来,又哄着人出了佛堂和家人一起用饭。
撒娇耍赖,大笑起哄,哪哪都不那么符合大家小姐的行事,可在家风以严谨出名的祝家却意外的和谐,并且每个人都百般纵容。
“把祖母和娘都哄开心了?”看着蹦进院子的幺妹祝长望笑着打趣,在他面前的几案上除了一套茶具还有几盘吃食,以及一盘生肉。
“那是,嘴巴都笑到这了。”祝长乐在耳朵后边比划,嘚瑟的样子欠儿欠儿的,祝长望合拢扇子手有点儿蠢蠢欲动。
端起一盘炸糕往大哥身边空置着的宽椅里盘腿坐着,长乐一边吃一边找大哥答疑解惑,“二嫂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二哥说我坏话了?”
“你二哥能说你什么坏话。”祝长望笑,“看出来了?”
祝长乐哼哼着往后一躺,靠进靠背里坐没坐相,虽然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可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
她当然也知道二哥不会,虽然对她的容忍度只有一天,之后就会要求她这样要求她那样的守规矩,可书呆子不就那样嘛,要说他会说自己坏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人与人之间有的有缘份,有的无缘,你就当你和许氏无缘吧。”
祝长乐一想立刻表示认可,将那点小事抛之脑后,放下空盘子端起另一盘边吃边和大哥天南海北的说这说那。
祝长望笑眼看着偶尔附和一声,时不时给她续一杯茶,听她说那海岛上的事,明明只有她一个人,明明全是她想来打发无聊时间的招儿,换个人都可能会孤单寂寞得疯掉,可她却能将每一天都过得精彩万分,那些开心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觉得好玩,就像她也觉得不需要为无缘的人伤神一样。
许氏不会明白这一点,甚至之后她还会因为长宁对长乐的管制而觉得那是长宁不喜这个妹妹,不会认为那是两兄妹的相处方式。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长乐开心就好。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两年前就和腚腚约好了要去一趟关山,不是被师父扔去海岛了嘛,回头我问问他还去不去。”祝长乐皱眉,“那小子不会自个儿去了吧?要敢偷跑我揍死他。”
“关山?那都到边境了,去那里干什么?”
“当年他爹娘就是在那里遇难的,他想去找点线索。”
祝长望微微点头,从长乐那里他知道定定从小没见过他爹,娘也过得早,跟着外祖父长大的。
又空了一盘,长乐合拢双手吹出几个音节,随着一声鹰鸣,一只金雕俯冲而下,收拢翅膀轻巧的落到她肩头亲腻的蹭了蹭。
“怎么重了这么多。”祝长乐弹了它下巴一下又胡撸了一把,“捕食你可跑远点,别做了坏事把人带到我家里来,我不认的。”
“……”祝长望经常会觉得小妹这想法有待矫正,有些事就算心里真是那么想也不能明晃晃的说出来不是。
“小金子你看那一大盘肉,大哥给你准备的,快叫大哥。”
金雕真就冲着祝长望短短的鸣叫了一声,当然,那音调和大哥两个字完全不沾边,长乐却满意得不行,摸着它的背脊夸奖,“真懂事,去吃吧。”
祝长望失笑,成精了这都,“你三姐生了个儿子,三个月了。”
“听娘说了,怎么我错过的全是喜事!”祝长乐哀嚎一声趴到桌子上,小金子还以为她怎么了,轻轻啄了啄她。
祝长乐一把抱住它搓圆捏扁,“她婆家对她好吗?”
“以两家的关系差不到哪里去。”
也对,祝长乐点点头,“我在家陪祖母两天就去看她。”
祝长望看着扑腾的小金子问,“我记得你说过它可以送信。”
“对咱们小金子来说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是不是小金子?”祝长乐按住小金子的头往下点,边掐着声调配音:“对,是小事,是小事!”
玩够了祝长乐看到兄长若有所思的样子直撇嘴,“大哥你别欺负小金子不会说话就算计它!”
“它刚才不都喊我大哥了吗?”
把小金子扔到桌上让它去吃肉,祝长乐走到大哥面前蹲下攀着他的轮椅问,“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祝长望用扇子点了点她额头,“怎么这么说?”
“我感觉从没出过错,爹眉间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大哥你两年前没有这么……这么满头包的样子。”
祝长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越发长进了。”
祝长乐瞥她哥一眼,那种紧绷感在进入书房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她爹加上她哥,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联手向来都是他们收拾别人,现在这情况让她不得不多想,该不会是那位终于想明白了,要动她爹了吧?!
“啪!”
祝长乐头上一疼,捂住了抬起头直嚷嚷,“我告诉娘你打我!”
“瞎说什么!”祝长望扬起扇子作势还要打。
祝长乐往后一仰,反应过来,“我说出来了?”
“京城和任何地方都不同,当心祸从口出。”
“知道,我这不是在家嘛。”祝长乐理亏,声调都低了,在外边的时候想家人想得抓心挠肝,可每次回来呆不了几天她就想跑,这不能怪她,这不行那不准的日子没法过!
但她每次回来陪家人都陪得真心实意,陪祖母的时候她就天天呆在佛堂,祖母祈福念经的时候她就打坐练功,要么就拖出祖母歇息时的物什挨着她睡,祖母闲着了她就说自己在外边的丰功伟绩,那招猫逗狗的生活被她说得妙趣横生,老太太心情疏朗得饭都能多吃半碗。
当然,娘亲也是要陪的,撒娇耍赖这套功夫祝长乐练得纯熟,又皮又贴心,和二哥也进入了一个训斥一个顶嘴的常规阶段,她回来也不过短短几天,祝家突然就有了鸡飞狗跳之感,少了宁静,多了活力。
章氏最清楚幺女什么性子,哪敢让她一个人去看望姐姐,强行按着人换了京城如今流行的发型和衣裳,让她至少从面上看起来和各家小姐一样,一路耳提面命去往亲家。
祝家三女长敏嫁的是光禄寺卿吴真吴大人的长子吴鹤,吴老夫人身体不好,祝长敏嫁过来没多久就开始掌家,就是孩子来得稍微晚了些,两人成婚将近两年才怀上,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两家都松了口气。
抱着扑过来的小妹祝长敏又心疼又开心,“还知道回来啊,你这都黑成炭了!”
“姐,你好多肉肉,抱起来好舒服!”
这话说得,祝长敏看着抱着自己蹭的妹妹气笑不得,拍了她后背一下道:“我生完孩子才几个月,哪那么快恢复。”
“嘿嘿。”
章氏笑眼看着两姐妹亲热,“亲家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大夫说春天需得多留意,所以也不敢让她老人家出来冒风。”祝长敏带着她们往正屋去,早有婆子在那等着了,远远的向亲家太太见礼。
老太太居住的北屋门窗紧闭,推开门,中药味扑鼻而来,吴老夫人半躺在床上,看到来人强撑着欲坐起来,“亲家母来了。”
章氏忙快步过去扶住她,“你快躺着,咱们不讲究那些。”
老夫人顺着她的力道重又躺回去,握住章氏的手笑,“那我就不和你讲究了。”
“本该如此。”章氏看了长乐一眼,长乐会意,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请安,礼节半点不缺。
“长乐回来了,可真精神。”老太太笑,“你们姐妹不用在我这里候着,亲家母留下陪我说说话。”
“是,谢谢娘。”
姐妹俩携手离开,走到没人的地方就看到长乐偷偷吐舌,祝长敏点了点她额头,牵着人进了自己院子,将侍候的人都打发了才道:“性子养得这么野,将来可怎么办。”
“将来的事现在操什么心呀。”祝长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趴到摇床上看里边白白嫩嫩的小孩手蠢蠢欲动,“我小外甥真好看,叫什么名啊。”
“辰中。”
“辰中,吴辰中,好听。”祝长乐趴在那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孩子笑她也笑,看着就是个大孩子。
祝长敏由着一大一小玩闹,直到孩子看着要睡了才叫奶娘进来抱走,拉着妹妹左看右看,“我就没见过这么黑的姑娘家。”
“那是三姐你见识少,我就见过好多比我黑的,她们每天织网晒网晒得可黑了,也没耽误她们长得好看呀。”
“你怎么不拿自己去和烧炭的比。”祝长敏瞪她一眼,“会在家呆多久?”
“我是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啦,但是我感觉娘已经想赶我走了。”
祝长敏笑完又有点难过,她能想像出来长乐回来后家里有多热闹,可那热闹她却无法参与,有时候啊真不想长大,不长大就不用嫁人,不用离家。
点了点小妹额头,祝长敏嗔道,“少惹娘生气。”
“我什么都没做。”祝长乐一脸无辜的给自己辩解,“坐得不对,吃得不对,站得不对,说得不对……反正就是哪哪都不对,三姐,我好可怜的!”
“是是是,你最可怜。”祝长敏忍笑把凑到面前的小脸推开,在外边能装得像模像样,在家里怕是连装一装的想法都没有,不过娘嘴里嫌弃,行动上却从没让小妹改过,是啊,这样有活力的长乐谁能不喜欢。
正要打趣几句,见她突然皱眉祝长敏忙问,“怎么了?”
祝长乐轻轻摇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传入祝长敏耳中,她皱起眉头看向门口,正要训斥就被丫鬟着慌的神色憋了回去。
“夫人,祝家出事了!”
祝长敏‘腾’的站起来,身体晃了一晃被眼疾手快的长乐扶住了,她紧紧抓住妹妹的手厉声道:“胡说什么,祝家能出什么事!”
丫鬟是从祝家带出来的,替主家着急之下立刻回禀,“老爷刚下朝,听他和大公子说祝大人纵容家人侵占千顷良田,鱼肉乡里,被贬为、被贬为七品、七品知县,即日赴任。”
“从一品到七品,可真利索。”祝长乐看向三姐,“我去找娘。”
“对,去找娘。”祝长敏捂着胸口下意识就要跟着,被长乐一把按住了,“三姐,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了可就要让吴家轻看了。”
祝长敏抬头,看着露出一口白牙的妹妹。
“小的时候我第一次打架,那人掉了两颗牙,嘿嘿。”祝长乐竖起两根手指,神情还挺得意,“我怕师父揍我就躲起来了,饿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去找吃的,师父就在厨房等着我呢,我真被揍了,但不是因为我把人打了,师父说打架嘛,赢了要理直气壮,能把人揍趴下就是本事,输了更要理直气壮,只输这一回又不是永远都赢不回来了,要是再输第二次师父才会揍得我屁股开花。”
那是祝长敏从不曾体会过的生活,那么无拘无束,那么肆意,听长乐说得多了她也羡慕过,向往过,可现在听着她才知道长乐说的永远是那些开心的好玩的事,她吃的那些苦头半句不曾提及过,是啊,那是武者的世界,谁厉害谁才不被欺负,长乐那么丁点大长到现在,怎可能会没吃过苦头。
“没事的,三姐,不就是输一次吗?回头咱们就打回去。”祝长乐抱抱平静下来的三姐,“做好你的吴夫人,你好了才有余力管娘家的事,有爹,有大哥,二哥虽然天天掉书袋但也不笨,咱们家有的是人,当然,最主要是有我,嘿嘿!”
祝长敏含在眼眶里的泪被她笑了出来,拍了下到这时候还嘻皮笑脸的妹妹,心里却因为这番话安稳了些,爹他们那一派系能在夹缝中撑到今天,并且局面还越来越好是谁的功劳满朝皆知,后来加上大哥在后面出谋划策更是如虎添翼,没道理挺不过这一关。
“我走了,有事我给你送消息,保证不瞒着你,安心等着我们杀回来!”长乐趁三姐不备搓了把她的脸,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笑着跑走,不用人带路直奔老夫人处,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由管事嬷嬷送出来的娘。
章氏笑着伸出手,“来得正好,该回家了。”
祝长乐偏头一笑,上前扶着娘往外走,章氏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问她,“看到辰中了?”
“看到了,可爱得不得了,一直和我说话。”
“你倒说说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四姨好好看,比娘亲都好看。”
“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是四姨好黑,和炭一个颜色。”
“娘,爹说了我这不叫黑,这叫红!”
“红到深处自然黑。”
“那也是红。”
“……”母女俩说笑着往外走,丫鬟仆妇瞧着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现在外边传得满天飞的消息是真是假了,如果是真的,这官都一贬到底了,祝夫人脸上怎么一点着急都看不出来?可这都传遍了的消息也不能是假的啊!
直到上了马车,章氏脸上的笑容才褪了下去,塌了肩膀靠着马车闭上眼睛。
祝长乐靠着娘安静的陪着,她虽常年不在京城,可也知晓三派人马争斗得厉害,如果爹能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觉得没什么不好,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讲,从一品贬成七品,爹肯定伤心。
祝府偌大个府邸悄无声息,丫鬟小厮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大气不敢喘,直到马车驶进院子才打破这份安静。
回了自家章氏也就不做那些表面文章了,飞快往正屋走,待看到婆婆安坐正堂时她就知道事情只会比传言的更严重。
老太太看了儿媳妇一眼,“敏丫头还好?”
长乐接过话来,“一开始有点慌,很快就稳住了。”
“她需得稳住,我们就算去了天涯海角也是一家人在一起,她却得独自留在京城。”
祝茂年惭愧万分起身请罪,“是儿子让您受累。”
“当年你四岁,祝家容不下我们母子,我们相依为命也把日子过起来了,并且风风光光的回到这吃人的京城。”老太太轻轻掸了掸衣袖,“现在当不会比当时更难。”
“是,儿子定护您周全!”
“连娘都需得同去?”章氏绞着帕子,“只要不是抄家流放,孕妇老人留京不是常态吗?以往各家都如此啊!”
祝茂年手握成拳又松开,“旨意明示举家离京赴任云北县知县。”
“这简直,简直荒唐!”因为太过吃惊章氏的声音都劈了,尖锐得刺耳,“圣上的旨意?他当真疑你了?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这么多年的忠心就换来他如此待你?”
“不得胡言……”
“我胡言?娘年事已高,哪里经得起这般舟车劳顿。”章氏指着进门的儿媳妇,“寒梅有孕都八个月了,你让她们怎么走那上千里路?若有个闪失你,你……”
“圣旨已下,不可违逆。”祝茂年转过身去背手而立,“明日一早便得启程,去准备吧。”
章氏气了个倒仰,一天,竟然只给一天时间,她要如何在一天之内处理好家中产业,做下种种安排!
好,真好,做了二十余年的出头靶子落了这么个下场,这和抄家流放有何区别!章氏抹去眼角的泪,朝着婆婆屈膝一礼快步离开。
原本怀抱怨气而来的许寒梅看这架势一时间反倒不敢说话了,浅浅一福也跟着回转,让她去质问公公还有老太太她是不敢的。
长乐留了下来,她不太担心她娘,爹处在风口浪尖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娘都能把各家关系平衡好,再气这时候该做什么她还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去做。
她更担心她爹,平日里精神抖擞算计人的老头儿现今连胡子都焉哒哒的了。
祝茂年稳了稳情绪,转过身来帮媳妇说话,“慧如是气着了,娘您别怪她。”
“她多少年没发过这么大脾气了,我都差点忘了当年看上她的就是那个不怕事不惧人言的泼辣性子。”老太太把蹭到身边的长乐揽住,长乐冲着她笑眯了眼,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老太太也笑了,是呀,多大点事,人生总会有起起伏伏,接着就是。
“我也快忘了。”长乐点头附和,当年她娘拿鸡毛掸子追着她跑的记忆涌上心头,小的时候她就觉得她娘怎么和别人的娘不太一样,不过后来跟了师父她就知道娘还是很温柔的。
“是那一家子惹来的事?”老太太捏了捏孙女的小脸,话却是冲着儿子说的。
祝茂年点头应是。
“我记着前些年你已经把他们收拾老实了。”
“是。”
祝茂年不解释为什么这次没防住,老太太也不多问,“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去准备准备。”
“是。”祝茂年松了口气,“长乐,送祖母回屋。”
“知道了。”长乐应着,却走上前挽住了她爹的胳膊,“爹,咱们以后杀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祝茂年怔了怔,收下女儿这略显粗鲁的安慰,难得在儿女面前露了些笑意,拍拍她的手道:“爹知道。”
“嘿嘿。”长乐撤回祖母身边扶着人离开,连蹦带跳的样子让屋里的父子俩沉重的心情轻快了两分。
周管家极有眼色的关上门守在外边,祝茂年看向从得知此事就没有开过口的长子,沉默片刻,道:“圣上不希望我们留下家人在京城,以免被人拿捏住。”
“所以他忘了您的老母亲年纪大了,您的儿媳妇即将临盆?”祝长望隐忍的怒意便是语气平静也隐藏不住,以退为进是他提出来的,甚至去云北县也是他的建议,那里不论多穷多偏远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他们需要的是暂时远离权力中心,让那些人以为皇上失去了最大的臂膀,没了保皇派的制衡那两派才能自己斗起来,互相消耗了对他们这一方才是最有利的。
可是所有的算计里都没有将他的家人赔进去这一条!
如果连家人都要牺牲,他千般算计为哪般!
“长望,那是君王。”祝茂年扶着八角桌坐下,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手在发抖,默默的放到腿上握成拳。
祝长望冷笑,“若替他卖命都无法保障家人安全,那我便投了朱丞相或何太尉任何一方又如何?”
祝茂年静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只一眼祝长望就脸色顿变,那是圣旨最高等的七色绫锦!
“夹在那道圣旨里给我的。”祝茂年递给儿子。
祝长望抓着轮椅扶手的手紧了紧,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是一道什么密旨,可他必须得知道才能做更周全的打算。
闭了闭眼,他拿过来打开,短短几行字他看了很久,泛起的笑是苦的,嘴里也是苦的,“该说您太得他信任还是已穷途末路,才让他做出这等安排。”
“君臣相宜二十余载,他不曾疑我,我自也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祝长望再次苦笑,将这烫手山芋递回去,有这么个东西,就是让他把家人留在京城他也不敢啊!
“只给重饵不给护盾,爹,君上太高看祝家了。”
“君上必会暗中派人护送。”
祝长望看着爹耳鬓的华发不再说话,他知道说得再多都无用,两代君王先后施恩,换去了爹对那个位置上的人绝对的忠心,所以便是在风口浪尖二十载,他做皇上的矛,也是皇上的盾,遇到再多危机都不曾有过迟疑后退,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怕是也不会。
无路可退,只能前行。
祝长望回到自己院子,看到树下打坐的长乐心情好了些,回头嘱咐道:“左青,你先去收拾。”
将轮椅推到树下,左青正要退下就听得主子又道:“通知徐正,让他们立刻动身。”
“是。”
祝长望抬头看着枝繁叶茂的树打趣道:“你要是再晚回来几天怕是家都要找不着了。”
“你们在哪里我都能找着。”祝长乐托腮看着大哥,“大哥,天还没塌吧?”
“没塌,只是偏离了些许方向。”
“那就行了。”祝长乐往后靠在树杆上,反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这树多少年了都没什么变化,她小的时候这样现在还这样。
“长乐,检验你多年所学的时候到了。”
祝长乐一愣,“当官这么危险?都贬出去三千里了还带要人命的?”
“别人没有,爹有。”
“我爹真了不起!”祝长乐竖起大拇指,“所以这次对方让我们全家离京是想一网打尽?”
“差不多。”
“那就过分了,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他们连老带小都不放过,犯规了犯规了。”祝长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武林中人都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我这些年都不敢告诉他们我爹就是官,还是管官的那种,这次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吓死他们。”
“容大哥提醒你一句,你爹已经虎落平阳了。”
“曾经管过就算数。”祝长乐站起来拍拍屁股笑得见牙不见眼,“借笔墨。”
祝长望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看着小妹蹦蹦跳跳的进了书房,他再次眯着眼抬头看向树冠顶端轻轻笑了,平时只管玩乐的长乐现在却成了他手里最大的底牌,不要说那些人想不到,他都没想到。
一直没在意长乐学到了她师父几成本事,只要她一直这么快活就好,还是这次长乐离开太久,钟师父来了封信说及她如今正是突破的关键时候,言语中也提及了在她这个年纪能练到这个层次的难得,他们才知道那个淘气包没有白玩这些年,还真让她练出些本事来了。
看着从屋里跑出来的人吹哨招来小金子,一人一鹰扑腾着玩闹片刻,长乐将撕成条状的丝帛缠绕着绑到小金子腿上,又拿了个东西到它鼻子前端给它耳边嘟囔着什么,祝长望又笑了,关乎一家人的平安,他本意也不是让长乐一个人扛,只不知她是向谁求援,他希望是她师父。
这些年他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钟凝眉,是个强者。
锤了锤无力的大腿,祝长望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愿这一路真正拖累家人的不是他。
轮椅被推着往里走,长乐欢快的声音一如既往,“起风了,大哥。”
祝长望笑笑,“恩,起风了。”
更不巧的是次日是个雨天。
一夜无眠的祝家人沉默着用了在这宅子里的最后一顿饭,天还早着,因为下雨越加显得昏暗。
“寒梅,给娘家送过信了吗?”
“是。”许寒梅垂着视线,让人看不出她此时的神情。
章氏也不打算出言安慰,一家人一起享了富贵,落难了自也得一起承担,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存在于他们这样的门庭。
转开视线,章氏向婆婆禀报,“各家我都送了信,有件事媳妇想向您请示。”
老太太摇摇头,“我早已不管事,此事和旁的也没什么不同,你做主便是。”
“这事关系甚大,媳妇想请您掌掌眼。”
“你说。”
“循例这宅子我们不能再占着,能搬的东西我都让人搬去了别的宅子封存,比起这个真正难处理的是铺面庄子等等那些,变现的话匆忙出手价钱上会吃亏太多,而且……”章氏低头笑了笑,“这京城中起起落落见得多了,我相信将来我们也并非就没有回来的可能,媳妇也想留些底子在这,别到时候要什么没什么,连个体面都撑不起来。”
“是这个理。”
“所以媳妇打算将这些都放到长敏手里,让她帮忙打理着,一来是留个底子在这里,钱生钱的我们一大家子也能生活无忧,二来,媳妇也想给长敏留个底气,吴家虽然和我们在一艘船上,可人心易变,没有了娘家做靠山我担心她被欺负。”
提及外嫁的女儿章氏神情中泄露出些许软弱,眨了眨眼将眼里的雾气褪尽,她收敛好情绪继续道:“长敏什么秉性我了解,出了事她万不会有甩开娘家的念头,若做得多了吴家不可能没意见,可如果她手里抓着祝家所有的家业呢?便是祝家现如今失势,仗着这个长敏也能在婆家站得住脚,只是这事干系太大,媳妇心里也有些踌躇。”
所有人都看向老太太,许寒梅尤其紧张,虽然她只是二儿媳,可大伯没有成婚的打算,入门之前她就知道这家迟早是交给她来当的,这家业要是都交给了外嫁的小姑子,那还收得回来吗?虽然是祝家的女儿,可嫁出去了那就是别家的人了。
“方方面面都顾及了,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主意。”
老太太对这儿媳妇素来是满意的,可今天尤其满意,京城不缺木头桩子一样的闺秀,敢做敢为的却难得挑出一个,可喜的是祝家就有两个,“敏丫头是你教出来的,虽然比不得你当年,但该有的担当也都有,人品性情我信得过她。”
章氏顾不得擦去脸上滑落的泪,在婆婆面前深深的拜了下去,生于这里长于这里,她太清楚没有娘家撑着在婆家会有多难,更何况,“昨日她将出嫁时的压箱金都送回来了,吴家岂能高兴,媳妇实在是担心她。”
老太太示意长乐将她娘扶起来,“就这么定了,和她说了吗?”
“我让人送了消息给她。”
“全部都交给小姑吗?”许寒梅按捺不住了,拧着帕子问。
祝家几人都看向她,祝长宁眉头紧皱,“三妹最值得信任。”
“小姑自然是值得信任的,可她现在是吴夫人……”
章氏擦了擦眼角淡淡的问,“你有更好的主意?”
“没有,可是……”
“交给长敏不行,交给许家如何?”
许寒梅心里一慌,站起来就要请罪,长乐眼疾手快的扶着她坐回去,“二嫂,我三姐虽然嫁出去了,可她姓祝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久了你就知道咱们祝家个个心心相印。”
什么乱七八糟的,许寒梅又急又躁,恨不得甩开祝长乐的手,可刚才已经惹婆婆不快,她不敢动作,强自笑了一笑坐下不再说话。
章氏不再给她多余的眼神,期待的看向老爷。
“没有谁的立场会永远不变,不然也不会有叛徒一说。”
看妻子变了脸色,祝茂年到底是没有再说出更沉重的话,“但是贪图儿媳妇手里的娘家家产这样的事要点脸的人家都做不出来,吴真是个要脸的人,以他现在处的位置也必须要脸,且鹤儿心性正直,也做不出那等事。”
“是,吴鹤我信他。”祝长宁接过话来,他和妹夫是多年砚席,受教于同一个先生门下,对他的心性最是了解。
“对,姑爷正直。”章氏绞着帕子看向老爷,“那此事……”
“就这么做吧。”
“好,好。”章氏松了口气,算着时辰赶紧又说起另一件事,“府里下人多数我都还了身契,让他们自去谋生,庄子上的人没动,和我娘家陪嫁过来的一起都留给长敏用,总了六辆车先行,每房留一人侍候,其他的跟着管家随后跟去,寒梅。”
许寒梅心下一跳,应了一声。
“这种情况下产婆就不能跟着了,只能到了那边再请,你带上你屋里的秦娘子,她家那口子随后和管家走,其他人我做主留下了。”
“可是娘……”
“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不是和你商量。”章氏定定的看向她,“作为祝家的媳妇,这时候应该想的是如何共度难关。”
许寒梅在娘家娇养,嫁过来也一直顺风顺水,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这般说重话,她脸色通红,又羞又气,恨不得地上有条缝给她钻。
祝长宁看了妻子一眼,“娘,寒梅她没那个意思。”
“没有便好。”章氏也不欲纠缠,继续说起其他事。
长乐眼珠子转来转去,对上大哥的视线悄悄呲牙,肯定是娘这些年做菩萨久了,二嫂都没发现她婆婆不好惹,家里连个姨娘都没有可不是因为她爹吃素,是因为她娘吃肉!
外边传来动静,周管家快步走到门口探头看了一眼立刻禀报,“老爷,是高知。”
高知,朱丞相重用的幕僚,祝茂年面沉如水的看着进来的人,“不请自来可不是客。”
高知笑容可掬的拱了拱手,“朱相遣我前来为祝大人送行,顺便提醒一声,七品官住从一品大宅可是违制的,祝大人也不想临走再领个罪责吧。”
“劳朱相惦记。”
“祝大人这话没错,朱相最是惦记祝大人。”高知背着手昂着头,非常享受这种把一个强大的敌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扫过众人时被一张笑脸给晃了眼,这是……对,祝家那个在外学艺的幺女回来了。
“不知道四小姐学艺学得如何?”
“天下无敌!”祝长乐非常高兴被点了名,只当没见到爹爹警告的眼神,走到高知面前笑眯眯的问,“这位大人要不要和我比划比划?”
“四小姐高看,在下不过一介草民,不敢担大人之名。”
“不是大人那是小人?”祝长乐咽下那句非常顺嘴的哪里小了,“都有胡子,看着也不小了啊!”
牙尖嘴利的人高知见得多了,可是女眷这么敢说话的却少见,不过作为胜利者他不在意,笑眯眯的点头,“四小姐谬赞。”
“你误会了,我没有赞美你,我骂你不要脸呢!”
高知仍旧摆出了不与女人计较的好风度,“都说祝家教子有方,看来也不过如此。”
“恩。”祝长乐非常赞同的点头附和,“比起祝家,高家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才出了你这么一位‘大人’。”
高知觉得这话还没说完,心里暗暗提防。
祝长乐笑嘻嘻的凑近他,低声道:“不过嘛,夜路走多了会碰到鬼的哦,而且这个鬼通常是自己人,比如……”
“一派胡言,祝大人……”
“你都说我是胡言了,还找我爹告状干嘛。”祝长乐嘁了一声,“知道他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等事成了还留着你点灯不成!什么人才能永远闭嘴?那必须是死人啊!你还是盼着你家那位大人事情永远成不了吧,他成了你可就没了。”
“祝大人……”
“你又告状!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祝长乐退走两步,回头朝面色各异的家人眨眨眼,“我找凤姑去啦!”
祝茂年看了眼再端不住笑脸的高知微微点头,“把东西都带上,马上要出发了。”
“知道啦!”祝长乐欢快的跑了,那样子开心得有些过了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出去郊游去。
“小女无知,见谅。”祝茂年轻轻一句话揭过,“劳朱相如此惦记,还请高先生替我谢过,将来怕是相见无期,愿朱相……早日得偿所愿。”
有了之前长乐那话打底,再听到祝茂年这般说,高知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不要接下这句,他哼了一声,甩手背在身后转身往外走,“不早了,请祝大人‘啊’……。”
门槛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黑色小珍珠,高知脚下一滑踉跄着跨过门槛,还没庆幸完脚下又是一滑,连着往前踉跄了几步狼狈的抱住柱子才稳住身形,回头看着地上那些珠子他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衣袖重重一甩用力一哼,怒气冲冲的离开。
祝长乐遗憾的摇摇头,早知道还有这用处当时她就再多开一些珍珠了,敢欺负她爹,没砸掉他一颗牙这仇都不算报了。
信奉有恩记着有仇就报的祝四小姐拍拍手,“凤姑,咱师父有说过闭关多久吗?”
“没有。”凤姑看了眼高知离开的方向,“我去给他个教训。”
“不着急。”祝长乐嘿嘿笑,附到凤姑耳边低声道:“明天晚上你折回来,下点药别让他醒来,用你那套掌法给他松松骨,不要留下痕迹,让他全身哪里都痛,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是,小姐。”
祝长乐背着双手左边两步右边两步的蹦着走,有之前的话打底,再送他一个鬼压床,满身心眼子的人自己就能把自己吓够呛,要是因此对欺负了爹爹的朱丞相生了防备那就是自己的全面胜利。
嘿嘿,她真聪明!
大皖国延续了前朝惯例,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三十里置驿。
长亭素来是道别的地方,此时便有不少人在等着。
祝茂年的失势出乎所有人预料,可作为一派系的核心人物,人走茶凉也不会这么快。
春天的雨连绵不绝,蒙蒙雨雾中马车摇摇晃晃着进入视线,长亭里的人皆站了起来,祝长敏更是提着裙摆就要迎过去,吴鹤忙将人拉住了。
“不可,你才生产不久,身子还弱着,不能受凉。”
祝长敏神情憔悴,她本想回娘家送行,娘却说来此顺便一见便好,她好怕,若是爹娘一辈子都回不来了,若是,若是病了,最好的大夫都在京中……
“别担心,不说岳父自身的本事,便是我爹他们也定会想方设法让他回来。”吴鹤看了父亲一眼低声安慰妻子,他深知此一役等于是断了他们最重要的一臂,便是为着自己,他们也定会在这方面齐心。
祝长敏摇摇头,“结果再好,我爹娘祖母还是要吃这一遭苦,这些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他们会伤身,会痛,便是将来荣华富贵位极人臣也抵不了这些,若是病了倒了……”
“不要想太多。”
她怎可能不多想,祝长敏捂住脸,声音哽咽,“我大哥那身体怕是还比不得祖母,我怎能不想,二嫂还挺着那么大肚子……那些人,那些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吴鹤拍了拍她的背,这是官场,成王败寇罢了。
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祝长宁率先跳下马车上前搀扶爹爹。
祝茂年步入长亭拱手团团一礼,比起其他人的凝重他看着反倒要轻松一些。
“爹!”祝长敏神情悲戚声音哽咽,吴鹤跟着喊了声‘岳父’,扶着妻子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祝茂年看在眼里到底放心了些,两家结亲本也不止是门当户对,次子和他交好,无意中见过面上了心才有了两家结亲之举,如今看来倒也比那父母之命要牢靠些。
“长敏你去找你娘,她有话要交代你。”
“是。”祝长敏不敢耽误,擦去眼泪小跑着上了马车,看到母亲未语泪先流。
“现在不是流眼泪的时候。”章氏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托起来递给她,那份量让祝长敏差点没拿住。
“娘,这是?”
“祝家所有家当。”迎着三女吃惊的眼神章氏交待,“长话短说,搬出来的东西全放在城南那座三进的宅子里,所有库房钥匙都在箱子里,祝家的铺面,庄子,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全在这里边。”
章氏双手按在箱子上,加重的份量让祝长敏手臂往下沉了一沉,她加了些力气稳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母亲,将家业悉数交给出嫁女,她从不曾听说过这等事!
“所有能带走的银钱我都带着了,这方面暂时不用你接济,长敏,你要替娘,替祝家把这些打理好,若有需要我会给你写信,除祖母爹娘兄弟外,任何人的话你都不可信,已经放走的下人和跟我们前去的、以及留下给你听用的我各写了一份名单,你要有所防备,便是曾在祝家听用多年的也不可尽信。”
“娘……”
“其他话我都不想听。”章氏撩起帘子看了眼外边,刚出京城,不知多少眼睛在盯着,老爷必不会多留,“你只需要告诉我,能不能替娘当好这个家!”
祝长敏抱紧箱子,心一横用力点头,“我可以,娘,女儿可以!”
“娘信你,我们都信你。”章氏欣慰的笑了,“要聪明些,便是吴家有所退避你也需得理解,不要拧着来,无论何时都要先把自己顾好,可记住了?”
“是,女儿谨记。”
“去吧,别淋着雨。”
祝长敏抱着箱子跪坐起来,在狭窄的马车内和母亲磕头拜别,撩起帘子就看到了在外边等着的小妹。
祝长乐先接了箱子扶她下来,然后才又递回去给她,“三姐你放心,有我呢!去了外边就是我的天下,没有什么是我应付不来的!”
平时听着这大言不惭的话祝长敏定要臭她一句不要脸,可这会听着她添了心安,长乐在外边这许多年,五六岁时便只得一个凤姑跟着她来回,这次长途奔波,比起爹娘和未曾离京过的兄长,她更相信长乐。
把头抵到小妹肩上,祝长敏低声拜托,“长乐,家里人就交给你了。”
“恩,交给我。”祝长乐将三姐轻推到执伞过来的吴鹤身边笑眯眯的问,“姐夫,你知道我爹为什么能打败那么多人成为状元郎吗?”
吴鹤一愣,他和这小姨子接触不多,但也耳闻过她的淘气,这会便谨慎的道:“自是因为岳父聪慧。”
“是也不是。”祝长乐看着她爹拱手道别准备回转:“因为他要回到这里,让曾经欺负了他和祖母的祝家人得到教训,结果你也看到了,祝家这些年谁敢不敬我祖母?”
朝看过来的父亲挥手,祝长乐声音轻缓,“而这次他不再是单枪匹马,文有大哥二哥,武有我,内有我娘,上有祖母坐镇,你说,我们回不回得来?”
祝长乐越过两人扶住她爹,“爹,可以走了吗?”
“恩。”祝茂年看向夫妻二人,拍了拍吴鹤的肩膀上了马车,没有多说半句托付的话,官海浮沉这许多年,他早就没了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天真。
马车晃晃悠悠的再次动了起来,看着撩起帘子挥手的小姨子吴鹤回过味来了,刚才那是在……警告他?这警告可比放狠话有用多了。
“我怎么觉得长宁看走眼了,这可不止是淘气。”
祝长敏哭着笑了,二哥和长乐一直就是互相嫌弃,她都能想象出来二哥说这话时的神情。
吴鹤看她这样也松了口气,看她怀里偌大的箱子一手执伞一手去接,份量十足的让他一时没防备,抬起脚用大腿抵了一下才拿住了,“怎么这么重,是什么?”
“夫君。”
“恩?”
“你会拦着我接济娘家吗?”
“自是不能,你放心,娘那里我会替你圆话的。”
祝长敏将手放在箱子上来回摩挲,“这是祝家的所有,娘交给我打理。”
吴鹤大惊,立刻又因为岳家对他们吴家的信任而欣喜,这比任何口头上的称赞更能说明他吴家人品端方,值得信任。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定会站在你这边。”
祝长敏眼泪再次滑下,看似是她替娘家忙活,可这些东西何尝不是她在吴家的立身之本,无论她替娘家做多少都没有动用吴家半个铜板,不用任何付出就能尽得美名,这样的事来多少吴家都不嫌多,将来公公婆婆只会更看重她,这些娘岂会没有考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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