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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农学女博士的七零致富路江苗陈长庚完结文

我吃小鱼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正午,清水村老江家升起袅袅炊烟,堂屋里,圆木桌上满满当当,放了两个凉菜,三盘小炒,还有一小碗炖到软烂金黄的猪肉。正中央还放了个形似蛋糕的东西。江苗从柜子里翻出一截蜡烛插到蛋糕上,再三端详,确认规格已经相当豪华,这才擦干手,等着主角的到来。很快,门外传来响动。穿着蓝裤子,绿上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放下锄头,径直进屋。发旧的草帽下是一张俊郎的脸,虽然脸上皮肤已经被晒得发黄,但从他摘帽子时,领口下不经意露出的皮肤不难看出,他原本很白净,像是城里人。这个城里人正是今天的主角。看到他,江苗忙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林涛!”“快看,我给你准备的生日餐!”“炒菜花,韭菜细粉,醋溜白菜,还有专门为你准备的五花肉,我用了两大勺冰糖,熬了糖色炒,又放在锅里...

主角:江苗陈长庚   更新:2025-06-17 17: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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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苗陈长庚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农学女博士的七零致富路江苗陈长庚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我吃小鱼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正午,清水村老江家升起袅袅炊烟,堂屋里,圆木桌上满满当当,放了两个凉菜,三盘小炒,还有一小碗炖到软烂金黄的猪肉。正中央还放了个形似蛋糕的东西。江苗从柜子里翻出一截蜡烛插到蛋糕上,再三端详,确认规格已经相当豪华,这才擦干手,等着主角的到来。很快,门外传来响动。穿着蓝裤子,绿上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放下锄头,径直进屋。发旧的草帽下是一张俊郎的脸,虽然脸上皮肤已经被晒得发黄,但从他摘帽子时,领口下不经意露出的皮肤不难看出,他原本很白净,像是城里人。这个城里人正是今天的主角。看到他,江苗忙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林涛!”“快看,我给你准备的生日餐!”“炒菜花,韭菜细粉,醋溜白菜,还有专门为你准备的五花肉,我用了两大勺冰糖,熬了糖色炒,又放在锅里...

《穿越:农学女博士的七零致富路江苗陈长庚完结文》精彩片段


正午,清水村老江家升起袅袅炊烟,堂屋里,圆木桌上满满当当,放了两个凉菜,三盘小炒,还有一小碗炖到软烂金黄的猪肉。

正中央还放了个形似蛋糕的东西。

江苗从柜子里翻出一截蜡烛插到蛋糕上,再三端详,确认规格已经相当豪华,这才擦干手,等着主角的到来。

很快,门外传来响动。

穿着蓝裤子,绿上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放下锄头,径直进屋。

发旧的草帽下是一张俊郎的脸,虽然脸上皮肤已经被晒得发黄,但从他摘帽子时,领口下不经意露出的皮肤不难看出,他原本很白净,像是城里人。

这个城里人正是今天的主角。

看到他,江苗忙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林涛!”

“快看,我给你准备的生日餐!”

“炒菜花,韭菜细粉,醋溜白菜,还有专门为你准备的五花肉,我用了两大勺冰糖,熬了糖色炒,又放在锅里炖了好久,下头还有粉条呢,你不是最爱吃猪肉炖粉条了?”

“快,赶紧尝尝。”江苗抽了根筷子,反复擦干净,才递给他。

这年代吃个小炒可不易,炖肉更是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的,为了这顿饭,江苗提前大半年就在攒票,今儿更是大早起就开始张罗。

就这么一桌饭菜,任谁看了都得感动得不行。

可许林涛却一把推开筷子。

扫了一眼饭菜,皱紧眉头:“所以你一上午就是在鼓捣这些没用的?”

“开春了,地里活多,大家忙得要死,你却旷工在家里搞这些?江苗,你都24了,又不是孩子,你能不能有点轻重缓急?”

江苗笑容僵住。

拿着筷子的手也僵在空中,无措地看着许林涛。

“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你别生气,我改。”江苗垂下头,藏住眼里的情绪,走到许林涛身边,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手,“下午我就把欠下的活补回来,这肉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吃饭……”

话未说完就被许林涛打断。

“江苗,离了吧。”

“我们三观不合,也聊不到一处去,我们不合适,也没必要继续彼此耽误,这些年你的付出我都知道,我可以补偿你,赔你钱好不好?”

又来了。

自从得知不久后钢厂有一批招工名额,或许可以助他回城,许林涛就如同变了个人,对江苗多有不满,出来进去对她也总没个好脸。

还隔三差五就要提一次离婚。

江苗身形一顿。

很小声地祈求:“林涛,别离婚,我不能没有你……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我全都改。”

“我求你了,林涛……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她试着去拉许林涛衣袖。

“够了!”

“江苗!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知青返乡机会难得,你难道真想将我永远困在这破地方,毁掉我的一生吗?江苗,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该这么自私。”

许林涛最烦江苗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样子,不耐烦地甩手推开她。

他用力大,又推得猝不及防,江苗一时不察,脚底一个踉跄,狠狠地跌倒在灶台旁,额头不小心磕在灶台沿上,顷刻间鲜血四溢。

许林涛也没想到江苗会摔成这样。

他愣了一下,心想这可完了,江苗这人胡搅蛮缠的功夫了得,这见了血,她怕是又要哭哭啼啼一顿折腾。

可江苗头歪靠在灶台沿上,半晌没个响动。

“是你自己没站稳,磕到头可怨不得我……”许林涛还在嘟囔。

嘶……好疼!

好吵!

谁啊?

江苗皱皱眉头,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个人影,又看到个破旧昏黑的屋子。

“你就算使苦肉计也没用,江苗,这婚我离定了?”

江苗?离婚?

这不是她昨晚看的那本《八零往事》中的女n号嘛?

她对这角色可印象深刻,只因这是个极品恋爱脑。

整日不求上进,只对男色感兴趣。

两年前对下乡知青许林涛一见钟情后便对其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帮他做农活赚工分,还无条件赠送粮票、肉票。

许林涛本看不上她这种粗鄙没文化的农村姑娘,只因连续几次申请返城都没能失败,他心灰意冷,以为返城无望,加上原主一家子都能干,搭伙过日子这一家人能帮他挣工分,权衡再三选择了同她结婚。

婚后江苗自觉揽过赚工分的重担,吃穿用全紧着许林涛,一年下来,这男人被她养得越来越壮实,她自己倒愈发面黄肌瘦。

偏偏许林涛还不知足,总是嫌弃她没文化,又不懂打扮,皮肤粗糙干黄,没个女人样,结婚一年多,两人愣是一直没圆房,钢铁厂招工的消息一传出来,这份嫌弃就变得更明目张胆了。

短短一个月,离婚俩字他就提了不下十次,原主低声下气,每次都各种讨好。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改变被离婚的结局。

原主伤心至极,居然疯了,而许林涛最后春风得意,成了市里的大官,最后和原主堂姐江婷结了婚,俩人和和美美,儿孙满堂。

看书的时候她就觉得这角色活得憋屈,不就是个男人,书里那么多男角色,等自己足够优秀了,还不是任意挑选?

没想到穿书还偏就穿成了这个角色。

江苗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自己由农学女博士变身农村女文盲的事实。

如此开局,只能默念一切都会好的。

她忙着劝慰自己,许林涛还在喋喋不休。

“强扭的瓜不甜,我花费整整一年的时间陪你,你也该……”

“行了!”

啰里吧嗦。

江苗不耐烦地打断他,“不就是离婚吗?离,立刻离。”

“离婚一事我意已决,你就算……”

许林涛还准备了一肚子话,说到一半,惊觉不对劲。

方才,江苗好像说的是离?

这……这么痛快?

不对吧?

许林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又说:“瞅你长那样,阳刚不足,精致全无,干活不顶事,甜言蜜语不会说。”

“真不知道她看上你什么了?”江苗禁不住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许林涛被她怼得气得要死。

“我说我早把你看腻了,对了,刚你说赔偿是吧?这一年你的开销,白占的工分,林林总总加起来,就算二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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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农学博士,种地小能手!嫁军官后,养娃种地两不误,以一己之力将贫瘠荒岛变宝岛!

男主:文武双全帅军官,起初只想和老婆相敬如宾,后来只想和老婆贴贴!


“我的精神损失费,青春耽误费,这些全不要了,就那二百块,还钱。”

江苗噼里啪啦一通输出,砸得许林涛头脑发懵。

他是说可以赔钱。

但那完全是因为他以为江苗不可能要他的钱。

谁承想这女人仿佛一下子转了性,居然真和他算起账来!

二百块啊!现在他浑身上下也就只有五块钱,就这还是江苗前几天给他的零用钱。

还有什么精神损失费,青春赔偿费,她从哪整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语?

江苗讥讽地扫他一眼,扭头进屋扯了张旧日历,出来又从灶膛口捡起一根烧黑的木柴,刷刷几笔写了张欠条,丢给许林涛:“签字。”

瞅着那张相当标准的欠条,许林涛又是一愣。

江苗……会写字?

粗碳笔写出的字没什么字体可言,即便如此,方方正正的字迹还是让许林涛大为震惊。

江苗不是一字不识的大文盲?

那她以前为什么要伪装?

许林涛有点好奇。

江苗等得不耐烦:“签字啊…”

“我着急吃饭!”

额……说话还是那般粗鲁,满脑袋只有干饭,他一定是疯了,刚刚那一瞬间居然觉得江苗这女人有点意思。

许林涛嫌弃地摇摇头。

不就是二百块。

二百块买个自由身,也一并免除了日后,自己飞黄腾达,江苗再死缠烂打要钱的风险,值了!

许林涛火速签上字,生怕江苗反悔。

心满意足收回欠条,江苗坐回到桌边。

看她丝毫没有要挽留自己的意思,许林涛心里还有点不得劲,他一步一回头,终于江苗开口叫住了他:“等一下。”

许林涛轻笑,她果然还是舍不得自己……

“送你个东西。”江苗朝他招招手。

江苗从前没少送他好东西,许林涛不疑有他,果断走了过去。

下一秒,就见江苗唇角上扬:“送你个大逼斗!”

与此同时,江苗手起手落, 直接将许林涛推了个大屁蹲。

她这下没留客气,许林涛又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坐在地上,摔得哎呀咧嘴。

“江苗!你简直不可理喻!”

“这就不可理喻了?没见过世面,我这还没抽你大嘴巴子呢!”

说着在他戒备的目光中走到他身边,俯身,两根粗糙的手夸嚓伸入他左侧裤子口袋,精准地夹住里面的三张钞票。

一共五块钱,江苗全给夹走了。

许林涛气得心肝疼。

“你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江苗冷瞟他一眼。

她对书中剧情了如指掌。

当然记得许林涛口袋里还揣着原主给的五块钱的事。

看渣男捂着空荡荡的口袋气急败坏的样子,江苗只觉十分畅快。

赶走渣男,空荡荡的房间让江苗又想起了原主的父母。

那也是一对可怜人。

原主爹妈对原主极其宠爱,她亲弟弟江南也是相当照顾这个姐姐,可惜原主一心扑在许林涛身上,从来没给过父母好脸。

许林涛用的布票,全是原主从爹娘那里搜刮来的,老两口一年到头也穿不上一件新衣服,寒冬腊月连件棉袄都舍不得做。

弟弟江南才十五岁,为了减免姐姐的工作量,也是猛猛干农活。

后来原主疯癫,江南一心为姐姐出气,将许林涛痛揍一顿,结果被渣男和堂姐江婷联手送进了监狱,一关就是8年。

可怜老两口既挂心儿子,又要成日照料疯癫的女儿,为了治好女儿的病,父亲江德彪颠沛流离,四处寻医,最终在路上遭遇车祸,不治身亡。

母亲沈秀芝也积劳成疾,一辈子疾病缠身。

妈宝女江苗最看不得这个。

当时看书时就为这老两口的结局哭得稀里哗啦,如今自己身穿过来,一定要改变老两口的结局。

外头叮叮当当一阵响动,江苗父母下工回来了。

江南扛着锄头跟在后头,晒得通红脸上满是汗水,嘴角灿烂的笑容在看到江苗的一刻瞬间消失。

“姐……”

“苗苗……”

一家三口局促地站在原地,好像见了猫的耗子,满桌子的美食,愣是看都不敢看。

江苗无奈地叹口气。

朝他们招招手:“进来啊。”

江苗的话爹娘和弟弟没人敢不听。

三人老老实实走进来,屁股刚贴上板凳,就听江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许林涛要跟我离婚……他不要我了!”

她需要给自己性情转变找个合理的借口。

“爹娘,我总算明白了,外人总归是外人,你对他再好,也捂不热他的心。”

江苗把所有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哭得那是相当可怜。

沈秀芝看女儿这样,心疼得跟着抹泪。

江德彪嘴笨,说不出啥安慰人的话,憋了半天,冲出去抄起墙角的锄头就要去揍人。

江南也顺手抄起板凳。

她打许林涛姑且还算情感纠纷,爹和弟弟下手没个轻重,万一真把许林涛打出好歹,事情性质就变了。

搞不好要赔钱的!

为了许林涛那么个恶心东西,搭钱不值得!

江苗赶紧跑过去把俩人拉住:“就当是吃个教训,我往后再不轻信男人了,爹娘,往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把日子给过起来。”

“好,咱好生过日子!”

沈秀芝一个劲点头,既心疼女儿,又欣慰于她总算认清了许林涛的真实面目。

“快来吃饭。”

“都是我亲手做的,趁着吃,这肉可香着嘞。”

江苗给三人分别夹了几块猪肉。

原主做其他事不行,厨艺倒和她一样精湛。

可惜,自从许林涛出现,江家这三口就再没吃过原主做得一顿饭。

每一次,江苗都说,林涛正在长身体,吃得多,再加三张嘴,林涛就吃不饱了。

沈秀芝眼圈通红,江南嘴唇动了动,却迟迟不敢动筷。

“快吃吧。”

在江苗的再三催促下,三人总算放心吃了起来。

她们吃得幸福。

江苗却没胃口,只因照剧情发展,接下来应该就是大伯母携堂姐上门,逼迫她替嫁了。

果然,门外传来哭声。


“哎呦!天爷啊!你们还有心情吃饭?”

唐春梅急三火四地冲进来。

堂姐江婷跟在她身后抹泪,一如既往,还是那副娇弱可怜样。

“老陈家那头又来催了,我们家婷婷就要被送进虎狼窝了,婷婷这孩子打小就胆小,冷不防让她一个人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怎么应付得了啊!”

“苗苗啊,你和你堂姐从小一起长大,这事你得给她出个主意啊!”

被点到的江苗冷笑一声。

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嘴里送红烧肉:“大伯母,你倒不如直说是想让我代嫁。”

关于江婷这桩婚事,书里也详细描写过,她记得婚约是原主爷爷定下的。

据说是战争年代,陈老爷子救了江老爷子一命,江老爷子无法报恩,就许诺江家后辈第一个出生的女娃要嫁去陈家做媳妇。

于是大伯家的第一个姑娘,江婷顺理成章地就成了这婚约的女主角。

陈家三代从军,婚约的男主角陈长庚小小年纪就是军队里的干部,后来又念军校,名副其实的能文能武,三年前刚得知这桩婚事,大伯母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整日撺掇江婷给陈长庚写信,明里暗里催婚,无奈陈长庚那会太忙,只隔三差五托人送东西回来,后来也送了次聘礼,可婚事却迟迟没落定。

一拖二拖,前年,陈长庚出事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得知他被带走调查,陷入“pi斗风波”难以自拔,连身体也给熬垮了,唐春梅立马变了脸。

几次三番哭诉江婷命苦,明里暗里就想让原主去替嫁,一年前原主和许林涛光速结婚,唐春梅还暗地骂了几回,到处说原主没良心,生怕替堂姐去吃苦,这才随便找人嫁了。

后来原主被抛弃,成了神经病,替嫁这事才作罢,不过依照剧情,婚约里的男主角陈长庚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得知女主不肯嫁,便主动取消了婚约。

说白了,无论她还是陈长庚,又或是所谓的婚约,都不过是推动男女主感情发展的一环,只有挫折够多,才能凸显男女主走到一起的不容易。

不说这些,眼下最让江苗奇怪的是,原主结婚至今,唐春梅安定了近一年,今天怎么就突然闹了起来。

唐春梅表情一僵,江苗如此直白,倒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演早就准备好的戏码了。

“苗苗,你这话说的,大伯母也是为你好,你看你赶巧离了婚,咱们农村,二婚可不好找人家,你要是能嫁给陈家那小子,不是挺好?”

嚯……感情是知道她离婚了。

那她就明白了,八成是许林涛气不过,故意将他们离婚的消息传扬了出去。

反正许林涛以后又不在清水村过日子。

即便全村人人都知道他离婚,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

江苗就不一样了……离了婚的女人在这种落后的地方是会被人指点一辈子的。

“大嫂,我们苗苗不急着许人家……”向来不善纷争的沈秀芝忍不住开口。

“那你们这意思,就是不帮我们?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你们的亲侄女考不了大学,走上死路了?”唐春梅大声哭起来。

“孩子他爹啊,你怎么走的那么早啊,你当时救了他二伯,说往后我们娘俩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们,可现在她们就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啊……”

十二年前,江德彪和江德川在矿场帮工,遭遇矿难。

江德川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弟弟江德彪,自此江德彪一家子就背上救命之恩的担子,对唐春梅和江婷处处照顾。

大队发的粮要攒些留给那娘俩。

江婷的学费书费,她们一家子出。

大伯母每每有需要,就用救命之恩来家里闹一出,事后总能如愿以偿。

果然,提起这事,沈秀芝和江德彪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江苗冷眼看着她们哭。

迅速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有关陈长庚的剧情。

可惜的是这人只是个存在感不算强的男4号,书里只说江婷拒绝了与他的婚事,对方没讨回聘礼,也没纠缠,痛痛快快退了婚。

此后关于陈长庚的生活也只是一些零散的介绍。

说他有个领养的娃,又说他一直被好哥们的妹妹纠缠,但他本人始终洁身自好,一辈子未娶,看书时她还怀疑过陈长庚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再后来就是以江婷视角描述了一下二十年后的重逢,彼时陈长庚坐着公务车,已经成了威风八面的首长。

退婚还不要求退聘礼,可见男人大气,不纠缠可见人品不错。

人品不错,极可能不举,前途光明。

算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大伯的救命之恩不偿清,她们一家永远别想消停。

与其等日后唐春梅再拿这事提更过分的要求,不如答应这个条件,与她两清。

于是江苗站起来:“我嫁。”

现场顿时寂静下来。

唐春梅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要不说还是咱们苗苗懂事呢,你放心,大伯母不坑你,陈长庚那孩子踏实肯干,年轻有为,家室也干净……”

“苗苗……”沈秀芝和江德彪皱紧眉头。

江南也噌得站起来。

江苗比了个手势,让他们等等。

“你用不着蒙我。”江苗打断她,“陈长庚父母早亡,家中无人帮衬,自己又身患重病,深陷囹圄,官职不保,谁嫁给他谁就要跟着挨骂受罪,保不齐哪天还会成为寡妇,这些我都知道。”

唐春梅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死丫头啥时候变得这么能精明了。

“我答应嫁过去就不会反悔,可我也是有条件的,我嫁过去,当年的救命之恩就算还清了,你要立字据,保证以后再不用此事要挟我父母。”

“另外,陈长庚送的聘礼你得原封不动抬过来,再给我备份嫁妆,聘礼上别耍心眼,对不对数,我嫁过去一问便知。”

大伯父当年和父亲一起在矿场出事,事后公家赔了不少钱,还有爷爷当年留下的遗产,也全被唐春梅卷走了,加上这些年从他们家搜刮的,她那家底可殷实着嘞,叫她出份嫁妆并不算难为人。

唐春梅心疼极了。

江婷在旁边死命揪唐春梅衣袖,如今江苗说什么她都愿意答应,只要不让她嫁给陈长庚。

等她们都走了,沈秀芝急忙拉住江苗,眼里全是泪花:“苗苗啊,都是爹娘连累了你。”

江苗拍拍沈秀芝肩膀:“我心里有打算,你就放心吧,等我到那边安顿下来,过上稳当日子,我就把你们全接过去。”

又把江南叫过来:“我不在家,爸妈就托付给你了,你安生的,少去招惹许林涛,也别去打人家,从今往后,咱就和那渣男不沾边了。”

江南摸着脑袋答应,心里还挺奇怪。

姐姐咋知道他预备去揍那家伙?

陈长庚那边催得急,唐春梅也半刻不敢耽误。

傍晚就把聘礼和嫁妆一起送来。

陈长庚三代从军,两代烈士,到底是有些家底, 加上聘礼是在他出事前送的,所以配置还是相当豪华的。

一块上海牌手表,两沓子布料,六身时兴衣裳,黄金五钱,棉花三十六斤,毛线5斤,还有现金500元。


至于缝纫机,自行车,礼单上明明白白都写了,由于路远不易折腾,等到了那头,再一并买上。

东西用两个大大的红色真皮行李箱装着。

嫁妆无非也是衣服,锅碗瓢盆,还有两张十斤的粮票,一张五斤的肉票和一张十尺的布票,外加20块钱。

不多,但江苗知道,这已经足够让向来吝啬的唐春梅肉疼了,所以她也见好就收。

听说挨pi的人日子过得很苦,有的甚至连顿正儿八经的饭都吃不上,江苗猜不出陈长庚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

那边不知认不认她这个代嫁的媳妇,所以聘礼暂时不能动,得原原本本送回去,粮票留一张给爹娘,二十块钱也分一半给爹娘,肉票全带上,布票也得拿上备用。

沈秀芝忙进忙出,翻出两床棉被,又连夜蒸了锅包子和几个白面馒头,生怕江苗去了饿肚子。

第二天一早,接新媳妇的人就到了。

江德彪迟迟不见踪影,江南倒是忙来忙去,主动承担了搬行李的重任。

搬完最后一趟,闷头扎进屋,谁叫也没个反应。

江苗知道他这是进屋掉眼泪去了,心头一暖,嘴上故意喊:“江南,你不出来再跟我说句话,我这一走,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负责接她的年轻人叫唐顺华,从到家门口就开始盯着她看,目光里带着疑惑。

唐顺华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又想不出在哪见过。

毕竟是营长未来媳妇,他也不好使劲盯着人家脸蛋看。

听她们没完没了地絮叨,板着脸地催促:“再耽搁就赶不上车了。”

得!

估计这小同志是知道江家闹着想悔婚,对她有意见了。

江苗叹口气,看来嫁过去也有得折腾嘞。

挥别沈秀芝,最终也没能等来江德彪,江苗只好在弟弟一声声“姐,受委屈了记得回家”的叮嘱中同唐顺华踏上去永安市的路。

清水村不通大巴,去县城坐车还得先坐一段牛车,牛车晃晃悠悠往前,江苗隐约看到个人影在后头追。

是江德彪。

他提了两个网兜子,一个里头是两条鱼,一个是只未杀的老母鸡,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江苗眼眶一红,赶紧下车去接东西。

江德彪气喘吁吁:“都是补身体的,有营养,别掉眼泪,出去就好好过日子,快去吧,一直让人等着不好。”

唐顺华冷瞥一眼,全程不搭理江苗。

拎东西倒很主动。

江苗客客气气道谢,唐顺华诧异地瞅她:“你还知道感恩?”

“不过你也不用谢,我不是为了你,我是怕别人议论我们陈团长礼数不周。”

知道他对自己误会颇深,江苗也不打算费劲解释,反正日久见人心,日后总有机会让他改观,就算不能也无所谓,她又不是和唐顺华过一辈子。

就这样一路无言,直到抵达车站,接过车票,江苗看到那上头的字,愣住:“江州站?”

她记得书里提过许林涛的老家就是江州市,这渣男后来也是在江州发展的。

这市可偏,都靠近国土最南端的海岛了。

唐春梅不说陈长庚在永安市有房?

永安市在清水村北边,江州却在最南端。

即便遭了难,无法住在军区大院,也该在市区的房子住着,这怎么一下子跑到南边去了?

被发配了?

早听说团长要娶的是个准大学生,江苗认识字,他一点不意外。

江苗露出这副表情,他更加不意外。

“又想悔婚了吧?”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团长现在已经被降为营长,还被派去守海岛,这一去不知什么年头才能回来,潍州岛那地方又偏又远,物资匮乏,土地贫瘠,一年到头长不出多少粮食,悔婚可得趁早。”

他语气充满了讥讽。

但却是真心实意想劝退江苗。

本来得知江家推三阻四要悔婚,唐顺华就已经很愤愤不平了,如今一看这死活不肯嫁的姑娘面黄枯瘦,根本不似传言般漂亮,就更打心眼里觉得这女人配不上自家团长。

偏偏团长那人认死理,非说有承诺在先,不能不认,刘参谋长又拼命撺掇,他本来想的是走个过场,接不到回去就告诉团长这女人不能要,没想到她居然还真就跟着来了!

江苗没工夫跟他闲扯,赶紧看了眼车票。

十三点二十的。

再看眼大厅的钟表,十二点半。

抓紧点应该来得及,扭头一股脑将东西丢给唐顺华。

不是吧?真要逃婚?

如此急切,连东西都不要了?至于吗?

唐顺华看她飞速离开的背影,更生气了,回去必须告诉团……营长,这江家的女人真的要不得!

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唐顺华一颗心坠入谷底,检票进站的声音很快响起,就在唐顺华认为这个女人不会再回来时,江苗抱着一大堆东西跑了进来。

唐顺华余光瞥了眼。

是些大米,猪肉,苹果,土豆,油菜等食物,和糖、盐等调料,以及一些布料,肥皂等日常用品。

原来是去采购物资了。

装模作样,保不齐就是为了去哄骗营长的钱,然后卷钱跑路。

江苗没工夫理会他怎么想,她只知道手头那些票是有区域限制的,到了潍州岛,这些票是用不了的,就算能用,唐顺华都说了,那边物质匮乏,很多东西恐怕有票有钱都买不到。

如今把该用的提前买好,拎在手上沉是沉了点,但能方便以后过日子啊。

足足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火车,终于在第二天凌晨抵达江州站,出站再换海船。

江苗没怎么坐过船,加上一天舟车劳顿,又没吃多少东西,晃晃悠悠的感觉让她头晕目眩,到达潍州岛时, 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扶着锈迹斑斑的栏杆干呕几下,抬头看了看天边泛白的鱼肚皮,口岸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远处传来阵阵拉练声,江苗突然有点恍惚,一天前她还是国内top1农业大学里的孤寡博士生,一天后她居然就这么嫁人了。

叹口气,撸起袖子,拎上东西继续往住处赶。

这一路她都在想,陈长庚到底病成了啥样?瘫在床上?还是已经奄奄一息了?

海岛上清一色的土路,家家户户都是毛石头房,门口歪歪斜斜种了些蔬菜,蔫耷耷的,又瘦又黄,江苗多看了两眼。

早起这会,路上有巡逻的士兵,也有赶着去出海和做农活的居民,忽见生面孔,都挺好奇。

再看生面孔后头跟着唐顺华,立马明白了,这面色干黄,瘦如麻杆的姑娘就是陈营长的新婚妻子。

瞧着五官倒不错,就是这脸色差得,说她是三十多岁的都有人信。

拎着东西到了住处。

是个挺简单的小院,石头垒的房,院里一大块地空荡荡的,屋里升着炊烟袅袅。

唐顺华往前两步,喊了声营长。

应答却是个女声,一个身材苗条,穿着白色衬衣短袖,扎着麻花辫的姑娘从里头走出来。

她手里抱着个搪瓷盆:“顺华哥?”

叫了这么一句,看到江苗:“这位姐姐是……”

领了这么个面黄肌瘦的农村女人回来,唐顺华都替陈长庚觉得没面,营长媳妇四个字含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江苗倒落落大方:“江苗,陈长庚的新媳妇。”


对方从上到下打量江苗,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江苗也看她。

看这样,估计就是原书所说那个纠缠陈长庚多年的姑娘,陆文琪了。

“我叫陆文琪咳咳,和长庚哥一起长大的,长庚哥身体不好,我是来照顾他的。”小姑娘边咳边说。

果然是……

说完她又皱紧眉,“不好意思,最近嗓子实在不舒服,江苗姐咳咳……你怎么和长庚哥给我看的照片里的人不太像呢……”

她这么一说,唐顺华也觉得不对了。

参谋长明明说人那姑娘白嫩嫩的,长得跟城里人没差别,可眼前这个,一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而且她竟然叫江苗……

按照部队的规矩,得知营长有门婚约时,队里就将江家查了一遍,后来参谋长和师长拼命撺掇营长结婚,又认真地将江家上上下下调查了一遍的。

这两次都是他去跑的腿。

那两次江婷都忙,他没见到本尊,倒见到了江苗,那次江苗裹着头巾在村头压碾子,他去问路,莫名其妙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们不就是个臭当兵的,有什么好神气的,娶个媳妇闹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团长是天上来的玉皇大帝。

因为头巾遮去了大半张脸,加上他不敢直勾勾盯女同志,所以也就没记清长相。

年前再去,没见到这人,却听说村里人她嫁给了一个知青。

尘封的记忆变得清晰,唐顺华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觉得江苗眼熟。

“你不是团……营长要娶的媳妇!”

这是冒牌的!

唐顺华更生气了,江家这把他们营长当傻子骗呢?

娶得是准大学生江婷,送来的却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文盲江苗,重要的是她还是二婚!

可恨的是,买车票时,他竟然因为极度反感,看都没看票证上的名字!他误了营长啊!

“骗婚!你们这是骗婚!”

“我现在就去找营长!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被痛骂的回忆历历在目,唐顺华都不敢想这样一个女人嫁给营长,营长以后要过什么日子!

扔下两大箱子聘礼让陆文琪看好,

掉头就跑。

陆文琪满脸警惕。

原来是个冒牌货,害她刚刚紧张半天。

俩人大眼瞪小眼,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哭声。

“吃饭!呜呜……我饿了!要吃饭!”

“长庚爸爸,文琪姐姐,我想吃饭!”

陆文琪哎呦一声,才想起来自己做的早饭还在锅里,光顾着说话,这会儿玉米碴粥都该糊了。

还有糖糖,这孩子本来就有起床气,这几天又闹嗓子不舒服,醒来见不到人就会哭,都怪江苗,扰乱了她的流程。

这姑娘果然不简单。

看着陆文琪离去的身影,江苗如是想。

虽然代嫁这事她本就不打算隐瞒,但这姑娘三句两句就挑出真相,惹得唐顺华更加不满。

又专门强调她和陈长庚从小一起长大,不就是想表明她俩青梅竹马,让她知难而退吗?

还有屋里这娃……应该就是书中提到的,陈长庚的养女。

对于这孩子书里也只是寥寥说了几句。

大概是陈长庚这养女陈念糖性格很差,从小到大没少给陈长庚惹麻烦,小学欺负霸凌同学,中学翻墙出去谈恋爱,等再大些,仗着家中权势,三天两头打架闹事,后来险些闹出人命。

咕噜噜。

江苗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赶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路,她几乎没吃东西,这会真的已经很饿了。

她摇摇头,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眼下填饱肚子,补充体力才是正事。

代嫁这事陈长庚能不能接受先放一边,她大老远跑过来,借用一下灶台,他应该不会不肯吧?

江苗瞅瞅手里的鸡和鱼,鸡还能再养一段时间,鱼倒是得尽快吃掉。

她朝里屋问了句:“用一下灶台可以吗?”

陆文琪本想拒绝,一想长庚哥向来讨厌没礼貌的人,这个冒牌货一来就用灶台,一副女主人的样子,长庚哥肯定更加反感,便假装热情地答应。

“柜子里有调料,院墙脚下放了柴火。”

说干就干。

作为农学专业的博士生,这种田间活物她也是见多了,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江苗这人从不亏待自己的胃,在吃食上一向讲究,从前外出采样她都要带口小郭,随时生火做饭。

用了人家灶台和调料,总得有所表示,江苗没打算吃独食,想到陈长庚伤病未好,她还专门把两条鱼头身分开,鱼头用来煲汤。

小锅煲汤,大锅炖鱼,再把娘给带的肉包子放在锅沿上。

十几分钟,鱼肉的鲜香从锅里冒出来。

刚被哄好的糖糖被香味勾得肚子咕噜咕噜叫,她从陆文琪的怀里挣脱,屁颠屁颠跑出来。

看到陌生面孔,又立马停住,站在那里看着正在揭锅的江苗,毫不客气地问:“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陆文琪追出来,本想叫糖糖别吃人家东西,可一看到锅里鲜嫩嫩的大鱼,还有一圈白白花花的肉包子,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小岛上物资匮乏,粮食紧缺,鱼倒是不少吃,可都是海鱼,海鱼和河鱼的口感,味道到底是不同的。

自从上了她七八个月没吃过河鱼,没吃过正儿八经的白面和大米了,而且江苗这女人也不知有什么绝技,明明柜子里的调料单薄得很,她怎么就能把饭做得如此香?

陆文琪眼神发直。

她一个大人尚且如此,只有五岁的糖糖自然更加眼馋。

糖糖这孩子长得软萌可爱,这会儿馋得目光直勾勾的,像只可怜的小馋猫。

江苗忍不住感慨,这么可爱的小丫头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书里那副样子的?

她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剔出鱼刺,在糖糖面前晃了晃:“小丫头,吃吗?”

糖糖小嘴都张开一半了,又被陆文琪一把拉回去。

小孩子最好讨好,一点好吃的就能轻松收买。

她陪糖糖快一年了,这好不容易取得孩子的信任和依赖,绝不能在这节骨眼被江苗被取代。

陆文琪压低声音:“糖糖,忘了你长庚爸爸怎么教你的?陌生人的东西不安全,可能会有毒药的,吃完会肚肚痛。”

啊?

糖糖到底还小,这么一句话就能将她恐吓住。

她连忙后退一步,用警惕地眼神盯着江苗。

陆文琪又用唇语给江苗解释:“不好意思哈,实在是糖糖这几天嗓子不舒服,我真不敢乱给她吃东西,万一吃坏了,长庚哥会怪我的。”

这是怕小孩和她过分亲近啊?

反正她也没打算讨好谁,单纯是因为见不得小孩馋着,才好心夹了一块预备喂她,既然人家不敢吃,那就算了。

她自己拿了个热腾腾的包子,一口包子一口鱼,吃得可香了。

糖糖忍不住狂吞口水。

小丫头已经有近两三个月没好好吃一顿了,昨晚又只喝了一碗玉米碴粥,这会儿早饿得不行了。

到底看不得小姑娘饿肚子,江苗顺手取了只碗盛上鱼汤,又从锅里拿出个包子放在旁边。

“想吃自己拿。”


小丫头鼓起腮帮子,倒是半点也不客气,听到这句,下定重大决心般嗖得一下拿过包子。

陆文琪惊呼一声,想阻拦却没糖糖动作快,她嗷呜一下咬了一大口包子。

沈秀芝这锅包子蒸得真是用料实在,白菜和一小块猪肉和的馅,里头还加了一勺猪油,一口咬下去,汤汁滋溜溜往外冒。

陆文琪姐姐会讲故事,说话声音唱歌一样好听,长得也漂亮,可是做饭真的不好吃。

她只会做玉米碴粥。

放得玉米碴还特别少,跑两趟厕所,肚子就空了。

糖糖三口两口吃下大半个包子,像小大人一样点评:“你做饭还是有点厉害的。”

“营长,就是她!”

江苗又从锅里捡了个包子,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就听到唐顺华的声音。

转过去,看到乌泱泱五六个人。

这么大阵仗?是怕她赖着不肯走吗?

江苗在心里笑笑,再仔细扫一圈这几人,两女,三男。

其中一个是唐顺华,打头那个穿着军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人……应该就是她要嫁的人。

乖乖,这么高!

最少185啊!关键长得还怪好看的!

短袖下面露出的小麦色手臂看起来孔武有力。

就是瞧着有点瘦,脸色有些苍白,估计是生病耗的。

说到生病,江苗又不免偷偷庆幸,本来都做好照顾瘫子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人只是虚弱了些。

看来传闻果然不可轻信,她未来的生活环境与生活质量可能都要比她之前预想的好百倍!

“你叫……江苗?”江苗精神走思的功夫,陈长庚开口了。

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倒是很客气。

这么看,所谓的重病估计就是重感冒。

江苗点点头:“我也是江家的女儿,嫁过来也不算违约,不过我的确不是江婷,也不是什么准大学生,之前还嫁过人,你如果无法接受,这婚约作罢即可。”

陈长庚还没开口,随同一起来的女人之一,刘宝珠忽然冷笑一声:“农村来的果然不懂礼貌,婚约作罢,说得倒像是挺通情达理的,可这聘礼你都动了,来了又把自己当女主人一样开火做饭,啧……”

另一个随军军医何雯雯看着她拿在手里的包子,嫌弃之意毫不遮掩。

刘宝珠也是军属,何雯雯则是陆文琪的同学,这三人平时长在一处,又与陈长庚是老相识,听说陈长庚娶得媳妇是冒牌货,就想过来帮帮腔。

看到糖糖手里居然也抓了个包子,何雯雯立马哎呦一声:“文琪,你也是城里来的,怎么这么不注意。”

“小孩子肠胃娇弱,你怎么能叫她乱吃东西呢,还直接用手拿,手上多少细菌啊,这吃到肚子里,那是要生病的。”

这是嘲讽她农村土老帽不讲卫生呢?

江苗故意狠狠咬了口包子。

“阴阳什么呢?水稻,小麦,玉米碴,哪个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怕脏你们干脆餐风饮露算了。”

“你……”何雯雯和刘宝珠没吵过这么直白的架,一下子被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的确是农村来的,那又怎么了?你们哪个不用吃农村人种得庄稼,养得蔬菜?我没啥文化,听不懂两位高贵的城里人一口一个农村人是要表达什么?莫非是瞧不起劳动人民?”

如今上头指明了赞扬劳动人民。

瞧不起劳动人民这大锅真要扣下来,何雯雯饭碗都得没!

这俩脸色刷得白下来。

江苗冷嗤,继续正色道:“聘礼我一分没动,这吃的,包括外面的鸡都是我自己带的。”

“咳咳。”陈长庚终于也从这位代嫁妻子的极强攻击力中回过神,接上她原来的话茬,“你既然也是江家的女儿,婚约便作数。”

本来,他如今身陷囹圄,不想拖累人家姑娘。

无奈陆文琪一直纠缠,糖糖也确实需要人照顾,加上那件事过了这么久,家里催得急,他确实需要个名义上的老婆。

之前屡屡听说江家的闺女不肯嫁,有意悔婚,他还觉得唐顺华这趟准得跑空,今早听到他的确带了个人回来,他其实是很诧异的。

又听到是旁人代嫁,说实话他还松了口气。

只因他自己也不想勉强别人。

“我如今的状况,你愿意嫁过来,我很感激,右手边的屋子是整理过的,你先搬进去,训练场还有事,其他的……我晚上回来再说。”

“唐顺华,把行李搬进去。”

“喂!鱼汤!”江苗想起自己煮的鱼汤,追出去喊。

“嗯?”陈长庚停下来。

“额……我是说我给你炖了鱼汤,你不是身体不好?可以喝些鱼汤补补营养。”

陈长庚一怔。

没想到江苗居然会如此细心。

他赶着去训练场,肯定是没时间坐下来吃饭的,但这是江苗的一份心意。

陈长庚想了想,交代唐顺华:“回头把鱼汤带到训练场。”

方才陈长庚态度坚决,其他人不好当众再说什么。

这会离开江苗视线。

二营营长孙卫国真是忍不住了。

“长庚,你别怪我媳妇说话不好听,我不针对女人,但作为兄弟,我真得问你一句,你怎么想的啊?”

“你怎么还真让她留下了?”

“虽说你现在的情况是比较麻烦,但刘参谋长都说了这事有隐情,况且你也只是被下放到潍州岛,降了个职,来了之后连pi斗都没了,工资福利全照发,这很明显是上头在保你,你这官复原职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你说你军官出身,要学问有学问,要本事有本事,想娶什么样的没有?”

“就陆哥她妹文琪,天天围着你打转,人又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等高考一恢复,一准能上大学,你俩这才叫门当户对。”

三营长赵国良也点头:“原先你说这是老头子定的婚约,如今人家女方都找代嫁了,明显是想悔婚,我看你干脆顺坡下驴,取消婚约算了。”

“农村、二婚、还是文盲?瞧瞧刚刚说话那股劲,一看就不是善茬子,把糖糖交给她,你真放心?”

见陈长庚始终没反应,赵国良心里一惊:“你……不会还是因为那件事吧?你要真是为着和她赌气,才故意应了这门亲事,那就更不值当了,长……”

“够了。”

陈长庚脸突然黑下来,明显不愿再提这话题。

赵国良知道那事是他心头逆鳞,也不敢再多嘴。

“我做什么决心,心里都有数,往后江苗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媳妇。”

“你们说话注点意。”

陈长庚这栋房子的里屋并不大,陈设也简单。

一张木头床,两个大衣柜,靠门处有个简易的洗手架,角落处的长方形木桌上放了个瓶花,墙壁上左一张,右一张贴了不少字画,床上的床单也是艳丽的花布单子,这布置一看就是陆文琪的手笔。

江苗过去把里头的花一把拿出来,放到屋外。

陆文琪看到,很委屈:“江苗姐,这是我一大早采来的,每天都要放些在屋里,长庚哥看到这些花,心情会好的,你这是不喜欢吗?”

“这花有毒,放在室内对身体不好。”江苗解释道。

谁知陆文琪根本不信:“有毒?”

“你不会是认错了吧?这就是最普通花了,岛上很多人家都种,你这样说它有毒,传出去了,人家还以为我要故意害长庚哥呢,江苗姐,你该不会是讨厌我,故意针对我吧?”

“首先,我是来过日子的,不是来宫斗的。”


“其次,这花叫玉丁香,散发出的气味会刺激人的神经系统,导致过敏和气喘咳嗽,你们三个都嗓子不舒服,就是因为它,有点常识吧大小姐。”

说完掉头进屋。

徒留陆文琪一人风中凌乱。

她说神经系统……说话如此专业?

可她不是大文盲,字都不认识的吗?

回到屋里,江苗一股脑把自己的东西 全掏出来。

海岛这地方常年温热,娘给带的大棉被算是用不上了,哪天抽空拆开,改做几床薄些的,顺便还能匀出些棉花做几个床垫子。

陆文琪把糖糖看得严,生怕孩子和她这个后妈接触太多。

江苗也乐得清闲。

收拾完刚好睡个觉。

二十多小时的路程,她没吃好,也没睡好。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半。

中途陆文琪居然也没叫她吃午饭,看来是真挺反感她的。

不过也无所谓,她上午吃的两个大肉包,到现在也还不饿。

这会儿起床先清点物资,从家里带来的粮食应该还够她们吃几天,但要长久过日子,坐吃山空肯定不是个事。

上午从海岸回家这一路她观察过,海岛地广人稀,气候温润,是比较适合种植水稻和一些热带果蔬的。

还有院里那片空地,用来栽种些蔬菜也不错啊。

只是这年代种子都由大队统一发放,眼下并不是播种的季节,要找种子还是不容易的。

江苗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读研时,她们课题组就时常去荒郊野外采种,野生的小麦、韭菜这些具有家养庄稼所不具有的品质,只要经过悉心培育,杂交,大多时候是有机会培育出更好的品种的。

看她出去,陆文琪抱起糖糖:“醒了就往外跑,哪像会踏实过日子的?也不知道来问问我们糖糖有没有吃午饭,糖糖啊,这个女人就是来给你当后妈的,告诉姐姐,你喜欢她吗?”

“你是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姐姐啊?”

糖糖只记得江苗给她吃了超级好吃的大肉包。

给肉包吃的应该不是大坏人吧?

所以她支支吾吾,说了句:“都喜欢呀。”

陆文琪小脸一沉:“你还喜欢她?屋里那些你最喜欢的花,就是她给扔出来的,她现在能把花扔掉,以后就能把你扔掉,让你再也见不到你长庚爸爸。”

江苗可不知道陆文琪在给糖糖灌迷魂汤,下午这会儿,田地间还都是在劳作的人。

海岛地势起伏不平,山坡丘陵偏多,田地分布也不像平原,气候也不同平原。

三月份,田里的冬季稻正在成熟期。

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要收割,地里的苗子却大面积出现黄叶、倒伏,死亡。

刘大嫂一边除草一边骂:“天杀的老天爷,年年出这事,好好的苗子种下去,挨到该收成的时候就变成这鬼样,这是铁了心要饿死咱们啊!”

“是不是咱们真惹了哪路神仙?去年老孙就说,叫我们找个大师来,你们几个都说不用,说人不能一直倒霉,结果你看看!”赵大勇拔掉几颗死苗,瞅着上头干瘪的稻穗,更上火了。

明明刚栽种那会儿,稻子长得老好了,他们都以为今年必定是个丰收年。

“快别瞎说,给别人听到,要说咱们传扬封建迷信的。”常嫂子使了个眼神,示意大家看站在田埂上的江苗。

所有人一起看过来。

是个生面孔。

王丽早起见过她,立马撇撇嘴,小声说:“新来的军属,陈营长的新媳妇。”

一听是军属,大家心里升出几分怪异想法。

新来这批军属都像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平常往家属院一待,没见哪个下过地。

尤其陈营长家里那个陆文琪,日常都没同她们说过几句话,更别说下地干活了,这新媳妇倒新奇,刚来就到农田转悠?瞧着怪接地气的。

但王丽立马又说:“骗婚的, 也是农村来的,还是二婚,听说跟个泼妇似的,可不是个好人,没事少搭理她吧。”

骗婚?

二婚?还是泼妇?

这几个要素叠加,啧啧,离过婚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人?

立马又都用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看江苗,江苗这会儿注意力全在稻苗上。

认真观察了一番,再抬头看看那些正在劳作的人,他们这是在忙着将死亡的苗子除掉。

江苗叹口气,好心提醒:“这稻子犯了病,你们这样搞是没用的,这样稻苗只会越死越多。”

一个乡下来的二婚女人,还搞骗婚。

谁会相信她的话?

王丽立刻就笑了:“我们种水稻多少年了?怎样搞还用得着你个外乡人教?瞅你灰头土脸那样,不过也就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你又能见过啥世面,这会儿说话像高材生似的,神气什么啊!”

这不纯属狗咬吕洞宾吗?

江苗也有点没好气了:“我的确没见过世面,至少像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人我从前是真没见过。”

“你!”王丽没想到这女人才来异乡就这么不知收敛,人生地不熟的,就敢和她这个当地人叫板。

她抡起锄头,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江苗本来都转过头要走了。

似乎有所察觉,忽然又停住:“我是陈营长新娶的媳妇,算是军属,你真把我打了,咱就去村大队好好说道说道。”

军属是要优待的。

听到这句,王丽再气也只能忍着。

离开稻田,江苗打算去附近的小山坡上看看,谁知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叫她。

“营长媳妇!”

江苗一开始还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听人一直叫才反应过来,回头指着自己:“叫我?”

后面是个上了年岁的阿婆,瞧着约摸七十多岁吧。

张阿婆喘着粗气赶上来,江苗赶紧往前迎两步。

“营长媳妇,我们那稻子还有救?”

“已经死的我也没法子,但及时处理,好苗还是能保住的。”

“你行行好,救救我家的苗吧。”张阿婆一听都要哭出来,当即还要给江苗跪下,实在是她们村已经有三四年没有正经收成了。

收成不好,年底大队分成就分不多。

家里五六张嘴,已经三四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不然她也不会在地里听到江苗那一句话就紧赶慢赶追了出来。

别家能干活的人多,挣得工分也多,收成再差也能领到些粮食做粥喝,可她们家……收成再差成这样,就只能去啃草皮了。


江苗赶紧扶住张阿婆:“您这样,回去挑着把那些长得不好的苗都拔掉,每颗苗之间的空隙留大些,天黑以后再提着煤油灯去田里走两圈,如果谁家里有鸭子的话,那就更好了,您去借几只放到自家田里,这么坚持个七八天,稻苗死亡的情况肯定会减少。”

张阿婆虽然觉得她这主意怪怪的。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耽误了这么一会,江苗又去小山坡转了一圈,算是了解了一下这边的植被分布,等在回到小院,天都黑了。

陆文琪抱着糖糖在院里玩。

陈长庚刚好下班回来。

江苗和他一前一后进门,一进院,陆文琪就一副愧疚样:“长庚哥,糖糖嗓子一直不舒服,我这半天都在哄她,没得空做饭,对不起。”

“你也别怪苗苗姐,她刚来,总要出去熟悉一下环境,我现在马上就去做饭。”

江苗:“……”

明着给她上眼药?

城里人都这么玩?

江苗把自己从山坡上薅下来的野菜苗放在墙角,又从大水缸里打了盆水,边洗手边问陈长庚:“你立刻就要吃饭?”

她下一句要接的是,如果真等不了,那你自己想法子吧,也没人规定女人天生就得提前在家把饭做好吧?

况且她也没闲着,这一下午还不是在为家里未来的生活谋算?

陈长庚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晃晃手里的饭盒,早上江苗专门让唐顺华给带了足足四个包子,还有一大盒鱼汤,陈长庚倒也没有很饿。

“不急。”

“我去取柴火。”

俩人和谐的沟通瞬间让陆文琪成了小丑,她赶紧表示:“需要我做些什么?”

江苗当然不会和她客气,指指里屋:“把锅刷了。”

这大小姐也是真奇怪。

穿得溜光水滑的,做了饭却不及时刷锅,下午走的时候她看了眼,那锅里还都是中午做饭沾上的玉米碴。

陆文琪被她使唤,心里愤愤。

现在假模假式的,她倒要看看,江苗要多久才能让陈长庚吃上饭!

小孩子最扛不住饿,糖糖这会已经捂着肚子喊饿了。

一会儿孩子哭起来,陈长庚就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不靠谱了。

谁知道江苗做饭很快。

和面熬了锅浓稠的疙瘩汤,不一会儿就香气四溢。

怕小孩子饿,江苗利索地盛了一小碗出来,再搭配上两块中午剩下的炖鱼,吹凉拿给糖糖。

糖糖早就等不及了,坐在桌边,不停地用筷子敲桌沿。

江苗把疙瘩汤递给她,顺便耐心教导:“饭前敲桌子是很不礼貌的哦,糖糖是最乖的小朋友,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哦。”

小丫头急着吃饭,自然是乖乖点头。

一碗很快见了底,江苗又给盛上一碗。

陈长庚诧异地看着小丫头。

自打来到海岛,糖糖食欲一直不好,他没养过娃,以为女孩子家天生饭量小,这还是他头一次看糖糖吃饭吃得这么香。

在外操练肯定很辛苦,江苗体谅陈长庚,一碗接一碗地给他添饭。

因为部队发下来的物资大多是玉米碴,所以陆文琪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饭了,中午为表明自己的骨气,愣是硬着头皮没吃肉包子,本以为江苗会客气客气再叫自己一起吃。

没想到她竟然叫都没叫,害得她生生馋了一下午。

这会儿又有机会吃上几口白面,她也不再忍着,端起一碗就开炫。

江苗看她一碗接一碗地吃,没有半点要客气的意思,唇角勾出一丝弧度。

吃吧,吃得越多越好。

这疙瘩汤是鱼汤打底熬的,味道又鲜又香,一口下去都能给人香迷糊。

陆文琪连炫两大碗,肚子里有了食,又开始拿腔拿调:“苗苗姐,岛上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么吃……这日子能过得下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为咱们这个家考虑。”

江苗正好撂下碗筷:“咱们家?”

她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我记得你是姓陆吧?长庚不是姓陈?我是新媳妇,实在也不了解咱们这边的风俗,你们这边流行异姓兄妹一家亲?”

江苗做好了要在这好好过日子的准备。

但好好过日子的第一步,就是除掉陆文琪这个潜在的毒瘤。

她不断给自己上眼药不算什么。

主要是陆文琪每天都要带糖糖,不知道她会在孩子耳边灌输什么。

她现在怀疑,糖糖这孩子日后变成原书中那副模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陆文琪的引导。

陈长庚这时也放下碗筷:“文琪是我朋友的妹妹,之前是来帮忙的。”

这算是给江苗的解释。

“我早说让你回家学习,你不肯,如今你嫂子也来了,你就回家好好学习,今早我给你哥通了书信,过几天他就来接你回家。”

这是对陆文琪说的。

陆文琪当即眼圈一红,咬住下唇,气呼呼瞪了江苗一眼,扭头跑到自己房间哭了起来。

外人走了,就该交代正事。

陈长庚又盛了些疙瘩汤,让糖糖自己先吃,然后把江苗叫到里屋,从柜里翻出个木盒:“白天没时间与你说,现在我身上背着指挥失误,思想不端正的锅,很可能一辈子要留在岛上,若再严重,工作都没了也是有可能的。”

“糖糖是我战友的女儿,属于烈士家属,家中近亲都不愿养女娃,她无处可去实在可怜,我将她接手过来,以后是要给她改姓陈,当做自己亲女儿养的。”

原本这桩婚事就是参谋长三催四催。

要说施压,陈长庚来海岛前被pi抖闹得重病一场,几乎起不来床,一封封催婚信,全是参谋长私下安排的。

对此,陈长庚也有解释:“你家成分简单,几辈都是地地道道的贫农,同你结婚,对我有利,刘参谋为我考虑,才促成这桩婚事,你若无法接受,还可以悔婚,明早有船出海,正好能送你回去。”

“别!”

江苗上手想捂住他嘴。

见陈长庚下意识拉开距离,她才注意到这举动不合适,忙收回手。

“我是说,我愿意。”

“我会用心照顾糖糖,也会让咱们一家子吃饱穿暖,就算你没了工作,也无所谓,咱有手有脚,还有那么多聘礼。”江苗指指角落里的两个大红色皮箱,又从裤子口袋掏出那四张大团结。

“这么多钱呢,怎样也够咱们撑一段时间的。”

陈长庚以后大有可为唉!

是个妥妥的潜力股,人又帅,人品又好,再说代嫁是还了大伯母一家救命之恩,若悔婚回家,往后指不定大伯母再拿这救命之恩做什么妖,所以她必须得愿意啊!

陈长庚一愣,被眼前之人的坚定弄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先把四百块钱推回去:“聘礼是给你的,你自己留着。”

再把那个木盒子递给江苗:“我现在情况特殊,暂时无法办婚礼,聘礼中许诺的自行车,缝纫机,目前也都没办法兑现,委屈你了,这是家里的资产,你自行支配。家里财政大权归你,但我不谈感情。”

不谈感情……

江苗先愣了一下,那也好,反正她也没想好这恋爱该怎么谈,只做表面夫妻她倒是没有压力了。

见她依然不反对,陈长庚又继续:“家里粮食不多,都存在堂屋木柜里,下一批物资要月底才能到。”

“糖糖是女娃,需要麻烦你和她住,我住隔壁屋,有事叫我。”

木盒子装着陈长庚全部的家当。

江苗捧着木盒,已经在盘算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了。

…………

好在糖糖这孩子睡觉还算省事。

加上屋里没了玉丁香,呼吸不像前几日那样难受,糖糖吸吸小鼻子,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乌黑的眼睛悄咪咪偷看江苗。


发现江苗看她,立马闭上眼装睡。

江苗觉得好笑,却也没戳穿她。

不过,这孩子没有睡前洗手洗脸的习惯啊?

但人都进了被窝,俩人又第一次同床睡,还是先不要要求过高。

她打了水,将毛巾打湿,把糖糖的手脸轻轻擦干净。

看孩子安然地睡着,自己下床把那四百块钱锁进陈长庚交给她的木盒里。

她上手如今还有花剩的嫁妆,4块钱。

海岛物资匮乏,想花钱都很难,因此这4块应当足够她花一段时间。

接着再将皮箱里的东西依次盘点,分类放进柜子里。

收拾完毕折腾出一身汗,江苗赶紧用锅里的热水给自己泡了个澡。

上了床,一股怪味袭来。

江苗使劲吸吸鼻子。

是汗津津的臭味。

味道的源头似乎就在身边,她吸着鼻子追寻,最终锁定了身侧熟睡的小丫头。

江苗愣了一下。

小姑娘脸蛋和手都擦过了,白白净净的,怎么还会有嗖味?

她小心翼翼撸起孩子的衣袖,才发现孩子藏在衣袖底下的手臂黑黢黢的。

这至少得两三个月没洗过澡了!

这……这孩子白日里看着干干净净的,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发尾还扎着两个粉色蝴蝶结,瞧着可洋气了,她还觉得陆文琪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闹半天她每天就做表面工作啊,只给孩子洗手脸,藏在衣服下头的管都不管?

这就是仗着陈长庚是男人,观察不够仔细,又没法亲自检查小女娃身上。

三月里,海岛这边的温度也有二十来度了,小孩子大多好动,两三个月不洗澡,身上得多不舒服?

看着糖糖熟睡的样子,江苗忍不住有些心疼。

今晚肯定是来不及了,明天,明天第一件事就是给糖糖好好洗个澡。

至于现在,当然是赶紧睡觉。

洗澡的时候她看过了,原主身上的皮肤还是很白皙的,只是那张脸,暗黄枯瘦,黑眼圈重得吓人,一副营养不良,气血两虚,肝气郁结的样子。

不过抛开这几点,原主的五官生得却着实精致,高鼻梁,开阔的眉眼,乌黑的大眼睛如宝石般,还有娇软小巧的唇瓣,就这五官,那真真是名副其实的美人配置。

若能将气色改善好,绝对能担得起“美女”二字。

从前读研读博她无法保证睡眠,还要整日担忧学业,心情始终不好,导致亏损的气血始终未能补上,郁结的肝气同样难以化解。

如今穿到这里,那些烦恼全没了,也没有手机可玩,晚上当然要早些睡觉,补血养颜。

再醒来,陆文琪已经抢先把早饭做好了。

陈长庚没吃饭,直接去了训练场。

江苗从屋里出来,正看到陆文琪在喂糖糖,她没客气,出去洗漱完,回来自行动手盛饭,吃饭。

教育孩子最怕同时出现两种声音,陆文琪在,她不方便给糖糖洗澡,万一到时候她说要洗,陆文琪反对,会让糖糖不知谁说的才是对的。

江苗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把陆文琪支走。

就看陆文琪突然站起来,把糖糖放在座椅上:“我有点事,你看着糖糖。”

说完进屋摸索一圈,再出来,刻意避开江苗眼神,动作鬼鬼祟祟的。

江苗看到她藏了个东西在怀里,那形状大体约摸是个饭盒,去给陈长庚送早饭了?

这是抢着在陈长庚和部队那些人面前刷好感啊。

江苗心里有了个数。

现在她得抓住陆文琪不在的机会,赶紧给糖糖洗澡。

江苗赶刷锅倒水,开始烧热水。

糖糖坐在椅子上看她忙来忙去,先烧水,又拖进来一个巨大的木盆,忍不住害怕。

后妈不会是要把自己放进锅里煮熟吧?

文琪阿姨讲的故事中,后妈就是这样吃小孩的。

越想越害怕,糖糖小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用力咬住下唇。

眼底红红的,噙着泪花。

“糖糖,过来啊。”江苗看水热的差不多了,边往木盆打水,边招手叫她。

“我不要被煮!你是坏人!你走!我要文琪姐!”糖糖撕裂心肺地哭了起来,同时手脚并用,卖力踢打江苗。

肯定是陆文琪又跟她说了什么。

没办法,糖糖这么抵触洗澡,她只能耐心开导,自己伸手在水里搅和一圈,撩起水花给她看。

“这不是煮小孩。”

“是洗澡,洗白白,糖糖就变成更可爱的小公主了,糖糖乖,洗完后妈给你好吃的。”

隔壁院的方婶听到动静跑过来。

眼见堂屋门关得严实,孩子哭声从里头传出来,方秀兰也知道陈长庚娶老婆的事,也知道这媳妇是个冒牌货,来的第一天就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如今孩子哭得这样大声,她是真不放心,叫上另一家赵有芳,俩人心一横,推开院门,扒着玻璃往里瞧。

那句有啥冲着大人,别针对小孩都到了嘴边,看到眼前一幕,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江苗正温柔且有耐心地帮糖糖穿衣服,小丫头头发湿漉漉的,旁边的木桶里蓄了不少水,感情方才是在洗澡?

“后妈没骗你吧,闻闻你自己,是不是香喷喷的?洗澡是不是很舒服?”

糖糖虽然对她仍无法百分百放心,但还是赞同地点点头。

“糖糖表现得超棒,中午后妈给你弄好吃的。”她轻轻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梁。

又比了比糖糖的衣服,这是她从柜子里翻出的干净衣服,穿着小了近一圈,该给孩子做新衣服了啊。

方秀兰和赵有芳对视一眼。

瞧着对孩子挺有耐心的,不像坏人……啊。

给小孩洗澡是真的辛苦。

折腾完,江苗已是满头大汗,扭头,被窗口那两张陌生面孔吓了一跳。

“你们是……”

方秀兰抻抻衣服缓解尴尬:“你是长庚娶的媳妇吧?我俩就住你们隔壁,我叫方秀兰,这个是赵有芳,听这边有动静,想着过来看看需不需要我们搭把手。”

看她对糖糖不错,俩人对江苗的初印象一下子好了不少,态度也和善起来。

“原来是方婶和赵婶。”江苗热情地应了句,见她俩说话不太自然,目光闪躲,估计从前和陆文琪她们来往不多。

她笑吟吟开口,主动把门请两人进来:“昨晚就听长庚说两位婶子热心,我这初来乍到,以后肯定有许多地方需要两位婶子帮忙。”

好话不要钱,作用却大。

没人不爱听好话。

方秀兰和赵有芳都受宠若惊。

岛上新来的这些军属都是城里人,知识分子,向来与她们接触不多。

好的见面打个招呼已是不错。

像江苗这样一口一个“婶子”的,几乎就没有,方秀兰和赵有芳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都是邻居,快别客气。”

“两位婶子等一下。”江苗扭头从碗柜里取出四个肉包子,一人俩瓜分掉,“我农村来的,也没带啥好东西,这俩肉包子都是家里自己做的,两位拿回去也尝尝。”

远亲不如近邻,眼下舍出几个包子,等日后邻里关系处好了,好处就多着嘞。

哎呦!

白面那可是细粮。

这年头吃点细粮可不易,何况这还是肉馅的。

现在找谁家要点粮,跟要人家命没差别,这女人咋这么大方呦!

说话也好听!


声音清脆,听着叫人神清气爽。

虽说是二婚,又没啥文化,面色也不好看,可过日子有没有文化又能咋样,貌似天仙又能咋样,陆文琪那姑娘倒是有文化也漂亮,可整日端着架子,不爱同她们说话,瞧着就不接地气。

两人一脸惊喜地收下,再看江苗,那就更喜欢了。

“长庚媳妇啊,以后有啥事,你尽管知会一声,咱们能帮肯定都帮。”

“时候不早了,你要不先去给长庚送饭?我看文琪也没在,训练场那地方不方便带娃娃进,你如果不嫌弃就把糖糖交给我俩,我们帮你看会。”

原先她们也说过帮陆文琪看看孩子,可人家那个嫌弃呦,大家都是识趣的,往后便再没提过。

送饭?

江苗想起抱着饭盒出门的陆文琪。

真被她猜中了,这女人还真是偷摸去给陈长庚送饭了。

幸好早就猜到她可能去送饭,她就留了个心眼,烧完热水,正好再把肉本子放锅里。

这会儿包子热气腾腾。

再把从家带的咸菜疙瘩切成条,江苗掏出两个陶瓷碗,一个装包子,一个装咸菜,再集体装进竹篮里。

把糖糖托付给两个婶子,江苗一路打听着往军营去。

急忙去送饭倒不是企图跟陆文琪抢夺陈长庚,主要是部队人多眼杂,一个未婚姑娘总是向陈长庚献殷勤,保不齐哪天会惹麻烦,耽误陈长庚仕途。

陈长庚的爱情归属她不想管,但事业走向,她必须得管,毕竟这直接关系她们一家的生活质量。

此时,训练场上。

陈长庚早起一来就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跑操时,揪住三营长一问。

三营长赵国良支支吾吾:“不是我不说,你昨天才交代,让我们说话注意点。”

“与江苗有关?”陈长庚想起自己昨日的话。

“我早说这媳妇就不适合你,你不听,这才来一天,昨天就去地里跟人家老百姓吵了一架,你那媳妇说了,她是军属,是营长媳妇,谁敢惹她,叫人家吃不了兜着走,村里那些有几个好招惹的,这事只怕还没完呢。”

陈长庚皱紧眉头。

这话不像江苗会说出来的。

“队伍里纪律严明,你又在危险期,上头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节骨眼上真要闹出欺压百姓的事……”赵国良都不敢多想。

他拍拍陈长庚肩膀:“你啊,行事向来谨慎妥帖,兄弟劝你一句,这婆娘,你真得再考虑考虑,哪天真让她给耽误了,那多冤啊。”

远远看到陆文琪抱着食盒过来。

赵国良又努努嘴:“看到没, 真正适合你的来了。”

“整天给你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这又专程送饭过来,多好一姑娘啊。”

看到她,陈长庚眉头拧得更紧。

“送饭这事以后你别再管了。”陈长庚看了眼来往的将士,大家眼光都往这边瞟。

陈长庚去年七月底上的岛,陆文琪八月末就到了,帮忙张罗陈营长家里一切事务,每天光送饭就得来两趟,她对陈营长的心思,队里人尽皆知。

这姑娘长得好看,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大家都自然而然地认为陈营长会娶了她,哪成想他们陈营长真是柳下惠,居然坐怀不乱。

现在紧巴巴盯着,就想看看陆文琪能不能让他们营长回心转意。

陈长庚没让他们回避。

瓜田李下,陆文琪来找他,他总会想方设法站在多重目光下。

“你一个未婚姑娘,跟已婚男人走太近,对你名声不好。”

“日后耽误你终身大事,你哥准得跟我翻脸。”陈长庚把话说得很明白,也没接饭盒。

陆文琪一僵。

那么多人看着呢,长庚哥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吗?

她眼圈红红的,弄得陈长庚有点心烦。

他行得正,坐得端,可如果陆文琪在军营哭着出去,传出去总会有损军规军纪。

“陈长庚。”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陈长庚看过去,是江苗。

这一刻,陈长庚觉得这个声音简直是天籁。

而江苗本人则像从天而降的仙女。

警卫员小孙刚好轮岗,把前来寻夫的江苗一路送了过来,说实话,因为外头那些传闻,小孙对这个营长夫人也是心存芥蒂。

他和很多人一样,觉得营长娶她根本不是因为稀罕。

可此时,他真有点动摇了。

营长看到营长夫人,那表情都松快了不少,眼里好似亮起一道星光,平时他们哪有机会看营长这副神情啊!

江苗微笑着和他道了谢。

如此礼貌又让小孙一愣,唐大哥不说营长媳妇是泼妇?这看着也不像泼妇啊?

江苗提着竹篮子过来:“文琪,你走得倒是快,我说我一人拿不下,让你帮我一起送一趟,你这人脚程是真快!”

她故意放大音量。

走过去将竹篮子递给陈长庚,又自然地接过陆文琪手中的食盒。

这行云流水的操作,给陆文琪整懵了。

等再反应过来,食盒已经在江苗手里了。

陈长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通输出,觉得这个代嫁媳妇好像还怪有意思,若非他捕捉到了陆文琪脸上一闪而过的费解,他真要以为这俩人是商量好一起来给他送饭的了。

“你说你跑那么快,你手上光拿了一盒粥啊,你哥是爷们,这点饭能够?”她说话带着几分长者的无奈。

“你也是,傻站着干什么?”江苗亲昵地推了推陈长庚。

若不是江苗回头时悄悄眨了两下眼,陈长庚真要误认为这女人极快地适应了营长媳妇的身份,并且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他。

“还不赶紧把妹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我给你带的肉包,还有咸菜,凑合吃吧,晚上回家再改善伙食。”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就把他们三人的关系划分得明明白白。

她和陈长庚是长辈。

陆文琪是妹妹。

将士们都竖着耳朵听八卦,听到此处,顿时觉得陆文琪没戏上位了。

这位营长夫人容貌是差了些,但说话是真的落落大方啊,而且不得不说,她送的饭确实更顶饱,营长也明显更向着自家夫人。

陆文琪确实也天天送饭,看得出她送的饭也花了不少心思,每次都摆得很精致,问题是那些饭还不够他们营长塞牙缝的。

“行了,你吃,我们俩就不打扰你们了。”江苗撂下东西,趁着陆文琪彻底反应过来前,拉着她就走。

回去的路上,陆文琪想挣脱,江苗低声道:“再闹今晚就让陈长庚把你送走。”

迈出军营大门,被江苗松开,陆文琪终于忍无可忍:“江苗!”

“你故意的是不是?”

“对,我就是故意的。”江苗停下来,直视陆文琪。

“你存了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我不管,但你要想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让陈长庚罪加一等,丢掉职位,你就继续去军营里攀扯,继续去他战友面前哭哭啼啼。”

“你胡说八道什么?”心思被直接戳破,陆文琪又羞又恼。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说话做事前动动脑子吧!”江苗可不给她留客气。

陆文琪本来还不服。

听到这里,一股冷气从脊背往上冒。

部队里对个人作风要求极高,尤其长庚哥现在被上头盯得紧,今天她如果真在军营哭一场,保不齐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对了,还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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