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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嫁逆袭手札

芝士鸡蛋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上辈子,作为陪嫁丫鬟的洛音空有一身我见犹怜的好皮囊,即使拥有晋王全部的宠爱也不敢掐尖冒头,临了却被自家小姐赐了一碗毒药,连带着腹中的孩子走入死局……这辈子,洛音躲在晋王的怀里,看着仇人匍匐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主角:洛音,晋王   更新:2023-01-04 14: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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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洛音,晋王的其他类型小说《陪嫁逆袭手札》,由网络作家“芝士鸡蛋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上辈子,作为陪嫁丫鬟的洛音空有一身我见犹怜的好皮囊,即使拥有晋王全部的宠爱也不敢掐尖冒头,临了却被自家小姐赐了一碗毒药,连带着腹中的孩子走入死局……这辈子,洛音躲在晋王的怀里,看着仇人匍匐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陪嫁逆袭手札》精彩片段

深夜,晋王府别院,守门的小厮剑一正打着瞌睡,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剑一提起灯笼一看,“糟了,是晋王妃的马车!”还未等他进门禀报,王妃的车驾已经稳当地在别院正门处停下,只见晋王妃顾汐芸在丫鬟嬷嬷的簇拥下,缓缓上前。她身穿一袭玛瑙红广袖百仙裙,身披金丝薄烟鸦青纱,头戴鎏金雀尾步摇,端的是一幅富贵芙蓉面,可此时愤怒扭曲的神色给美人减色不少。

剑一无法,硬着头皮陪笑着给王妃问安:“小的给王妃请安,王爷这不是出征还在前线呢,您深夜来此是有何急事?”

“急事?”顾汐芸怒极反笑“是啊,音妹妹给王爷怀了个孩子的确是本王妃的急事呢。”此时,王妃身旁的曲嬷嬷出声了:“糊涂东西,三更半夜的,还不快给晋王妃开门!”

剑一一边开门一边在思考如何给别院护卫报个信,顾汐芸和曲嬷嬷对视一眼,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只见下人堆中几个身着黑衣蒙面的打手迅速上前,悄无声息地把人给拉了下去,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对着王妃拱手道:“别院护卫均已下药,您可放心入内。”

顾汐芸在黑夜中缓缓抬头,说道:“嬷嬷,今夜的月亮可真亮啊。”

屋内,榻上一名女子正拿着针线在明烛下缝制衣物,一等丫鬟知棋小声提醒:“夫人,天色很晚了,您还怀着孕呢,仔细伤了眼睛。”女子笑着缓缓抬头,“好知棋,就快好了,前些日子王爷来信说过几天就会班师回朝了,这件寝服我想早点做好。”一旁同样是一等丫鬟的抱琴笑嘻嘻地打趣道:“那夫人您更得早点就寝了,不然王爷这么心疼夫人,奴婢和知棋没照顾好您,王爷肯定打要我俩板子的!”

侧夫人洛音闻言,星眸微嗔,如雪的肌肤透出粉嫩的颜色,越发令人移不开眼,然而下一秒,破门声打破了屋内祥和的景象。

“哟,这里好生热闹啊!什么笑话啊也让本王妃听一耳朵。”晋王妃顾汐芸说道,洛音在抱琴的搀扶中急忙下榻,但四个月大的孕肚已然遮不住了,顾汐芸眼中的怒气更甚,洛音正要行礼时,曲嬷嬷出声道:“侧夫人隐瞒有孕一事,王妃已知悉,深夜前来赏赐坐胎药,侧夫人,领赏吧。”

洛音脸色煞白,猛地抬头望向王妃,问道:“坐胎药?三个月已过,府医说不需要再服此类药物!”顾汐芸朝着她嚣张一笑,“是吗,但这药是本王妃向我母亲要来的进补方子,音妹妹,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呢。”

洛音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知棋和抱琴大骇,想要冲出屋去求救,怎奈势单力薄,很快就被王妃带来的仆妇们抓住按在门口的地上,顾汐芸坐在主位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新染的蔻丹,曲嬷嬷端着一碗早已熬好的汤药慢慢走近洛音。

“音妹妹,这别院的护卫早就被本妃请来的人解决了,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你还是乖乖地把这碗药喝了吧,也别怪姐姐,王爷独宠你一人,连带着你肚子里的这块肉也金贵无比,实在是太过碍眼了。你知道我的,我不高兴了,自然是要出气的。这不,王爷还在前线打战,姐姐寻思着今天正好来一趟,解决你这个心头大患!”

曲嬷嬷轻蔑地瞥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洛音,说道:“王妃,您不用和这下贱货色说这么多,本来就只是当初您的陪嫁丫鬟,一个狐媚玩意儿罢了,要老婆子说,一碗药喂下去了事。”

门口被按住的两个贴身丫鬟疯狂磕头,“王妃娘娘,求求您饶了侧夫人!”不论洛音怎样挣扎,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还是进了她的肚子。不一会儿就腹痛不止,洛音觉得好似有千把万把刀子在不停地捅自己,下身不断地渗出血水,“孩子……我的孩子……王爷……谁来救救我……”

顾汐芸从主位上起来,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望向躺在地上的洛音,冷漠地说道:“音妹妹,这就是你们这种下等人的命,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出身,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和我抢王爷!”

洛音已经奄奄一息,听闻恨的咬牙切齿:“顾汐芸……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啊,我等着妹妹你呢。”顾汐芸回头应道,身旁的曲嬷嬷轻声说道:“王妃,火把和热油已经备好了,剩下这两个丫鬟怎么处置?”

顾汐芸不耐烦地看向她,“这种小事怎么还要问我,直接打晕扔到里屋,一把火下去干干净净就行了。”曲嬷嬷忙赔笑,“是是是,我的好王妃,您先出去,别让这些东西脏了您的眼。”

天色泛白,晋王府别院内火光大盛,寂静的让人害怕。只有远处的街道上,打更夫一声声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清晨,威远侯府,洛音在丫鬟们睡的大通铺上醒来,她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这是自己十二岁在侯府当二等丫鬟时住的下人房,洛音伸手重重地掐了掐大腿,“嘶……好疼,竟然是真的,我真的回来了!”

“洛音妹妹,你总算醒啦。”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彩蝶进屋来,“今儿侯爷一家子可算从南边回来了,大家都忙的团团转,赶紧收拾一下,别忘了准备好六安瓜片和白毫银针。”

洛音低头整理着头发,遮住了阴霾的双眼,抬起头来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脆生生地应道:“会的会的,多谢彩蝶姐姐,出门小心脚下。”彩蝶赶着去寿安堂服侍老夫人,出门前塞给洛音一朵水蓝绒花,“给你玩儿,小姑娘多戴戴好看的花。”

彩蝶走后,屋内霎时安静下来,洛音拿着绒花,像是没了力气地靠在床边上,眼眶慢慢变红,默默呢喃:“顾汐芸,又要见面了。”

寿安堂内,唐嬷嬷正在给顾老夫人梳头,边梳边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试探道:“今儿屋外喜鹊唧唧喳喳,原是侯爷一家子回来给您报喜来了。”顾老夫人头戴金丝抹额,闭着眼,缓缓说道:“老大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心仕途,回来家里就有主心骨了。只是这老大媳妇,自己立不起来,跋扈善妒,顾家家训男子三十有五无子才可纳妾,今年翻年过去,老大也快到年纪了,可现在膝下也只得一个汐芸,不知道这丫头会被老大媳妇养成什么性子。我也不愿做恶婆婆,可眼瞅着老二家都添了两子了。”唐嬷嬷见状,忙宽慰道:“老夫人,侯爷和二爷皆是嫡系,您有子有孙承欢膝下。再者汐芸大小姐有您这祖母看着,哪能出乱子。”顾老夫人摆摆手,“走吧,去正堂,老大家的也快到了。”

侯府正门,两辆车驾停下,威远侯胞弟顾青书和弟媳傅韵诗赶忙上前,顾青书:“大哥,舟车劳顿辛苦了。”威远侯顾青山踩着脚踏下车,素来严肃的面庞也有所软化,欣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膀,“为兄在江南也有听闻你刑部顾侍郎的功绩,做的不错!余下的我们进府详谈。”

二夫人傅氏陪在侯夫人身边往前走,“大嫂和芸姐儿一路上也辛苦了,我已经让下人们把屋内做了洒扫,厨房也早备好热水,可以先好生洗漱一番再去给母亲请安。”侯夫人安氏听闻此话也就是点头示意,朝着长女道“芸儿,去吧,收拾妥当再来正屋。”顾汐芸敷衍地行了个礼,便被一堆丫鬟嬷嬷簇拥着回屋了。

二夫人见此主动告退,去寿安堂的路上,身边的林嬷嬷气不过“候夫人也太过了,夫人您今天忙上忙下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居然当不得她一句谢!”傅氏轻轻地拍了拍乳母的手,“我这大嫂张狂惯了,只有大伯的事才得她几分重视,且看吧,这次回京,大嫂还能得意几时。”

正午时分,侯府两房都到了寿安堂正堂,只见威远侯望着上首激动的母亲,大声说道:“不孝子顾青山,携妻女给母亲请安了。”顾老夫人眼含热泪,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这是芸姐儿吧,快上前给祖母瞧瞧,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顾汐芸缓步上前,顾老夫人一看这孙女表情倨傲,满头珠翠,衣裙华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此时双胞胎兄弟跑上前,白嫩嫩的小人儿朝着老夫人撒娇道:“祖母祖母,我想吃点心了。”顾老夫人急忙转头对着唐嬷嬷笑道,“快把早些准备好的茶点端上来,这两个小馋猴等不及了。”唐嬷嬷哪有不应的,赶忙掀开屋帘,下去准备了。

这边说到唐嬷嬷来到茶水房,进屋后,只见洛音这小丫头守着茶水壶,“洛音,彩蝶去哪儿了,老夫人叫上茶点了!”洛音忙起来回道:“嬷嬷,彩蝶姐姐去厨房端点心了,算着脚程应该快到了。”唐嬷嬷念了声佛号,“那你在这里等彩蝶回来,一起送到正堂,我还得去一趟厨房对一对等会开宴的单子。”话音刚落,便急匆匆离开了。

洛音看着唐嬷嬷走远的身影,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默默掏出早前藏在身上的玫瑰花露,一点一点地倒在了即将呈给顾汐芸的牛乳茶里,想起上辈子,因为不知道顾大小姐极其厌恶这玫瑰花露的味道,还被赏了一顿板子,“顾汐芸,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呢,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不一会儿,彩蝶在茶水房门外叫道:“洛音洛音,提上茶盏,去寿安堂。”从茶水房到顾老夫人所在的正堂需要穿过一条弯曲的水榭,洛音跟在彩蝶身后,随手把瓶子一扔,“什么声儿啊,洛音?”“是我扔小石子玩儿呢,彩蝶姐姐。”彩蝶闻言笑道,“你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快走吧。”

两人身后,池塘里一片静寂。


彩蝶和洛音走到寿安堂门口,唐嬷嬷也正好赶到,请示后两边丫鬟掀开门帘,屋内的欢声笑语传来,洛音低下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只见屋内亮堂堂的,端坐在正中央的顾老夫人正抱着小孙子逗趣,侯爷和二爷两家人分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彩蝶给洛音使了个眼色,便恭敬地将各式的点心摆在主子身侧的桌上,洛音跟在她身后依次递上六安瓜片,白毫银针,牛乳茶。

两人摆完茶点后,便垂头站在位置后边,等着主子们示下。

洛音有意站在顾汐芸的身侧,余光看着顾汐芸随意地拿起牛乳茶,“啪,你这个贱婢,拿的什么东西给我喝!”洛音捂着被打偏的侧脸,浑身发抖地跪下,“大小姐,奴婢拿的是玫瑰牛乳茶,府里的小主子们都很喜爱喝,是奴婢错了,求大小姐饶命!”

屋内突然一阵安静,上首的顾老夫人看着长孙女此时满脸扭曲的神色,放下怀里的小孙子,开口:“芸姐儿,你不喜欢玫瑰花露?老大家的,怎么也不知会一下我这老婆子。”

威远侯夫妇连忙起身,顾侯转身斥道:“逆女,谁给你的胆子打祖母的丫鬟?”侯夫人安氏也急忙补救,“芸儿,你这是做什么,快给你祖母赔不是!”顾汐芸无法,不情愿地说道:“祖母,孙女错了,不该打人。但祖母,这个贱婢也要打顿板子,我好歹是您的嫡孙女,她居然都不知悉我吃食的喜恶,这么不尊上位!”

双胞胎不干了,阿大急道:“大姐姐,你们才刚回府,洛音姐姐哪来的时间去知悉你的喜好,牛乳茶加点玫瑰花露,我和弟弟都很爱喝,就连祖母有的时候也要喝一小碗。”阿小更机灵,扯着顾老夫人的衣摆,“祖母祖母,别打洛音姐姐。”

顾老夫人对着洛音说道:“洛音丫头,别跪着了,彩蝶你带着她下去,到库房帮衬彩云一起对一对礼单。”彩蝶立马应声,拉起洛音,行礼告退。老夫人又转向顾青书:“老二,你带着你媳妇和这两个小的先去偏房休息下,我有话对老大一家说。唐嬷嬷留下,别的都退下。”

寿安堂内只剩下威远侯一家,老夫人拿起茶盏,抿了口清茶,“老大,我也直说了,作为侯爷,你没有亲生的儿子,以后拿什么袭爵?老二已经表过态了,两个儿子都是他的心头肉,过继一事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顾青山恭敬答道:“母亲,是儿子的不是,您有什么安排,儿子一概遵从。”侯夫人安氏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屋内的压抑气氛让顾汐芸大气不都敢出。

顾老夫人慢慢转动手里的佛珠,继续道:“既然你答应了,接下去就准备准备纳妾的事宜吧,我也帮你在府里掌掌眼。老大家的,芸姐儿是我的嫡长孙女,以前她如何行事老婆子管不着,现在既然回来了,好好学一学大家礼仪,你要是不会教,我这倒是有个宫里出来的老姐妹,可以教一教。”

侯夫人安氏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背后的曲嬷嬷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握了握安氏冰冷的手,安氏撑起笑脸:“哪能劳动母亲的大驾,儿媳会好好教芸姐儿的。芸姐儿今年也才十四岁,行事孩子气了些,望母亲息怒。”

“行了,我也乏了,你们也下去休息会儿。”顾老夫人说道,威远侯一家子依次告退,走出寿安堂后,顾青山转头朝着安氏,“我去前院书房和二弟商讨政事,芸姐儿不小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之前我和你说过太过娇宠女孩不好,你不应,我也懒得再提,好自为之。”安氏闻言,气的银牙咬碎,让丫鬟陪着姐儿先回竹内小院,靠在曲嬷嬷身上强撑着回到上房,门一关,一整套上好的青花瓷器便噼里啪啦全扔了,“哎哟我的好夫人哟,您顾着自个儿的身子,莫动怒啊!”曲嬷嬷宽慰道,“嬷嬷,侯爷他何曾给我留过颜面!早年在丫鬟婆子面前,对我也是不假辞色,我事事为他操心,我想着这么多年的付出,能软化他那颗心,哪里想到,他就是冷酷无情的石头!他今天居然还答应那个老虔婆要纳妾,这要是让二房知道,还不得天天看我的笑话!我要和离!”

曲嬷嬷赶紧说道:“夫人,隔墙有耳啊!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了,为了姐儿,您也要好好稳坐侯府夫人的位置。您要是和离了,姐儿在府里可怎么办?”

安氏在曲嬷嬷循循善诱中慢慢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我还有芸儿,我不能退,我拼死生的女儿,天生尊贵命,我还要让寿安堂那位看看,我的芸儿就是有骄傲的资本!”

夜晚,寿安堂旁的小厨房里,彩云彩蝶和洛音三个丫鬟围坐在桌边,准备进食。“洛音,我那有药膏,是老夫人上次赏赐下来的,等会你去我房里,我给你上上药。”洛音咽下嘴里的饭,感激道:“谢谢彩云姐姐。”彩蝶在一旁帮腔,“这大小姐下手也太重了,洛音妹妹的小脸都肿得不行,这脾气……”彩云立马打断她,“小点声,私下非议主子,你不想活了!”

彩蝶只好闭嘴,洛音笑笑,“没事的,还好没被打板子,我可怕这个了。”“老夫人心善还护短,不会让你被打的,好了,饭菜都快凉了,赶紧吃吧。”彩云招呼两个妹妹动筷。

寿安堂卧房里,唐嬷嬷在给顾老夫人按摩头皮,“老夫人,今儿又费神了。”“唉,老大家真真一笔烂账,大的嚣张,小的骄横,老大又是万事不管的性子,你说,当初把老大和我那娘家侄女拆开是不是做错了?”老夫人无奈叹道,“老夫人,当初您的娘家侄女身子骨是在太弱了,为了子嗣您没错,留不住的人怎么着都留不住。不过我仔细瞧了瞧,彩云那丫头,性情稳妥,长得又有五六分像表姑娘,身子骨康健,或者您把彩云赐给侯爷做妾,这可是您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也是一桩美谈呢。”

顾老夫人眯了眯眼,说道:“你这老货,什么时候起了这些心思?不过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我再想想吧……”

夜已深,威远侯府众人早已沉入梦乡,黑暗中,洛音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月亮,默默地笑了……


卯时,彩云正在卧房服侍着顾老夫人穿戴衣裳,唐嬷嬷侧立一旁,沉默不语。“彩云啊,你跟着我也有个好几年光景了吧。”“回老夫人,彩云从十一便跟在您身旁伺候,到如今已有六年了。”顾老夫人微笑着说道:“十七啊,都成大姑娘了,你收拾好了,就先退下吧,去厨房叮嘱叮嘱今儿个朝食加一碟枣泥酥饼,老二家的皮猴儿们爱吃。”“是,老夫人,彩云告退。”

唐嬷嬷陪着顾老夫人慢慢走到寿安堂正堂,待老夫人坐下后,开始给她揉肩捶腿。“老夫人,您这是应了?”唐嬷嬷小声问道,顾老夫人闭上眼睛,不停地转动手里的佛珠,“老大今儿要去宫里述职,晚膳回不回?”“侯爷昨夜打发人过来,说是要去云来酒家赴宴。”

听完,顾老夫人睁开眼,盯着唐嬷嬷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罢,你去安排一下,到时候再以我的名义让彩云给老大送醒酒汤,其余的过了今晚再说,切莫走漏了风声。”

侯府前院,唐嬷嬷在午膳时分找了她家男人唐大管家,两人到了一处僻静的竹林,不时耳语,“你让我把这催情香放到侯爷书房里?这……”唐嬷嬷悄声打断,“我也是奉老夫人的命令,你别问这么多,无人时放进去就是了,等彩云到了,你找两个小厮把门守好,记得找嘴巴紧的!”

天逐渐黑了,戌时三刻,威远侯顾青山被长随和管家扶着进入了前院书房,顾青山皱紧眉头躺在卧榻上,叹道:“许久没喝这么多了,头有些晕乎,你们都下去吧。”唐管家等人纷纷告退。

去厨房的路上,唐嬷嬷拉着彩云,“彩云啊,前院传来消息,侯爷有些喝多了,老夫人有些担心,让你去给侯爷送一碗醒酒汤。”彩云惊愕地望向对方,“嬷嬷这,老夫人她……”“该怎么做,你心里也明白,你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老夫人对你很满意,想着你能照顾人,今后去到侯爷身边,也能知冷知热。”唐嬷嬷紧紧地观察着彩云的神色,看着她的表情逐渐变得羞怯,心里有了计较,再开口道:“嬷嬷和你多说几句,侯爷纳妾一事板上钉钉,侯夫人的脾性呢你也了解,老夫人属意你,就是希望你能给侯爷开枝散叶,但凡你能成事,老夫人一高兴,你还愁日后的前途么?”

彩云内心慌乱,唐嬷嬷便先去了厨房,出来时将手里的篮子交给她,彩云急忙接住,“彩云,你可想好了?”“嬷嬷,我……我想好了,我去!”唐嬷嬷闻言喜笑颜开,“好孩子,去吧,机灵点儿。”

深夜,唐管家在前院书房等来了彩云,连忙上前招呼道:“彩云姑娘,侯爷在书房呢。”彩云笑了笑,不敢多言,推门进去了。

屋内,威远侯顾青山被动静吵醒,“是谁?”彩云隔着屏风说道:“回侯爷话,奴婢是寿安堂彩云,奉老夫人之命前来送醒酒汤。”顾青山从榻上坐起来,“劳烦母亲了,你拿进来吧。”彩云恭敬地端着碗缓缓步入里间,在距离卧榻边一两步的地方停下,微微抬头,软声道:“侯爷,小心烫。”

顾青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年少时的表妹,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彩云的脸,直到彩云怯怯地望向他,顾青山突觉浑身燥热,口干舌燥,想要拿起碗喝一口醒酒汤,却一时不察碰到了彩云的手,醒酒汤顿时洒了自己一身,“侯爷,您没烫到吧!”彩云急忙上前想要用手绢给顾青山擦拭,意乱情迷之间,顾青山便一把拉过彩云,放下了床帘……

听着里面的动静,门外两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唐管家正走到前院,看着这两个楞头青,无奈地摇摇头,指着其中一个细声说道:“还不去厨房叫他们备好热水!”“是是是,小人这就去。”

长夜漫漫,还有的熬。

清晨,紫竹堂内,侯夫人安氏坐在镜子前,曲嬷嬷在一旁等候,几个丫鬟准备开始伺候她梳妆打扮,“外面什么声音,一大早的像什么样!”安氏抱怨道,话音刚落,她的贴身丫鬟兰香急匆匆入内,“夫人不好了,昨晚有人爬了侯爷的床,这会子侯爷在寿安堂里说要纳妾!”

安氏转过身来,沉着脸问:“你说什么!爬床?是哪个小贱蹄子?反了她了,狗胆包天!”兰香低头答道:“是寿安堂的彩云。”安氏紧握着双手,指甲都快把手心扣出血来了,曲嬷嬷赶紧挥退众人,上前劝慰安氏,“夫人,纳妾是侯爷答应的,您别往死胡同里钻,伤的都是自个儿啊!当务之急,您得拿出正室的体统,妾就是个玩意儿,不值当您这么生气,等人到了您面前,还不是任您拿捏,想怎么出气都行。”安氏听闻怒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寿安堂那位现在连面子都不给我了,明着下我的脸,那贱蹄子一定是受她指使才敢做出爬床这等子烂事!不过嬷嬷您说的有几分道理,我才是候夫人,谁也越不过我去!”曲嬷嬷松了一口气,“您这么想就对了,我先出去叫人进来给您打扮。”镜子前,安氏的脸阴沉的吓人。

寿安堂内,傅氏扶着顾老夫人落座,下首顾侯爷拱手出声:“母亲,昨夜儿子酒后失态,特来向母亲请罪。”老夫人笑骂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彩云陪在我身边多年了,是个好的,你就这么欺负她。”“儿子不敢,儿子打算纳了她,也算是给您一个交代。”顾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老大家的,你说呢?”候夫人安氏僵硬地坐着,曲嬷嬷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安氏缓缓站起回道:“母亲,纳妾一事,儿媳都听侯爷和您的。”

二夫人傅氏见气氛尴尬,对着顾老夫人行了个礼,讨巧地说道:“恭喜老夫人,彩云姑娘看着也是个好生养的,指不定来年您就能抱上孙子了!”老夫人见状乐了,“明年我要是看不到孙子,我可拿你是问啊!”傅氏连连告饶,堂内气氛逐渐转好。

下人房内,洛音和彩蝶来到了彩云的房间,“彩云姐姐,你是要给侯爷当妾室了吗?”彩蝶好奇地问道,彩云微微红了脸,洛音见状,握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候夫人脾气急躁,你可得万事小心。如果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彩云心下感动,“我会的,我就要去侯爷那了,老夫人这里正好缺了个一等丫鬟的差使,我举荐了洛音妹妹,妹妹你虽然年纪还小,性格却很沉稳,今后你和彩蝶好好替我服侍老夫人。”洛音哑了哑声,抓紧了彩云的手,“谢谢姐姐,我们会的。”

是夜,顾侯爷和彩云便在紫云堂安置了,从此府内多了一个温柔娴静的云姨娘。另一边,曲嬷嬷在紫竹堂门外听着屋内瓷器破碎的声响,默默地念了句佛。


冬日,天地茫茫,所见之处皆是一片雪白。威远侯府的小厮们忙着打扫积雪,仆妇们穿梭在厨房和正堂间。一名十四岁的丫鬟提着食盒正往寿安堂的方向走去,她生的娇美,肤若凝脂,眉若轻烟,左眼下方有一枚褐色浅痣,一袭杏色兰花刺绣锦袄裹着玲珑的身段,搭配着桃红色百蝶长裙,年未及笄,容貌却不难看出今后的倾城之姿。“洛音!”少女闻声回头,颊边微现梨涡,眉梢眼角,皆有笑意。

彩蝶快走几步追上洛音,嗔道:“今儿起早怎么也不喊我。”“彩蝶姐姐,唐嬷嬷说老夫人想要喝碗冰糖雪梨去去火,我一着急,便忘了,姐姐莫恼我。”彩蝶嬉笑着接过食盒,“我们洛音这些年越发长得好了,姐姐看着心都软了一寸,怎会恼你,走吧,去寿安堂。”

屋内烧着地龙,紫檀座珐琅香炉中传来淡淡的檀香,唐嬷嬷笑着给顾老夫人奉茶,“老夫人,今年的雪好似比往年大些,瑞雪兆丰年,今年呀保不住会有好事发生。”顾老夫人将手里的佛珠轻轻放在梨木镌花香案上,合掌说道:“但愿吧。”

侯府家宴,顾家两兄弟带着各自的家眷静候在饭厅,待顾老夫人正中落座后,众人才依次坐下,“开席!”唐嬷嬷一声令下,丫鬟们端着酒菜,鱼贯而入。洛音微抬双眼,和厅上的云姨娘准确地交换了眼色,莲步轻移,将手中的太湖银鱼羮放置在云姨娘面前。此时,顾老夫人笑道:“今夜是家宴,无需拘礼,都放开了吃。”“是。”众人答。

洛音退至顾老夫人身后,想起那夜奉老夫人之命前去紫云堂给云姨娘送锦缎,“洛音,你可来了!”云姨娘紧张地望向她身后,遂转身关上门,洛音疑惑地看着她,“姨娘,您这是怎么了?”

云姨娘低声说道:“近来我一直食欲不振,缺觉嗜睡,我总觉得我好似有了,你知道的,我的小日子一直都很准,这个月已经迟了十天了,我不敢声张,梳洗都是避着夫人的人,你能不能帮帮我?”洛音睁大了双眼,“姨娘,你说的可是真的?”“千真万确,这一两年侯爷对我略有关心,每个月宿在我这的次数也多,但每每去给夫人请安的时候,夫人的眼神像是恨毒了我,我怕她容不下这孩子。”洛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姨娘,你这样躲躲藏藏也不是个事儿,肚子总会有大起来的那一天,总得先下手为强。”云姨娘用希冀的目光望着她,洛音低头问道:“姨娘,你最近在吃食上有没有什么变化?”“我想想,最近爱吃一些酸甜口的菜和小食,还闻不得鱼羮的味,总觉得有一股子腥味儿。”

“洛音,给我盛一碗银鱼羮。”顾老夫人的声音打断了回忆,洛音答是,拿着斗彩莲花瓷碗,走到云姨娘身边,正用长柄汤匙舀着汤,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干呕声,老夫人见状赶忙问道:“彩云,你这是怎么了?”顿时,厅内众人的目光皆聚集于此,云姨娘虚掩着嘴,缓了口气,“回老夫人,没多大事,就是闻了鱼羮这味,胃里有些不舒服。”

顾老夫人听完后握紧了手里的佛珠,转头看了下唐嬷嬷,“快,叫人去请大夫。”“老奴这就去。”

威远侯温声问彩云:“这症状是从何时起的,怎么都没和我提过?”云姨娘温柔低笑,“侯爷近来事务繁忙,妾不想让您烦忧。”席上侯夫人安氏看着眼前刺眼的一幕,出声讽刺道:“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即使真有了,不过就是个庶出的,什么东西!”云姨娘听了脸色煞白,顾青山见了疼惜不已,望向安氏的目光冷冽,透出几分薄怒。

“好了,安氏你也少说两句,大过年的这是要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吗!”顾老夫人拍了拍桌子,“洛音,扶着云姨娘跟着我一起回寿安堂,老大你们待会儿也都过来。”

寿安堂正堂内,大夫正给云姨娘诊脉,“大夫,怎么样?”顾侯爷忍不住出声问道,“恭喜侯爷,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应是有了一月的身孕。”顾老夫人闻言大喜,“好好好,唐嬷嬷快去拿点赏钱给大夫!”大夫背起药箱,“老朽多说一句,诊脉时这位夫人的尺脉偶有细紧振颤,似是受惊过度,久了会影响到肚子里胎儿的康健,要多注意,言尽于此,老朽告退。”

顾老夫人正色道:“老大,云姨娘即将为我们顾家添丁,这一胎不能出任何闪失,我会让唐嬷嬷挑两个得力的仆妇过去帮衬,紫云堂里设个小厨房,吃食就不要和大厨房里混着了,孕妇不比别人。”顾青山恭敬回道:“都听母亲的。”

老夫人瞥了一眼安氏,“老大家的,你从南边回来躲懒了几年,你也该和老二家分一下管家的事宜,从明儿起就开始吧。”安氏还想反驳几句,被二夫人傅氏抢先应道:“是,母亲。”洛音站在老夫人身侧,将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也没错过云姨娘和她贴身丫鬟小翠的眼神交流,想着方才唐嬷嬷出门去喊人,屋帘落下之际,似乎看到了小翠的衣裙角。“行了,都回屋去吧。”顾老夫人一锤定音。

夜晚,唐嬷嬷伺候老夫人盥漱,一旁洛音捧着水盆,彩蝶拿着手帕,“这老大家的越来越不像样了!当初我怎么就选了她这个安家嫡幼女,管家管的一塌糊涂,见天的拈酸吃醋,你看看她现在和老大,关系越发的差了。”唐嬷嬷赶忙给老夫人顺气,“老夫人您莫动怒,洛音彩蝶你们先下去吧。”“是,洛音,彩蝶告退。”

出了寿安堂正门,彩蝶和洛音说道:“老夫人对侯夫人也是愈加不满了,幸好彩云姐姐有老夫人护着。”洛音点头,“是啊,老夫人动真怒了,走吧,今儿也晚了。”洛音一边走着一边想起前头安氏的表情,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侯夫人今晚也载了个跟头,眼眸深处浮起一丝快意。

紫竹堂卧房里,顾汐芸看着脸色铁青的母亲,直说道:“母亲,您要不干脆把那个妾打杀了便是,省的碍您的眼。”“芸儿,我难道不想吗?你看看你的祖母和父亲,哪个不是明里暗里护着紫云堂的贱人,今儿更是让她设小厨房,这是在警告我呢!”曲嬷嬷适时开口:“夫人,大小姐,现下的确不宜动手脚,不过我们可以耐心等到她生产之际,想法子去母留子。”顾汐芸闻言眼睛一亮,“母亲,曲嬷嬷说的有理,这样可以把弟弟抱养过来,您名下不就有嫡子了,一箭双雕啊。”侯夫人安氏听了心下微动,望着烛火,叹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洛音睁开眼睛,听着窗台上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她从床榻上坐起,一头黑发浓密,长长地披在肩上,随意飘散的发丝更衬的美人如画。待洛音收拾好自个,准备去寿安堂当值,一个小丫鬟从远处跑来,边跑边喊道:“洛音姐姐,彩蝶姐姐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是有宫里头的贵人奉陛下旨意,代为赏赐侯府年节礼,大家伙儿现在都往正门去呢!”洛音猛地回头,“你可知宫里来的是哪位贵人?”“似乎是晋王殿下。”

晋王裴垣出身尊贵,乃是太后幼子,与当今天子宣文帝一母同胞,皇宫里的两位掌权者皆对他疼爱有加。天子更是亲赐虎符,让他执掌宣朝数十万精锐军队。而晋王也不负重托,精通兵法,排兵布阵不在话下。前些时日北边的大宛国在边境招兵买马,打砸抢烧,天子怒而发兵,命晋王带兵出征,不出两月,打的敌人是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缴械投降,愿签署战败条约以换取一条生路。宣文帝听了龙心大悦,直接在朝堂之上论功行赏,“晋王裴垣,扬我大国国威,教化番邦,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加封镇北将军,享食邑两千户,许佩剑出入宫闱。”满朝文武无不侧目。

侯府正门处,威远侯等众人已等候多时,只见一行黑衣近卫队抬着礼箱率先进入,在他们的身后,晋王裴垣身着一袭紧身玄衣,腰间束着一条赤色祥云锦带,黑发束起,头顶嵌玉鎏金冠,身量颀长。男子剑眉英挺,一双墨褐色的眼眸淡漠如水,似出鞘的利剑,棱角分明的轮廓,一眼便让人心生惧意,其身侧站着当今天子的贴身太监总管荀公公,手里正捧着圣旨。

顾青山热切地迎上前,拱手作揖道:“参见晋王殿下。”“一旁的荀公公看了一眼晋王,出声说道:“顾侯爷,您请起。”顾青山闻言起身,“侯爷,王爷和咱家奉皇上旨意,前来赐年节礼。”“香案供品皆已备好,请您二位移步侯府正厅。”

正厅内一片肃静,顾老夫人身着素色一品诰命夫人服,唐嬷嬷,洛音和彩蝶侍立在左右两侧,身后皆是垂首而立的顾府女眷们。“咚咚咚”洛音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手心里都出了些许汗意,她的眼前闪过了上辈子裴垣待她的点点滴滴,在她感染风寒时的悉心照料,知悉她怀孕消息时的狂喜……还有出征前对她的细心叮嘱,以及万般不舍的那个拥抱,洛音越发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直到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荀公公念道:“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威远侯顾青山,德义兼之,恪尽职守,能断大事,不拘小节,赫赫功劳,皆以在目,朕甚念之,特赐年节厚礼,以此嘉奖,钦此。”“微臣接旨,谢主隆恩。请容顾某先行一步去祠堂将圣意告慰先祖,晋王殿下和荀公公还请在厅内稍作休息,来人,上茶!”

洛音和彩蝶轻移莲步,转身到了后堂,一人端着茶盘,一人拖着点心碟,洛音稳了稳心神,恭敬地从晋王右方奉上青花瓷茶盏,微抬起头,双眼注视着对方,轻声说道:“晋王殿下,请慢用!”裴垣修长的手指搭在瓷杯盖上,没有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眼前这位侍女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捕捉到她眼底的异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浮上心头,正欲探究之际,“晋王哥哥!”顾汐芸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只见她穿着浅碧色银纹绣度花锦缎绒毛小袄,逶迤拖地鹅黄百褶裙,低垂鬓发斜插珠翠在日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笑吟吟地径直上前,晋王放下茶盏,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头,垂眸不语,衣襟摆动,露出腰间的御赐佩刀。

顾老夫人开口:“芸姐儿退下,不得无礼!”顾汐芸的注意全在裴垣身上,听到祖母的指责,上挑的嘴角逐渐拉平,绷着个脸,老夫人给洛音使了个眼色,洛音走到顾汐芸身边,软声哄道:“大小姐,您先同奴婢去后堂休息会儿。”“你给本小姐滚开!”顾汐芸一气之下发了狠,重重地推开了洛音,洛音便借力顺势倒在了裴垣脚边,顾老夫人见此大怒:“顾汐芸,你这是在做什么!”

荀公公本来神神在在地在座位上看戏,见此情景只好出声,“顾老夫人,您别动怒,顾小姐,听咱家的,回去吧。”

晋王裴垣扶起脚边的洛音,余光望见女子微红的眼眶,男人英俊的脸上仿若结了一层寒冰,黑眸微眯,顾汐芸这才感到几分害怕,却还是强撑着应道:“我本就是晋王哥哥未来的王妃,宫里太后和陛下都点过头同意了,哪里失礼了!”裴垣眼中闪过一丝讽刺,“顾大小姐,今日一见,本王领教了。”话音刚落,转身便走,荀公公急忙追去,“晋王殿下,等等老奴呀!”

被晋王如此评价的顾汐芸,觉得大为难堪,她先是低声抽泣着,声音越来越大,扑倒在顾老夫人膝上,“祖母,晋王怎么能如此对我,呜呜呜呜……”堂上顾老夫人看着眼前啼哭不止的孙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洛音虽是低着头,耳边充斥着顾汐芸撕心裂肺的哭声,终是没有忍住内心的窃喜。

出了威远侯府的裴垣,负手站在马前,看着站在大门处气喘吁吁的荀公公,嘴角微抬,眼角掠过淡淡的笑意,“老奴的晋王殿下,您行行好……下次……别走这么快……”“荀公公,快走吧,皇兄还在宫里等我复命。”只见一声马嘶过后,黑衣近卫队的众人纷纷翻身上马,宛若一阵旋风掠过,眨眼间消失在荀公公视线的尽头。


远远望去,巍峨的宫墙之上,肃穆的御林军一字排开,戒备森严。紧闭的朱红宫门缓缓打开,红墙黄瓦,上好的白玉地砖铺就的地面沿南北中轴线向东西两侧延伸,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温润的光芒。

勤政殿内,四周的巨柱上雕刻着回旋盘绕的金龙,栩栩如生,台基上掐丝珐琅双鹤香炉中幽幽飘出几缕迦南香。上首正中的位置,宣文帝坐在楠木金漆雕龙宝座上,正伏案批阅奏章,分散在大殿两侧的宫人们皆恭敬地低头垂首,眼观鼻,鼻观心。

此时,殿外传来宫人的禀报:“启禀陛下,晋王殿下到。”宣文帝抬头,放下朱砂笔,微笑着说道“传。”

裴垣迈着沉稳的脚步踏入殿内,行礼道:“臣弟参见皇兄,年节礼已抬至威远侯府内,遂归复命。”

“起,喻之替朕跑这趟辛苦了,不过你今日到威远侯府里,见到顾侯的那位嫡长女了否?”宣文帝打趣道,“这位可是母后钦点的未来晋王妃人选。”

晋王听完之后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宣文帝裴桢望向台下的胞弟,叹道:“你十七岁那年说要先建功后成家,朕允了,还帮你在母后那当了说客。可眼见你今年都十九了,也该成亲了,你看看朕十九岁时,已经得了大皇子和大公主了,再看看你,终日就是打打杀杀,府里也没个能操持事务的王妃。你从小就是个闷葫芦,沉默寡言,朕长你五岁有余,有的时候真怕你就这么孤家寡人的过一辈子,待你娶了王妃后,身边还能有个知冷知热的,母后和朕也就能放下心了。”

满朝的文武百官估计想不到,平时英勇不凡,杀伐果断的皇帝陛下,在亲弟弟面前竟是个碎碎念的话痨性子。

晋王裴垣的眼神流露出了几分无奈,半晌,方道:“皇兄和母后对我的关怀,喻之时刻铭记于心,娶王妃一事,臣弟应了。”

宣文帝听闻眼前一亮,抚掌笑道:“好好好,朕心下的一件事儿也能了了。后续的一应嫁娶事宜你无需费心,朕会让皇后操持起来。晚膳你随朕一同去永寿宫用,总该让母后老人家开心开心,她老人家啊不知在为兄面前提起过多少次了。”“是,臣弟遵旨。”

次日,天子的赐婚旨意便至威远侯府,圣旨命来年开春完婚,府内众人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紫竹堂内,顾汐芸和侯夫人安氏在说着体己话,“母亲,我要嫁给晋王哥哥了!我盼了这么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安氏慈爱地望着女儿激动的面庞,“我儿有体面有尊贵,合该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

寿安堂正堂里,顾老夫人特召顾青山来说话,“老大,芸姐儿赐婚晋王固然是皇恩浩荡,过几日皇后娘娘派来的教养嬷嬷也要到侯府了,这些时日万不可出差错,免得给天家留下话柄。我想着在府里挑一个陪嫁丫鬟,明年随芸姐儿一同入王府固宠,最好是性情温和、办事稳妥的,说句不好听的,芸姐儿跟着她母亲,性情已经歪了大半,我担心她万一口无遮拦得罪了晋王,到时候殃及侯府,你说呢?”

顾青山沉思片刻,回道:“母亲言之有理,考虑周全。儿子想问关于这陪嫁的人选,母亲可有章程了?”“我身边一等丫鬟里有个叫洛音的丫头,这些年我看在眼里,是个不错的。过几日等老大家过来请安的时候,我再提上一提,让芸姐儿把她领回去。”“都听母亲的。”顾侯一锤定音。

夜晚,紫云堂掌灯,顾侯闲散地躺在贵妇榻上,一旁的云姨娘坐在凳子上,端着安胎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老夫人是想要洛音妹妹去给大小姐当陪嫁丫鬟?”“是,母亲担心芸姐儿冲动惹事,带祸家族就不好了。”顾青山摸着云姨娘的小腹,说道:“你可得给我争点气,这胎生个大胖小子!”云姨娘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母亲,我有贴身丫鬟,那个什么洛音,长得就像个狐媚子,晋王哥哥只能是我的,谁都别想和我抢!我不要什么劳什子陪嫁丫鬟,您帮女儿去和祖母说说,好不好嘛!”侯夫人安氏哄道:“芸儿,你听母亲说,这是你祖母和父亲商量好了的。这样,咱们可以先把人领回来,等你嫁进王府,你把她打发去做粗使丫鬟即可,眼不见为净。”顾汐芸听了后逐渐停止了哭闹,“您说的,只是暂时!”

洛音郑重拜别了顾老夫人后,回到下人房内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囊,一旁的彩蝶忧心忡忡,“洛音,你怎么能答应老夫人去给大小姐当陪嫁,这等子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应当敬而远之才是!”洛音闻言,笑着应道,“彩蝶姐姐,妹妹知道你是关心我,云姨娘早前也打发人过来和我透露了些许风声,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想想,虽说是陪嫁丫鬟,但依照大小姐的性子,你觉得她会让我接近晋王殿下吗?”

彩蝶斩钉截铁地答道:“绝对不可能!”洛音笑笑,“所以啊,以后去了晋王府,指不定我还能寻到机会赎身,脱离奴籍呢。”

闻言,彩蝶轻柔地摸了摸洛音的头发,说道:“会的,我们洛音一定会如愿以偿的!”洛音终是没忍住,抱了抱这个两辈子都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待的好姐妹。

酉时,小翠正服侍云姨娘用膳,开心地说道:“姨娘,前些日子我去小厨房的时候,竟然看见了曲嬷嬷,说侯夫人念您孕育有功,送了一大堆的补品,鸡鸭鱼肉,甚至连鲍鱼海参鹿茸这等子金贵物都不少呢,曲嬷嬷还说,不够了那边还有,只要我们开口!这不小厨房今儿就着这些食材做了这么多好菜。”云姨娘正想说话,门外传来了小红的通报声,“姨娘,洛音姑娘来了。”

洛音手里提着行囊,“拜见姨娘,我来感谢姨娘上次的好心提醒,这是我给姨娘绣的帕子,还请姨娘莫嫌弃。”云姨娘上前接过,嗔道:“洛音妹妹莫太过自谦,你的这一门好手艺就连老夫人都称赞不已,我怎么可能会嫌弃。”洛音望向桌上的菜色,不动声色地问道:“姨娘这几日,菜色都如此丰盛吗?”小翠便依葫芦画瓢地回答了洛音的问题。

洛音握着云姨娘的手,轻声说道:“姨娘,你还记得之前来府上找过老夫人的袁夫人吗?”“记得啊,袁大人有个宠妾怀孕了,袁夫人在府里的日子很不好过。”“你可知道前些日子,袁大人的那位妾室因为孕期进补过多,导致胎大难产,一大一小全没了。”云姨娘一震,猛地望向洛音,“你是说,”“姨娘,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先告退了,大小姐那边的院子我还得去收拾收拾。”

洛音走后,云姨娘浑身发冷,小翠害怕地看着她逐渐变得阴沉的神色,慢慢走上前,“姨娘,您还好吗?”云姨娘走到窗边,望着紫竹堂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夫人真是好计谋!”

第二日,云姨娘整理好心情,一如往常地去给侯夫人请安,当她到紫竹堂正屋时,曲嬷嬷正劝着安氏服用药丸。原来安氏当年生产艰难亏空了身子,月子中就一直汤药不断,虽然这些年将养得当,但每日都需要服上一颗人参归脾丸。

“妾给夫人请安。”云姨娘柔柔地行了个礼。“行了,你今日过来的正是时候,我有个事要和你说。你这一胎如果是个男孩,也算是顾家的功臣,我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想着给你个恩典,届时你把孩子归到我名下,充作嫡子教养,你伺候的好,往后我便许你三日见一次孩子,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如果没有昨日洛音的点拨,云姨娘觉得自己必定会对这番话信以为真,对侯夫人此举也一定会感激涕零。可如今,听着安氏这等虚伪的话,云姨娘低下头讽刺一笑,细声细气地回道:“回夫人的话,妾不想和自己的孩子母子分离,不管是男是女,都想自己来抚养,假如孩子以后会因为庶出的身份而怨恨妾,妾也认了。”

侯夫人安氏原以为她会欣然应允,没想到云姨娘居然不肯,安氏拍案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你觉得侯爷为何会宠你?一个替身的玩意儿,给你三分颜色还真敢在本夫人面前开染坊!你自己照照镜子,一脸的短命相,就和当初侯爷那体弱多病的表妹一样。看了我都嫌晦气,也就侯爷还当个宝贝宠着。”云姨娘低头默默听训,身后一同跟来的小翠余光扫到云姨娘宽大的衣袖下,早已攥紧拳头,手指骨节都发白了。

深夜时分,顾青山从前院书房处理完公事,刚走到紫云堂门前,门房的小红见到他,脸上略显慌乱,他出声道:“你们姨娘安置了吗?”“回侯爷话,姨娘……姨娘她已经睡下了。”顾青山狐疑地盯着她,突然一把推开小红,悄声往里走。

只见紫云堂的卧房房门虚掩,门缝中只听见一声女子的低泣,“姨娘,您别哭了,仔细肚子里的孩子!”小翠温声安慰道,“小翠,我长得真的很像侯爷的表妹吗?今儿夫人说我们都长得一样的短命相。夫人处在气头上,一时口不择言也是有的,但为何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也是侯爷的孩子啊,夫人难道不知侯爷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了吗,我听了真真为侯爷感到难受!”云姨娘哽咽道。

门外,顾青山眉头紧锁,脸色铁青,转身离开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小红走进来,“姨娘,侯爷步履匆匆地往紫竹堂方向去了,奴婢瞧着侯爷面上怒气冲冲的,看着好吓人。”“好了,你下去吧。”里间的女子悠闲地应道。

威远侯一路急行,阻止了门房下人的通报,走到紫云堂卧房门前时,屋内传来安氏气急败坏的声音,“紫竹堂的那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肚子里有块肉了不得吗,我偏要她一尸两命!”“夫人,莫动气,老奴之前和您说过的,去母留子这法子也可行。”“还留什么子!顾青山这个薄情寡义的,你瞧瞧这一个月,他去紫云堂宿了多少次?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哼,流水一样的补品都给那贱人送去,我倒要瞧瞧,”突然一声重重地踹门声打断了二人间的谈话。“安静如,你就是个毒妇!”顾青山怒不可遏,径直上前,朝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顾青山,你竟然打我?!”安氏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血翻涌之间猛地晕了过去,曲嬷嬷见此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大喊道:“快去请大夫,夫人晕倒了,快去啊!

动静大的连寿安堂都被惊动了。

顾老夫人靠在枕头上叹道:“冤孽啊!唐嬷嬷,你去传我的话,云姨娘暂且搬到寿安堂,和我一道住。我记得寿安堂侧房还有两间屋子,让底下丫鬟们好好打扫一番,一间给云姨娘当卧房,另一间腾出来做产房,你也去物色物色接生婆子,让老大放心,有我这老婆子在,一定会好好护着这一胎。还有叮嘱一下老大,他女儿来年可是要做王妃的,打也打了,气也出了,里面的分寸他得拿捏好。”“是,老夫人。”唐嬷嬷回道。

洛音和顾汐芸的丫鬟们垂首站在紫竹堂外等候,听着屋里不时传出顾汐芸的哭喊声,“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啊,母亲……芸儿来了,求您快醒醒……母亲……”

屋外,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好似告诉人们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寿安堂偏房屋内,不停地传出女子压抑的呼痛声,丫鬟婆子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屋外,顾老夫人坐在梨花木椅上,手里快速转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样,生了吗?”顾侯穿着朝服急匆匆地进门,显然一下朝便赶回来了。突地,屋内响起了婴儿的几声啼哭。不一会儿,一位接生婆子掀开屋帘,手里抱着一个襁褓走到人前,“老奴给侯爷和老夫人报喜来了,姨娘平安诞下一位小公子。”

顾青山顺势从婆子手中接过孩子,他百感交集地看着怀里白嫩的小儿子,大喜:“赏,都重重有赏!”

一旁的顾老夫人听着孙子有力的哭声, 双手合十,“佛祖保佑,是个健壮的孩子,老大有后了,以后到了地底下,我也能和顾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紫竹堂卧房里,侯夫人安氏虚弱地靠在榻上,曲嬷嬷伺候着她喝药,自从上次被威远侯掌㧽后,她急火攻心引发旧疾,已缠绵病榻许久。“咳咳,外面什么动静?”曲嬷嬷为难地回道:“没什么,夫人您好好休息。”一侧的兰香愤愤不平地出声:“夫人,紫云堂那位生了,还是个男孩,府里现在都传遍了!”

安氏闻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曲嬷嬷赶忙上前为她顺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夫人,您得振作起来啊,把身体养好了。不管如何,您都是这孩子的嫡母,您可千万别再消沉下去了,大小姐也快到婚期了,近一年来,大小姐为了您,数次惹怒侯爷,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眼看着紫云堂那边气焰越发嚣张,就连这群下人都去捧那边的热灶了。”安氏紧紧抓住曲嬷嬷的手,不由悲从心来……

二房傅氏正在打理府内这个月的账本,听到底下丫鬟的回禀,抬起头和乳母林嬷嬷说道:“大嫂这回啊可真是里子面子全丢光了。大伯有了儿子,母亲有了孙子,大房的云姨娘现在正是热乎时候呢。”

“要老奴说啊,侯夫人也是出身世家,没想到居然是个傻的,儿子没捞着,反倒吃了一肚子的气。好在有个即将要嫁入晋王府的女儿,指不定还能挣回点面子,”林嬷嬷回道。

傅氏摇了摇头,“大嫂是嫡幼女,娘家又宠太过了,才养成这个性子。你刚提到芸姐儿,依我看倒是未必。就芸姐儿那性子,和大嫂如出一辙,低嫁倒没什么所谓,可她偏偏要嫁的是皇家,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芸姐儿这是还没栽跟头呢。我冷眼瞧着,从年初下的圣旨到现在,晋王有再踏进侯府过吗?次次皆是皇后娘娘派人来商谈婚嫁礼节。”

“夫人,老奴不明白了,这不是更显得皇家重视吗?”傅氏抬头望向她,“非也,我娘家妹妹去年刚嫁入慎王府,虽说慎王是宫里柳太妃所出,但在天子和太后面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当初,慎王府不仅派了王爷身边的乳母嬷嬷前来,就连慎王也是几次亲临府上和父亲详谈婚事细节,这其中的门道可大了。”

林嬷嬷恍然大悟,“还是夫人您见多识广,那如此说来,侯夫人的日子也不见得就能好起来。”“溺子如杀子,我如今啊,对大嫂倒有几分同情了。”傅氏笑了笑,低头继续打理账本了。

竹内小院里,顾汐芸得知自己多了一个弟弟的消息时,气的砸了手边的宝蓝点翠珠钗。贴身丫鬟青玥忙道:“小姐,这可是老夫人赏给您的。”顾汐芸随意地招呼洛音上前,命令道:“你拿着这珠钗,现在出府到城西去修补一下。”

洛音为难道,“大小姐,您让我绣的喜帕奴婢还没完工,您昨个说过今天就要。”“我让你去就去,磨蹭什么,回来再绣!”顾汐芸不耐烦地打断。“青玥,把出府腰牌给她。”

威远侯府位于城东长廷街内,洛音从城东到城西脚程再快也要一个时辰。她出府后,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香香甜甜的桂花糕,快来买啊客官!”洛音想起上辈子,也是在无意间得知晋王居然爱吃甜口的东西,而他最爱的甜食便是这桂花糕。所以每次晋王来她房里的时候,她都会亲自下厨,做一碟桂花糕。”洛音在路边摊前停下脚步,买了一份桂花糕,闻着熟悉的味道,好似感觉又回到了那时快乐的日子。

“这位姑娘,您往哪儿去呢?”小贩问道,“城西商铺。”“姑娘,您瞧见前面插着个旗子的酒家没,就在它隔壁有条狭长的小巷,你从那一直往里走,尽头处看到一棵四人合抱粗的榕树,出去巷子之后往西走,很快就能到了。”洛音点头致谢。

洛音依照小贩的指点,快步走入了酒家旁的小巷,只见四周寂静,巷子里几乎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洛音心里有些没底,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行人,洛音急忙上前,问道:“这位大哥,我想请问,”待走地近了,“晋王殿下?”洛音惊诧出声,在此地偶遇晋王着实是意料之外。

晋王裴垣沉默地望着洛音,洛音行了个礼,“奴婢乃是威远侯府上的。”“本王记得你,奉茶的侍女。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洛音应道:“是桂花糕。”

忽地,晋王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洛音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少女笑意盈盈,眉眼灵动,眼底闪着细碎的光芒。裴垣的视线停留在洛音嘴角的浅浅梨涡上,洛音出声道:“王爷如若不嫌弃,奴婢这有桂花糕,给您先垫垫肚子。”

裴垣从少女白嫩的手里接过桂花糕,“王爷,奴婢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洛音绕过裴垣疾步往前,却没注意到袖中一方淡青色的帕子随之掉落,晋王缓缓附身从地上拾起,扭过头发现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待洛音赶到城西商铺,发现城西首饰铺子的大门紧闭,旁边的店主出声提醒道:“姑娘,这家铺子的掌柜今日得了风寒,你过几日再来吧。”洛音无功而返,回到竹内小院,迎来顾大小姐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滚到院子里去跪一个时辰!”

晋王府书房内,裴垣处理完公事,停笔揉了揉眉头,睁开眼视线落在桌角的那条绣帕上,没来由地想起白日遇见的那个女子,默默出神。


仲春三月,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威远侯府内,四处张灯结彩,下人们不停来回地忙碌着,端得是一派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的景象。

后院女子的闺房里,侯夫人安氏望着眼前的女儿,一袭大红金边鸳鸯石榴嫁衣,肩披绣纹锦缎,拦腰束以流苏刺绣锦带,头戴东海明珠凤冠,华丽富贵。安氏哽咽道,“一转眼,我们芸儿就要出嫁了。”顾汐芸看着母亲鬓边的几缕银丝,忍了半晌的眼泪还是顺着眼眶流下来,安氏急忙拿着手绢,轻柔地为她擦拭,“莫哭,今儿可是我儿的大喜之日。芸儿,你谨记,你嫁的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王殿下。嫁入王府后,你也要学会收敛脾气,学着做一个温柔贤淑的王妃,切莫随着自己的性子胡乱行事。母亲会安排曲嬷嬷同你一道入王府,她是母亲的心腹,能从旁帮衬你一些,倘若遇到什么紧要的事,你也能有个商量主意的人,或者打发她回侯府给母亲报个信。”

顾汐芸感激地望着她,“女儿都听母亲的。待女儿嫁人后,往后您自个儿在侯府里要保重身子,您和父亲要好好的,实在有什么不痛快的,您跟女儿说,女儿帮您出气!”听着顾汐芸孩子般的话,安氏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了。

屋外,青玥提醒道:“大小姐,吉时快到了。”安氏轻抚着顾汐芸的肩膀,转过身拿起礼盘中的红盖头慢慢地给女儿盖上,说道:“母亲先出去招呼宾客,你且在房里等一等,待会儿曲嬷嬷会进来带你出去。”

威远侯府外,远处两列近卫队整齐地踏步而来,在队伍的最前方,晋王裴垣骑着白驹,他身穿大红刺绣亲王服,头顶红锦玉冠。街上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礼,只见侍卫们有序地分散至侯府街边两侧,“吁!”晋王翻身下马,只是面色稍显冷淡。

“吉时到!”喜娘高声道。曲嬷嬷扶着顾汐芸从屋里走了出来,行至侯府正堂,曲嬷嬷提醒着,“拜!”顾汐芸缓缓下拜,脆声道:“不孝女顾汐芸,拜别祖母,父亲,母亲。”威远侯顾青山看着眼前盖着红盖头的女儿,软下声来,“芸儿,入了王府,往后应当好好地相夫教子,孝顺长辈。”“女儿谨记。”侯夫人安氏在一旁捏着帕子不止地擦着眼泪,刚休养好的身子轻轻晃动,正首坐着的顾老夫人扫了一眼唐嬷嬷,之后唐嬷嬷走到安氏身侧,轻声安慰着。

“请新娘上轿!”青玥和洛音一左一右随顾汐芸缓缓行侯府正门处,伺候她稳当地上了花轿。突然天边黑云笼罩,一阵电闪雷鸣,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方才不是还晴空万里,怎么忽然之间就这样了。”人群中一名年长的老者叹道:“成亲之日气象异变,这可是不吉之兆啊!”

听着轿子外的百姓讨论声,顾汐芸嘴边的笑意凝固了,手里的喜帕被她揉成一团。而轿外候立的洛音闻言抬头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不禁露出一抹浅浅地笑意。

喜娘急忙出声:“快快起轿!”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随之响起,一路的喜乐吹吹打打,终于,送嫁队伍到了晋王府门前。喜娘笑着说道:“请新娘下轿!”青玥扶着顾汐芸从花轿里下来,洛音低头将手里红绸的一头递给晋王,“王爷,请。”裴垣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了眼,顿了顿,意外地看着洛音,“是你。”“王爷,请接红绸。”洛音忍不住提醒道。

“请新人跨火盆,以后红红火火,人丁兴旺!……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深夜,朝阳殿内的桌上摆着合卺酒,顾汐芸背脊挺直地坐在拔步床上,身后整齐地铺着两床鸳鸯刺绣喜被。

殿外下人通报声起:“王爷到!”一阵开门声过后,一股淡淡地酒味缓缓飘入殿内。曲嬷嬷恭敬地端着一柄玉如意,“请王爷挑起王妃的盖头。”裴垣闻言照做,好似没有留意盖头下顾汐芸羞涩的神色。曲嬷嬷在一旁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和一众下人告退。

“晋王哥哥。”顾汐芸甜腻的声音响起,裴垣不为所动,“今日喝的有些多,你先安置,本王去侧间沐浴。”说要不等顾汐芸回话,直接离开了。

顾汐芸看着桌上未动过的酒杯,她本想等着晋王回来,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从侧间出来,抵不住浓重的睡意,便慢慢进入了梦乡。昭阳殿内一片安静,只有不远处的两支龙凤喜烛还在不断燃烧着……

王府书房外,管家福伯愁眉苦脸地和近卫队队长霍坤在一处说着话,“王爷洞房花烛夜不和王妃待在一处,睡书房这是什么道理!我可听说这王妃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明儿要是让她知道,还不得大闹王府!”霍坤无奈地答道:“福伯,您别想太多了。王爷不想做的事,连宫里的陛下都没法子,不早了,您老人家回去休息吧。”

福伯无法,唉声叹气地离开了。王府下人房间里,青玥已经睡熟了。在她的对床,洛音悄悄起身来到窗边,轻轻地推开窗户,抬头望着远处高高悬挂着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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