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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庆的亲爹穿越活了一世后又重生了,乱世当道,前世大受刺激的亲爹今世要举大旗造反,阿庆手握系统,捂着紧自己的钱袋子,亲爹要造反,她能怎么办?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一家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造反路上一去不复返,担惊受怕倒是小事,重要的是阿庆作为反贼的女儿,嫁不出去了!一家人为着婚事愁眉不展时,阿庆大手一挥,“你们忘了我小时候网鱼网出来的小伙了?救命之恩以身报,我就选他!”
主角:赵庆,赵益 更新:2023-01-05 16: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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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赵庆,赵益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在古代帮我爹造反》,由网络作家“周小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赵庆的亲爹穿越活了一世后又重生了,乱世当道,前世大受刺激的亲爹今世要举大旗造反,阿庆手握系统,捂着紧自己的钱袋子,亲爹要造反,她能怎么办?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一家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造反路上一去不复返,担惊受怕倒是小事,重要的是阿庆作为反贼的女儿,嫁不出去了!一家人为着婚事愁眉不展时,阿庆大手一挥,“你们忘了我小时候网鱼网出来的小伙了?救命之恩以身报,我就选他!”
“娘,家里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大伯都快不行了,还抓这些药有什么用,你要再投银子进去,老三老四可真娶不上媳妇了。”
稻香村赵家小院里赵老二媳妇冯氏语气不善,脸色愤愤大着嗓门吐沫星子差点就喷到田氏脸上。
自从大伯哥在县上被县太爷找人把脑袋砸开花后,看大夫开药,花了多少钱,少说也有七八十两银子砸进去,眼见着都好几天了还醒不过来,她是真坐不住了。
不说大伯哥什么时候醒来也没个数,就是惹了县太爷他们也没有活路啊!
万一大伯醒不过来,二房还得给他养一串萝卜头,想想都头皮发麻。
他们二房能为大房顶下这么多天的压力,已经够意思了。
以前大哥在县里当捕头,家里又在县上开了个杂货铺子,日子是过的比普通人家好。
可现在是什么光景,大哥昏迷不醒,县太爷直接把他捕头的帽子给撸了,立马就换上了自己的远房亲戚。
现在的人多会看眼色,人县太爷放出点风声,对他们赵家落井下石的人一茬一茬冒出来。
营生和保护伞都没了,现在连县上的铺子都被人低价给盘了过去,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再不分家,他们二房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娘,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家里困难,儿先不娶媳妇,娶媳妇的钱都用来给大哥抓药。”
赵老三哼了一声,二嫂说得好听,说什么怕他和老四娶不上媳妇,实际上还不是舍不得银子给大哥治病,又怕县太爷再来找茬。
那是他大哥,又不是别人。
长兄如父,他们一生出来亲爹就意外去世了,几乎是大哥一人撑起了这个家,他们整个家业都是大哥挣下的,现在大哥受伤了,用点药钱算什么。
就是掏空了整个家底,也不能放弃大哥!
“那也是我们的银子,辛辛苦苦一年就挣这几两银,凭什么全填了大伯这个无底洞!要不是大伯自个儿作死去惹人家当官的,怎么会惹来横祸脑袋都让人打开花。
我不管,大伯抓药要钱,他们家湛哥儿读书也要钱,全都是大头,不可能让我们一直养着他们家吧!”
冯氏气愤地叉腰站起来,对着赵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话里却意有所指。
婆婆田氏冷眼睨了她一下没有说话,转而看向一旁闷声不吭的二儿子,“老二,你媳妇说的话,你怎么看?”
“娘,大哥真的能醒过来吗?”
赵老二闷闷地问了一句。
“老二,你有没有心啊,那可是你亲大哥!”赵老三一听这话,跳了起来,一根手指戳到赵老二鼻子上。
“要不是大哥发癫儿去惹县太爷,何至于没了差事还差点丢了性命!”
赵老二瓮声瓮气跟他争论。
田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行了,不乐意你们这一房自请分出去单过!”
老二两口子那点花花肠子她还不清楚么,无非就是家里唯一值钱的铺子也被那些落井下石的宵小算计了去,又见老大久久醒不过来怕受拖累想赶紧甩掉大房这个包袱罢了。
这个老二,到底是被冯氏影响了。
不过,她也不是那等老顽固,如他们的意就是了,现在闹起来总比老大死了再闹好看。
有她和老三老四在,还怕养不活老大一家吗。
“娘!你说真的?”冯氏和赵老二眼睛一亮,笑意忍都忍不住。
东厢房内,赵阿庆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守着她昏迷不醒的爹,赵家老大赵益。
外面的争吵她竖着小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蛋蛋,我认真读书真的能挣钱吗?”
赵阿庆苦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蛋,烦闷得不行。
“当然啦,宿主不是已经试过了吗,宿主才认识《千字文》第一个字,就跳出一个铜板来,已经很不错啦!
而且我之前教你的插花搭配的方法,就是从书上学的,你看你采花去卖,赚了多少钱,蛋蛋可不会骗你!”
一阵欢快的儿童音在阿庆脑海里响起。
“可是一个字一个铜板太少了,爹爹的伤很严重,要花很多两银子,一个铜板根本不够,阿庆不想浪费时间读书认字。你还是跟之前一样,教我赚银子的方法,阿庆采花去卖,都比读书赚得多。”
赵阿庆嘟起小嘴巴,要几百上千个铜板才能换一两银子,她什么时候才能记住上千个字啊。
她采花去卖,一天能卖一百个铜板。
也是今天下雨,她才没有出门。
直接教她赚银子的方法,多好。
“不行,我告诉赚钱的方法,被主系统发现,扣了蛋蛋二十二个积分,现在你只能通过认字读书去赚钱了。”想到被扣的二十二个积分,它都要哭出来了。
“蛋蛋,不如你去找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认字可快了。”
读书好没意思,她挣的钱又少,她还是准备采花去卖。
先生说了,她的三个哥哥,都是特别聪明的孩子。不像她,脑袋是挺大的,就是里面装不了多少东西。
“可是蛋蛋只能绑定一次呀。”
明明它最先选定的宿主就是这个位面最最聪明的赵湛,也是赵庆的大哥,谁知道阴差阳错绑定的人成了赵庆。
系统的语气充满了遗憾,它也很无奈,要是能够重新换人绑定,它早就换了,何苦还要等一个奶娃娃好几年。
只是已经五年了,从阿庆开始学说话,系统就怂恿诱惑她读书认字学习,但赵阿庆就是当它说的话像屁一样,放了就放了。
这次要不是赵益被人打伤要银子抓药,赵阿庆估计一个眼风都不会给它,更遑论乖乖认字了。
结果赵阿庆这个懒小孩,认了第一个字才奖励一个铜板,她嫌少就不干了。
若不是外面因为钱开始吵架了,她可能连问都不会再问一遍。
“那真是可惜了。”阿庆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
天黑之前,阿庆娘亲花氏黑着脸从娘家回来了。
给了婆母田氏五两银子之后,闷声不响回东屋给丈夫喂食擦身。
因为赵益一直昏迷着,所以只能喂一点流食吊着命,原本高大威猛的大汉,现在也瘦的只剩一身皮包骨。
“娘,你怎么了?”
阿庆上前给花氏抹眼泪,看到娘哭,她也想哭。
“娘心里难受。”花氏抹了一把泪,声音有些哽咽。
“外公他们不是借给咱们家银子了吗?”
“傻孩子,那银子不是外公他们借的,是你小舅舅给的。”花氏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苞苞头,叹了口气。
马上又要交束脩了,家里给相公抓药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她也是没办法,才回娘家借钱。
谁知道亲爹和亲哥哥居然能翻脸不认人赶她出来,最后还是跛了脚的幼弟凑了五两银子给她。
相公娶自己的时候,明明给了上百两银子的彩礼,一分没有给她带到赵家。
花家靠嫁女儿都挣了多少钱,日子过得比别人好多了,她就想借点钱,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直接把她这个亲生女儿赶出门。
太寒心了。
“娘,给你。”
赵阿庆从小布包里翻出之前认字赚的一个铜板,放到花氏的手心。
“昨天卖花的钱不都给娘了吗,怎么还有?”
花氏诧异道。
“这是阿庆认字别人给阿庆的!”
“是吗,我们家阿庆真棒。”花氏没有把孩子的话当回事,只以为是她昨天卖花留下的,见她伤心了才编了个借口拿出来哄自己开心。
“阿庆也觉得自己很棒!”
阿庆圆乎乎的脑袋重重地点头,非常认可她娘夸自己的话。
一个铜板都能让她娘高兴成这样。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阿庆迫不及待地叫醒蛋蛋。
她要读书,她要认字!
“蛋蛋,阿庆要认字,快带阿庆进去。”
说完一眨眼,就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图书馆,阿庆置身中央,有一张小小的书桌,周围都是书架子,上面整整齐齐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好耶ヾ(✿゚▽゚)ノ阿庆想读什么书?还是《千字文》吗?”突然从沉睡中醒来的系统,高兴的朝空中撒了一捧花瓣。
“蛋蛋,你这个花好看,粉粉的。你能把我的书桌也变成粉粉的吗?黑色太丑了。”
“可以呀。”话音刚落,黑漆漆的书桌椅子瞬间变成粉色的。
“书架子也不行,太黑了。”
蛋蛋大手一挥,周围全部变成了嫩嫩的粉色,就连书本的封皮都是粉粉哒。
“真好看。”阿庆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认千字文吧,我都认了第一个“天”字了,爹爹说做人要有始有终。”
蛋蛋扭了一下圆滚滚的蛋身,暗自哼哼,宿主还说做事有始有终呢,之前是谁只认了一个字就不认的?
不过这话它可不敢跟赵阿庆说,万一赵阿庆小脾气一犯,生气又不学习了,它去哪里喊冤?
一本薄薄的千字文出现在赵阿庆的桌前,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光幕,上面同时出现千字文的内容。
一个虚拟的白胡子老爷爷形象出现在光幕的空白处,开始教赵阿庆认字。
赵阿庆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她已经在第一天认字的时候从蛋蛋口中知道,这就是个假的教书老爷爷,不是真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学了小半个时辰,赵阿庆才认全第一小节。
她屁颠屁颠跑到角落粉粉的奖励台前,按下结束键,台面忽然出现一串铜板。
赵阿庆拎起来数了数,咦,有三十一个铜板!
“蛋蛋,我才认了十六个字,天字的奖励已经给了,应该是十五个铜板,怎么多了十六个铜板呀。”
“蛋蛋不知道,蛋蛋要查一下后台。”
“会写字也给奖励!”蛋蛋查了后台,原来新学了写字也会给予相应的奖励,高兴得它旋转跳跃又撒了一捧花瓣。
太好了!
多一个铜板,阿庆就不会一直想着去卖花了。
“还是比不过卖花,去卖花阿庆还能跟着哥哥们一起玩耍,边玩边赚铜板,哥哥们说这个叫一举两得,阿庆很开心。”
阿庆撇了撇嘴,不过蚊子腿小那也是肉,积少成多,还是能存到银子的!
她打算晚上还是继续学习认字。
不过蛋蛋可不知道她的想法,听了她的话整颗蛋都要抑郁了。
蛋蛋o(╥﹏╥)o
“认字也很开心呀,蛋蛋还会变粉色和撒花✿✿ヽ(°▽°)ノ✿”
蛋蛋说完,又撒了一捧粉粉嫩嫩的花出来。
花瓣落在阿庆苞苞头上,香香的。
香喷喷的味道勾得最近一直吃不饱肚子的赵阿庆馋的不行。
“蛋蛋,这个花瓣好香啊,可以炸油果子吃吗?上次娘弄的炸荷花果子,特别好吃。”
阿庆舔了舔嘴唇,自从爹爹受伤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见油见肉了。
“蛋蛋不知道,蛋蛋要查一下后台。”
“啊呀!可以吃耶!”
“那你快施法把它们捡起来!”阿庆连忙拍手叫道。
“好呀。”
阿庆收集了整整一大包粉色花瓣出了学习平台,赵家人此时俱已熄灯睡下,阿庆想吃炸花瓣果子,只能等第二天了。
第二天一早,小院里就响起乒乒乓锅碗瓢盆相撞击的声音。
阿庆披头散发从门后伸出小脑袋朝赵三苗招手,“三苗姐姐,你过来!”
“阿庆妹妹,你醒啦!”赵三苗跑过来。
“你爹娘要干什么呀,一大早叮叮当当。”
“奶奶说我娘皮痒要分家,把村头的老屋分给我们家啦,让她和我爹赶紧滚呢。”
赵三苗凑近阿庆耳朵,悄咪咪跟她解释。
“那你要跟你爹娘一起滚吗?我舍不得你,我们还要一起去采花卖铜板呢。”
阿庆苦着一张小圆脸,认字很枯燥,她都做好晚上认字白天出去卖花的打算了。
三苗姐姐居然要滚?那她今天该找谁帮她采花呀!
“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一起滚啦,而且我还要帮忙搬家,今天不能出去采花了!”
赵三苗一脸可惜,这两次卖花她分到不少铜板呢。
看来今天采花生意做不成了。
赵阿庆撇撇嘴,“那等你家安置好了我们再去采花。”
抓了抓头发,阿庆趿着千层底的步鞋往她爹娘的房间去。
赵益还是老样子,半死不活地躺床上。
她娘花氏早就出门打猪草去了,因此房间里只有赵益一个人。
阿庆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握住她爹的大手小心翼翼往脸上蹭了蹭,手心的温度让她沮丧的小心情踏实了一些。
她爹还没死呢。
才不像二叔二婶说的那样快不行了。
“爹爹,你要早点醒来呀。”
阿庆说完,忽然感觉到赵益的手指头颤了颤。
她连忙站了起来,往赵益脸上看去。
他眼睛没有睁开,脸上也没什么反应。
阿庆低头凑近,发现她爹眼角居然有眼屎!
咦,她爹好脏!
阿庆伸出手指给她爹挖眼屎,眼尾处黏了一圈干掉的眼屎,不太好弄。
阿庆趴上去用指甲细细给他抠出来。
忽然,赵益眼皮子动了动,一下子睁开,黑漆漆的眼珠子正对上阿庆,阿庆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吓死人了,好端端的爹竟然睁眼了!
愣了一下,阿庆伸手拍了拍胸脯。
等等!爹爹睁开眼睛了?
“爹爹!你醒啦!”
赵阿庆连忙爬起来拍拍屁股,再次凑到赵益的面前。
赵益眼神空洞,呆呆愣愣地盯着房梁。
“爹爹?”
阿庆拍了拍她爹的脸,试图叫醒他。
拍了好几下,赵益这才慢慢转动眼珠子,对上阿庆的视线,从茫然到震惊,赵益眼睛里像是饱含了千万种情绪。
他声音颤抖沙哑,像是刚从沙漠中逃难出来的旅人,干涸嘶哑得厉害,“你是……阿庆?”
阿庆:Ծ‸Ծ
“爹爹,我是阿庆啊,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阿庆抖着嘴巴,她爹看她的眼神,好陌生。
“我又活过来了?”赵益不可置信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果然很疼!
“爹爹,你还没有死啊,虽然你早晚会死,但你现在是活的。”
赵益的样子让她心中忐忑,她爹是不是被揍傻了?
“阿庆,爹的阿庆!”赵益惶惶然终于明白现在的处境,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将赵阿庆搂在怀里。
“爹爹,你勒疼我了。”
赵阿庆扭了扭,从赵益怀里挣脱出来。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赵益喃喃道。
“爹爹喝水。”赵益神经兮兮,阿庆赶紧体贴地倒了一碗水过来,让他醒醒脑子。
赵益手抖得端不稳碗,她索性拿了木勺,一勺一勺喂赵益喝下去。
“外面……在干什么?”
嗓子得到滋润,赵益迟疑着问道。
“二叔二婶皮痒了,和奶奶在分家哩!”
赵益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抖着手,颤颤巍摸了摸赵阿庆毛茸茸的小脑袋。
“爹的阿庆还在,真好。
“爹爹,你怎么哭了?脑瓜还疼吗?我去让奶奶叫大夫过来!”
见赵益眼眶都湿润了,阿庆急得不行,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要去叫田氏。
“先别去,爹爹不疼,就是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赵益虚弱得讲话都大喘气,弄的阿庆紧张不已,使劲瞪大眼睛看着他,生怕一眨眼赵益就嗝屁了。
“那阿庆看着你睡。”
阿庆抿了抿小嘴巴,眼睛滴溜溜盯着她爹看。
外面院子里田氏已经请来里正,正在分家产。
赵益很快又睡了过去,阿庆屏住呼吸,悄摸摸伸出手指头,放到她爹的鼻子下方。
绵软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手指上,她轻轻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阿庆走出房门,赵益合上的眼又慢慢睁开来,他出神地望着上方的房梁,喃喃自语道:“我居然真的重生了!”
穿越过来活了一世,临了竟然又重生了,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赵二和冯氏已经拖家带口在收拾家什,阿庆走到田氏面前,附耳道:“奶奶,我爹爹醒过来又睡过去了!”
田氏像根弹簧嗖的一下弹起来,“你去李大夫家里看看他在不在,在的话把人请过来。”
阿庆得令,屁颠屁颠跑出门。
刚出院门,就见一辆马车朝她的方向疾驰而来。
阿庆连忙避到墙角下。
马车溅起一阵灰尘,车夫“吁”了一声,马蹄高高扬起,嘶嘶叫了两下,稳稳停在了赵家大门口。
车夫跳下马车,从车轮子底下拎出一只被压扁的老母鸡,朝阿庆晃了晃,粗声粗气问:“小孩儿,这鸡是你家的吗?”
真是晦气,这老母鸡哪条道不好走,偏偏扑棱着翅膀往他车轮子底下转。
这下好了,少不得要出点铜板赔偿了。
阿庆凑近了看,一脸可惜摇头,“不是,我们家鸡是圆的,没有这么扁。”
不过这只鸡毛色和冠子跟他们家养的一模一样。可惜了,要是他们家的,今天就能炖鸡吃。
她爹爹也有鸡汤喝。
车夫:“......”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可可爱爱披头散发的小姑娘。
突然有点想把压扁的老母鸡揉捏两下变成圆的。
“主子,您看这……”
马车帘子拉开,里面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缓步踩到马凳上,手中折扇一甩,自以为动作潇洒风流。
忽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整个身体直挺挺地从马车上滑下来。
年轻公子有点胖,直挺挺的滑下来,一直吸回去的平坦小腹突然弹回来变成圆鼓鼓的小肚腩。
阿庆咬住嘴巴,腮帮子鼓鼓囊囊想笑又不敢笑。
年轻公子好不容易站立住,猛吸一口气,努力板着一张脸,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咳,小孩,这是你家?”
“是呀。”阿庆点头。
“你家大人在家吧,带我们进去。”年轻公子大手一挥,捋了捋微皱的长衫,耍帅不成索性直接把折扇扔车厢里面。
大秋天的打什么扇子。
阿庆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主仆两人,再看看后面跟着的七八个随从,抿了抿唇道,“你们在门口等着,我把我奶奶叫出来。”
爹爹说了,家里可不能随便带陌生人进去。
“奶奶!快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阿庆朝着院内叫喊,田氏很快到门口。
年轻公子拱手朝田氏作揖,面上堆着和善的笑意,阿庆见里正和几个族叔都在,这才放下心去叫大夫。
待阿庆拖着颤颤巍巍的李大夫小跑着过来时,小院内一片和乐融融,旁边石桌子上还放了一堆布匹礼物,应该是年轻公子带过来的。
“奶奶,我爹醒了吗?”
“没有,你带李大夫进去看看。”
“婶子,小侄能否进去探望一下恩公?”年轻公子朝田氏问道。
“可以。”
田氏点了点头。
阿庆瞅了瞅这个样貌板正挺着小肚子的年轻人一头雾水,他说的恩公是爹爹吧。
有人进来了,早就知道会有人上门感谢的赵益这会儿根本不想起来应付,索性直接闭着眼不吭声,装睡着。
李大夫给赵益把了脉,重新写了一张药方交给田氏,“脉象确有转好,方子也需要重新换了。”
接了方子,田氏正欲掏钱给诊金,年轻公子已经先她一步,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李大夫。
“婶子,赵大哥乃因救侄儿之妹受伤,这诊金理应由侄儿负担。”
年轻公子又朝田氏鞠了一躬。
李大夫收了银子往嘴巴里一咬,老牙差点儿给他硌掉了,他颠了颠分量,差不多得有十两的样子。
“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李大夫道。
“无妨,后续赵大哥的诊金也一并给了。”
年轻公子笑道。
李大夫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
东西送到,也见了赵益,年轻公子又诚挚感谢了一番,这才带着仆从离去。
走之前,车夫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阿庆,“小孩儿,这是我家主人赏你的,拿去买糖吃。”
阿庆觉得这车夫很是神气,说话跟普通人不一样。
不过看在铜板的份上,她不会和车夫计较,收下铜板,乐颠乐颠儿地回了院子。
还没问奶奶这些人是谁呢。
“奶奶,刚才那人是谁啊,看起来好有钱,爹爹在县里救的那个婆娘就是他妹妹吗?”
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太豪气了!
田氏伸手摸了摸石桌上的礼物,“说是湖州刺史高将为的堂弟高将玉,到东都投奔亲戚的,途中与妹妹走散了被人拐了,你爹从县太爷手下救出来的那个年轻女子就是高将玉的亲妹妹。
听说县太爷因为贪污受贿已经被革职查办,这会儿我们家也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什么时候会被县太爷报复了。”
赵益之所以被县太爷打得不省人事,就是因为前段时间,县太爷的堂弟送了个貌美如花的美人儿给他做妾,没成想纳妾那天这美人儿趁乱逃了出来,刚好撞上赵益,赵益不知道这就是县令新纳的小妾,见她可怜就顺手救了她,并且派人把她送去和家人团聚。
县太爷知道是他送走了自己即将纳进门的爱妾,大怒之下派人狠狠的揍了赵益一顿,混乱之中赵益被砸了脑袋,县太爷见他快死了这才派人把他送回来。
革了他捕头的职位,赵家在县里的杂货铺也被打砸一番关了门,最后被人使计低价盘过去。
没想到儿子顺手救的人居然是湖州刺史的堂妹,高家知道感恩,自家也算是因祸得福。
院里外人走光,冯氏视线在那一堆礼物上游离,最后咬了咬牙,腆着脸上田氏跟前,“娘,之前是儿媳猪油蒙了心一时想岔,我们二房不分出去了,就挨着您老过一辈子!”
还以为赵家就这样破落下去,没成想大伯哥运气这样好,随手救的人就是大官的堂妹。就算大伯哥醒不过来,但有了这个靠山,他们赵家还怕什么!
而且那公子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可见是个阔气的,就他送的这些礼物,那些明面上的布匹就值好几十两。
这时候千万不能分家,便宜了别人!
“是啊,娘,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老三老四年纪小,哪里撑得起一个家。分家就算了,有我们二房在还能帮衬您一二。”
赵老二也跟着帮腔道。
“得了吧二哥,你就是瞧着咱家榜上大官儿不想分家了是吧,这文书都签了,可由不得你耍赖!”赵老三把那签字画押的文书往桌子上一拍,满眼不屑。
他们就是看着别人送的那一堆东西才又改变主意吧。
这对兄嫂贪财势利得很。
看到银子,变脸比谁都快。
“就是,二哥,你们出尔反尔耍娘玩儿呢?”
赵四跟着帮腔,他最看不过赵二惺惺作态的样儿。
“老三老四!都是一家人你们不劝着居然还鼓动分家,简直太不像话了!”
赵老二生气地瞪着这两弟弟,就知道给他添乱!
“什么叫鼓动分家?这家刚刚就分过了!别屎盆子乱扣逮到人乱咬!”赵四哼哼道。
“娘,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们小辈计较了。”
冯氏连忙说着,眼睛瞪了瞪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儿女,还不赶紧过来跪下求情!
赵二苗收到自家亲娘的信号,抿了抿唇拉着赵三苗和幼弟赵静跪了下去。
赵三苗小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弟弟,“快求奶奶让我们留下!”
二房就四个孩子,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赵一苗八岁,二女儿赵二苗今年七岁,三女儿赵三苗六岁,唯一的儿子赵静今年才四岁。
大房刚好与之相反,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赵湛今年八岁,在岳山书院读书,二儿子赵朔和三儿子赵睿是双胞胎,今年六岁,最小的女儿就是赵庆,今年将将满五岁。
至于老三和老四,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都还没有成家。
因着赵静和赵庆是家里最小的,所以平素这两小孩最得田氏的喜爱。
赵静年纪小不知道分家意味着什么,但也知道分家了自己就不能住这边了,“奶奶,阿静不要分家,阿静想和四姐采花挣钱。”
每次跟着四姐采花整理,四姐都会给他铜板,他现在已经存了十二个铜板了。
三叔和四叔到现在都还没娶媳妇就是因为他们穷,他早点存够钱,就可以娶里长家的小花当媳妇了。
“静静,你说的不对,分家了你还是可以过来和我一起采花,我们房子离得又不远,就算远一点我还是会过来叫你的。”
阿庆撅嘴纠正。
奶奶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钱要让家里人一起赚。
静静是她唯一的弟弟,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他。
“这样啊,那分家也行。”
既然不影响他挣钱,那分不分家就无所谓了。
赵静拍了拍膝盖,麻溜地站起来。
冯氏和赵老二:…………
这个傻子!
田氏目光如炬,锐利地落在伏地求情的赵二一家身上。
沉声开口,“这家既然分过就不能不作数。”
“娘!”
冯氏和赵二惊得拔高了声音,他们都这样低声下气求情了,娘怎么还狠心推他们出去!
田氏瞪了冯氏一眼,“嚎什么嚎,我又没聋,听得见。分家是你们求来的,脸也丢了,文书也写了,你们又说不分家,分家可不是儿戏,里正那里也不好交代。”
别人花时间花精力来见证,你转头就说分家不作数,这不是不把别人当回事儿吗。
看见他们就烦,现在老大醒过来,她就更不能留这俩白眼狼在老大面前添堵了。
“娘,那怎么行,大嫂一个人要照顾一大家子,她肯定忙不过来。”
伺候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还要照顾一个卧床的病人,就不信婆婆能能狠的下心不管花氏。有她在家务活还能两人轮换着来。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田氏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松口。
“娘!”
“行了,赶紧归置你们的东西吧。”
田氏也不耐烦冯氏和老二,一天天儿的就盯着家里那点东西。老大没出事之前他们扒拉着大房也存下不少银子,出事了家里没进项怕连累就赶紧撇清关系。
这还是亲兄弟呢。
这个老二,以前瞧着是个好的,结果娶了媳妇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田氏也不管他们如何求情,叫了赵三赵四扛着他们二房的东西就往外搬。
“三弟!别啊!”
赵三动作粗鲁,大铁锅被他搞的咣咣响,弄得赵二心惊肉跳生怕不小心摔破了一般。
“你小心点,我们这就搬,立马搬。”
“早说不是,净知道整些有的没的。”
赵三冷哼了一声,停下动作。
“娘,既然是分家,那东西是不是也该分了?”
冯氏手指了指桌上摆放的一堆礼物。
现在说不分已经不现实,走之前捞点好处才是要紧。
嗯?
田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眼风凌厉的扫了过去,“你说什么?”
“娘,我说高家送来的东西,是不是也该分一分。”
冯氏素日都怕田氏这个厉害的婆婆,不过在钱财面前,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骂就骂吧,总比一个铜板也拿不到好。
她硬着头皮也要说出来。
“分?你个没良心的,这是别人给老大的谢礼,就是我也一个子儿都不能碰!你算老几!”
田氏中气十足吼道,“你要再折腾,现在就送你回娘家!”
“娘!”
冯氏心头一跳,赶紧使眼色给赵二。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娘家人她最清楚不过了,再回娘家只有当牛做马的份,她两个嫂嫂精明又凶悍,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赵二琢磨着,正想开口,就被田氏出声打断,“老二,这些东西是你大哥用命换来的,你大哥到现在都还没醒来,你忍心昧下这点东西?
让村里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老赵家?觊觎兄长的家财,你爹一辈子积攒的名声都要葬送到你手里。”
老二暗自腹诽,他当然忍心昧下,而且他那短命爹一辈子还不到三十来年,能积攒什么名声。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拿到台面上说,他要真敢说,他娘就真敢打死他。
“娘,我们不要,都留给大哥家就是了,您何苦还要说这个吓英娟。”
赵二舌头一卷,转了话头。
英娟都给他生了四个儿女,这把年纪送回冯家,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娘那样子太吓人了,要是他们抓着那点东西不放,指不定她娘真就送英娟回娘家了。
他娘就是这样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之前英娟在外头跟别人乱嚼舌根,就被他娘送回娘家待了一个月,等他去接回来,人都瘦成了皮包骨。
“行了,赶紧搬,看到你们我一顿少吃两碗饭。”
田氏面上不显,心下却很满意,这人知道怕就好对付。
“老大媳妇,把这些东西搬到你们房间去。”
田氏朝花氏说道。
“娘,要不东西就放你那里吧。”花氏有些犹豫,虽说二房分出去了,可掌家大权还在婆婆手里呢。
“废什么话,这些都是人送给老大的,赶紧搬过去吧。”
得了田氏首肯,花氏这才应下,赵三赵四帮忙把东西抬到他们房间。
阿庆也甩着小手去帮忙。
冯氏和赵二眼睛都瞪圆了,娘竟然把东西全给了大嫂!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太过分了。
“娘,这个布摸起来好软啊。”阿庆高兴得叫起来。
比她身上的粗布好摸多了,而且颜色很鲜亮。
一共六匹布,两匹细布,四匹素锦绸缎,其中一匹正红色的素锦绸缎,颜色非常漂亮,阿庆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里长家的孙女小花就有一身大红色细布做的衣服,穿起来像个福娃娃一样,喜庆又漂亮,村里的小伙伴都爱和她玩,她忒羡慕了。
可惜家里银钱紧张,她爹的月钱没两个,县上铺子赚的钱要养一家人,还要送哥哥去书院读书,很少有银子单独给她买新布做衣裳。
她和哥哥姐姐们穿的衣服都是买染坏了的处理布做的,就那几个寡淡的颜色,灰不拉叽,特别丑。
她长的这么可爱,穿上大红色的裙子,一定比小花更受欢迎,这样,村里的小伙伴也能围着她转了。
“娘,我想要一身红色的裙子。”
阿庆抬头望向花氏,眼露渴望。
“好,等过年的时候,娘给你做。”
“谢谢娘。”
阿庆顿时开心得不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娘,我帮你清点东西。”
阿庆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家里人的教导下,数数是会的,特别是涉及到铜板和银子这类财物。
“咦,娘,银子,有二十个银子!”匣子一打开,阿庆都惊呆了。
一锭银子十两,加起来就是……二百两,好多银子啊。
花氏也被一匣子白花花的银锭晃了眼,这高家不愧是做官的,一出手就是上百两。
有这笔巨款,相公的药费和儿子的束脩是不愁了。
现在,只要相公早些醒来,她就知足了。
高家一共送了银子二百两,布匹六匹,精致糕点四盒,金手镯两对,银手镯六对,金银簪子各六根,细绒绢花一匣子,另还有一根五六十年的人参,炮制好的何首乌和灵芝各一半。
高家真是大手笔!
这么多东西,难怪二弟妹会眼热,要是让她知道里面装的是啥,还不得撒泼打滚闹翻天。
“这盒点心,还有这一半头花,拿去和姐姐们分了。”
花氏理出一半的头花用手绢包好交给阿庆,打发她出去玩耍。
虽然二房分出去,且她平素和冯氏相处也不好,但二房的几个孩子被田氏教得极好,不像冯氏一般贪财又嘴碎。她作为长嫂,能照顾一点是一点。
另外的银子和首饰分出一半来,布匹留了大红色素锦和藏青色的细布,剩下的东西准备交给田氏保管。
“二苗姐姐,三苗姐姐,静静!”
赵阿庆扯着嗓子,朝赵家的老房子喊道。
“四姐,你来啦!”赵静从木门里伸出脑袋。
“去,叫你二三苗姐姐出来,我有好东西给你们,悄悄的,别让叔婶知道。”
二叔二婶盯着别人送他们家的礼物,她才不愿意进二叔二婶家里,进入肯定要被拉着一通问。
“四姐,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姐弟几个躲到外面的大榆钱树下,兴奋地看着阿庆带来的盒子。
“这是人家送的糕点,我们一起分了。”
“四妹,这个呢,也是给我们的吗?”
三苗看着盒子里的五颜六色的绢花,搓了搓脏脏的小手,不敢去碰。
“我数过啦,一共六朵,一二三苗三个姐姐,一人一朵,再一人一朵就分完啦,一苗姐姐的交给二苗姐姐保管,等她回来再给她,三苗姐姐的可以自己保管。”
赵阿庆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
冯氏的亲娘摔断了腿,冯氏遣了大女儿赵一苗过去照顾她,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没有回来。
在农村,八岁大的孩子就当半个大人使唤,而且一苗还是个女儿,冯氏也不会心疼。
“四姐,我也想要一朵。”赵静耳朵红红,扭扭捏捏道。
“咦,静静,你是男子汉,头上不能插花呀。”
“不是我戴,我想送给小花。”
“可是小花现在还不是你娘子,你不能送给她!”
“我送给她说不定她就答应做我娘子了。”
“万一她不答应,岂不是白送了?她不答应做你娘子,还戴着你送她的花跟别的小伙子过家家,你见了肯定会伤心的,你一伤心就会后悔送花给她!你一后悔就会更加伤心,伤心后又更后悔,我爹说心情坏了人也就坏了,人一坏就离死不远了,我怕你伤心后悔死得早,所以你还是不要送花给她了。
你应该存银子呀,存多多的银子,就不怕娶不到娘子啦。你看咱们村头的庄员外,他有很多银子,所以他才能娶一堆娘子,养一串串萝卜头。三叔和四叔为什么现在还没娶娘子,就是因为他们穷,一个铜板的存银都没有。”
赵阿庆苦口婆心劝解道。
最重要的是盒子里没有多余的绢花了,她自己留在家里的那些,她又舍不得拿出来。姐姐们三人分六朵花,再来一个人她也不知道怎么分。
再者小花已经有大红色的新衣服了,花就不要了吧。
而且她说的都是实话,村头的庄员外是稻香村的大户,他有很多上等田和地,当然也有很多银子,有八房姨太太,生养了十几个儿女。
像她三叔四叔,就是光屁股蛋一个,四叔到现在都还欠着她八个铜板没有还呢。
赵静被她一连串因果关系唬得一愣一愣。完了,他就要死了吗?
好可怕!赵静白着小脸,连连拒绝,“四姐,那我不送了,一朵绢花,不,连一朵野花也不送!”
“你乖乖的,先存钱要紧哦。”
赵阿庆塞了一块点心进赵静嘴里,学着她娘素日哄她的样子,拍拍他的小脑袋。
“四姐,我知道了。”
得了保证,赵阿庆满意地点头,提起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悄悄松了口气,幸好静静比她还憨。
“二三苗姐姐,我要回去照顾爹爹了。”
阿庆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赶紧走人。
“四妹,谢谢你,也替我们谢谢大伯娘。”
赵二苗捧着绢花匣子一脸感激道,她娘喜欢弟弟不喜欢她们,所以别说绢花了,她们姐妹三人从小到大连头绳都没见过。
她七岁知事了,也知道没有大伯娘允许,阿庆不可能拿出这么多东西送他们。
“我会转告我娘的。”
阿庆边跑边回头说道。
不说二苗姐弟三人在外面就把糕点分完了没有带回去给赵二冯氏,阿庆一回家就见她爹居然躺到了院子里,顿时惊诧不已。
“爹爹,你好啦?”
“嗯。”
赵益斜了一眼看向阿庆,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一时胸腔堵得厉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乖女儿,会在一个月之后就出意外逝世,她才仅仅五岁,那么早就死了。
“爹,你看我做什么?”
阿庆总觉得他爹醒来后就怪怪的,现在看他的眼神,就更让人费解了。
“爹爹好久没见你了,想得紧,过来坐这儿。”
赵益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
之前醒来不是才见过吗,她爹是不是脑袋被撞坏了?
阿庆摇了摇头,“我先给你倒碗热水去。”
她爹脸色不太好,得多喝热水。
她娘身体不舒服时,爹爹就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她爹说多喝热水治百病。
听着堂屋里田氏和花氏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女儿哒哒的脚步声,再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赵益心里一阵满足。
穿越之前他就是个在男人堆里打滚整整单身三十年然后英年早逝的特种兵王,后来意外去世,他穿越成一个小胎儿,投生到田氏肚子里,到这陌生的朝代成了农家子。
本着安安稳稳过一生的自己,却在朝廷大力征兵之下再次成为一名军人,朝代更迭动荡之际,他更是识人不清,害得一家人不得善终,自己最终也落得个狡兔死良狗烹的结局。
老天待他不薄,居然给了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
现在他们一家,都还好好儿的活着。
这辈子,他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守住一家人。
他记得,上辈子女儿出意外夭折,是在他被征兵带走的第二天。女儿早逝是他上辈子最大的遗憾,这辈子,他一定要护好唯一的女儿,不让她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喂赵益喝了水,阿庆坐到小板凳上,双手撑起下巴,“爹爹,你睡觉的这些天,阿庆赚了好多好多铜板,全部交给娘收起来给你买药了!”
全部两个字,加重且咬得异常清楚。
阿庆一副我真的很棒你快夸我快夸我的模样,逗得赵益忍不住扬起嘴角,“谢谢我的阿庆,你能帮爹爹,爹爹很开心。”
“不客气啦,我们是一家人嘛。”
爹爹这么认真感谢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说到一家人,“爹爹,你都醒了,是不是可以把二哥三哥接回来了?”
赵朔和赵睿两个双胞胎,在赵益出事之后家里顾不上他俩就把人送到了隔壁麦香村花氏的姐姐家里。
“明天你娘去接,你大哥也让人送信去了,晚上应该也会回来。”
主要是他刚回来,对年幼儿子们的面容都很模糊,多少年不见了,现在特别想见一见。
“太好了!”阿庆高兴得跳起来。
她好几天都没见大哥二哥三哥了。
花氏从堂屋里出来,“东西给姐姐们都送到了?”
阿庆点头说送到了。
“姐姐们说让我替她们谢谢娘。”
“嗳,都是好孩子。”花氏点了点头。
“乖,一边玩儿去。”花氏摸了摸她脑袋,转而问向赵益。
“现在县衙里是县丞主事,高家出面帮相公保留了差事,娘让我问你,那捕头的差事要不要继续做。”
她刚才在堂屋,除了交东西给田氏保管,就是田氏跟她说这件事了。
婆婆的意思是,让她和相公商量着来。
赵益右手食指轻轻敲在躺椅边上,上辈子自己厌倦了在县衙当差,出事之后再醒来就直接拒了捕头一职,后面才遇到征兵走向武将之路。
上辈子高家来人时他没有装睡,跟高家公子倒是相谈甚欢,高家人也给他解决了县令和差事的问题。
之后两家人一直有来往,当做亲戚走动,只是他没想到几年之后高家人却能坑他坑得这么惨。
这辈子他没醒来,也没搭理高家来人,不过高家该替他解决的事情,倒是一件不漏,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总得等身体好些才能做决定,过段时间再做答复吧。”
赵益道。
“行,你自己决定。”花氏点头,丈夫是个有分寸的人,只要是他做的决定,她都无条件支持。
“爹爹,你不想当捕头了吗?”
阿庆凑过来,拉了拉赵益的衣袖,悄悄问道。
“你怎么知道?”
“阿庆有眼睛,你脸上写着呢。”
要是想继续当捕头,爹爹肯定就直接说了,奶奶说高家是大官儿,捕头的职位想留多久就多久,爹哪能因为受伤休养犹犹豫豫半天呢。
赵益轻轻笑了笑,“阿庆说得对。”
他为什么犹豫,不就是不甘心再做一个小小的捕头,却又不情愿再走上辈子的老路么。
可天下乱象已显,帝王骄奢淫逸,却又懦弱无能。当今朝政被外戚把持,天灾人祸、苛政重赋、盗匪猖獗,百姓苦不堪言。六年之后,藩王割据谋反,各处起义络绎不绝,朝廷不断派人镇压平叛,这天下算是彻底大乱了。
除了参军,他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办法在乱世中保住一家老小。
这老路,不走也得走。
至少先掌军权,有保住自己一家人的能力。
“那是,阿庆最棒了。”
赵阿庆挺起小胸脯,一脸傲娇。
“爹,捕头也不好,县太爷想打人就打人,还是当县太爷好一点。
唉,也不对,县太爷也被高大官弄走了,要做就做高大官那样的人……”
赵阿庆说着,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爹爹,高大官是最大的官儿了吗?”
“不是,他上面还有人管着,怎么了?”
“他也不太行啊,管他的人要收拾他怎么办?”赵阿庆忧心忡忡道,看来当官也不太好,不管多大的官,上头总是有人压着。
爹之前当捕头的时候说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就被县丞主簿压得死死的。
让他往东走绝对不敢往西,让他往西走也不敢奔着东去。
不然,丢帽子事小,丢命都不算稀奇。
“爹,有没有那种天上地下最大的官儿呀,你要当那种最大的官儿,别人就不敢打你了。”
她爹这回出事可把她吓惨了,她真怕爹一下子就被人弄嗝屁了。
赵益心头一跳,对啊,最大的官不是就帝王么。
想想他上辈子,辛苦奔波几十年,明明已经站在权力的顶端,却落得个兔死狐悲的下场,不就是遇人不淑看错人了吗?
纵观历史,跟随皇帝开国的功臣有几个是善终的,他上辈子,就是被表象蒙了眼,太相信那人了。
既然跟随谁都不能百分百保证他们一家全身而退,那还不如自己上位。上辈子他活了几十年,至少占了一个未卜先知的先机,成功的几率,比别人要大很多。
“有,不过大官不是谁都能做的。”赵益紧绕于心的困扰犹如浓雾一下消散,只剩下明亮清晰的康庄大道。
“为什么别人能做爹爹不能做?”赵阿庆撅圆了嘴巴,非常不满。
她爹爹如此优秀聪明帅气挺拔的一个人,居然做不了最大的官,太让人气愤了。
“说来复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对,别人能做,他赵益一样能做。
赵益压制住跳动飞快的心脏,深吸一口气。
就算是要造反自立为王,也要慢慢筹谋。
他现在就是个白身,官职、财力、名望什么都没有,若是大言不惭说造反,相信他们一家分分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猥琐发育,当下苟命要紧。
“我是个大人,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她今年五岁,懂的事情多,还能帮家里赚银子呢。
“好,等你平平安安长大爹爹就告诉你。”赵益好笑地看着短命的女儿,哭笑不得。
小孩子总爱说自己是大人。
赵阿庆没有失落太久,因为她的大哥赵湛回来了。
“大哥!”
阿庆看着门口笑盈盈的大哥赵湛,高兴得像个小炮弹冲了出去,一头扎进赵湛的怀里。
“给,吃糖。”
赵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饴糖塞进阿庆的嘴里,“我先去看爹,出来再跟你玩儿。”
“嗯。”
饴糖好甜!甜得阿庆眯起了眼。
进屋就见赵益半靠在床上,微微眯着眼睛想事情,听到声响,他睁眼看向赵湛,露出一抹笑意。
“阿湛回来了。”
“爹,您终于醒了!”赵湛眼眶都红了,他在书院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着,就怕他爹醒不过来,担惊受怕半个多月,书没读进去多少,人却瘦了一大截。
现在他爹醒来了,他一直吊起来的心也落了回去。
“你爹又没死,哭什么!”
“爹,我是高兴。”
“书院里没人欺负你吧?”赵益问道。
“没有,先生在呢,没人敢说什么。”
他们家被县太爷厌弃了,落井下石的确实有,他多多少少也受了点气,但先生看中他,只要他不出书院,旁人也不敢随意对他动手,只是一些风言恶语,他不当回事。
今天他回家,还是跟着村里的大憨哥一起回来的。
稻香村到书院也有五公里左右,赵湛也才八岁,走这么长时间的路,看上去确实累了。
赵益叫他回房间梳洗休息一下。
刚跨出门,赵湛忽然想起一件事,“爹,我听同窗说,大姑父好像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家,天天跟大姑吵架。”
他大姑还怀着孕呢,大姑父居然还带女人回家。
说来大姑父带女人回家的时间,刚好是他爹出事的第三天。
田氏生了四儿一女,最大的女儿赵芳嫁到县里一户黄秀才家,丈夫是黄秀才的二儿子黄世文,二十几岁的人了,如今只是个童生,两人育有两个女儿,这是赵芳的第三胎。
黄秀才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不过黄世文的哥哥黄世友去年考上秀才,黄家不算没落,在县里也是个体面人家。
听了赵湛的话,赵益猛然坐直了身体,是了,这两天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大事想不起来,这段时间,除了阿庆意外夭折,另一件就是大姐的事情了。
上辈子,大姐赵芳就是难产死的。
黄世文带回来的女人推了赵芳一把,赵芳直接提前一个月发动了,最后拼了性命生下一个病怏怏的女儿,这孩子也将将养了一个月就病死了。
“快去,把你奶奶叫过来!”
如果他记得不错,高家来人的今天,大姐刚好生孩子。
黄家是在第二天下午才来稻香村报丧的。
田氏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赵益连忙道,“娘,黄世文带了个女人进门,大姐如今都快要生了,我又出了这样的事,我不放心她。”
大儿子的焦灼弄得田氏心头也吓了一跳,本来前段时间说去看望女儿的,只是赵益出了事,她一时顾不过来,自然也忘记探望女儿一事。
赵芳挺着个大肚子,没办法回娘家帮忙,托人送了东西来。作为亲家,黄家倒是没人来赵家过问过。
不过那个时候家里乱糟糟的,哪里顾得上她,只是以为黄家有事忙走不开。
谁知道黄家就不是个好的,只会冷眼旁观落井下石。
赵芳都快生了,黄世文这个节骨眼居然还能从外面带女人回来呢,这不是存心想气死赵芳吗?
“阿湛跟你说的?”
“阿湛有个同窗跟黄家是邻居。”
“明天一早我就去看看。”虽然心里也担心,但是这会儿快傍晚了,走到县里估计天都黑了,大晚上的跑到黄家去,只怕亲家有闲话。
“娘,我这眼皮子一直在跳,跳得人心发慌,我遭了这档子事,黄家也没打发人走一趟,我实在放心不下大姐。
让老三和老四陪你,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赵益揉了揉眉心,坚持道。再不去,就晚了。
“那行,我现在就去。”
大儿是个有成算的人,家里的大事一向都听他的。
不过赵益的紧张弄得田氏心发慌,她也不想再等,赶紧出去叫上两个儿子。
“娘,您等一下。”
刚跨出院门,花氏小跑追了上来。
她伸手,塞了一个布包到田氏手里。
田氏摸了摸,这形状,应该是银子。
“娘,县里不比咱们村,相公说得带上这东西。”
赵益让她拿银子给田氏,她包了五锭银子,也就是五十两。
“行。”田氏没有犹豫就收下了,公中本来就没钱,她口袋里也只装了三十个铜板,万一真遇上什么事儿,这点铜板确实不顶用,现在也不是该客气的时候。
花氏手里有没有银钱她非常清楚,这银子估计就是高家送来的了。
田氏带着两个儿子,火急火燎的往黄家赶去。
“大哥,大姑怎么了?”
赵湛刚换好衣服,赵阿庆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赵湛手指一曲,敲到她脑门上。
“你不说我也知道,大姑生了两个丫头了,人家说大姑这次肚子圆圆的,怀的肯定也是丫头,黄姑父要找女人给他生儿子。”
“你听谁说的?”
“我到县里卖花,听县里人说的。”
“你去县里卖过两次花,就听说了?”
赵湛惊讶问道,妹妹每次去县里,都会去找他,她才去了两次,就听说黄家的事,所以黄世文找女人的事,已经弄得人尽皆知了?
“是呀,就你的那个同窗,梁小楼说的。”
梁小楼就是住黄家隔壁的赵湛的同窗。
“这个漏风的大嘴巴!”
赵湛暗骂一声。
“大哥,小楼哥是因为大姑是我的亲戚才跟我说的,别人他可不说。”
她还想去看大姑来着,黄家的门房不让她进,还轰她!呸,不就是个秀才家么,她才不稀罕。
要不是她大姑住里面,她才不想进。
过亥时了,还不见田氏他们回来,花氏也等急了,忧心忡忡道,“这么晚没回来,不会真出事了吧?相公,要不要请人去县里看看?”
五里路就算走两个来回,这时间也够了吧。
“二叔不是在家吗,要不我和阿湛去叫他,让他找几个人去接一下。”
这个时候村里人早就睡了,不过乡里乡亲你来我往,有事情大家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不用,再等等。”
赵二那德行,能成什么事。
上辈子大姐死了,娘想把那早产的孩子带回来养,他拦着死活不让,结果孩子就被黄家养死了。
那孩子八个多月生,虽然有点先天不足,但大夫说养精细点,还是能养住的。
孩子夭折以后,田氏气病倒了,恰好又碰上阿庆没了,直接缠绵病榻一年多,身体都给拖垮了。
可恨他那时腿脚没好全,走不了远路,也就没有去黄家。等再找去时,黄家却改口死活不肯让他们带走孩子。
上辈子老二闹着分家被他拦下了,分家自然没分成。这辈子他没拦,二房单独分出去,赵家的事儿就跟他们二房无关了。
“娘也不是吃素的,况且有老三老四在,两家伙机灵着,不用担心。你去厨房看看,多烧点热水等娘他们。”
说是这么说,赵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娘他们赶没赶上,大姐现在情况怎么样。
都怪他,醒来只顾着东想西想,就是没想到大姐这事儿。
要是早些想起来,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不见人回来,花氏已经困得不行了。
赵益道:“先睡吧,估计今天不会回来了。”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回来吧。
结果一家人才睡下,门板就被拍得巨响,睡梦中的赵阿庆吓得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
等她披了衣服出去,就见大门敞着,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田氏正麻溜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阿庆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她奶奶居然坐马车回来,马车啊,那是何等金贵物。
“我把阿芳带回来了。”
“快,老三老四,把你们大姐搬到我屋子里去!”
“奶奶,我大姑回来了?”
阿庆打着哈欠问道。
“嗯,阿庆,你过来带你二丫姐去你房间睡觉。”
“噢!”
二丫姐也跟着来啦?
她绕到马车边上,踮起脚掀开车帘,里面黑洞洞的,啥也看不清。
“阿庆妹妹。”忽然一颗黑黑圆圆的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是赵芳的二女儿黄二丫。
勉强从床上爬下来拄着拐杖走出房门的赵益刚好看到赵三赵四从马车上扛了一个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下来。
“娘!大姐她……没事吧?”
怎么看着一动不动啊。
不会跟上辈子一样,没了吧?
田氏摆了摆手,“无事,晕过去了,养养就好了,老大媳妇,去弄点吃的,折腾一晚上,晚饭都没顾上。”
“哎,好,娘,我这就去。”
赵芳被抬进屋,田氏这才从车里抱了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出来。
二丫跟着跳下马车,垂着眸子眼神怯生生的瞟了一眼眼前。
给车夫付了银子,道了声谢,一家人才整整齐齐进屋。
“娘,咋回事?大姐怎么也给带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娘竟然能不顾黄家的脸面和大姐的处境,把大姐和孩子直接带回娘家。
如果只是黄世文外面带回来的女人推了大姐,还不至于严重到刚生完孩子就不顾大姐的身体把她拉回来。
毕竟从县里回稻香村,距离远不说,路还颠簸不平。
若是没弄好吹了风着了凉,月子里落下病根就是一辈子的事。
只要处置了那个女人就是了,其他打算可以等大姐出了月子再说。
黄家还有个秀才,也算是个体面的读书人家,总不至于不为大姐出头。
他记得上辈子,黄家把那个女人送走了,好像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回来。
不问还好,一问田氏眼里就冒出熊熊怒火,恨不得把黄家撕了一般。
“黄家是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你大姐指不定哪天就去见了阎王,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大,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这会铁定要让阿芳和黄世文和离的。”
田氏气得胸脯起起伏伏,眼睛淬了火一样。
这么严重?都闹到和离了!
赵益眉头一皱,难道事情不像上辈子那样简单?
“娘,大姐日子不好愿意和离归家,我们求之不得怎么会不同意呢,但是你要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能给大姐出气是不是。”
要他说黄世文这样本事没有肚子里却一堆花花肠子的,早和离了早好,等他以后参军谋了职位,有能力了,大姐愿意嫁,他就给她选一个会疼人知上进的好丈夫,不愿意再嫁赵家就一辈子养着她,当个自由自在的老姑娘。
反正他又不是迂腐古板的古代人,他娘也疼大姐,自然尊重大姐的选择。
“老三,你来说,我去厨房帮你大嫂。”
田氏生怕自己再回想一遍,会忍不住扛起杀猪的大刀冲去黄家。
还是去厨房帮老大家的弄点吃的,消消火气。
原来,母子三人紧赶慢赶到黄家时,黄世文带回来的女人已经推了赵芳,赵芳直接见红发动了,这会儿正在产房生产。
等她到了产房门口,才发现产房外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黄世文这个做丈夫的也不在,赵三抓了他们家里一个干粗活的老妇一问,才知道那个女人也怀孕了,黄世文竟然心疼那个女人,这会子正在陪她。
放着正在生产的妻子不顾,还有心情陪外面带回来的不三不四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害妻子提前生产的罪魁祸首。这样的男人,怎堪为人丈夫!
赵三气冲冲的跑去找黄世文,结果刚好听到黄世文正在许诺那个女人,等赵芳生产完了要娶她为平妻。
他早就请大夫看过,赵芳这胎是女儿,连续生三个女儿,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考虑,赵芳也不敢不接受他娶平妻。
气得赵三一脚踹开房门,把他暴打了一顿。
他一个长年地里摸食的人,力气肯定不是黄世文这种只知道读书什么也不会干虚的一匹的瘦弱书生能比,黄世文被揍的鼻青脸肿,另外的女人因为顾忌肚子里的胎,也不敢上前帮忙。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让人恨的是,产房里,孩子露出一半发现的确是个女儿时,黄世文的亲娘刘氏,竟然让产婆把那孩子塞回去,打算一尸两命!
田氏推门进去,正好看到孩子两只脚没出来,产婆捏着孩子往里面推。她一时气血翻涌身上的血液全往脑瓜子上冲,气得整个人颤抖不止。
田氏上前一脚踹开产婆,孩子一滑刚好轮到褥子上,她随便捞了块布巾给孩子盖上,反手直接狠狠甩了刘氏一巴掌。
随即三下五除二把两人拖了出去给赵四看着,她才进房间给赵芳和外孙女收拾。
幸好她们来得及时,赵芳只是提前生产身体有些虚弱,孩子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个头小,不好养而已。
等到赵三拖着黄世文来找田氏,知道了黄世文的打算,田氏更加怒不可遏,只恨自己没有多带几个人来,狠狠地揍他一顿。
这黄家她是不敢让赵芳再待了,一个女人在生孩子,作为丈夫的在安慰野女人许诺娶她作平妻,作为婆婆的只因为生的是女儿就要密谋害死大人孩子,这样吃人的狼窝,她怎么敢让女儿再待下去。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啊,不说如珠如宝的养大,那也是她亲生的骨肉,从小倾注心血一点一滴拉扯大的。
她舍不得让黄家人这样糟践,她要带女儿回娘家!
田氏吩咐赵三出去雇马车,她和赵四一直守在产房外,一步也不离。
夜晚路不好走,加上拉的人又是刚生产完的产妇,所以一路慢慢悠悠大半夜才折腾到家。
听赵三说完,赵益手上,脖子上青筋都露了出来,他一双眼骇人得紧,一身凛冽威严的气势顷刻间散了出来,气压猛然转变,忽然吓了赵三一跳,“大哥!你没事吧?”
“无事,黄家人,真是太嚣张了。”
他一直以为,上辈子大姐就是难产大出血去世的,没想到这几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大姐的死,就是黄家人一手造成的!
赵益手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眼眶里染了一层猩红。
“爹爹,你别气坏了身体!他们都是坏蛋,敢欺负大姑姑,让三叔四叔打死他们!”
赵阿庆握起小拳头,看到赵益恐怖骇人的模样,她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安慰了他之后还跟着同仇敌忾义愤填膺。
赵三惊呼出声,“阿庆,你怎么躲这里不回去睡觉?”
“三叔,我就光明正大的站在你面前好嘛,你自己看不见我还说我躲!”
赵阿庆哼了一声,她这么大个人,三叔居然当她是空气,过分了!
看着矮墩子一样叉腰气鼓鼓指责自己的赵阿庆,赵三翻了个白眼,谁让她长这么矮。
“二丫呢,不是跟你一起的吗?”见她身边空荡荡,黄二丫也不见了身影,赵三连忙问道。
被他们两人这么一打断岔了过去,赵益渐渐冷静下来。
“二丫姐去帮大姑姑看三丫妹妹了,三叔,二丫姐都跟着大姑姑来我们家了,大丫姐怎么没来?”
她问二丫姐了,但是二丫姐只知道瘪嘴巴不回答,她要刨根到底问下去二丫姐估计得哭鼻子。
“别提这个大丫了,我们要带着大姐回来,她居然帮着黄家阻拦,要不是她挡了我一下,我也不会平白无故挨黄世文一棍子,大哥,你看看,我肩膀到这里,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
赵三拉下一边衣服,指着肩膀青红的一块跟赵益比划。
“大丫拦你们?”
赵益扬了扬声音,确认道。
“大丫姐为什么要拦你们呀,她不知道大姑姑被大姑父和他娘欺负了吗?”
赵阿庆一脸不可置信,她爹要是这样欺负她娘,她肯定要送她娘去跛脚小舅舅家住,再回家打死她爹。
不过她爹才不会欺负她娘,偶尔大晚上趴她娘身上欺负她,她娘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她也有点搞不懂。
第一次她起夜看到,当场捞起门口扫把就想冲上去揍他爹,但是被蛋蛋制止了,蛋蛋还说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也不让她去问别人,她很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第二天看她娘脸色红润光泽,心情美丽愉悦,她也就放心了。
大人们的事情果然很复杂,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懂这么复杂的事情呀(๑•̌.•๑) ??
系统蛋蛋老脸一红,阿庆的想法飘得有点厉害。
“还能为什么,她跟姓黄的是一家人,跟我们那就是两家人。你说这孩子今年九岁,也都知事了,怎么还没二丫会心疼人呢。”
赵三嘟囔着,扭了扭酸疼的膀子,这罪真是白受了,他不可能去找一个小辈算账吧。
赵益对大丫这孩子没什么印象,后来他跟着别人造反,举家迁到边城。黄家知道他们成了反贼,主动跟赵家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三叔,你不要伤心,肯定是大姑父他们把大丫姐教歪了,把她接到我们家,让奶奶教她。”
蛋蛋说,言传身教最重要,跟着什么样的人,她长大后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让奶奶教大丫姐,大丫姐就会心疼大姑姑了。
“你大姑和离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搞定呢,你就想着接大丫来我们家,想得倒挺远。”
黄家是耕读人家,最是重脸面,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让大姐和离,至多给张休妻书,把他大姐变成下堂妇。
“他们都要害死我大姑姑了,还不让我大姑姑和离?”
赵庆惊诧出声,他们黄家,脸皮这么厚?
“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瞎操心,赶紧回去睡觉。”
赵三抬手轰她出去,他还有事情跟大哥商量呢。
“哼,我还要跟着二丫姐照顾三丫妹妹。”才不睡觉呢。
赵庆袖子一甩,哼哼着转头去了田氏的房间。
赵芳一路颠簸回来,又累又疲惫,这会儿还没有醒过来,二丫坐在床边上,眼睛直溜溜盯着襁褓中瘦弱的小婴儿。
“二丫姐!大姑醒了吗?”阿庆压低了声音,悄摸摸走进来。
“阿庆妹妹。”二丫连忙站起来,搅着手指头挪到边上,有些忐忑地看向赵庆。
“娘太累了,还没醒。”
“哦,给你吃,我想看看三丫妹妹。”阿庆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糕点递给二丫。
“你吃呀~”见二丫不动,阿庆接着叫她。
这个糕点是高家人白日里送过来的,分了三苗他们一盒,田氏那里一盒,三叔和四叔一盒,他们家自己留下的一盒,全进了阿庆的口袋里。
“谢谢阿庆妹妹。”二丫接过纸包,其实她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从娘开始发动,她一直守在院子外面没有离开过。
油纸包还没打开,浓郁的香味已经飘荡出来,香得二丫忍不住流口水。
打开咬了一口,绵软清香瞬间充斥进口腔,糕点香香软软的,好吃极了。
二丫鼻头一酸,眼眶霎时染上了一层水雾。
阿庆妹妹住在乡下,如此金贵的糕点绝对非常难得,没想到她在阿庆妹妹心里这么重要。
妹妹真好,比大姐还好,这么好吃的糕点都舍得给她。
她就算是在家里,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二丫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二丫姐,妹妹生得有点丑。”凑上去仔细观察了刚生出来没一天的三丫,阿庆发表她的意见。
实际上有点丑已经是她能给出的非常委婉的评价了,三丫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丑,跟山上的老猴儿一样皱皱巴巴。
蛋蛋告诉她说话不能太过直接,悦耳的话可以说得天花乱坠,但是难听的话就要收一点,尽量委婉几分。
她觉得她这话起码委婉了八分,足以见得三丫有多丑了。
“是呀,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
二丫凑上来,她之前只顾着担心三丫能不能活下来,还真没注意妹妹居然生得这样丑。
妹妹的命实在太苦了,早产身体差不说,还长得丑,以后可怎么活啊。
二丫抿唇把只吃了两口的糕点包回去,塞进自己的小布袋里。
留给娘醒来吃,娘吃饱了就能喂三丫了,三丫吃饱了身体就会好起来。
长得丑身体棒棒总比长得丑身体差好。
阿庆皱着眉头,想了想,“等她长大了让她多读书,我有一个朋友说肚子里有书那个脸上的气色就会升华,就是,就是书读多了人就会慢慢变好看的意思。”
“我以前也听祖父讲过!”
二丫连忙附和道。
祖父在世的时候还教她认字了,只是爹说姑娘家读书就是浪费,反正以后也要嫁到别人家去的,他们黄家只有儿子才能读书认字,慢慢的她不愿看爹的脸色,也就不想学了。
等到祖父去世,她和大姐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窝家里做刺绣 。
蛋蛋在阿庆脑海里叫嚣着,“什么气色升华,那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反正都一个意思。
阿庆才不承认她记错了。
她只是没想到蛋蛋告诉她要读书认字的这些话,还能派上用场。
这话没有忽悠住她,因为她认为自己虽然脑袋比较大,但长的还是非常漂亮的,大脑袋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所以读书对她来说也没啥用处,她已经够美啦。
不过现在她缺钱,所以读书认字还是必要的。
三丫是姑娘,以后也不能到书院去读书,请先生又很费银子,他们家比较穷,所以她打算自己先跟着蛋蛋学,学成之后再来教三丫。
读书认字挣了钱,教三丫读书省了钱,这叫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两全其美!天呐,她懂得可真多!
阿庆洋洋得意,看来以后每天她都要认真读书了。
“阿庆,带二丫去厨房吃饭。”这时,花氏和田氏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赵庆踮着脚尖去看,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上面卧着两只荷包蛋,淡淡一层油花上面撒了一小把葱花。
闻起来很香。
这是给赵芳烧的。
田氏走过去把赵芳摇醒,扶着她半靠起来。
花氏刚端了那碗鸡蛋面给田氏递到她面前,赵芳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声音沙哑而凄厉:“娘~”
“快走快走!”
阿庆连忙小声推着二丫出去。
“我娘哭了。”
二丫瘪着嘴巴,想留下来安慰她娘。
“大人最要面子了,在我们小孩子面前哭,等他们反应过来,会觉得很丢脸!他们大人丢脸了,受罪的人还是你。”
阿庆解释道。
“真的吗?谁告诉你的啊?”
二丫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阿庆妹妹懂得太多了,她住在县里,还没有阿庆妹妹懂得多。
“也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
阿庆挺着胸脯,非常骄傲。
蛋蛋除了天天唠叨叫她读书这点不太好,其他方面还是很好的。
不过这点缺点不算是缺点啦,因为以后她会天天读书,认真学习!
“你朋友真好。”
不像她,一个朋友都没有。
“以后你也是我的朋友。”阿庆拍拍她的肩膀,认真说道。
拖着二丫去了厨房,桌上还有花氏给她们留的两碗面条,各卧了一个荷包蛋。
今天这一餐,花氏可谓是大出血了,整整打了九个鸡蛋,除了赵芳两个鸡蛋,家里其他人一人一个,她晚饭吃过了这会儿也就没吃。
阿庆塞了筷子到二丫手里,“赶紧吃呀,我娘下的面条可好吃了。”
说完,阿庆可不管她,自己先吃了起来。
端着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二丫眼眶又红了,以前在家里,只有大伯家的哥哥才能吃鸡蛋,她和娘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间别说鸡蛋了,就是一碗蛋花汤都没有。
可是她发现,其实家里并不穷,甚至她隐隐觉得家里非常有钱,可是她们的日子过得连家里的仆从都不如。
阿庆滋溜滋溜三下五除二一碗面条吃光光。
把碗收拾到一边,阿庆视线落在灶台上眼睛猛然一亮,她看到自己之前包的那包粉红色花瓣了。
本来叫娘给她炸花瓣吃的,后来她娘事情一多就忘记了。
她摸了摸肚子,好像还吃得进去,不如她自己做?
“二丫姐姐,你还能吃吧,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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