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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第一天,水汀踢了他一脚,柯邑接住了。认识第二天,水汀找人围殴了他,柯邑忍了。认识第三天,水汀看着他和自己一样的猪头脸,没憋住,笑了,柯邑却傻了。……总结:这是一个傲娇冷漠大小姐和倔强少言学霸男相互拉扯的故事
主角:水汀,柯邑 更新:2023-01-10 23: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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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水汀,柯邑的其他类型小说《她不坏》,由网络作家“红绿间疏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认识第一天,水汀踢了他一脚,柯邑接住了。认识第二天,水汀找人围殴了他,柯邑忍了。认识第三天,水汀看着他和自己一样的猪头脸,没憋住,笑了,柯邑却傻了。……总结:这是一个傲娇冷漠大小姐和倔强少言学霸男相互拉扯的故事
八月末,宜华市,城东。
暑气正盛,夏蝉嘶鸣。
晚六点,虽然没了炙阳烈火,但整个宜华市仍处于大蒸笼里,余热难消。
此情此景,安静坐屋里纳凉,热汗都要冒个里外三层,更别提,大动肝火、暴跳如雷者。
就在这时,望湖别苑,地处别墅区中心位置的水家,正上演着父女大战的戏码。
只见,从刚进别墅内院开始,直到一楼大厅,地上散乱地躺着各色物品,扫帚拖把,瓷瓶宝器,花盆泥土,衣服鞋子,书包书本……
其中最为显眼的还是半躺在沙发旁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十七八岁,脸白如玉,眸如点墨,双手撑地,白色亚麻长裙压在身下,长发低垂,左边的脸颊还挂着一道泪痕。
“听荷你没事吧?”旁边身穿月牙色长款旗袍的妇人,见甘听荷跌倒,三步并做两步,忙蹲下身子要把她扶起来。
“没事。”甘听荷一手借着妇人的力,一手拽着沙发的边角,吃力的站稳,声音平缓,不见起伏,好像刚刚狼狈跌倒在地的不是她一般。
站在大厅中央的男人转头看了甘听荷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头回正,看着眼前的另名少女,手指了又指,哆嗦了半天,最终恨铁不成钢道:“给你姐姐道歉!”
“姐姐?”站着的少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伸手戳了戳男人的胸口,“水青元,你还没到五十呢,脑子就不好啦?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哪来的姐姐?”少女说的轻快,说完收回手,勾起胸前的发丝,在手指上绕了几圈。那一绺秀发呈蓝紫色,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添魅惑。
“水汀!”水青元看着眼前这个奇装异服,头发染地乱七八糟,左耳上挂满耳圈,热裤堪堪遮到屁股,上衣连肚脐都遮不住的女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再不顺眼,这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水汀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道:“我年纪轻轻的,耳朵没聋,眼睛没瞎。”
她说着上前一步,与水青元并排,往他身边靠了靠,贴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我自己,能听得见,看得见,您不用那么大声,也不用特意指给我瞧。”
最后一个字说完,水汀没有半点留恋,快速从水青元身边闪开,回到先前的位子,正对着他,双手插进裤兜,就那么似笑非笑的与他对视。
少女一身黑,脚踩一双短款白色马丁靴,鞋底周围镶满亮银色金属铆钉,折射出刺眼寒光。一双玉腿,白皙修长,力量感十足。再往上,从短裤的边缘,甚至能看到伸出来的手,透过布料,也能看出它在里面的不安分,挑衅味十足。上下衣之间,腰腹外露,马甲线明晰,一颗紫色脐钉,倒是分走腰间的几分迷人。紧身半针织背心勾勒出胸部曲线,领口别着一副墨镜,带动领口下坠,不小心泄露了衣服下的一丝起伏。天鹅颈,鹅蛋脸,唇薄珠翘,鼻若悬胆,眸亮神清,眉黛如远山。
道一句,长相乖巧,气质乖张。
水青元努力平复情绪,最后咬牙撕扯着嗓子低吼:“你非得气死我!你才高兴是不是!”
水汀看着眼前这个被憋的满脸猪肝色的男人,真怕一口气续不上就那么嗝了。
她像是良心发现,上前给他顺背,一边顺一边说:“不知道呢。”少女话说得无辜,只不过配上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好像真在思考,他要被气死了,她会不会高兴这个问题。
水青元大力地甩开她的手,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大门,脑门冷汗直流,五官皱在一起,暴呵声直冲耳膜:“你给我滚!”
一时间,屋里的几个人都进入不同程度的静默。
片刻后,也许是嫌这气氛太过压抑,甘小珍放开甘听荷,在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上前几步,提了口气,柔声道:“青元,别生气,汀汀她不是故意的,身体重要。”
水汀看着甘小珍一脸担心的望着水青元,手还不急不缓的给他顺气,那语调,那神态……
水汀在心里啧啧两声,差点都要为她鼓掌。这时机、氛围、气度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只能感叹一句这女人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不然那什么奖、什么后的,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今天谁也别想替她求情!”水青元怒气正冲脑门,他挣脱甘小珍的手,上前指着水汀破口大骂,“你个孽障!快给我滚出这个家!”
水汀盯着眼前这个暴跳如雷的男人,仔细辨别,眉头时松时紧。
可怕,从这张面孔里竟然找不到一丁点关于父亲的影子。
水汀看着男人卖力地演着别人的慈父,思绪早已飘远,她不禁思考一个问题,她的爸爸呢?究竟去哪了?
可能死了吧。
她水汀的爸爸,早已死在了两年前他带着这对母女进门的那天。
水青元仍旧保持同个姿势,手指着大门的方向,恶狠狠地看着水汀,双颊上的肉随着呼吸上下颤动。
水汀上前一步,按下水青元的胳膊,笑嘻嘻的说了一句:您年纪大了,老发火不好。”说完绕过他,走到沙发正中央坐下,头往后一仰,两手抱胸,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
“吴妈,我想喝茶。”水汀身未动,头未回,就这么坐着喊。
吴妈全名叫吴美玲,水家的保姆,从水汀五岁时来得这个家,而如今水汀已经十七岁。
“好,汀汀等下啊。”吴妈在厨房站了许久,眼观鼻,鼻观心,忽听得水汀这样说,忙连口答应。
吴妈来到大厅,将茶几上的空壶取走,趁机给水汀使了个眼色。
哎,这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自己的意思。
“你!”水青元见水汀一副闲情逸致的做派,活脱脱像是位看戏的观众,这是拿他们当猴甩呢!
想看戏是吧?好!他今天就让她看个够!
水青元请出家法,一根三尺长的戒尺,这玩意从出现,用过两次,一次是因为水汀说谎,另一次是因为她过了晚上11点都没回家。不过前两次,都是水青元的亡妻纪迎天惩罚得水汀,他自己还没动过手。
水汀瞧着水青元手里握着的东西,嗤笑一声,收回腿,站了起来,迎面走向水青元。
“好心奉劝您一句,您还是放下吧。”水汀将水青元的胳膊抬高,抓住戒尺的一端,伸手抚了抚,凉凉的,润润的,墨色,莹亮透绿,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感情,“因为你不配。”
水汀的声音低缓,深深地砸进水青元心里,也摧毁了他仅存的理智。
怒火攻心,水青元一把将戒尺从水汀手里抽走,高高扬起。
水汀迎风而立,就那么看着戒尺笔直的朝自己砸下来,不躲不闪,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啪!”戒尺入肉的声音。
“哐——嚓——”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
“青元!”甘小珍的闷哼声。
三种声音同时响起,也同时结束。
大厅里再一次陷入死寂。
“妈!”甘听荷的表情不再平静,泪水应声而落,忙推开水青元的手,语气急切,“怎么样?有没有事?”只不过再看水汀时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水汀自是看见了甘听荷眼中的怨恨,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张开,放开甘小珍。紧跟着后退一步,笑意更甚,刚刚那戒尺入皮肉的声音她光听着都疼,她这爸爸还真是下了死手呢。
可惜啊,这次砸在了他心爱的女人身上,不知此时的他,作何感想呢?
甘小珍失了依靠,又挨了一戒尺,身子塌了大半边,幸好甘听荷眼疾手快,在她即将倒下去时,揽住她。
甘小珍半靠在女儿身上,努力站稳,缓了会,朝甘听荷摆摆手,安慰道:“妈没事。”转头看着水青元,“青元,我知道你生气,可孩子还小,经不住你这样的打法。”
水青元显然被这个意外炸晕了,明明……
他回过神,啪的一声将戒尺扔在地上。扶住甘小珍的双肩,上下打量,满脸愧疚:“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
“不碍事,缓缓就好。”甘小珍强打精神,但吐出的字仍有气无力的样子。
“啪啪啪。”水汀边踱步边鼓掌,看着相互嘘寒问暖的三人,“真是感人肺腑呐。”说着还抽出一只手,翘起无名指在眼角抹了一下,没想到指尖还真挂了一滴泪。
水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将手指伸到三个人的中间,尽情展示,怕他们看不见,还特意凑近每个人眼前来个特写。她垂眸瞧着三个人的神色,那真是精彩极了。
哈哈哈哈……对,就这样,她喜欢看。
甘听荷咬着牙一言不发,偏过头,不看那碍眼的东西。
“汀汀。”甘小珍呢喃了句,神情甚是难过。
水青元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脸色,再次变得难堪。
在他爆发前,水汀伸出拇指,在无名指上轻轻一弹。
那滴泪,被击散成小雾,喷薄在三个人的脸上。
鳄鱼的眼泪罢了。搞得谁不会似的?
水青元脸上一凉,心里一惊,他想不明白,他的感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灵敏,好像刚刚喷在他脸上的不是水雾,而是数九寒天的晨雨,冰得吓人。
甚至将水青元的火气都冻下去大半。
水青元见来硬的不行,试着走迂回路线,于是正了正腔调:“水汀,不管怎么说,你珍姨刚刚替你挨了一板子,你不该说声谢谢吗?”
水青元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话音刚落,他那个素来叛逆的女儿脱口而出一句谢谢,只不过怎么看都不是诚心的。
诚不诚心水青元已无法顾及,但女儿意外的顺从,让他的心情由寒转暖。
水青元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哪凉快待哪去,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水汀却像没看见,还是站在他们三旁边,抱着胸,盯着甘小珍,像是在等待什么。
盯了十几秒,也没见甘小珍反应,因为她正在迎合水青元的关心呢。
水汀眉毛一挑,双腿微微岔开,双手背后,腰部微弯,上半身倾斜,伸着头,半眯着眼,几乎要怼到甘小珍脸上。
甘听荷将母亲往旁边拉了拉,眉头皱的几乎要连在一起,水青元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甘小珍再也忽视不了,转过身,面对着水汀,将表情调整到最佳状态,道:“不用谢,阿姨应该的,汀汀不用放在心上。”
水汀长长地哦了一声,站直。
“那是,我记得珍姨曾经说过,会待我像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水汀瞅了甘听荷一眼,女孩侧着身子始终不肯看过来,复将目光重新放到甘小珍身上,“我可是一直当真呢。”
也不知是不是水汀的错觉,她说完这些话,觉得甘小珍表情有些不自然,她也懒得深究。
水汀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长相温婉的女人,四十多岁了,仍旧风韵犹存,怪不得能把水青元勾地五迷三道的。
这钱真是个好东西啊,好吃好喝的供着,真是养人得很。想起两年前这女人领着甘听荷刚来时的落魄样,现在哪还能找见当时的影子?
不过,好话都被她说了,好事不想做怎么可能呢?
也就水青元这个冤大头,守着别人的老婆孩子当宝贝,还起劲的很。
“你又在阴阳怪气什么,这两年你珍姨怎么对你的你感受不出来吗?别不知好歹。”水青元看水汀的眼神就像看白眼狼一样。
水汀对他早不抱希望,这种话对于她来说,简直无关痛痒,全当放屁。“我福气薄,亲娘走得早,怕是无福消受。”
“你!”水青元手指着你了个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水汀:“……”
没意思。
水汀回想起刚刚甘小珍冲过来的身影,人是挡过来了,可按照她挡的角度,只会挡个寂寞。既然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水汀在确认水青元的戒尺无法收回时,快速侧身,将冲过来的甘小珍往怀里一捞。戒尺砸下来的瞬间,她甚至看到甘小珍脸上快速闪过的错愕和痛苦,心里简直乐开花。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既然想演‘慈母’,她自然成全,不谢。
她搓了搓手心的汗,真他妈热。
好了,见戏唱得差不多,水汀乐颠颠地往卧室走,依稀还能听见身后传来水青元安慰甘小珍孩子不懂事不要放心上的话语。
她背对着所有人,嘴角一勾,最是难消美人恩,水青元,好自为之。
-
“水叔叔,对不起,打扰了。”
这是一道少年的声音,可能刚处于变声后不久,有些嘶哑暗沉,并不算好听。
水汀却因为这声音生生止住了脚步。
呵——
差点忘了,这才是今晚大战的罪魁祸首。
水汀卧室也不回了,靠在门框上,歪着头,一脚交叉点地,抱着胸,脸上堆满笑。
嗐,好像还缺把瓜子。
水汀看着原先站在大门口的男生上前走了几步,来到茶几前的正中央站定。
男生长手长脚,个子很高,有些单薄,头发理得短短的,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唇边泛着淡淡的青灰,应该是刚冒出来的胡茬。身上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学校的校服,灰不拉叽的,简直土到掉渣。从T恤还看不出什么,那裤子短的别说脚脖子,连小腿都差点没遮住,也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一双球鞋早已看不出样式,就只剩下白,还是那种浆洗过度的白。长相还算端正,称不上帅,也说不上丑。腰板挺得倒很直,面对水青元也没怯场,说完还鞠了一躬,像是道别。
时间回到三十分钟前。
-
水汀正在宗二家的电竞室杀红眼,水青元一个电话甩了过来。
水汀看了一眼,抽空按了一下电源键,将手机翻面卡在了桌子上,不打算理会。
没过半分钟,嗡嗡声透过桌子传了过来,水汀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拿起手机往身后沙发上一甩。
可手机传来的嗡嗡声一直没断。
“不接下啊?”宗二手下没停,倒不是他好心,趁机瞅了水汀一眼,“也许元叔有什么急事呢。”
“他能有个屁的急事。”水汀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快得几乎要把键盘戳出个洞,“草!”
这把over了。
水汀将键盘往前一推,瘫在椅子上,瞬间没了精神。
宗二:“……”
几分钟之后,水汀的手机终于消停下来。
她准备重开一把。
“元叔居然打到我这儿了。”宗二看着手上显示的一串数字,没备注,但是熟悉的很,“真没什么事吧。”
水汀顿时没了兴致,离开椅子,走到后面的沙发,窝了进去,看上去有些疲惫:“没有,就是这男人又领了个孩子回来。”
“那我接还是不接?”宗二有些犹豫,这一听自然联想到什么家族秘辛。
“去他妈的!”水汀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将地板踩的咚咚作响,“给我。”
宗二将手机递了过去。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暴躁少女,游戏暂停,起身从旁边的小冰柜里拿出一瓶冷饮,打开,放在沙发边的边几上。
水汀瞥了一眼,顺手拿过,先仰头灌了两口,才滑开接听键。
“喂。”
水青元听着对面一开口就传来满嘴的火药味,脸色顿时不好,语气不自觉严肃:“赶快回来,小邑到了。”也没质问她为什么没接自己电话的事。
“来就来了,关我什么事。”水汀说得若无其事,宗二看着她把饮料瓶捏的嘎嘎作响,知道她心里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水青元听女儿事不关己的语调,顿时来了脾气,几乎是吼着道:“他是弟弟,你是姐姐,一家人马上就一起生活了,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吼完像是底气不足,趁着水汀没怼回来,又补充:“五分钟后见不到人,就别怪我断了你下个学期的零花钱!”
水汀挂了电话,将手机狠狠地往沙发上一砸,一点没有意识到拿的不是自己手机这件事。
吓唬谁呢!
宗二坐在椅子上,双腿懒懒地撑开,丝毫没在意水汀拿他手机出气的事。“别气了,不想回就不回。”
水汀猛地站起,捞起旁边被冷落许久的手机,随即勾唇:“谁会跟钱过不去,是吧。”
宗二太熟悉这个表情了,她这是要搞事情,遂起身,边走边活动活动胳膊、甩甩腿:“走,我陪你一起。”
水汀:“……”
是不是过了些?
水汀绕到宗二身后,把他按了回去:“别,杀鸡焉用牛刀?你就乖乖等我胜利归来吧。”
宗二没理会,还是陪着水汀来到她家大门口,语气里充满不确定:“真不要我陪着你进去?”
水汀将宗二翻了个身,推着他的腰往回走,摆手道:“你在会影响我发挥。”
宗二:“……”预感不妙。
“应付不来记得搬救兵,随叫随到。”
“知道了。”水汀背过身比了个OK。。
宗二家和她家并排,中间隔了三户,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同岁,同级,不同班。
十几年的情谊,关系一向很铁。
宗二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女侠,静候佳音。
日头还有些,周围人员车辆出入很少,夏蝉仍旧扯着嗓子喊,听的人心头烦躁。
水汀站在大门口,脚无意识的在地上摩擦,鞋底差点踩冒烟。
需要人欢迎是吧?
好的哇——
从踏进大门,水汀只要能看见的,顺脚的,全都被她一脚踢翻。
屋里的人看见水汀一路‘打’进来,愣是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
倒是站在最后面的吴妈好几次欲言又止,水汀给了她个眼神,然后吴妈就去了厨房。
水汀到了大厅,屋里的四个人全都朝她投来目光。
“各位,晚上好啊,对于我的热烈欢迎还满意吗?”
水汀余光瞟到门边的两袋行李,一个书包,一个手提包,都不大,却被塞得鼓鼓的。
上去就是一脚。
啧——
这质量也太差了吧,这还没使劲呢,就破了?
书包翻滚了几圈,衣服,书本散落一地,甚至还有一兜苹果。
水汀:“……”
水汀还想再踢第二个,水青元怒喝一声:“水汀你给我住手!你个混账东西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尊重!”
“尊重?”水汀像是想什么什么好笑的,一脸灿烂,“尊重啊,不好意思,我父亲没教我呢。”
“你!”水青元说着就气冲冲地朝水汀走来,“孽障,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水汀怎么可能乖乖任他打,她像一只豹子,在屋里上窜下跳,水青元追了几圈愣是连根毛都没摸到。
这一窜,屋里不可避免的又有很多东西遭殃。
看得人一阵肉痛。
躲闪途中,水汀瞅见沙发边高脚架上的一尊花瓶,好像价值不菲,甘小珍一向爱护的很。
水汀一脸狡黠,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地朝花瓶撞去。
甘听荷离得最近,眼见有东西又要遭殃,身体比脑子快,伸手迎了上去,水汀一个没收住撞在甘听荷身上。
甘听荷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水汀倒是在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卸了些力道,迅速站了起来。
水汀看着那完好无损的花瓶,暗道可惜。
-
思绪飘回,水汀突然没觉得没意思极了。
和这些人纠缠简直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屋睡大觉。
-
“小邑,别再提要离开的话,咱们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你就安心地待在这儿,直到你大学毕业,后续你要是离开或者留下,叔叔绝不干涉。”水青元苦口婆心地劝说,少年不为所动,嘴倔强的轻抿,“你要走是不是因为水汀?”
水汀:“……”
门已经打开,这是进?还是不进?
“你别理她,她就那样,看谁都不顺眼。”水青元拉着少年的手,要坐到沙发上,居然没拉动,“家里除了她可都是好相处的,你看那个姐姐。”水青元指了指当木头人的甘听荷,“那个姐姐,性格好,学习好,你珍姨也是平易近人的,叔叔相信,咱们一定会相处愉快。”
“谢谢您的好意,我已经想好了。”少年转身,捡起书包,拍了拍,蹲在地上将散落的东西一点点装回去,在触及到那袋苹果时,手微微一顿,狠心按了进去,这个见面礼,他想这里的人除了水叔叔,没人会喜欢。
水元青坐在沙发上直叹气,甘小珍靠在一边细声安慰,说既是人家孩子自己的选择,理应是要尊重的。
水元青想起刚刚还和水汀讨论尊重的问题,这会听甘小珍如是说,自然也反驳不了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就太对不起这个孩子了。
可转眼一想到家里那个混世魔王,只能安慰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第一次见面,他千叮咛万嘱咐,还是闹成了这样!
以后还是想法子给小邑多打些钱吧。
其实打钱这一步,水青元不是没试过,可这边刚打完,没多久就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所以这才有了他西下亲自给人接过来这件事,给钱不要,就接过来一起照顾,本身他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家里那么大,再来几个也不多。
沙发上的两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而甘听荷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厅捡东西的人身上。
这个场景让她眼热,曾经的她何尝不是这样?
也许是没他的勇气,也许是当时的水汀还没如今般张扬,两年前的那天,大闹一场后,她们母女还是在这安了家。
现在看来,当初留下来的决定是多么地正确,可她依旧忘不了那天所受到的羞辱,这怕是会成为她一辈子摆脱不了的噩梦。
水汀在听到甘小珍的话时,就改变了主意。
她不想人留下?
那真是太好了!
她水汀就喜欢唱反调,一个是水青元的,另一个就是甘小珍的。
不过,在此之前……
等到水青元注意到柯邑身后的水汀时,顿时瞪大了眼睛:“小邑闪开!”他像一个皮球,瞬间从沙发弹起。
柯邑听水青元大喊,顿时警觉,感觉到耳畔传来的风,忙向另一边侧身。
他猛然回头,就看到先前那个大闹天宫的少女,抬腿扫了过来,顾不得其他,将手里刚装好的书包一扔,连连躲闪。
少女神色淡漠,还带了点些许认真,柯邑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自己没招惹她啊!
水汀没想到眼前这个单薄的男生可以接连躲过她的攻击,看起来明明笨拙得很,没想到动起来这么灵活。
柯邑被逼的连连倒退,脚跟触碰到一抹坚硬,他知道自己这是退到了门边。
已退无可退。
在水汀再一次抬腿扫向他时,他一咬牙,伸手捉住了她的脚踝。
水汀眉毛一抬,没有恼怒,而是是暗暗兴奋。
很好!
水汀腿部发力,猛地一甩。
柯邑感觉到手里的脚踝,突然像变身成鱼,滑不溜秋的,让人捉不住。
他没敢大意,在即将脱手的时候,另一只手赶紧覆上,两只手形成一个对环,将那个灵活的东西给牢牢锁住。
水汀腿没挣脱,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也只是瞬间。
一路不通就换另一条。
放弃挣扎变成使劲下压,脚原本只是踢到柯邑胸口的位置,随着水汀的身体前倾,柯邑为了躲避她,愣是将她的腿举到肩膀上方。
水汀的脚甚至能碰到柯邑身后的门板。
两个人就那么死死地互盯,谁也不让着谁。
柯邑比水汀高半个头,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腿伸直会比自个头还高。还有,一个人的腿为什么能压这么直,还丝毫不见她痛苦。
水汀捉到他走神的瞬间,双手齐齐而上,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使劲扯他的耳朵,在柯邑疼得受不住,觉得再晚一步耳朵都要被拽掉,伸手想去反抗时,水汀趁机挣脱掉自己被抓牢的腿。
腿恢复自由,水汀放开他的脖子,改攻他的下盘。
耳朵上的疼痛未消,腿上又挨了几脚,柯邑气急,也不把她当女生了,抡拳去抵挡。
水汀反应可以柯邑快多了,此时,她就像一条蛇,攀附着猎物,想把人绞杀。
柯邑在她手下一直没讨到什么巧。
水青元看得眼皮直跳。
甘小珍母女两,则是早已看傻了眼。
她们一直以为水汀是仗着家里有钱,作威作福惯了,也只是气势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没想到身手这么好!
水青元没有这番感叹,他知道自己女儿一直在练散打,但亲眼看她打架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混,没想到竟然这么混!这小邑都要走了,她还要招惹人家干什么!
真是不气死他不罢休!
水青元见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明显小邑占下风,掐腰转了一圈,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根戒尺,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喜欢打架是吧!
今天干脆就打死她得了!
水汀背着柯邑的一条臂膀,伸腿穿过他的两腿间,借着巧劲,猛地一别,柯邑被放倒在地。
水汀趁势翻身而上,双手钳住他的胳膊,一腿跪地,另一条腿锁住他的脖子,少年的头被迫仰起。
柯邑又急又囧,挣扎了几次都没翻起身。
“别白费力气,就问你服不服!”水汀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
柯邑一睁眼就是她白花花的大腿,从脸到脖子,不知道是气的、羞的还是憋的,简直红透了。
“你——放开——”柯邑趴在地上死命挣扎,声音有些粗嘎低沉,像没什么力气。
水汀见不对劲,腿稍微松了些,好让他喘气。
柯邑感受到新鲜空气灌入胸腔,思考能力又开始恢复。
在他瞥到旁边的一抹身影时,急忙大喊:“叔叔!”
水汀以为柯邑使诈,刚抬头要一探究竟,就见自己那位‘伟大’的父亲,正高双手举戒尺,看样子不打死个人不罢休。
水汀气急反笑,想让她死是吧?
好!
她就让他看看自己后悔的样子!
水青元理智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蚕食殆尽,如果上一回他还念着父女之情,手下留情,那么这次他是下了十成十的力气!
水汀表面上盯着水青元,暗地里悄悄改变姿势,如果这次还是打在别人身上,那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尤其还是那么一个他眼巴巴盼人家好的孩子——
就是现在!
水汀刚要使劲将柯邑翻在上面,可还没用力气,自己就随着一道力量,被掩在一个单薄的身影之下。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闷哼声,以及她父亲惊慌失措般地大吼大叫:“小邑!”
-
那一刻,水汀觉得自己进入了真空地带,一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了。
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还在打架,这会他会替自己挨打……
水汀有些迷茫,剧情走向不该是这样的……
她努力看清撑在自己上方的少年,此时的他真的算不上好看,可是从他眼睛里却捕捉到一丝熟悉,愤恨加倔强,还有那么点自嘲。
水汀还想再探寻些什么,少年抹开脸,像是撑到极致,翻身躺在一边,从始至终,他都是撑在自己上方,没有碰到自己一丁点。
水青元急忙将柯邑扶坐起来,显得不知所措,脸上写满了悔恨:“小邑,是叔叔对不起你!还能不能动,叔叔送你去医院。”
“没事的叔叔。”柯邑勉强笑了笑,挣扎起身,挪到大门边,扶着门将包拎起来,抱在怀里。
“小邑!”水青元忙追上去,“咱们先把伤处理一下好不好,等你好了叔叔再送你回去。”水青元回头大喊,“吴妈,药箱!”
“好的,先生!”吴妈赶紧去柜子里翻找,仔细看,她的脚有些跛。
关于这件事,这个家里只有水汀会在意,可惜她现在正躺在地上,像极了一条失去了空气的鱼,似乎在接受什么审判。
“不用了,叔叔,明天就是报到的日子,再晚怕赶不上了。”柯邑抱着包,弯着腰,往门外走,那笔挺的背好像一下子就塌了。
其实,就算现在回到老家,也不会有什么报到的日子,学籍都被水青元转到这里来了,本以为,来这会是新的开始。
柯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都已经出来了啊。
他扯了扯嘴角,也确实是新的开始。
他决定好了,这书不读了,家也不打算回去,反正家里没什么人,就剩一个姑姑带着小表弟艰难地讨生活。且来时都已经说好了,再回去也是白让她担心。
既然不读书,自己就得出去挣钱,这样家里就少了一份开支,多少也能改善家里的条件吧。
他还没成年,不知道有没有人招童工,工作好不好找。
水汀突然睁开眼,迷茫悄然散去。
她单手撑地,一个借力,双腿回旋,潇洒站起,又恢复成了那个傲娇明艳的大小姐。
甘听荷看着水汀的走向,门外还站着柯邑和水青元,她想上去看看情况。
刚走半步,就被甘小珍拉住了。
甘听荷回头看了甘小珍一眼,有些不解。
甘小珍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
甘听荷见母亲撑着腰,才想起她背上的伤还没处理,这事一件连着一件,发生的真是太快了。
她见吴妈拎着药箱经过,忙喊住:“吴妈,药有多的吗?”
“有有,听荷小姐。”吴妈将药箱搁在茶几上,打开,快速的从里面找出两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使用方法盒子上都有写。”
“谢谢吴妈。”甘听荷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妈,我扶你上去上药?”
甘小珍往外瞧了瞧,嗯了一声。
吴妈说了声不用谢,合上药箱,急忙抱着走向门外。她家汀汀正双手插兜地往外走,小祖宗哎,可别再招惹什么事了才好!
楼梯走了一半,在拐角处甘听荷用余光扫到外面几个人的身影,元叔好像在和水汀争执着什么。
甘听荷收回视线,算了,陌生人,自求多福吧。她人微言轻,就是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你又出来干什么!滚回去!”水青元看见水汀简直头大,恨不得她原地消失!他本想再劝劝柯邑,这混球出来肯定是搅事的,那还能劝个屁!
水汀没理会水青元,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她绕过水青元,伸手夺走柯邑手里的包,一把丢得老远。
她凑近柯邑耳边,轻声说道:“遇到屁大点事就选择临阵脱逃的懦夫。”说完不等柯邑反应,将另一个包也从他手里拽走,仍旧像丢垃圾一样,扔在一边。
水汀看着柯邑越来越冷的脸,嘴巴抿成一条线,甚至能感受到他在磨后槽牙的声音,少年的身板重新且倔强地挺直,双手下垂,紧紧握拳,手背因使劲,迸发出清晰的血管,活像一条条蚯蚓。
水汀满意地点点头,像是以此为乐。
她似乎还嫌不够,转头又朝水青元道:“水青元,这次就带回来一个啊,孩子他妈呢,不要啦?”
水青元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腮边咬肌鼓起。
啪的一声,水汀被打得头一偏,耳内一阵轰鸣。。
“水汀你闹够没有!”
话吼完,水青元看着水汀那倔强明晰的下颌线,瞬间失神,完全没了刚刚的盛气凌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岁。一点不像施暴者,倒像是被打者。
水汀抬手抹了抹嘴角,没管手上沾染的一缕鲜红,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满嘴腥甜味,让她受不了。
水汀转过头,瞪大眼瞧着水青元,一字一句道:“水青元,请你记住,这是你打我的第八个巴掌。”
她的话掷地有声,在水青元的心上砸出一个个坑。
看着女儿脸上泛起的手指印,在如玉的一张脸上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水青元的心揪着疼,他后悔了。
水青元上前,想给她安抚,也想给她道歉,水汀往旁边一闪,大喊滚开。
水汀伸出拇指,又抹了一把嘴角,轻呸一声,双手插兜,径直往大门外走。
“汀汀!”吴妈在身后大喊,她到的时候,水青元的巴掌已经落下,她想不明白大小姐今天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汀汀一般只对水青元混,很少殃及他人,刚刚那话属实伤人了些,可尽管如此,先生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啊!这才多大一会,那小脸已经肿的老高了!
水汀停住脚步,不带一丝感情,扬声道:“这巴掌是他打的没错,我却会记在你头上,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账,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她说完,走得再没有一丝留恋。
后面的三个人都知道水汀这话是对谁说的。
水青元收拾好心情,揽住柯邑的肩膀,安慰道:“别听她瞎说,她就是嘴巴厉害,她要是真敢找你麻烦,你就跟叔叔说,叔叔来教训她!”
柯邑嗓子发干,吐字有些艰难,最终咬牙道:“叔叔,我还能留下来吗?”底气很是不足,他都有些鄙视自己的出尔反尔。
水青元乐开了花,刚刚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双手撑着柯邑的肩膀道:“当然可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水青元将水汀扔掉的包都给捡回来,拎在手里,搂着柯邑回屋:“伤还疼吗?等下叔叔给你后背上些药。”
“不怎么疼了。”
水青元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孩子。”
趁着没人注意,水青元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那里早已没了那抹气人的身影。
混球,总算干对一件事!虽是误打误撞,但水青元知道,柯邑改变主意,都是因为水汀。虽然过程比较心酸,但总算是了结了水青元的一份心思。
水青元领着柯邑进屋的时候,甘小珍母女刚好从楼上下来。
“小珍,你下来得正好,你帮忙看下把小邑安排在哪个房间比较合适。”说完水青元拎着药箱,拉着柯邑去了卫生间。
甘小珍看了甘听荷一眼,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声。
这家,往后怕是更不太平了。
水青元掀开柯邑的衣服,少年的背很单薄,都是一根根骨头,身无二两肉。
这么瘦,怪不得打不过水汀那丫头。
水青元将柯邑背上的伤简单处理了一下,那一道伤,早已青紫,还冒了丝丝血点,有些可怖。水青元不敢再看,心想幸好当时他挣扎了下,自己打偏了些,又想着也得谢谢他替水汀挡了这么一下,水汀是混球没错,可也是细皮嫩肉的混球,要是真挨这一下,估计会更显严重。
柯邑感觉到后背没了动作,直起身子,将衣服拉了下来,朝着水青元道了谢。
水青元拿出一只药膏塞给柯邑。“这个你拿着,晚上要是还疼,你就再抹些,够不到的话,喊叔叔。”
柯邑点点头,将药膏塞进裤兜。
“走吧。”水青元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拎着药箱,“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千万别拘束。”
柯邑嗯了一声。
水青元笑了笑,犹豫了半晌道:“还有,就是我女儿水汀,先前和你打架的那个。”水青元看着柯邑投过来的眼神,停顿了会,继续说,“她脾气上来时会有点混,可平时还是很好说话的,只要别惹她就行,她要是先招惹你,能不搭理就不搭理,独角戏顶多唱一会她就没劲了,要是她死缠着不放,你也别客气,能怼回去就怼回去,事态控制不住时,也千万别和她死杠,那丫头认死理,一定要来找叔叔,记住没?”
柯邑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知道了。”
“好,叔叔带你去看看房间。”水青元觉得提前解决了很多麻烦,心情大好,看柯邑真是越看越喜欢。
水青元揽着柯邑过来的时候,甘小珍母女以及吴妈正站在水汀卧室门口。
水青元见状微微皱眉,搂着柯邑的手松了些。“怎么了,还没确定好吗?”
“青元,你来得正好,我打算让汀汀搬回楼上她原来的房间,这样楼下就空了两间房,就看小邑心仪哪个,你看这样安排行吗?”甘小珍在两间房来回打量,像极了一位尽职尽责的当家主母。
柯邑抬眼望去,这两间房并排相连,一扇门已经打开,从他站的角度看过去,最先入眼的就是一张超级长的书桌,接着是露出地半截床尾,床上现在只铺着一层白色单子,应该是防尘用,咖灰色的窗帘从房顶垂直而下,挂满整整一面墙。
柯邑错开眼,视线转到另一边,旁边的房门紧闭,他曾见那个女孩靠在门框上,那应该就是她的卧室吧。
水青元看着两间房,像是在思考。
家里的房间多是不错,但除了书房,杂物间,还有用作其他用途的,现在能住的卧室好像就这三间。
让柯邑直接去楼上住不合适,放楼下的话,就得和汀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不明摆地送羊入虎口吗?小珍说得没错,最好的安排就是让汀汀回楼上,柯邑住一楼汀汀现在住的屋子,这间的话比旁边的大,住着也舒服些。
思量再三,水青元心里已有了计较。“吴妈,你进去帮汀汀收拾一下,把东西搬回楼上她原来的卧室。”
吴妈有些犹豫:“先生,搬之前是不是和汀汀说一声好些啊。”
一听这话,水青元顿时来气,扯着嗓子喊:“怎么?让她住回全家最好的房间还委屈她了不成!”水青元说完也觉得自己火发的有些莫名其妙,缓和了些道,“吴妈其他你不用管,只负责收拾就好。”
吴妈没再说话,在心里叹了口气。房间是最好的没错,可汀汀不稀罕去住怎么办?这要是一声不响地给搬上去,等汀汀回来可不得又是一场大战!
可男主人都这样说,吴妈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照办。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门,还没等人瞧见里面的风景又合上了。
水青元自然知道里面的原因,也没苛责,暗骂混球臭毛病就是多,回头朝柯邑讪讪道:“小邑啊,等汀汀的房间收拾出来,你就搬进去吧。”
“水叔叔,不麻烦了,我住这间就好。”柯邑指了指右边的那间房。
“这间太小了。”水青元明显不赞成柯邑这个提议。
“已经很大了水叔叔,我一个人绝对够用。”柯邑没说谎,这真的很大,比他老家最大的房间还要大,主要他也不想再因为其他和水汀起什么争执,两人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为了打消水青元的念头,他又道,“而且我很喜欢那张书桌。”声音很小,像是不好意思。
水青元看男孩难得腼腆,哈哈一笑。“行!那叔叔就答应你,叔叔带你进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水青元停了下来说:“真不去旁边瞅瞅?叔叔跟你说啊,旁边屋的那书桌可比这个还大还好,你这住下可就不兴后悔喽。”
水青元本想和他开玩笑,汀汀真搬楼上以后,他要是喜欢自然可以再搬过去。
柯邑见水青元迟疑,竟主动拉着水青元进了屋,想快点拍板定案,以免再生波折。
水青元笑了笑。
甘小珍干站半晌,一点插不上话,转身对着甘听荷道:“你上楼去吧,要是饿了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甘听荷没违背母亲的意思,握了握甘小珍的手,这手经过两年保养,已不怎么能看出以前劳碌的痕迹。“妈,会没事的。”
甘小珍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快上去吧,吃饭我再喊你。”
“好。”
甘小珍一路瞧着女儿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往置物间走。
“怎么样?”水青元领着人进了房间,带着柯邑前后打量了遍,他自己也时不时的翻看、查验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柯邑扫视了一圈,这里面的装修布置比自己刚刚在外面看到的还要气派,惊讶也只是一瞬,然后坦然的看着水青元道:“这里很好,叔叔。”
这已经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的房间了,刚刚听水叔叔描述,旁边的还要好,可他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么样的好法,柯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如此匮乏。
“行,你满意就好,一会我让吴妈来收拾一下。”水青元将床上的防尘罩扯下,露出底下雪白的乳胶垫,坐着拍了拍,“你一会试下这垫子是硬了还是软了,不舒服的话跟叔叔说,重新换。”
“谢谢叔叔。”柯邑本打算说不用了,他对这些根本不挑,而且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很好的,可也知道这是水青元的好意,反正后面自己只要说合适不就行了?
水青元笑着拍了他一下:“傻孩子,不客气。”
他这辈子满打满算就两女儿,柯邑的出现算是弥补他没儿子的一种遗憾吧,毕竟和男孩子相处和女孩子肯定不一样。
水青元又想起他那两个女儿。
听荷吧,乖巧又讨人喜欢,可毕竟少了层血缘关系,他们之间是亲密中带着疏离,时时要讲究分寸感。
而另一个,倒是有些浓厚的血缘关系在,可两个人相处的还不如和他的继女,他倒是想和水汀亲近,可水汀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就像她的房门上现在还大字报贴着‘闲人与狗免进’,这‘闲人’自然就是指除了吴妈以外的三个人。
这大字报一贴还贴了俩,楼下的这个因为涉及到家里时常会有外人过来,在水青元的几番强烈要求下终于给撕掉了,楼上的那个,还在她卧室门上挂着呢。
好在家里这三个人都对进她房间没什么兴趣。
水青元看着柯邑,越来越对接下来的相处充满了期待。
“你先自己看一下,屋里不需要的或者占地方的,都可以扔掉,要是缺什么东西,你和吴妈说一下,家里基本都有,没有的再置办。”
“知道了,水叔叔。”
“叫我元叔吧。”水青元从床上站了起来,“小邑饿了吧,我让吴妈先准备晚饭。”
“不怎么饿。”柯邑思考后又加了一句,“元叔。”
“行,那你自己先待会。”
水青元刚要走,想把空间留给柯邑,让他自己先熟悉熟悉,忽听见一阵敲门声。
门没关。
柯邑一直站着,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元叔的现任妻子正抱着一摞床品站在门口。
“我方便进去吗?”东西有些多,甘小珍抱得有些吃力。
“方便,您请进。”柯邑本想上手接过,只见水青元快一步迎了上去,语气里有些嗔怪,“你身上还有伤,你干这些做什么,一会让吴妈来收拾就好了。”
甘小珍将东西递给水青元,也跟着走了进来,打量了一圈:“吴妈不是在忙么,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挑了几套床品过来,都是素净的颜色,男孩子应该喜欢。”
水青元低头看了一眼,手趁机摸了摸。“都洗过了吧?”
“洗了的,都是新的,前几天你不就说要把小邑给接回来么,提前备着呢。”甘小珍又面向柯邑,“小邑,要是有住得不习惯的地方记得和珍姨说,珍姨来替你操持。”
柯邑有些受宠若惊道:“谢谢珍姨。”
甘小珍说了句不用谢,像是想起什么,又道:“还有,像被子枕头什么的都在最旁边的那个柜子里,也都提前晒过了,等会吴妈空了,我让她来给你铺床。”
柯邑点点头。
水青元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真是越看越满意,他还担心自己把人给接了回来,妻子心里会有什么不开心的呢,看样是自己多想了。
“好了,就别啰嗦了,我们去看看吴妈收拾好了没,可以准备晚饭了,孩子们应该饿了。”水青元给柯邑打了个手势,自己揽着甘小珍走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房间里就剩下柯邑一个人。
他伸出手,从书桌的一头慢慢的滑到另一头,直到坐在床上,这不真实感才彻底消失。
这里真的会成为自己新的家吗?
少年没将情绪过多地放在这没有实质性意义的问题上,只缓了两分钟,起身将带来的包裹打开。
其实,有个包已经开了的,书包的拉链早已被元叔的女儿给踢坏了,现在只能拉到中间,勉强能避免东西掉出来。
不过,这一拉,就从原先的一张嘴,变成了两张,里面的东西塞得太多,有部分从两边分流出来,看起来不太美观就是。
柯邑将书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书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一半,没坐满。
他将拉链拉到一边,用牙齿咬了咬,然后又拉开,如此反复几次,还真被他给修好了。
书包是黑色的,边角磨得有些毛边,普通的很。
柯邑舒了口气,将书包抚平,规规整整的放在一边。
之后掏出手机给小姑柯怀玉发了条信息报平安。
柯怀玉消息回的很快,无一不是嘱咐他好好学习,眼里要有活,人要勤快点,好好和别人相处,别起争执。
柯邑一一答应,最后说了句让她也多注意自己身体,放假了就回去看他们,然后结束了短暂的聊天。
环境突然安静下来,柯邑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今天一整天都是在嘈杂声中度过的。
赶公交,赶飞机,赶地铁,赶回家,耳边一直萦绕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也是在这一天,他体验了很多人生中的第一次。
柯邑疲惫地往后靠,刚触到椅背,嘶的一声,疼得倒吸凉气,他这才记起自己后背还有伤。
这一碰,火辣辣的。
他从裤兜里掏出水青元给的药膏,因为看不见,屋里也没有镜子,只能凭感觉胡乱抹了抹。
为了分散身上传来的疼痛感,柯邑将目光放到了桌角放的那一摞床品上。
一共三套,且都是纯色,一套深灰,一套浅灰,还有一套稍微鲜艳点的,淡蓝色。
柯邑站了起来,走近,伸手摸了摸,有两套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这种天气正合适。另一套天蓝色的稍厚些,很柔软,应该是棉的。
柯邑将浅灰的那套留了下来,剩下的,连同手提包一起放进了空柜子里。
柜子里很空,除了珍姨之前指得那个靠边放被子的,其他都空无一物。
柯邑望着这一连排到顶的衣柜,心里暗道可惜了,自己连一个都用不完,其他也只能干放着浪费。
吴妈敲门喊柯邑吃饭的时候,发现他自己已经将床铺好了。“小邑啊,阿姨这样喊你可以吗?”
柯邑点点头。
吴妈走了进来,将他的被子又稍微理了理,铺得挺好,真是个能干的小伙子。“小邑,饿了吧,可以吃饭了。”
柯邑跟着吴妈去了餐厅,桌子上元叔一家已经坐好,没开动,应该是在等自己。
柯邑先说了句抱歉。
“小邑来了,坐下赶紧吃饭吧。”餐桌是长方形,水青元坐在主位,老远的招呼着柯邑。
水青元的右手边依次坐着甘小珍母女。
吴妈将柯邑引到甘听荷对面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柯邑的左手边。
水家的规矩不大,普通家宴一直是邀请吴妈一起用餐的,除非是有人做客。
当然那种情况下,吴妈都会主动不出席。
她在这里一干就是十二年,家里人待她都不错,尤其是纪迎天和水汀,但也没让她失了分寸感。
柯邑看了一下自己和元叔之间空着的一个座位,这应该是那个女孩的。
她人呢?不回来吃了吗?现在已经快八点,晚上也不回来了吗?
“都别愣着了,赶紧吃吧。”水青元率先动了筷子,好像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影响任何,然后一场稍显沉默的晚餐开始了。
食不言这个规矩,水家执行的一直很好,哪怕水汀在的时候也是。
水青元有时想,餐桌上应该是水汀除了睡觉外最安静的时刻,所以他一直很享受用餐的时光。今晚的话还是别了,光看着就够头疼,当然那混球肯定也不会回来吃的。
因为柯邑第一次来,水青元怕他放不开,倒是偶尔蹦出几句让他别客气、敞开吃的话。
晚餐很丰富,五个人整了八菜一汤,荤素搭配,配色相合。
柯邑没忍住,吃了两碗饭,还没怎么吃饱,但他强迫自己放下,因为不想在别人的第一印象里留下饭桶这个形象。
吃完饭,水青元原本打算拉着柯邑聊一会,但又想着奔波一天了,孩子怕是已经累极,于是催促他回房里休息。
柯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一家三口,吴妈已经去厨房忙活,他没反驳,和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回房。
甘小珍见柯邑回房间,才对水青元道:“青元,咱们是不是该给小邑准备几身衣服啊。”她没把话说全,剩下的水青元自然能明白。
水青元一拍大腿,像是意识到什么:“你看看我,这会才想起来!”
他转身问甘小珍:“家里有备用的吗?”
甘小珍按住他的手,笑着说:“糊涂了不是,家里这么大年纪的只有两个女孩子,怎么会有男孩子用的东西呢?”
“要不你去找找我的有没有新的,不那么老气的?”水青元拿起手机起身,“算了我还是现在去商场转转吧,这个点应该还没关门。”
甘小珍忙拉他坐下来:“你的就别想了,他这个年纪穿肯定不合适。你现在去买倒是可以,可你知道人家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吗?”
“男孩子,能穿不就好了,你以为个个都像汀汀一样瞎讲究啊。”水青元越想越有道理,柯邑一看就是那种不爱攀比的孩子,况且自己也可以问售货员,人家是专业的,自然知道这个年级的孩子大都喜欢什么样的,“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家附近就有一个大型商场,估计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甘小珍好笑的看着水青元一头热,这男人还真是对那孩子上心的很。
不过他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买,他这兴冲冲地去,八成买得不怎么样。
“买衣服还是得试试才行。”甘小珍耐心劝说。
水青元往柯邑的房间看了一眼,最终否定这个建议,还是让孩子好好休息吧。
甘小珍见 水青元说不通,也不再相劝,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随他去了。
“妈,你不一起去吗?”甘听荷看着电视随口道。
“这个热闹妈懒得凑。”甘小珍端着一杯蜂蜜水,扶着腰准备上楼,“你也别搞太晚,明天还要去学校报道呢。”
“知道了。”
-
水汀自从离开家,刚出了门,就自拍了一张照片甩到‘八班四大恶’的群里。
这边刚发完,群里接连发来一串震惊的表情包。
【月亮:艹!不是吧汀,是谁对你下了这么重的黑手!!!】
【廖至:报警???】
【汀:滚球,暂时还没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月亮:你粑粑???!!!】
【汀:真聪明,给你比个心~~~】
【廖至:要不还是报警吧……这是殴打祖国未来花朵啊,咱们还是未成年,可经不起这么摧残!!!】
【汀:来,电话给到你】
【廖至:尿遁gif】
【月亮:可你这也太严重了,明天还怎么去报道啊】
【汀:这不正好去宣传一下老水的恶行??正好可以说明我的生活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汀:明天你们可得帮我好好宣传宣传,这八班一恶的头衔能不能摘掉可都指望你们了呦】
【汀:爱你们gif】
【月亮:……】
【廖至:+1】
【一加一:现在在哪,需要心灵安慰吗】
【汀:你个熊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看姐笑话】
【一加一:是宗二】
【汀:熊二】
【一加一:宗二】
【汀:宗熊二】
【一加一:……】
【一加一:还是熊二吧】
【月亮:是啊汀,你现在在哪】
【汀:瞎晃悠呢,先搞点饭吃】
【月亮:来我家啊,今天我家里就我一个!!!】
【汀:好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月亮:炸鸡薯条汉堡可乐】
【汀:等着~】
【月亮:开心到飞起gif】
【廖至:汤湾你是猪吗!!!】
【月亮:略略gif】
宗二看了眼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捋了把头发,将输入框里的‘你在哪我去找你’给删了,换成私信,让她回来的时候给他发个消息。
水汀很快回了个好。
宗二将水汀发在群里的照片点开放大,手指在她肿了老高的地方按了按,咧了咧嘴角:“倔驴,又犯轴了是不是,说好等你胜利归来呢,真是丑死了……”
等群里不再有新消息,宗二将手机扔在旁边,自己呈大字型瘫在床上。
水汀动作很快,从发完消息,到买好晚餐,再到汤湾家,只花了半个小时。
汤湾家她来了很多次,轻车熟路。水汀将袋子都换到一个手里,然后拍了拍门。
这是个老小区,隔音效果不好,站在门口都能将汤湾趿拉着拖鞋跑过来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汤湾开门,看到水汀的惨样,顿时红了眼眶,照片上已经够触目惊心了,现在看到真人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怎么,看傻眼了?”水汀上去就给了汤湾一个脑瓜崩,然后没理会她的梨花带雨,自顾自地换鞋进屋。
汤湾边关门边嘟囔:“你爸也太不是东西了吧,你是他亲生的不!居然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水汀没搭理她,将餐桌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推,桌子上乱的很,什么都有,水汀早已见怪不怪。
汤湾见水汀忙前忙后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跑过去将桌子上一副胸贴拿过来藏在背后,趁着水汀没注意,往旁边的箱子一扔。
“我来帮你。”汤湾见桌子空了出来,接过水汀手里的大袋小袋,挨个掏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水汀瞅了汤湾一眼,心想还算有点良心。
汤湾见收拾的差不多,屁颠屁颠的往厨房跑。
水汀先上了趟厕所,洗手的空隙,随口问了句:“叔叔阿姨呢?”
“两口子旅游去了!”怕水汀听不见,汤湾喊地很大声。
水汀:“……”她能说这一家都是奇葩吗。
汤湾还耐心解释:“他们俩啊,说假期照顾我照顾的太辛苦了,然后就趁着开学出去放松放松。”
“……”水汀准备跳过这个话题,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将包装盒一个个撕开,“捣鼓什么呢,快来吃,一会就凉了。”
“哎,这就来!”汤湾手里捏了个圆滚滚的东西,一脸兴奋的向水汀展示,“当当当——”
“你煮鸡蛋干什么,饿的?”水汀将吃的往汤湾面前推了推。
“什么啊。”汤湾被烫的龇牙咧嘴,“给你热敷拔毒的。”
水汀:“……”她怎么有些不信呢。
“别愣着了,快接着啊!”汤湾一把将鸡蛋扔到水汀手里,然后使劲扇了扇手掌,“呼呼,烫死我了!”
“我就不嫌烫是吧。”水汀从旁边抽了张纸,然后将滚烫的鸡蛋包在里面。
汤湾:“……”不好意思,她忘了。
水汀懒得和她计较。
“对了,还有这个!”汤湾又从旁边的物品堆里扒拉出一只药膏,“先擦擦,消肿止痛的。”
“行了,你先坐下吃饭吧。”水汀将药膏放在一边,将人给按在凳子上,一手拿着鸡蛋在脸上滚,另一只手拿了只鸡腿递了过去,“不是饿了吗,赶快吃。”说完水汀也抓了个鸡翅啃了起来。
“汀,你真好!”汤湾的眼泪说来就来,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见停。
水汀直接忽视。
“汀,你还没说你是不是你爸亲生的呢。”汤湾左手鸡腿没啃完,右手又掂了个汉堡。
“……”水汀拽了张废纸吐骨头,“我倒想不是。”
“啊?”语气里充满了失望。
水汀无声笑了笑。人心一旦狠起来,和亲不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汤湾明显还没从失望的情绪中出来,水汀见状,拿了个鸡翅将她微张的嘴给堵上。
让你吃饭不专心!
嘴巴被塞满,汤湾呜呜表示抗议。
水汀:“……”都这样了,你丫的都不舍得将手里的吃食放下来是吧。
汤湾愣是鼓着腮帮将嘴里的东西嚼碎。
“嗝——”汤湾被噎地直翻白眼,“汀,你这是搞偷袭,过分了啊,嗝——”
“再不好好吃饭,信不信揍你。”水汀握着鸡蛋往后一靠,鸡蛋不怎么烫了,包在外面的纸已经被水汀扔掉。
汤湾点点头,信!怎么能不信呢!她拉开架势,准备好好干饭。
“汀,你不吃了?”汤湾看着桌上还满满一堆的东西,水汀都没吃几口。
“饱了。”
汤湾:“……”难怪能这么瘦。
“脸好些没,锅里还有几个蛋呢。”别说,水汀这样子还挺可乐,平时哪能看她这个样子啊,都是她揍别人的份。
“你是煮给我用的,还是留你吃的?说实话——”水汀坐直,逼近汤湾,眼里全是审视。
“都有都有。”汤湾被盯得有些心虚,扔下啃了一半的鸡腿,嘟嘟嘟地又跑回厨房,伸手在锅里摸了摸,“嘿嘿,还是烫的。”
这次汤湾学聪明了,拿了个碗,从锅里扣了两个过来。
“给,再换个。”
水汀从碗里随手捏了一个,拿在手里没几秒,蛋壳上的水就被蒸干了。
汤湾捞过水汀换下来的那个鸡蛋,在桌子上磕了磕,刚想剥开,就被水汀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水汀语气不太好。
“吃啊。”汤湾有些莫名其妙。
水汀一把将它扔进垃圾桶,邹眉道:“不卫生。”
“我又不嫌弃你。”汤湾说得很无所谓,还弯腰想把鸡蛋从垃圾桶掏出来。
“……”水汀一把打开她的手,声音有些冷,“不听话是吧?”
汤湾气的嘴巴鼓鼓的,双手环抱,饭也不吃了,这是表示她生气了。
“吃这个。”水汀将碗里剩下干净的推过去。
汤湾转过身没搭理。
啪——
水汀在桌子上轻轻一拍:“来劲了月亮。”她的声音明明不带起伏,可汤湾却读出了恐吓味。
汤湾撇撇嘴,很快屈服于水汀的淫威之下,默默地干起饭。
呜呜,太没出息了,连自己爸妈她都没这么怕过。
“我只是想留给小白。”
“什么?”水汀就听汤湾小声嘟囔了一句,没听太清。
汤湾鼓起勇气,大声道:“我说——我想把垃圾桶的鸡蛋——捡起来——留给小白——”呼——这说话太费劲了。
水汀:“……”不早说,还以为她还要捡起来吃呢。
小白是汤湾家养的一只猫,白天乱窜,晚上才会回来,而且拽的跟二五八万样。
水汀很少在动物身上看出人的某些特质,只能说,汤湾的那只公猫快成精了。
而且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丑,也不知道是串了几代,到它这,四个字可以概括——不忍直视。
反正人长得和动物沾边大多不好看,但动物长得像人,那丑得也一定是出类拔萃。
“可以吗?”汤湾不死心,还往垃圾桶里瞅。
“它已经够聪明的了,不用补。”水汀准备打消她的念头,已经进垃圾桶里的东西还怎么拿回来,“我手里这个给它留着。”
汤湾暗道可惜,浪费粮食是违背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好吗?
没事,等汀汀走了,她再悄悄地给掏出来,反正也是给小白吃,又不是她吃。
汤湾埋着头偷笑,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两人吃完饭就躲进房间里。
汤湾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补暑假作业。
水汀则窝在懒人沙发里打游戏。
“汀,你作业赶完了?”汤湾一边翻答案,一边填,偶尔画个一两笔,伪装成曾经有过思考痕迹的假象,随口问道。
水汀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
水汀说得平常,可在汤湾耳中却是平地一声惊雷。
听到这个消息,她把笔一扔,凳子一拉,作业也不写了,忙去床头掏手机,好像刚刚那个奋发图强的人不是她。
【月亮:家人们!惊天大消息!!!】
距汤湾发完没过三秒,八班四大恶的群里连甩出某人三条回复。
【廖至:啥,是地球不转了,还是你中彩票了】
【廖至:爷跟你讲,上述事情都惊不起小爷内心的一丝波澜,除非……你现在跟我说明天不用去学校了——】
【廖至:奸笑gif】
【月亮:……】
【月亮:大志,你暑假作业写了没】
【廖至:没啊】
【月亮:@一加一 宗二,你写了没】
【一加一:没】
【月亮:我也没~~~】
【廖至:……那你说个毛线】
【廖至:你可千万别说这就是你要说的那个惊天——大消息啊,你要敢说是,我会鄙视你的】
【廖至:这群里谁会写那玩意啊,脑子有病吧】
【廖至:鄙视gif】
【月亮:擦汗gif】
【月亮:咳咳——汀写了】
【八班四大恶群:廖至撤回了一条消息】
【月亮:……】
【月亮:气节呢,节操呢,牛逼哄哄呢】
【廖至:边去gif】
【廖至:@汀 真写了啊】
【汀:你再@我试试】
水汀从收到群里第一条消息时,就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游戏被打断,水汀的心情不太好。
【廖至:递茶gif】
【廖至:咱这不是不太相信这会是汀姐做出来的事嘛,就求证一下,求证一下】
【廖至:可怜gif】
【汀:谁刚刚说我脑子有病的】这条消息水汀真没看见,但是经不住汤湾告状啊,估计廖至刚发,汤湾就大喊了一声‘汀,廖至说你脑子有病’
【廖至:我闭嘴gif】
【一加一:可以啊你,新学期准备大干一场了?】
【汀:500块快乐一暑假,值】
【一加一:……】就不该抱希望
【廖至:厉害gif】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月亮:跑gif】好像做错事了
“月亮——”
水汀的声音从汤湾头顶上传过来,汤湾先将手机安置好,抬起头,对着水汀傻笑。
水汀伸开手掌将她的傻脸盖住,绕到桌边,翻看着汤湾的作业。
“还差多少?”
汤湾的脑子有瞬间跟不上,汀是什么意思?
直到看见水汀拉开椅子,展开暑假练习册,汤湾哇哦一声,忙扑上去,穿过椅背,从后面拥住自己的大救星。
“英、数、语、物、理——”
“嗯?”水汀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想好再说。
汤湾急忙刹住,将化字咽进嘴里,改口道:“都差不多了,我自己能搞定。”
算了,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汤湾一想到水汀刚刚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好心’自己怕是无福消受。
水汀看她瞬间没了精神,嘴角一勾,椅子往旁边拽了拽,随手抽了一份语文作业题,将后面的答案先拍了照,然后对着照片,抄了起来。
汤湾的眼眶又红了。
感动。
汤湾哽咽道:“汀,记得字写丑些。”
水汀:“……”忽视。
汤湾:“汀,别闭着眼抄,不然显得太假。”
水汀:“……”还是忽视,只不过下笔的力气大了些。
汤湾:“汀,还有一些很难的题记得空下来,那不匹配姐的实力。”
啪的一声,水汀将笔扔得老远,身体后仰,双腿搭在桌子上,撇着脑袋问:“汤湾,给你脸了是不。”
汤湾:“……”额,一不小心装过头了。
寂静的小屋,两人一直‘苦战’到十点。
水汀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在停下的位置做了个记号。
“一会你从这继续。”水汀把答案往汤湾面前一推,指了指标红的地方。
“好。”汤湾说,“你是不是累了?歇会,汀。”
水汀站起来揉了揉手腕,白了她一眼:“回家了。”
“啊?”汤湾忙站起来,拽住水汀的胳膊,“都这么晚了,我这也没人,今晚就在这住呗。”
“想得美。”水汀一把拍开她的小胖手。
“我就想得美了。”汤湾重新抱住水汀的胳膊,这回连脑袋也凑了上去,“睡一觉,正好明天一起去报到。”
水汀将身上的牛皮糖扯开,目光中闪过一丝调笑:“陪睡是增值服务,你有钱么。”
“姐,有!”说着,汤湾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超大的猪猪存钱罐,金色的,抱起来显得还挺吃力,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单腿跨在椅子上,十分霸气道,“够你这一回了吧。”
“姐很贵,你继续攒。”水汀朝她摆摆手,“走了,明见。”
汤湾看着那个利落转身的背影,忙追上去喊:“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水汀早已消失在门口,空荡荡的房间,留给她的是冰冷的关门声。
汤湾看着怀里的大金猪,撇了撇嘴,在它的屁股上使劲拍了一下,嘟囔道:“猪到用时方恨小了吧,我让你不长肉!”
-
从汤湾家出去会经过一条老街,晚十点,街道上倒比白天热闹些。
夜宵烧烤拔地而起,白烟袅袅,人声鼎沸。
这块人员相对复杂,期间也有几波人上来和水汀搭讪,都被她冷冷拒绝。
水汀快速穿过街道,没作逗留,直接打车到望湖别苑。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路上很安静,等红绿灯的时候偶尔会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上的女孩。
打车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衣着也比较‘时尚’,但不会让人想入非非,因为那张脸真是太冷了,一看就不是善茬,而且她去的地方,是个高档别墅区,里面住得非富即贵,无论哪种,都不是他这种平头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最后一个路口,司机趁机又看了一眼。
这一路上,小姑娘都是低头看手机,好像在聊天。
“到了,姑娘。”到了小区大门口,见客人没反应,司机不由出声提醒,“看看别落下什么东西。”
水汀抬头看了司机一眼,道了声谢,然后下车。
关车门的声音响起,司机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笑了一下,比想象中的有礼貌。
-
到小区的时候十点半,水汀直接去了宗二家门口。
水汀还没到,就远远地看见宗二揣着兜站在大门口不远处的路灯下,低着头,左脚起,右脚落,两脚交换,幅度不大,像是在消磨时间。
路灯下的少年,影子被拉得很长,头顶上方,光源集中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小飞虫在那狂魔乱舞。
水汀刚坐上车没多久,宗二就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这一路上都是和他在闲聊。
“喂蚊子喂多久了?”水汀走近,抓起他的胳膊,掐了掐其中一个红疙瘩,眉头微皱,“别说刚出来。”
“几分钟。”宗二抽出胳膊,将水汀掰正,盯着她的脸,眉头由松到紧,再到舒展,噗呲一下笑出了声,然后给她竖了个大姆指,“女勇士!”
一听宗二说这话,水汀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没好气道:“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
宗二收回手,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肩膀抖动,似是憋得辛苦。
水汀看得火大,踢了他一脚,转身就走。
“别——”宗二上去拉住水汀的胳膊,“生气啦?”
“难不成还能高兴?”水汀头都没回,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
“好啦,是我错了。”宗二将水汀转过来,一脸认真,“原谅我吧。”
“笑话看够了?”水汀使劲戳了戳他的小臂。
“嗯——”宗二像是在思考,水汀踮起脚尖,揪起他的耳朵,语气中充满威胁,“熊二!你给姐想好了再说——”
“没没没,女侠饶命。”宗二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的耳朵从魔爪中解救出来,“看谁笑话也不敢看女侠你的呀。”
水汀拍拍手,和他拉开一步距离,仰着头:“那你什么意思。”
许久没等到他回答,水汀发觉站得有些累,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
“今天已经够衰的了,你可别再来气我。”
“怎会。”宗二也坐了过来,似乎嫌热,还将裤腿挽了起来,撩到膝盖上方。
“不怕蚊子咬啊。”水汀拍了拍自己腿,大爷的,这外面果然是蚊虫的天堂。
宗二双手后背,懒懒得撑在长椅上,双腿直直地伸开,有一条都碰到了水汀的腿,无所谓道:“没事,有毛裤。”
“……”水汀感受到小腿传来的温热,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目光不自主的投射到宗二的腿上,脸上微微闪过不自然,不着痕迹地别开眼,“你说的有道理,蚊子进去肯定迷路。”
“今天是发生什么了吗?”宗二改成靠在椅背上,双臂直直的搭在椅背上方。
水汀倒是难得坐得笔直,声音淡淡:“不是跟你说了吗,老水又带回来一个孩子。”
“嗯,我知道。”宗二停顿了一下,“元叔为那个男孩打的你?”
“我自找的。”水汀像是突然没了精神,也懒懒地往后一靠。
宗二的胳膊往后挪了挪,还搭在椅背上,但不会硌到水汀后背,但她的发丝全都落在了他皮肤上,轻轻的,痒痒的。
他没再动。
从远处看,就像一名少年,在路灯下揽着一名少女,在互说心事。
“嗯?”宗二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你故意的?”
水汀转过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水汀扭过头,“怎么可能。”
静默几秒。
“转过来。”宗二将手臂收回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见水汀还是扭着头,叹了口气,挪位置坐到了水汀的另一边,“好了,是我有病。”
水汀这才正眼瞧他。
在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微微拧眉道:“在月亮家擦过了。”
宗二没理会,将药膏的盖子扭开,放在一旁,见水汀不配合,伸手轻轻地捉住了她的下巴。
水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双目圆睁表示抗议。
四目相对,水汀觉得怪怪的,但对面的眼神又平常得很,让她明白是自己多想了。
宗二在察觉到她下一秒的动作时,手慢慢使劲,将她的脸往旁边一转,那张受伤的脸颊,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好在不再面对面了,水汀松了口气,兀自气了会,停止挣扎。
宗二见水汀不再动,才开始下手。
药膏敷在皮肤上,凉凉的。
“疼不疼?”宗二在她受伤的地方都挤了一点,慢慢推开,得到水汀否定的回答后,动作反而更轻了,“要是疼,记得说。”
“你能不能快些,蚊子吃人了都。”水汀感受着脸上传来的轻如鸿毛的力感,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在绣花,也忒磨叽了些,“你再不快些,我就自己上手了啊。”说着还配上动作。
宗二按住水汀作乱的手,显然她的催促无效。
水汀索性闭眼,想着一会怎么个回去法。
“急什么,还没到你家夜禁时间呢。”宗二将水汀的整张右脸都涂了个遍,事后仔细打量,路灯下,少女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深深的阴影,皮肤白皙透亮,还能看到软软的小绒毛,鼻子圆挺挺的,嘴巴殷红透着光泽,好像偷吃了谁家的蜜糖。
“好了没。”水汀感受到脸上没有动作,出口问。
耳边响起一记清亮的少女声,宗二突然回过神,捏着水汀下巴的手倏地一松,他察觉到水汀的睫毛轻颤,在水汀睁眼前拉开了两张脸的距离。
水汀睁开眼,宗二已经在合药膏的盖子,微微拧眉:“干什么呢,好了也吱一声啊。”
宗二璇盖子的手猛地一抖。
少女的目光已换了个方向,自然没瞧见。
“刚刚才好。”宗二清了清嗓子,“就是某人的脸太大了——”
“去死——”水汀站起来,拽着宗二的衣领,在他肩膀上就是一拳。
“汀汀,你慢点——”
少女早已气呼呼地踏上归途。
“你跟上来干嘛!”水汀瞅了一眼跟在旁边的宗二,语气充满了不待见。
宗二又恢复了那懒懒得模样,长裤已经放下,双手插兜,毕竟有身高腿长的优势,虽然水汀走得很快,但追起来并不费力。“送你回家。”
水汀停下脚步,瞪着宗二:“姐回家还需要你罩着?”
“不放心啊。”宗二顿了一下,“毕竟某人的脸只剩下一半了——”说完猛的闪身。
“你!”水汀冲上去追那个欠揍的身影,“你个熊二!给姑奶奶站住!”
风带动起女孩的长发,月色下,彩色的发丝,在夜空中,居然奔跑出一道彩虹。
-
“你回去吧。”站在门口,水汀给吴妈发消息,“你在这,还怪尴尬的。”
宗二上前一步,背一弯,凑着脑袋要去看水汀的表情:“汀汀,你不是害羞了吧?”
水汀推了他一把,翻了个白眼:“去你的。”
要害羞早害羞了,还等到这时候?
门后传来响动,水汀知道这是吴妈来开门了。
“汀汀。”吴妈将门开了一道缝,看到水汀后面的少年顿了一下,“宗少爷?”
“吴妈。”宗二上前一步,笑着打招呼。
吴妈顿时笑开了花,忙招呼人进来。
水家和宗家离得近,但是宗二来水家的机会并不多,基本都是水汀去宗家找他玩。
“真不回去?”水汀发出最后一次灵魂质问,“先说好,一会你要是挂了彩,我可不负责啊。”
“毛病。”宗二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率先迈腿进屋,“还不跟上。”
水汀:“……”
这厮怕不是搞错这是谁的家了吧?
随着开门声响起,后面的屋里都不同程度的亮起灯。
这个家除了柯邑没人意外,他们知道水汀会回来,而且会在11点之前。
现在十点五十八。
水青元早就估摸着时间,半靠在床上,就等着这声门响。
这混球虽然混,但是至今没有夜不归宿过。
无他,他亡妻还在的时候就给她立下过规矩,成年之前,无论晚上有多晚,都得11点前回来。
水汀经受的第二次家法就是因为这个。
那还是在初中的时候,有个同学过生日,玩的晚些,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
她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戒尺,脸色难看得要死。
水汀扑通一声就跪了,但还是挨了一顿揍。
不过比第一次好些。
在第一次挨打之前,水汀都以为家里供着的那家法是唬人的,直到真真实实的吃了一顿戒尺炒肉,她才真正明白它的意义。
水青元踩着点下楼。
甘小珍也紧跟其后,在此之前她已发过消息给甘听荷,让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来。
柯邑听到动静也起了身,但是没开门。
他下了床,坐在书桌前,身上还穿了一套不合宜的睡衣,深蓝真丝长袖,整体过于肥大。
衣服是水青元的,他出去逛了一圈,只买了外穿的衣服,忘买睡衣。于是找了一套自己没穿过的给柯邑,让他先将就一晚。
柯邑纠结了半晌,还是穿上了,他不想拂了水青元的好意。
虽然穿起来不伦不类,有点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柯邑侧耳听了一会,从开门过后,外面并没传来什么大的声响。
既然回来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
其实今晚柯邑一直在想水汀的事,时间越往后,他的担心越重,当然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对一个女孩子晚归的担心。
在此之前,他都以为今晚她不会回来了。
因为时间真的太晚了。
他心里也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内疚,毕竟若不是因为他的到来,他们父女也不会闹这一场。
思前想后,柯邑决定还是不出去瞧了,以免适得其反。
-
水汀从进大门,没进屋,也没上楼,她坐在沙发上等水青元下来。
晚上的时候,吴妈已经和自己说过了,水青元让她搬楼上去。
水汀让吴妈先听水青元的,那男人再不济也是家里的男主人,她不想吴妈为难,但是交代了一下不要搬得太彻底,做做样子就好。
毕竟她根本就没打算搬上去住。
比起一个陌生男孩,水汀更不想看到楼上的‘一家三口’。
因为恶心。
“你还知道回来。”水青元踩着拖鞋,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人未到,声先至。
水汀不客气回怼:“不回来怎么气死你啊。”
“你!”水青元终于看清楼下的场景,自然也注意到了站在自己女儿旁边宗家那个小子。
宗二和水青元目光对上,笑眯眯道:“元叔好。”
水青元看到宗二微微皱眉,虽然两个孩子关系处得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当父亲的乐意看到这么晚还有个男生送自己女儿回家。
他的目光在宗二身上停留了会,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转念一想今天情况确实有些特殊,好在还有人安慰女儿,心里可算好受了些。
水青元走到沙发前,没落座,而是看着宗二道:“宗二啊,时间这么晚了,家里人是不是要担心了?”
“谢元叔关心。”宗二说,“来之前已经和家里打过招呼了。”
水青元:“……”
臭小子!逐客令听不出来吗?
“那别杵着了,坐吧。”水青元指了指旁边的单人位沙发,“叔叔还没谢谢你送汀汀回来呢。”
宗二在水青元的邀请下,屁股终于沾到水家的沙发皮,坐下瞬间还收到水汀甩过来的刀子眼,他没加理会,而是道:“不客气元叔,都是应该的。”
水青元呵呵两声,心里却把他骂了个底朝天。
甘小珍坐在水青元旁边,示意吴妈倒茶。
毕竟有外人在,几个人只能尬聊几句。
反观宗二那是一点没有想走的意思。
水青元猛灌茶水,差点要骂娘了。
水汀也有点坐不住,她这火已经憋半天了,再不发出来都快熄了!
“宗二,明天还要报到呢,早些休息。”水汀说完,不管宗二愿不愿意,一把拉起他,“走,我送送你。”
宗二:“……”
就这么迫不及待?
宗二这回倒顺从的很,他本也不是来帮忙打架的,毕竟有他这个外人在,他们就是想打也得顾及面子不是?
他走这一趟,就是为了提醒提醒水青元把握点分寸,顺便给他添添堵。
“行,那明天见。”走到门口,宗二停了一下,看着水汀的脸,“给你的药膏睡前再擦一遍,肿成这样,明天老师问起来要怎么说?”
水青元:“……”
这是给自己上眼药呢,臭小子,快点滚蛋吧!
“知道了。”水汀不忘推了他一把。
宗二刚出了大门,就把水汀往旁边一拽,邀功道:“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水汀伸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你赶快走啊,别影响我干仗的进度!”
宗二:“……”
要不他再等会吧。
“听到没?”水汀看着秒变木头人的宗二不由催促,“再不走我给你叉回家了啊。”
“保证不吃亏?”宗二伸出右手小拇指。
“啥玩意?”水汀没工夫给他闲扯,伸手快速勾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见过本姑娘吃过亏?”
宗二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是心里没点数吗?
水汀一听来劲,扬声道:“这是意外!”
“意外?”宗二说,“那你保证接下来不会有意外。”
“我保证。”水汀举手示意。
“行,那这就叫《今夜保卫半张脸行动》。”说着,宗二伸出拇指在水汀还没收回的手上按了一下,“已盖章,有法律效应了。”
水汀:“……”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幼稚!
宗二盖完章也没放心,毕竟第一次倒是放心的给她送回来了,然后她脸上就挂了彩。这次怎么能让他放心得下呢?他犹豫半晌:“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最起码一会能帮你扛揍。”
“熊二!滚蛋!立刻!马上!”水汀的耐心马上都要被磨尽,怕还没进去就在外面把火发完了,没好气道,“谁需要你帮我扛!”
“快走!”水汀说完,把人往旁边一推,啪的关上门。
宗二看着紧闭的大门,甚至还能听见水汀充满火药味的步伐声,低声笑了一下:“倔驴。”
说起替自己挨揍,水汀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双少年眼睛。
越想越烦躁,水汀走路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想将脑海中的那抹倔强给踩碎。
她自己是倔的,但又看不得别人对她倔!
没错,就是双标。
水汀临进屋前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声音却小到立即被夜色吞没,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水汀在回来的时候,客厅就两个人。
水青元吹胡子瞪眼的,坐那直喘气。甘小珍侧着身子,像是在劝慰什么。
水汀站在正门口,刚踏过门槛一步距离,环着胸与水青元对视。
两人相互瞪着,越睁眼越大,最终水青元先败下阵来,凉声道:“不早了,洗洗睡吧。”说完从沙发上起身,准备上楼。
水汀的声音紧跟其后:“去哪睡?”
“楼上啊。”水青元知道吴妈肯定会跟她说,说也好,提前有心理准备,总不至于立刻发疯。
“楼上爱谁去谁去,我反正不去。”水汀走到沙发前一歪,突然化成一滩烂泥。
水青元一听瞬间起火:“你不去谁去,难道让小邑去!”
“可以呀。”水汀往上坐了坐,好像有点骨头了,“正好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多好,是吧?”
“你!”水青元爆喝,“你又想找不痛快是吗!”
“是啊。”水汀又卸了劲,身子往下滑了点,似乎没有一点兴趣和他掰扯这些,指了指另一半脸,“这还有地呢。”
水青元看着水汀那副无赖样子,眼睛闪过一丝痛苦,最终咽了几口气,稍显平静道:“别说废话,快点上去。”
水青元见水汀不为所动,快步走到她跟前,想要伸手拉她,却被水汀一个鲤鱼打挺给闪了过去。
“小邑是男孩子上去住不方便,小祖宗,你老子我求求你了行不行。”水青元看着抓空的手,一脸无奈,语气也软了些。
“不行。”水汀站在沙发后面,像是想到什么,噗呲一笑,“说来说去,你是怕您楼上的女儿不方便呗,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水汀!”水青元大喝道。
水汀说完那话,甘小珍也变了脸色。
“吼什么吼,我听得见。”水汀也来了脾气,绕到沙发前,大喇喇的一坐,翘了个二郎腿,“反正我是不会去楼上住的,其他你看着办。”
水青元气的鼻孔直喘粗气。
甘小珍也没法,只能作壁上观。
如果楼上真要住一个,她宁愿是水汀!
要是那男孩上去住,他和听荷两个半大孩子,又没有血缘关系,谁知道能发生什么!
要是真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那她一定会悔死!
当然,最好的是两个一个都别上去住!
这样,最起码楼上还是安静的。
甘小珍也在等水青元的决定。
如果真是最坏的那种,哪怕会惹水青元不高兴,她也得为听荷争一争。
半晌后。
“你真想好了?”水青元深深地盯了水汀一眼。
“不然呢?”水汀拿牙签戳了一块果盘里的苹果,应该时间放得有些长,都有些氧化了,咬了一口还挺甜,水汀又扎了一块,“快点决定,别耽误我睡觉。”
反正现在无所谓就是柯邑睡楼上还是楼下的问题。
“那你保证不欺负小邑。”水青元唬着脸道。
水汀:“……”
瞧瞧,这人心偏到哪去了?为了让楼上的继女方便,就将一个陌生男孩放到楼下,这会也不怕亲生女儿不方便了?还居然大言不惭的说不要欺负人家!
“听到没。”水青元看着水汀不说话,心里有些没底。
甘小珍倒是因为这个决定舒了口气,这算是今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水汀反问一句:“那他要是欺负我呢?”
水青元粗眉一拧:“这家里谁能欺负得了你?”
“谁知道呢。”水汀将牙签一扔,摸摸自己的脸,“反正脸肿得是我。”
“行了!”一说到这个,水青元就像被踩住了尾巴,“你安分点就行。”
“吴妈,把汀汀的东西麻烦再搬下来。”
“好的,先生。”吴妈从卧室出来,直接左拐上了楼。
水青元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一天真是比打仗还累,上楼前睨了水汀一眼:“这下满意了吧。”
水汀看着他的背影嘁了一声。
-
水汀没闲着,她准备上楼帮吴妈搬东西。
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她的脚有些跛,才想起来干仗的时候,有瓷器碎裂的声音,打翻的应该是她要喝得那壶热茶,吴妈应该是烫着了。
水汀想着吴妈今天还跑上跑下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
-
柯邑过了许久都没再听到外面传来的争执声,暗暗吐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他看了看床头的位置,整个人有些飘忽。
屋外,朗月高悬,外加几颗星星点缀。
蛐蛐声取代了禅鸣。
而水家的大门外,已没有了少年身影,只不过落在门边的烟头,仍闪烁着一丝红光,亮眼的很。
-
水汀房内。
“吴妈,你别收拾了,一会我自己来。”水汀将乌妈手里拿着的的被单一扯。
“汀汀小看吴妈了不是?”吴妈哪能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动手能力,人看着一股机灵劲,可在这些小事上却总是慌手忙脚的,为了让她宽心,笑着道,“吴妈没事,隔着鞋子呢,没怎么烫着。”
吴妈将水汀拉到椅子上坐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眼眶发红:“我们家汀汀今天受委屈了。”
“哪有。”水汀忙背过身,猛地站起来,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楼上还有些东西,我再去趟。”
像是不放心,回头道:“你就别上去了。”
吴妈答应了一声,等水汀出了房间,转过身低头抹眼泪。
好在这小脸比一开始消肿了些,但看起来还是骇人。
唉,夫人要是知道,一定要心疼坏了。
水汀再回来的时候,怀里就抱了一丁点东西。
其实也没必要非跑一趟,只不过她急需出去透口气。
吴妈听到声响,就看到水汀抱着东西站门口出神,不由出口提醒:“汀汀,今个累了吧,换洗衣服给你找好了,你洗漱好早点休息。”
水汀回过神:“好。”
水汀抱着衣服去卫生间,到了门口倏地停住。
哦——差点忘了——
楼下除了吴妈睡得那个卧室,其他房间会共用一个卫生间。
之前除了吴妈,楼下就水汀一个,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陌生雄性,那——
水汀站在门口有些别扭,感觉自己的领地被侵犯。
可比起别扭,她更不想退让!
其实去楼上或去吴妈房间都可以,但她不愿意!
水青元坚持让水汀上去住,也有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本来也有一个办法,让吴妈把房间让出来。
吴妈住得这个房间还是当初纪迎天活着的时候选的,他那夫人也确实把吴妈当成家里的一份子,如此安排也是想吴妈有更多的私人空间。
水汀两年前搬楼下住得时候,都没要求吴妈挪地方,水青元自然也不好再触她眉头,让吴妈和小邑换。
只是没想到水汀竟然如此坚持,死活不愿意搬回楼上她原来的房间。
既如此,她就自己受着吧。
为什么说这话?
因为水青元知道,他女儿是有轻微洁癖的,等憋不住的时候,也许她自己就乖乖的上楼住了呢。
-
水汀只停顿一瞬,便踩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进去。
开了灯,她扫视一圈,自己的东西没被人动过。
水汀轻哼了一声。
然而在她扫到马桶时,脸色猛地一变。
再转眼看到毛巾架上多出来的一条淡蓝色毛巾,眼睛几乎要喷火。
“砰砰砰——”
柯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他刚刚在梦里经历着被人追逐,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突兀的声响,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处在现实中。
经过两三秒的呆怔,柯邑瞬间清醒。
他猛地坐起,仔细辨别,在听到房门传来的短促敲击声,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觉,忙从床上窜了起来。
如此个砸门法,家里除了她,没其他人。
柯邑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摸着黑,脚步慌张,他居然能从敲门声中想象到门外人可怖的脸!
短短几秒,他将自己与她的恩怨翻了个底朝天,想来想去,他们之间,也就是傍晚自己害她挨了一巴掌的事!
而且她走的时候也说过,会找自己算账,难道就是现在?
柯邑努力让自己镇静,不管怎样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她看起来也不是全然不讲理的,她要是气不过,自己给她道歉,实在不行,这一巴掌自己还给她就是。
如此,他们便两清了。
柯邑一开门,眼前快速闪过亮白,又倏地变黑。
他将盖在脸上的东西拽下来,刚低头要看清是什么,就听见对面人冷冷道:“这次我就好心提醒你一次,下次用完卫生间要是还能看到水渍和那恶心的尿渍,再拿你毛巾擦可别怪不和你说!”
柯邑听着水汀的话,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脸憋得通红,手紧紧攥着毛巾,指尖泛白。
吴妈听到动静,开门出来查看。
看到站在柯邑门口的两个人。
少女穿着蓝色吊带睡裙,高高地扬起下巴,双手抱胸,目光灼灼地瞪着对面的人,脸色相当难看。
而对面的少年,低着头看不出情绪,穿着一套长款睡衣,裤子长得拖地,袖子长得可以盖住整条手臂,整体有些滑稽。
另一只手拿着条毛巾,毛巾看着眼熟,像是今天刚给他找的那条。
明明比少女高半个头,可是气势完全被压制住。
这是怎么了?
吴妈上前走了两步,小声道:“汀汀?”
水汀听到吴妈的声音,转过身,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她说:“没什么事吴妈,你先去休息吧。”
吴妈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水汀已经转过头,表情恢复成原样,凉凉地瞪着对面的男孩,神色不善,也没再说话。
又看了柯邑一眼,才回屋。
“听到没,装什么哑巴?”水汀上前一步,拉近和他的距离,声音冰冷,“既然寄人篱下,就应该有寄人篱下的觉悟,不是么。”
柯邑转开脸,僵硬道:“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去!”水汀侧开身子,“处理干净些,一会我去检查。”
柯邑不知道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在那的每一秒他都觉得窒息。
原来,她并不是真的想让自己留下来……
那为什么当时要说那种话!
-
柯邑站到卫生间门口,脚步微顿。
卫生间门半掩,丝丝热气从开合处冒出来,他甚至能感受到裹挟在脸上的束缚感。
他将门推了一下,门大开,散了几分钟,觉得没那么燥热了,卷起裤脚和袖子,才抬步钻了进去。
卫生间很大,干湿分离,很干净,一点卫生死角都没有。
柯邑扫了一眼马桶,只有零星水渍,并没有她说的尿渍!
他看了看手里的毛巾,拽过淋浴喷头,将马桶前后左右、里里外外的都冲了冲,又取过消毒液仔细喷洒,最后冲洗干净,蹲下身子,拿毛巾将马桶擦了个亮堂,洁白如新,一点脏污都没有。
水汀听到敲门声时,她正靠在床上玩游戏。
挑眉,挂机,开门一气呵成。
看着门口站着地那个像死了半截的男孩,这袖子、裤腿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卫生间插秧去了呢。
“好了?”她问。
柯邑没表情地嗯了一声。
水汀看着他手里还攥着的毛巾,眉头微皱,背着手大步走在前面,准备去验收某人的劳动成果。
柯邑落后几步跟了上去。
水汀没进去,站在卫生间门口打量了一番。
行,还算你小子识相。
“记住,没有下次。”水汀临走时戳了戳柯邑的胸膛,“不然,我就给你安排到水青元房间里去!”
等水汀走了,柯邑攥着毛巾的手才微微松开。
他将毛巾裹好丢进垃圾桶。
转身拉下马桶盖,坐了上去。
卫生间的置物架上满满当当地挤满各种瓶瓶罐罐,整整四层。
颜色各不相同,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很可爱。
可他没心情去欣赏。
柯邑回想起先前使用卫生间的时候,他也有丝不习惯,目光都没敢过多乱瞅,更别说碰她的任何东西。
至于她说的问题,自己当时也是注意的了,只是不知道是真的遗漏了,还是她的故意刁难。
枯坐几分钟,柯邑不打算再折磨自己,从他决定留下来时,就知道往后的生活不会太平。
他竟然还侥幸的想,假如有万一呢?
真是自不量力!
-
新学期报到时间是8点。
为了避免和水汀对上,柯邑六点钟就起床洗漱。
看着旁边紧闭的房门,他松了口气。
五分钟后——
“快出来,我要上厕所!”水汀啪着卫生间的门,脸不红心不跳的。
柯邑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半天从牙里挤出一句:“马上。”
等柯邑从里面出来时,就看见水汀懒懒得靠在门口,食指还抵着鼻子,表情满是嫌弃:“算了,本小姐又不想上了。”
水汀走得不带一丝凌乱,独留柯邑站在那几经风化。
“小邑啊。”吴妈微跛着脚走上前来,“以后早上你去我房间洗漱吧。”
好半天,才听他道:“谢谢吴妈。”
吴妈叹了声气,那孩子是红着眼眶走的。
她也想不明白,这汀汀怎么就和他杠上了呢?
-
水汀回到房间,心情十分美丽的开黑了一把。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也真是不枉费她从五点钟就醒了,竖着耳朵来听门外的动静。
反正她不想和他用一个卫生间,也不想去楼上洗漱,既然如此,那就多来几遍,最好能逼得他主动和水青元开口。
按照水青元对他的关心程度,说不定会把自己房间的让出来也不一定呢。
水汀越想越开心。
尼玛,真是好久没遇到让自己这么乐呵的事了
-
餐桌上。
水家只要是上学的时候,7点钟准时吃早餐。
“小邑,昨晚睡得还习惯吗?”
柯邑点点头:“习惯的,元叔。”
水青元欣慰的笑了笑:“那就好。”
一顿饭吃得还是很安静。
柯邑余光扫了自己右手边的女孩一眼。
女孩正和一颗鸡蛋作斗争,那下手的狠劲,直接让它粉身碎骨。
水汀将鸡蛋拨开,蛋黄取下,放在一边。
水青元看都没看,直接将水汀盘子里的蛋黄给夹了过去,放进自己碗里。
水汀难得的没做什么反应,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柯邑收回余光,心想,这父女两倒也没到那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饭罢,水青元对柯邑说:“小邑,一会你和听荷一起去学校,往后家里的司机刘叔会接送你们。”
柯邑点点头没说什么,对于新学校宜华十三中,除了知道它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外,其他一概不知。
倒是旁边的甘小珍听水青元这样说,有些欲言又止。
她不想让听荷单独和他一起。
但也知道这是那孩子第一次去学校,无论怎么样水青元也不会让他一个人,遂作罢。
她只希望,那孩子独立些,他自己以后能单独去上学。
水汀已经出发,饭没吃几口,打个招呼就走了。
水青元没打算跟着去,公司还有事,嘱咐了夏听荷几句,让她把人带到8班班主任办公室。
夏听荷在听到8班时,换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心里有些意外,元叔居然把柯邑和水汀安排到一个班?
夏听荷笑着答应,然后招呼柯邑跟上。
她想,这下是真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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