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绣在宜城无依无靠,自然请不起状师。不过像她这样的案子,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也没有状师愿意接。
但是纹绣告诉白薇自己的案子还有重审的希望,于是白薇就信了。
其实她对这个朝代的法律一窍不通。
可惜她那个在刑部上班的哥哥也不在,王爷看上去对法律也不太懂的样子,只是一脸充满兴趣地看着白薇。
“我在牢里答应别人了,我一定会帮她。”白薇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可以,宜城是本王的封地,王妃要是喜欢,可以留下。”吴王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竟然答应了。“王妃要留下可以自便,但本王家中尚有要事,需得先行一步。”
白薇巴不得他走,“好的,不送。”脸上的喜悦过于明显,反而引起了李烺的好奇。刚刚还说家中有要事的他,这会反倒悠悠坐下了。
此时太守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丫鬟,一个捧着新衣服,另外两个捧着装满菜的托盘。
趁着丫鬟摆菜的时间,孙大人再次跪下来请罪,“王妃,下官多有得罪,还望王妃恕罪。”孙大人表现得极为恭敬。
白薇不搭理他,主要是太饿了,抓着桌上的烧鸡就开始啃起来,忙得没空搭话。
白薇吃得旁若无人,吴王在一旁看得秀眉深敛。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哪个闺阁女子吃东西像他的王妃这么凶,恨不能一口就吞下整个烧鸡。他这个王妃果然名不虚传,一点儿也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白薇吃到一半,见他看着自己,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他,“味道不错,你也来一个。”
迟疑了一会,李烺还是接过了她的鸡腿,左看右看,迟迟不肯下口。
白薇不知道的是,李烺平日里礼佛诵经,并不吃肉。
白薇埋头狂吃,并没有注意到李烺把鸡腿递给了魏斩尘,也就是刚刚那个挡在白薇身前的侍卫。
当白薇意识到他是王爷的侍卫的时候相当失望了一阵,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李烺碰不得,他身边的人自然也碰不得。
白薇很快就打消了对魏斩尘的邪念,换上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
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菜几乎被她一扫而空。白薇这才想起来,孙大人还跪着。“孙大人,吃饱了,送我回牢里吧。”
孙大人吓得半死,以为王妃是要怪罪他,立刻开始磕头认错。
白薇看他一把年纪了,磕头磕得那么起劲别给自己磕出脑震荡来了,上前去扶起孙大人,“不是,我……我的意思是,我要去牢里看看我的姐妹们,尤其是那个叫纹绣的。”
一听纹绣的名字,孙大人反应过来了,“王妃是要过问纹绣的案子?”
白薇点头称是。
孙大人一口回绝,说是古往今来,都没有妇人问案的惯例,王妃亲自过问,恐怕会坏了祖宗规矩。
“祖宗又不知道。”白薇满不在乎。
“今日要是让王妃过问了,下官日后在九泉之下无法向祖宗交代。”孙大人相当坚持。
“那,要不你现在问问他们好了。”生长在红旗下的白薇,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什么神鬼,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法医这条路了。
孙大人气的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十分滑稽,但他显然不肯让步,“请王妃不要为难下官。”
“孙大人,重查是本王的意思,王妃只是代为传达。”坐在一边的李烺悠悠开口。
“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下官遵命。”孙大人终于松了口,转身就要去牢里提人。
“等等,先把卷宗拿过来”,白薇补充道,“给王爷过目。”白薇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好女不跟男斗,太守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非要说服他让自己这个女人插手胜算太小,也毫无意义。
不多时,师爷就搬着一大摞卷宗走了进来,师爷明显看不起白薇,他抱着卷宗径直走向了吴王。
卷宗摊开来,放了整整一桌。吴王平时里不管事,对这些东西自然也没什么兴趣和经验。翻开卷宗,他甚至不知道重点应该看什么部分。
孙大人和师爷垂手站在一旁,随时听宣。
“孙大人,你先下去吧,这么多卷宗,王爷要仔细看。”白薇学聪明了,什么都把吴王放前头。
孙大人带着师爷和丫鬟们退下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了门。
白薇看着站在王爷身后的魏斩尘,像一块树桩一样动也不动。“这位大哥,你也出去吧。”白薇语气温柔,似乎有点怕他。
魏斩尘并不理会白薇,而是看向了吴王。
“你在公堂上说,你是北朝派来刺杀本王的。斩尘要留在这里保护我。”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不成。”白薇有些无语。“王爷要是害怕,就和这位大哥一起出去吧,反正这里也用不上你。”白薇搬了张椅子在吴王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拉过卷宗看了起来。
幸亏小时候爱看TVB,繁体字阅读对白薇来说毫无障碍。
白薇埋着头认认真真地审读卷宗,这卷宗竟然从死者的平开始写,看了半天,白薇连死者 哪块骨头在几岁骨折过都知道了,也没看到她要的验尸报告。
李烺记得,大舅子告诉过他,他的王妃是不识字的。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绝不是不识字的样子。
她不是白薇,李烺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回想起婚礼的整个环节,自打三天前轿子离开白家以后,白家人就一次也没见过白薇,也就是说,这个过程中,确实存在换人的可能。李烺看向白薇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灯下的白薇浑然不觉,“怎么会没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呢?”白薇抬起头,满脸疑惑。记载的死者和纹绣所说的相差无几,但是最关键的死因却语焉不详。
“纹绣的针是绣花的,不存在一根绣花针刺了刺人中就丧命的”白薇低头沉思,既然没有验尸报告,那么她就需要看到尸体本身。
她记得纹绣说过案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那也就意味着尸体早已下葬。开棺验尸这种事情,她说不行,得王爷说。
白薇抬头寻找王爷的下落。他依然坐在自己对面,只是已经扶着头睡着了。他闭着双眼,眉头还皱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呼吸极轻,在这个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她和王爷相识不久,但她也看得出来,王爷人不坏,甚至一直都在帮自己撒谎。一想到他今年才十八岁,就只剩下三年的寿命。江南的万里风光,人间的悲喜辛酸,他几乎都没有尝过,白薇不由得替他可惜了起来。
李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缓缓睁开了眼睛。依旧是春水般明净的眼眸,此刻正映着白薇陌生的面容。
“怎么了?”李烺问道。
“我要开棺验尸!”白薇的语气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