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两人因为刚刚认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的尴尬,孟晚不停地摆弄自己的手指,转头紧紧盯着窗外,其实就算不是因为尴尬,孟晚也很喜欢在坐车时观赏沿途的景色,夜晚的S市有万家灯火,灯红酒绿,有人民的幸福安康,但也有暗流涌动的犯罪行为,正义与邪恶交织并行。在孟晚看来,警察就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那道墙,守护着正义,抵御邪恶,每年甚至每天都有警察在与邪恶的对抗中失去自己的生命,她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前一秒还在她眼前活蹦乱跳、开着玩笑的队友,后一秒就在与犯罪分子的斗争中不幸牺牲,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永远安眠于大地。经历了太多这种事情,孟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甚至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被夏局长强制休假入院治疗,夏局长还每天坚持去医院给孟晚讲讲今天发生的趣事,给她做心理疏导,怕孟晚吃不惯医院的饭菜还会带来自己夫人特意烹饪的菜肴,那时的孟晚每天都要坐在床边独自发呆,常常从早坐到晚,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有一天,孟晚突然问了夏局长一个问题“夏叔叔,你说他们这么拼命值得吗?他们要是知道亲人哭得这样撕心裂肺,会不会后悔?”这是孟晚第一次用叔叔来称呼夏局长,他知道,孟晚此时是真心将他当成了长辈,孟晚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不然也不会这么伤心,夏局长思考了很久,郑重地回答了她“晚晚啊,世界上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死亡的那一天,再伟大的人,再轰轰烈烈的人生,都要归于一座小小的坟墓,警察的职责是保护人民,是宁愿牺牲小我保全大我,我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人民会永远记得我们的。有人追求幸福安康一辈子,有人追求将生命奉献给祖国,这两者并不是矛盾的,就像有些将一生奉献给祖国核导弹事业的英雄们一样,他们知道自己将一辈子隐姓埋名,亦或者自己将会癌症痛苦离去,但还是有人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些事情,警察也是一样的,我们在选择这份职业时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了不是吗?我相信你在选择成为一名警察时,也下了这样的决心了吧,那你会因为害怕死亡而后悔你的选择吗?”孟晚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夏局长继续说道,“你既然没有后悔,你的队友们也不会后悔的,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就好了,至于那些因公牺牲的警员们的家属,政府也不会放任不管的,政府会尽力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和人身安全,那些孩子知道了,也会安心的。”那天过后孟晚思考了很多,也慢慢想开了很多事,她开始积极地配合治疗,按时吃药,积极进行心理疏导,半年后,孟晚已经痊愈出院,精神状态良好稳定,一出院孟晚就继续投入到了整治犯罪的队伍中。夏局长让她在休息一阵子,她说什么也不肯,那战斗力满满,比刚来实习的警员都卖力。
“孟队长的侦查能力很强啊。”楚暮云率先打破了沉默,“额,还好,经验多了而已。”孟晚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对于突如其来的一句赞美有点措手不及。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这么美好的城市要是没有犯罪该多好。诶,对了,你刚刚为什么突然夸我?”
“今天看了你以前的破案资料,感觉你对于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以及犯罪动机都把握的很好,破案的角度、方式很有自己的特点,很厉害。”
孟晚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回了一句谢谢,气氛再次保持沉默,然后还是楚暮云再次打破沉默“孟队长还没有吃饭吧,前面有一家老夫妻开的小餐馆,味道不错,我以前来做演讲的时候经常去吃,吃一顿饭再回去吧。”孟晚也确实有些饿了所以也爽快答应了“好。”到了地方,孟晚先下车进去找位置,楚暮云找位置停车,餐馆名字叫做小温馨,店铺不大,也没什么人,孟晚刚开门进去,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婆婆就迎了过来,“小姑娘,来点什么?”老婆婆眼睛里带着慈祥的笑意。“婆婆,我第一次来,有菜单吗?”孟晚也微笑着回应。“有的。”老婆婆说完就去前台给孟晚拿菜单,孟晚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是孟晚的职业病,不管去哪都要四处打量环顾一番,店铺虽然小了点,但是干净整洁,而且悠悠饭香飘荡在空气中,诱惑着她的味蕾,肚子咕咕地发出抗争,于是孟晚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楚暮云也已经进来,他坐到孟晚对面,认真地给孟晚推荐了几道自己喜欢的套餐,最后孟晚要了一份酱香鸡腿饭,楚暮云要了一份红烧排骨饭,十分钟后,老婆婆将两人的饭送来,鸡腿软烂脱骨,汤汁浓稠香醇,排骨也香软入味,米饭饱满颗粒分明,汤汁满满包裹着每一粒米饭,真是叫人欲罢不能,两人道了谢就开始埋头吃饭,婆婆这才认出楚暮云,“是小楚吧,哎呦,我这岁数大了刚刚没认出来,你可好久没来了。”婆婆话语间满是欢喜,楚暮云刚刚塞进嘴里一口饭,嚼了几口就赶紧咽下去,回答道“嗯,婆婆,我现在调到这里工作了,这下我以后可以常来吃饭了。”婆婆更开心了,“那真是太好啦,对了,这闺女是谁啊,长得真好看,是不是女朋友啊,小楚你可真有福气。”孟晚听到女朋友就愣了一下,抬头呆呆地看了楚暮云一眼,又看了婆婆一眼,腮帮子因为塞满了鸡肉而鼓鼓的,又可爱又搞笑,楚暮云笑了一下“不是的婆婆,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报到,这是我的新同事。”婆婆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婆婆送了他们一碟小菜解腻,又给两人送来两碗蛋花汤,不一会儿,两人就吃完了饭,酒足饭饱,付了钱又给婆婆告别后,两人驱车离开。
这家小餐馆离孟晚家并不算太远,不一会楚暮云就开到了孟晚所在的小区。“小区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就我到门口就好。”“好,那孟警官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吧。”孟晚点点头,“那个。谢谢你了,楚队长。”“不客气。”看着孟晚走进小区,楚暮云才开车离开,不得不说这小区其实很隐蔽,安保设施也做得很好,住在这里相对来说应该很安全。孟晚到了家,按照约定给楚暮云发了消息“楚队长,我已经安全到家。”过了两分钟,微信响起,楚队长:“OK。”孟晚今年26岁,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几乎没有跟除了同事以外的男性说过话,就算有,也是在审讯室里审讯犯罪嫌疑人,上学时期她整日沉迷于学习,在警局工作天天忙着破案,每晚都要带着资料回家研究,今天孟晚什么资料也没有带,夏局长说得对,今晚适合养精蓄锐,她活着就是在等待这一刻,它出现了,战斗终于要开始了。躺在床上的孟晚确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一直困扰着她,她努力放空自己,终于一番挣扎过后,她迷迷糊糊迎来了睡意。这一晚她又做了那个多年前反复出现的噩梦,梦中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披散着头发,双眼是两个黑乎乎的血洞,不停地流着血泪,脸颊黑乎乎的,嘴唇很白,她拼命地向孟晚伸出手,嘴里大声呼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晚晚,求求你,救救我好不还,我好痛啊,好痛啊,晚晚,救救我,求你……”小女孩一步一步向孟晚靠近,孟晚猛然睁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样的梦实在太逼真了,也很可怕,她不停地轻拍着自己的胸脯,安抚着自己的情绪,然后下床打开了卧室里的灯,她慢慢走到卧室的一副画前,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这幅画画着两个小女孩的背影,左面的小女孩梳着高高的马尾,马尾随风扬起,骄傲张扬,右面的小女孩梳着低双马尾,安静内敛。两人牵着手,画面是左面的小女孩紧紧拉着右面小女孩的手,肆意地奔跑着,她们朝着太阳的方向奔跑,快活又洒脱。孟晚伸手摸了摸两个小女孩,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她小心地将这幅画拿了下来,画的后面贴着一张大白纸,白纸上面贴着很多照片还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其中最显眼的还是那张带有雄鹰标志的照片,孟晚对它的恨已经深入骨髓,她对着这些照片和字看了很久,而后有拿起笔将昨天的案件补充上去,一切结束后,天空已经泛亮,再一看钟,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孟晚也完全没有了睡意,打算早点去警局,将自己简单梳洗了一番,扎上一个高高的马尾,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还算精神,再给自己打个气,然后出发上班。正如楚暮云所说的那样,这个小区有些偏僻但是安保措施做得却非常好,外来人员根本无法进入,因此就算离市中心很远,这里的房租也并不是很便宜,孟晚很喜欢这里,所以宁愿每天早起半个小时赶路也不愿意搬离这里,这里的车也很少,所以孟晚自己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既环保又能够锻炼身体,孟晚很满意。
孟晚到警局时,警员办公室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了,“花花,你来啦。”说话的是蒋晓玲,是个灵气十足的女生,梳着齐耳的短发,眼睛大大的,“嗯,早啊。”孟晚也跟她打招呼,大概一年前,孟晚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受了伤,犯罪嫌疑人袖口暗藏了一把刀,猛地向冲在最前面的孟晚挥去,孟晚后面跟着队友们,一时没躲开,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割在了脸上,一时间鲜血直流,在送往医院后,医生说再差一点点就割伤眼球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伤口很深,需要缝针,当时夏局长就紧紧拉着那位医生的手,反复嘱咐道“医生啊,这可是我们的警队一枝花啊,你可得好好缝啊,争取以后别留疤啊,医生啊,你可千万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可不能草草了事啊,还有啊医生……”医生一直嘟囔着放心吧这是我们医生的职责,但是夏局长就是不松手,最后还是大家一起把夏局长拉了过来,说别耽误人家医生正事,松手后医生赶紧钻进了手术室,不过这位医生确实医术高超,给孟晚的伤口缝合的很好,没过几天就可以回家静养了,不过还是不能有太夸张的面部表情,以免伤口撕裂。在家里静养期间,夏局长不放心,每天都要给孟晚送来夏夫人亲自熬制的鸡汤或者猪蹄汤,说是里面有满满的胶原蛋白,能让皮肤好的快,小区不让进去,他就每天将汤放在门卫处,然后打电话让孟晚去取,孟晚虽然总说不用这么麻烦,但是每次喝到汤心里都会感到满满的幸福,夏局长就是这样,警队里任何一个警员受伤了,夏局长都会如此,平时谁不小心感冒了,他都会叨叨几句,先是批评然后是关心,他就像一位父亲一样,时刻关心着自己的孩子们。过了两个多月,孟晚的皮肤已经完全长好了,加上她坚持用医院给开的淡化疤痕的药膏,如果不是非常非常地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脸上那道伤痕,大家也都等到孟晚能做面部表情了才开始跟孟晚讲夏局长那天在医院说的话,警员们一边讲一边模仿夏局长的神态、语气,孟晚也跟着呵呵乐起来,但是怎么有点尴尬呢,蒋晓玲跟孟晚的关系好,从那以后,她就用花花代替了晚晚,成天孟花花孟花花地叫着,刚开始的时候孟晚总会飞过去几个白眼,不过时间久了也都习惯了,今天楚暮云也在,看到他眼里的笑意就知道这个故事八成他也知道了,孟晚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没关系的,谁一生没几件尴尬的事呢,孟晚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发现自己的桌面上有一份关于这次案件的简单资料,资料的右下角写了一楚字,嗯,看来这个总队长还挺勤快。孟晚正要坐下浏览一遍时,就听见法医室里传来了哭喊声,抬头正好和楚暮云的目光相撞,两人都理解对方的意思——去看看,走到法医室,就看见夏局长,沈楠天,还有一位女士,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位男孩的妈妈吧,男孩昨天做完尸检,今天就是家属来将尸体领走,这位女士孟晚见过,昨天出事后,这位妈妈到警局来确认过死者身份,当时就因为受到了刺激而被送进了医院,最让孟晚不敢相信的是,这位妈妈几乎是一夜白头,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此时,她双手紧紧捧着儿子的脸,用自己的脸不断蹭儿子的脸“浩浩啊,妈妈没有你可怎么活啊,到底是谁害了你啊,你让妈妈接下来怎么办啊,浩浩啊,求求你了,醒来看妈妈一眼好不好啊,浩浩啊,没有你妈妈怎么活啊!”这位妈妈几乎一直重复着这些话,在场的人看的都很心碎,更何况这位母亲呢,而且据说孩子的父亲接受不了打击,心脏病突发,住进了ICU病房,生命也岌岌可危,对这位母亲来说更是血上加霜,谁都不忍心打断这位母亲,因为这可能是她与儿子最后的接触了,两人从此阴阳两隔,母亲也只能看着墓碑和照片诉说着自己无尽的思念,最后还是沈楠天将两人分开,大家又说了很多安慰母亲的话,只不过这些话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十分苍白无力,失去至亲之痛,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释怀呢。送走了这位妈妈后,夏局长又将孟晚和楚暮云叫到了办公室,“你们都看到了,这位母亲在警局门口还努力地克制,到了法医室看到儿子的尸体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好好的家庭,因为毒贩就这样被毁了,你们两个啊,一定要抓紧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是!”孟晚楚暮云异口同声应道,刚刚那个场景看的两人也很揪心,二人一致化悲伤为动力,一定要把犯罪分子揪出来。回到办公室,法医沈楠天在那里等着他们两个。“怎么了,天哥?”孟晚问。“那孩子身上的纹身有点问题。我昨天最后一次检查一下尸体,目光总是被那个雄鹰标志吸引,我认为那个纹身是那孩子在跳楼前不久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