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痛啊。”夏安捂着脑袋哀嚎。
一双手伸了过来:“我看看。”
夏安放下手,抬起头,看见一双好漂亮的眼睛。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藏在口罩下,看不出样子。
说话人穿着白大褂,看样子是个医生。
夏安紧张地抓住他问:“医生,我有没有哪里摔伤啊,腿有没有断,脑袋有没有问题,会不会影响高考啊?”
医生的眼里充满疑惑,但一瞬过后,就变成了无奈。他甩开夏安的手,摘下口罩,说:“夏安,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早点回家吧。”
说罢,转身就走,留下莫名其妙的夏安。
夏安发了三秒的呆,又看见医生回来了,不情不愿地说:“我刚忘说了,明天记得来拿报告。”
不等夏安反应,他又急匆匆走了。
夏安默念:现在医生怎么这样啊?
夏安在楼道里又蹦又跳,检查一番,发现身体并无大碍,就是心里始终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不过腿没断,胳膊也很好,脑袋也不疼了。一切OK,回家了。
走出楼梯口,走到医院大厅时,夏安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医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级了?这是科幻电影里的场景吧。到处都是机器、大屏幕、字幕滚动,来往的人群人手一个,手机?
那是手机?怎么不太像?这么大,还没有键盘!
夏安伸手想抓个人问问,人人都行色匆匆,像条鱼一样从她手边滑过。好不容易,她抓住一个学生样子的女孩,正要开口问的时候,大屏幕上一行红色的数字映入眼帘。
2020年6月16日。
不对啊,今天明明是2010年的8月5号才对!
2010年的8月,15岁的夏安正过着几乎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中考结束,分数很高,去全县最好的高中是板上钉钉,录取通知书正在路上,不日即将抵达。
光明的未来正在招手,按照大家说的,她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学。
没有晨读,没有补习,没有老师,也没有作业。不用早起,不用写字,不用学习。爸妈为她读高中在县城新买了房子,住在新房子里吹着空调,一边肆无忌惮地看剧,看到昏天黑地也没人管她,一边啃着鸭脖喝着可乐,简直是神仙来了也不换的快活日子。
看到男女主角越靠越近,越贴越近,两张脸即将挨在一起,四瓣唇即将吻上时,电话响了。
啊!又是这恼人的电话!没点儿眼力见,总是耽误人家谈恋爱。
哎!没事儿,亲上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不要管电话!
怎么一直响个没完?男女主都亲完了也不管电话吗?
哦,是我家的电话,不是电视上的电话啊。
夏安的班主任打电话来,让她下午两点去拿高中录取通知书。
“Yes!高中到手了!”
从上学第一天起,夏安的人生一共三个目标,上好高中,读好大学,做好工作。
至于其他的目标,那是找到好工作以后再考虑的事情了。此刻,她人生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成。
啊!美好的未来!
可惜天气不够美好,一点以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都黑了。
“黑云压境,必有妖孽作祟。”夏安突然的中二,让因为天气提前关店回来的妈妈打了个冷颤。
“你就是那个妖孽吧,”方晓梅说。
“不不不,贫道修行多年,一心斩妖除魔卫道,守护天下苍生。”夏安双手合一,竖在胸前说道。
方晓梅不再理睬她的胡言乱语,而是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担心地说:“要不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明天再去拿吧。”
“多远点儿路啊,走过去最多十分钟。”她指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广告说:“你看,等我回来说不定广告还没放完,都不耽误看下一集电视。”
方晓梅想了想,也是,一共才两条街,说十分钟都是夸大了的。
她特意找了一把最大的伞,递给夏安,说:“那你注意安全,别踩水。”
夏安心里的小心思全被方晓梅识破了。下雨天出门,她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踩水坑,积水越多越好,越深越好。最好是积到像条河一样的程度,能够蹚水过去,那才玩得痛快。
“知道了知道了。”她嘴上答应得很果断,心里却在琢磨待会儿出去哪条路线上的水坑最多。
一出门,狂风席卷暴雨,360度全方位环绕,把她浇个透心凉。
我要这雨伞有何用?
风雨中,夏安举步维艰,真是一步都迈不开。以至于她开始思考之前妈妈的提议,要不要干脆打个电话给班主任,说她明天再去拿?
然而,一眼望去,这条街上根本没有小卖部。另一个问题是,她根本不记得班主任的手机号。
她们家唯一记得班主任电话的,应该只有她的七年级上册语文课本。说起来,到现在她妈都记不得班主任姓什么,只能依稀想起好像是位女士。
在继续走还是回家翻语文书给班主任打电话间犹豫了片刻,夏安决定还是继续抬腿前进。算了,坚持一下,反正最多还有八分钟了,很快就到。
顺着长河街转过去,到了城西路,夏安看着眼前的一条“河”,沉思片刻,喜笑颜开地玩水去了。
真的很好笑,长河街名字带“河”,但地势高,下水道畅通无比,根本不积水。反而转过长河路,到了城西路,就总能体会趟过河是种什么经历。
此刻夏安的裤子已经打湿了,也不在乎更湿一点,反正穿的也是凉鞋。
她低头专心踩水,有时候还会拿某只脚在水里摆来摆去,像条鱼似的。手中的雨伞时而顺时针旋转,时而逆时针旋转。
如果不是此刻的狂风暴雨,和正在等她的录取通知书,就这么玩水多有意思啊,玩一天也不会腻的。
夏安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伞摆正了,加快速度前进。然后,她感觉自己脚上的凉鞋带突然松开,左脚就像案板上突然跳动的鱼一样,滑溜溜地溜出去了,整个人重心向后倒去,仿佛是有一阵巨浪将她拍倒。
“啪!”
就是这一跤,把她摔到十年后的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