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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醒了

发表时间: 2023-01-30

“蒙,蒙娘娘,”白昭述小心翼翼看着她,“承璋为什么还不醒啊?”

蒙长妃昨夜睡得不好,眼下神情也是淡淡的,一只手掐着明承璋的脸让他嘴张开了些,略看了看道,“人没事,应是太累了,还在休息。”

白昭述还想说什么,外头来了人,“娘娘,苏正妃请您过去。”

“做什么?”

那人恭敬地答:“正妃娘娘昨夜已查明大火由头,正要向宫里禀报,请您也过去看看。”

“黎长妃去了么?”

“黎娘娘也在路上了。”

“你们两个留在屋外守着。”蒙长妃对身边两个宫女嘱咐了几句。

白昭述眼巴巴地守在床边,等明承璋醒过来。

春光透过窗棂,在屋内落下明亮的一道线。

外头偶然有宫侍经过,只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切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白昭述又去握明承璋的手,将明承璋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上头浅浅的红印。

“……为什么要回来。”白昭述喃喃自语,“你明明都说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回来救我。”

他将心中的困惑翻来覆去问了几遍,无意识地捏着明承璋微凉的指尖。

“白昭述,”明承璋的声音轻轻的,“你的话,真的好多。”

白昭述一下站起来,但蹲了太久,双脚发麻,又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没事一样扑近明承璋,又小心地不碰到他,“承璋!”

明承璋的脸很白,唇色很淡,满头乌发也散落在肩上,却扬起眉对他一笑,“又哭。”

白昭述避着他身上的伤口,轻轻搂着他,温温的眼泪又晕湿了明承璋的头发。

明承璋由他搂着自己。

片刻后,白昭述又闷闷道:“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嗯。”

“……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又问,固执地等一个答案,“你为什么要回来?”

明承璋又沉默。

白昭述偏头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又觉得心里一绞一绞的痛,“我听黎娘娘说了,你,你的身体明明那么重要……你肯定比我清楚,你比我重要。”

他觉得看明承璋受伤比自己受伤要难受多了。

“你可是皇子啊,你是二殿下,你要做那么多事情,你还,还说你不想见到我。”

他清亮的眼中只剩下执拗,“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当作朋友?”

明承璋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慌张和无措。

他偏过头不去看白昭述的眼睛,“我算不上什么重要的皇子。”

“我不受父王宠爱,也没有身份高贵的母妃。”

他又慢慢变得冷静,甚至可以说冷漠。

“白昭述,我回来救你,是因为我很清楚,你死了,我也未必能活。”

“……只是因为这个吗?”

“这个还不够吗?”他嘲讽地看向白昭述,“你是父王和正妃放在心尖上的宝物,你皱一下眉毛,半个晋宫都要为此胆颤心惊。”

许是未愈的伤势,许是死里逃生后的懈怠,明承璋胸口起伏着,渐渐红了眼睛。

“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一群人跟在你身后,护着你,爱着你。不管你什么样,父王都会把你抱在膝上,听你讲些废话,让你无理取闹。”

“而我呢?我住在最偏远的清永殿,殿中永远只有三两人。”

“我每日去学堂要比所有人早起一个时辰,我用的纸笔总会被人换成最差的,我的师傅从来不敢对我多说一句话。”

白昭述慌忙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的。”显得苍白无力。

“那是怎么样?”明承璋勾起一点笑,冷冰冰的,“我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活着,可是他们都讨厌我,父王也讨厌我。”

“白昭述,你和明厉源,”他说,“对我来说,你们都是一样的。”

白昭述脑中一嗡。

“你一直在问我,为什么要推开你。”

“你为什么讨厌明厉源,我就为什么讨厌你。”

“现在,我告诉了你答案,你满意了吗?”

明承璋藏在被下的手紧紧握着,面上的神情越是冷漠尖锐,那握拳的双手就越是颤抖。

白昭述不会明白的。

他比白昭述都清楚,白昭述为什么会喜欢缠着自己。

因为白昭述只是一个好奇的,贪玩的小孩子。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得到想要的东西。

当一个不搭理他的明承璋出现,当第一次相遇那天,白昭述穿着新做的衣裳,像个喜庆庆的精雕玉琢的小仙童,得意快乐地站在那座桥上到处看——或者说,让别人看他,却只等来一个目中无人的明承璋时——

明承璋就知道,他会是白昭述想要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明承璋是个好孩子。

他天赋高,品性好,年纪小,但寡言,沉稳,清清素素的,像冷峭的剑,也像山林间的风。

只有明承璋知道他心里早就烂掉了一块。

只有明承璋知道,他也会在深夜害怕,被欺负时,会觉得无助和委屈。

他为他的出身感到不甘和怨恨。

他垂下眼时不是因为宽容和温赦,而是为了掩盖心中膨胀的怒火,和如影随形的,那种无能为力的失落感。

或许白昭述没有做错什么。

或许白昭述在学堂上为他说话时,也有那么一时半刻,他觉得心中被慰藉。

但是白昭述的存在,本身就在向他明承璋宣扬着,这人与人之间生来的不同。

那高于云端,低至尘土的不同。

那让明承璋怨恨入骨,又嫉妒得发狂的不同。

白昭述低着头。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两个孩子的呼吸声。

“既然讨厌我,那就更不该回来救我了。”片刻后,明承璋听见白昭述这样说。

他想反驳,但白昭述又握紧他的手,“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怪在你头上。”

“……”

白昭述很安静地等明承璋的回答。

他做好了准备,不管明承璋说什么,他都不会讨厌明承璋。

明承璋冷冰冰的表情在他的注视中渐渐败下阵来。

他又嘀咕道:“你的话真的很多。”

白昭述弯眼一笑,在明承璋跟前他永远没脸没皮似的。

他去沏茶,发现水已冷了,就拎着茶壶摇摇晃晃往外头走。

将要踏出门,他听到身后明承璋说:“我,我不想失去你。”

那才是关于,为什么会冲进火场带走白昭述的,真正的答案。

见白昭述回头,明承璋别扭地别过脸。

白昭述端回来一盆热水,笨拙地给明承璋擦身子。

一夜过去,他身上的烧伤又结出了层层透明的壳,轻轻一动就落下来。

白昭述索性搀着明承璋到了小塌上,又让宫侍换了枕被。

二人又一起用了午膳。白昭述还是吃了两碗饭。

不知为何,明承璋觉得面对白昭述轻松了很多,他的叽叽喳喳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白昭述费心搜罗出几个笑话逗明承璋笑。

等他眼中出现了淡淡笑影,白昭述慢慢贴近他说:“承璋,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跟明厉源不一样,我会一直对你很好很好。”

“你信吗?”他缠着明承璋问,“你信不信啊?”

“……我知道了。”

白昭述满意地点点头。

半晌,他又压下嗓子,犹犹豫豫的模样,“还有,承璋。”

“其实我觉得,”他说,很怕对方不相信自己,“陛下,陛下并不是讨厌你。”

他比谁都天真,看上去也比他们清醒,“陛下……陛下好像,谁也不喜欢。”

“他也不喜欢我。”白昭述说,“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但是他其实不在意我。”

明承璋只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白昭述也知道这样的话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的,甚至可能觉得他在炫耀。

午后,苏正妃带着黎长妃和蒙长妃来看明承璋和白昭述了。

她远远看了一下明承璋身上的烧伤,安慰道:“我已派人快马加鞭回宫取药了,不日就能回来。承璋,你莫害怕,不会留疤的。”

黎长妃笑吟吟道:“还不谢谢苏娘娘?”

明承璋虚弱地起身行礼,“多谢苏娘娘。”

“苏娘娘,为什么会起火?”

白昭述问。

苏正妃说:“山林干燥,定安侯府派来的侍卫巡夜时不小心在竹林间落了灯烛。我已罚了他们了。”

不知为何,她说这话时,后面的黎长妃看了她一眼,面上有隐隐的不满。

事情的真相,蒙长妃也知道。

听审时,那侍卫耐不住酷刑,哆哆嗦嗦交代了夜里的经过。

原来是他巡夜经过竹林,听到有异常声响,走近看到是太子明厉源和几个世家子正凑在一起看一本什么书。

一群人鬼鬼祟祟的,侍卫的突然出现,惊到了他们。

几人鸟雀般一哄而散。侍卫以为是什么歹人,赶紧追上去。

一逃一追间,不知谁手上的灯笼跌落,落在竹林深处的堆起的干柴附近。

侍卫最后只抓到了一个世家子,那人搬出太子的名头将他喝退。

他这才知道得罪了贵人,心中恐慌,想趁人记住他的脸前溜走,便顺着小路跑回去了。

清晨时五位娘娘坐在堂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侍卫会供述出这样一份实情。

那时,苏正妃面色不改,吩咐旁人,“让他认罪画押,就地处置了罢。”

岑长妃想说些什么,“这……”

“事情既已查明,”苏正妃淡淡道,“也该去问责定安侯府,给陛下一个交代了。岑长妃,这事就交由你和于长妃处理。”

“蒙儿,黎儿,应也没有异议罢。”她笑吟吟问。

白昭述不知这期间发生的种种,见苏正妃面色如常,也不好再细问下去。

明承璋却想明这其中还有隐情。

他几乎一下就想到了明厉源与这一切或许有关联,否则苏正妃未必愿意隐瞒,黎长妃和蒙长妃也不会感到不满却一言不发。

明承璋默默垂下眼,在心里又记上了一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