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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诡案录优质全文阅读

钱大掌柜 著

现代都市连载

悬疑惊悚《京师诡案录》震撼来袭,此文是作者“钱大掌柜”的精编之作,故事中的主要人物有姜辛夷李非白,小说中具体讲述了:“看来果真是冲着我来的。”成守义问道,“你说当日有两个捕头押送她,可为何只来了一个?”“另外一位孙捕头因惧怕鼠疫中途逃走了。”李非白说道,“在驿站时我亮明了身份,但宋捕头不愿让我带走嫌犯。因事情太过紧急,我便将她带走了。后来宋捕头也追到聚宝镇,见形势险峻,便和我们一起捉贪官惩药商,最后离开小镇时,他便带着姜姑娘来京,将她押送到了大理寺。”成守义了然点头......

主角:姜辛夷李非白   更新:2024-05-02 01: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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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辛夷李非白的现代都市小说《京师诡案录优质全文阅读》,由网络作家“钱大掌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悬疑惊悚《京师诡案录》震撼来袭,此文是作者“钱大掌柜”的精编之作,故事中的主要人物有姜辛夷李非白,小说中具体讲述了:“看来果真是冲着我来的。”成守义问道,“你说当日有两个捕头押送她,可为何只来了一个?”“另外一位孙捕头因惧怕鼠疫中途逃走了。”李非白说道,“在驿站时我亮明了身份,但宋捕头不愿让我带走嫌犯。因事情太过紧急,我便将她带走了。后来宋捕头也追到聚宝镇,见形势险峻,便和我们一起捉贪官惩药商,最后离开小镇时,他便带着姜姑娘来京,将她押送到了大理寺。”成守义了然点头......

《京师诡案录优质全文阅读》精彩片段


第十七章 辛夷花

长廊无人走过,好事的曹千户也没有在暗处盯看。

廊道过于安静,唯有风摇曳廊下灯笼,被朝阳照出椭圆的影子。

成守义说道:“我知你无心隐瞒你与她认识的事,否则不会在衙前与那宋捕快寒暄。我无意探听你私事,但如今为了案件真相,我想多了解了解这位姑娘。”

李非白早已想到他终有一问,在此之前他已经仔细思量过了,说道:“她没有特意叮嘱过我不可提及与她的事,想来是能说的。”

“那劳烦李大人说说吧。”

李非白说道:“她姓姜,愿者上钩的‘姜’,我也是来京赴任的路上与她相识。那日我携书童……”他蓦地一顿,终于想起自己快马加鞭进京时丢的是什么了。

他丢了个人,丢了个书童,丢了宝渡!

这会宝渡应该正骂骂咧咧一路吃吃喝喝地在来京的路上吧。

李非白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携书童走水路,入住地方驿站,却见那里已被废弃,驿卒也不知去向,只剩满院黄符。后在那里偶遇同样住宿的宋捕头和孙捕头,以及他们押送的嫌犯。”

成守义问道:“是姜姑娘?”

“是。他们神色惊惧,说从陆路来时看见了许多尸体,而姜姑娘说那是鼠疫。孙捕头吓得连夜逃走,而我知姜姑娘深谙医术后,便携她前往聚宝镇一探究竟。可谁料到了聚宝镇却被县官勾结道士封锁小镇,只为卖天价药材给百姓,赚取大量不义之财。鼠疫夺了镇上许多人命,家家户户都有亡者,更有甚者全家覆灭。”

这后面的事成守义已从县官口中得知,但这般惨烈的描述他却还是头一次听。

那县官说得轻描淡写,几句掠过,与李非白所说对比起来,着实太过简单,大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

李非白叹了一口气说道:“姜姑娘不惧危险,探亡者,望病患,开了一贴药方赠予百姓。”他说道,“后来的事这两天杨大人来问过我,我已说清楚。”

“嗯。”成守义说道,“瘟疫之可怕,即便是黄口小儿听了也会发抖,她却毅然前往,这与入虎穴没有区别。你是官,天职便是为百姓效命,不入虎穴才令人唾弃。但她不是,可却有如此兼爱仁德之心。”他抬眼说道,“所以你不信她会毒杀一百三十人。”

李非白气息微沉,点头道:“私心确实如此认为,但下官会追查线索和真相,绝无偏袒。”

“有这番想法挺好。”成守义又问道,“那你可知她师承何人?”

“曾有人问过,但她未答。”

“哦……那她出身呢?父母呢?”

“也不知。”

成守义笑道:“倒是神秘。她来京定是有目的的,只是如今还不知是何目的。”

李非白说道:“她对大人似乎有敌意。”

“嗯,我也已察觉到。”

“大人足不出户已有十年,只负责断案,处置犯人的事都交给杨大人。若是结仇,应当也是十年前的事,但她年纪不过十七八九,往此推论,或许是姜家上一代恩怨。”

成守义喜他心思如此敏捷,他说道:“假设她没有杀人,可为何不辩解?”

“或许是为了入大理寺。”李非白回想之前细节,再一次说道,“据宋捕头所说,她曾屡次提过要去大理寺,即便他们害怕前方瘟疫逃走,她也会自己进京。”

“看来果真是冲着我来的。”成守义问道,“你说当日有两个捕头押送她,可为何只来了一个?”

“另外一位孙捕头因惧怕鼠疫中途逃走了。”李非白说道,“在驿站时我亮明了身份,但宋捕头不愿让我带走嫌犯。因事情太过紧急,我便将她带走了。后来宋捕头也追到聚宝镇,见形势险峻,便和我们一起捉贪官惩药商,最后离开小镇时,他便带着姜姑娘来京,将她押送到了大理寺。”

成守义了然点头:“这位宋捕头是个恪守职责又有勇气之人。”

李非白说道:“下官这两日看大理寺好像还缺些人手。”

成守义看他一眼,板着脸说道:“这不是你一个少卿该理会的事。”

“是。”

成守义觉得还是要亲自面对那姜姑娘,问清楚她要做什么,不能一直如此耗着,否则朝廷那边再插手,很可能会把她当做替罪羊处决了。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临走时又想起来,问道:“她可说过她叫什么?”

李非白说道:“辛夷,辛夷花的辛夷。”

成守义愣住了。

&&&&&

二月已过,三月初来,天气渐渐温暖起来。

成守义“啪嗒啪嗒”地拍着手上的泥尘往林家走去,到了大门口,他瞧着门上挂着的刚赐的林家牌匾和崭新的府邸,这推门进去非但门没关,连个守门的人也没,只有两个药童在院子里捣药。

他问道:“你们师父呢?”

药童答道:“师父在里头院子。”

他大步走了进去,只见林无旧正坐在庭院中,难得一见的没有在忙碌什么。

要知道每回见他不是在忙就是在忙的路上,身上永远带着一股药味,手里永远拿着臭烘烘的药材。

“三哥你家那么大的地方,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夜里要是遭了贼你小心那两个娃娃都被人偷走。”

林无旧回神笑道:“他们夜里会回家,不会被偷走的。”

成守义笑了起来:“去去去,谁要说这个,我是说若来了贼,你东西就得丢光了。”

林无旧说道:“偷去吧,也没值钱的东西。”

“……”成守义是没了脾气了,与其让他请护院,还不如他日丢了东西由他亲自出马追回呢。他问道,“你刚才看什么呢?”

“喏,开花了。”

成守义往上瞧去,这高有十丈的树不见一片叶子,枝杈光秃秃的,只开了一树白色的花:“就看那些花啊?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似融春之雪,有堆银积玉之美。”林无旧鼻子轻嗅,“花香浓郁。”

成守义嗅了嗅:“真熏人,阿嚏!”

林无旧说道:“这是白玉兰,树姿挺拔,花如白玉。若有叶子时,也是浓翠如碧玉。”

“我看皇上赐你的这宅子你都不喜欢,只喜欢这棵树。”

“嗯。”

成守义也耐下性子坐下跟他一起瞧树,那玉兰花花瓣纯厚,在日光的倾照下,透着如白玉的质感和温润。

“真好看啊。”他由衷称赞着,“不过有些未开的花苞怎么像长毛了,发霉了?”

林无旧失声笑道:“花苞便是如此,带着细绒。”他说道,“你见过我药柜里的辛夷么?”

“见过啊,毛茸茸的,拿在手上像摸了条小老鼠,你说过能治风寒牙痛的对吧?”

“嗯,辛夷花便是玉兰花苞晒干而成的。”

成守义讶然,他看着那白玉兰,又想到辛夷花那一身绒毛的模样,丝毫联系不到一块:“绝了啊,三哥我觉得这花好像更好看了。”

林无旧笑笑:“我若生了女儿,就为她取名玉兰。”

“这名字可真是又泯然众人矣又难听啊,我侄女得从小哭到大。”

“……不至于吧?”

“至于!”成守义来精神了,说道,“还不如叫辛夷呢,对,叫辛夷。”

林无旧想了片刻,说道:“辛夷……嗯,好听。”

“对!我侄女就叫辛夷吧。所以……三哥你倒是快去娶老婆啊,别成天盯着你的药了,它又不会给你生女娃娃!”

“……忙你的去。”

“一提这个你就赶人走。”

“那我弟媳又在何处?”

“……三哥我去忙了,你看你的花去!”

“……”

&&&&&

成守义来了内衙后院中,从不午睡的他却小睡了一会,不出意外又做了噩梦。

他刚出了一身虚汗,神情十分疲惫,就连李非白闻声出来见到他也觉他身体不适:“大人可还好?”

“我很好。”成守义说道,“姜姑娘在?”

“她回来后就没有离开过房门。”

“我来见见她。”

李非白为他敲了门,里屋传来她慵懒声响:“谁?”

“姜姑娘,成大人想见你。”

“又非审讯的时辰,不见。”

成守义心觉堵闷,他轻咳几声顺了顺气,说道:“姜姑娘,那个故事,我选好结局了。”

片刻,门被打开了。

姜辛夷看着眼神神色苍白的长者,笑意愈发讥诮。

“成大人,请。”


孙大齐睡到半夜起来如厕,却见厅堂灯火通明,他边系裤腰带边往那走,喊道:“宋老弟你省着点蜡烛,小心回头驿丞那帮孙子找我们麻烦。我们官小,比不得那些官老爷们可以随意挥霍……”

话未说完已停滞嘴边,厅堂里宋安德动作无比奇怪地僵在原地,但那柱子前却已不见女犯身影。

他心下惊惧骇然,飞奔上前捉住宋安德的肩头,嘶声:“那个毒妇呢!”

宋安德被李非白封了穴道,根本张不了口。

也不知是封穴的时辰到了还是被孙大齐这一晃,宋安德竟慢慢缓了过来,四肢刚能动,他就艰难缓慢地提刀往外走,喉咙仍像被锁住了那般松弛不了,低哑着声音说道:“走……那个李大人把她带走了……说要去那瘟疫小镇看看……”

“狗娘养的啊!”孙大齐瘫坐在凳子上,脸色煞白,“惨了,死囚跑了,我们也没命了。”

“李大人再三保证……会看好她,不会丢的,我们也快去……小镇吧。”

孙大齐骂道:“就你信他这鬼话!他到底是不是大理寺的人还不知道呢,弄不好就是跟这毒妇里应外合的孙子!宋安德啊宋安德,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人了,连个人都看不住,你害惨我了啊!”

想到自己已是死路一条,孙大齐痛哭起来。

宋安德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相信李非白的话,心里并不绝望。他说道:“我们还是快去小镇找人吧。”

“要去你去,我不去!那里有瘟疫,会死人的。”孙大齐脑子里全是乱麻,他起身说道,“对对,赶紧跑,老子才不去送死。”

“你能跑到哪里去?”

“要你管!”孙大齐回房收拾包袱去了,宋安德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劝着。可他根本不听,待收拾好包袱,便将还在劝叨的宋安德一把推开,怒斥道,“老子才不会跟你去送死!”

宋安德绝望地看着同僚上马跑了,他想了想,又看看马,还是决然骑上马,也往聚宝镇去了。

即便那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把犯人找回来,带去京师审问!

在房里酣睡的宝渡只听见马厩那陆续有马蹄声响,本想起身看个究竟,可是这被窝实在是太舒服了。他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夜色沉厚,不见明月的乡间泥路上满耳都是马蹄卷着湿润泥土飞起的烂泥声。

哒哒、哒哒、哒……

夜里风大,凉得入骨,姜辛夷抱着李非白埋首在他后背,借着他宽实的后背抵御寒风——比起感染风邪来,又比起老年风寒透骨的后患来,她此刻毫不在乎那什么男女有别。

而且对医者而言,男女无界限。

有界限的不过是世俗眼光罢了。

偏偏她早就不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了。

那都是狗屁,谁愿在乎狗屁。

天色渐渐明朗,两人赶到聚宝镇时,雾气萦绕,清冷异常,没有行人走动,也无早起的小贩叫卖,不闻一丝烟火气,唯有满地黄符香火,像百姓把整座镇子都祭了天神。

李非白下了马要将她接下来,谁想她自己下来了,动作灵敏轻巧,看样子也是会骑马的。

他就要进去,姜辛夷唤住他,随后俯身将自己的裙摆扯烂,撕下一块布条交给他,自己又撕了一条系住口鼻,说道:“瘟疫之流,最忌讳气不通行,蚊虫走禽喜食腐肉,恐毒气早就横行小镇,做好简单防护,以免过快中招。”

李非白问道:“如今我们先去哪里?”

“先进小镇看个究竟。”姜辛夷又叮嘱道,“不到饿死渴死的程度绝不吃里面的食物。”

里面已是地狱之境,仿佛连空气都充满了毒素。

“好。”

两人看向镇子深处,幽深不见活人。

姜辛夷又道:“你肋间有陈年旧伤,年轻时身体壮实感觉不到异常,但年老时骨头津液渐消,这隐疾便会复发,像一根刺日日刺你骨肉,所以最好寻家医馆,开些药喝喝,去了旧疾。”

李非白不由摸向左肋,那里确实在前两年受过伤,每逢雨天会隐隐作痛,但无大碍他也一直没有去看过大夫。如今她环抱自己的腰间就探出来了,又联想到她对小镇瘟疫一事的看法,便问道:“敢问姑娘的医术是师承何家?”

姜辛夷淡漠地往镇子大门走去:“我不答。”

连个敷衍的借口她都懒得想了。

李非白顿了顿,一般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天真无邪,烂漫可爱,但她却如远世冰雕,疏离人于千里之外。

也不知到底经历过什么。

今日无风,气流不通,只是步入小镇两三丈,两人隔着鼻前长布就已闻到阵阵腐臭尸味。臭气之浓郁远非一块布可以挡住,就连李非白都蹙紧眉头,极力忍耐。

可他看向旁边姑娘,却见她面色平淡,仿佛是鼻子失灵了闻不见臭气。

远处忽然传来靡靡之声,似有数十人在轻声吟唱,用奇怪的腔调哼着听不清的话,由远及近,从雾中走来。

本来安静的镇子顷刻间多了许多人,百姓陆续从家中走了出来,虔诚地跪在地上朝远处跪拜。

李非白拉着姜辛夷退到一旁,只见十余行人走在路上,动作极其缓慢,每个人都在哼着咒语般的话,一步一步穿过街道。望至中间,就见有轿子高抬,四面黄布垂落,隐约能看见上面坐了个男人。

“天师赐福,驱逐邪祟吧……”

“求天师驱邪,救救我的孩子……”

队伍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雾色中。

待姜辛夷收回目光,回头看去,本来满跪地上的人,此刻竟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

“那应当就是黄天师。”李非白说道。

“不寻药物救人,却信什么天师,可悲。”姜辛夷说道,“先去找人吧。”

“嗯。”

很快两人就在迷雾中看见了第一具尸体。

尸体倒在店铺屋檐下,面朝下,地上的血已凝固,仿若滩涂烂在了地上。

姜辛夷走了过去,想将他翻过来,奈何她力气小,这几日又太过奔波少食,一时没翻过来。

李非白俯身帮了一把,轻易将尸体翻了过去。

只见这人一样是双目赤红,满嘴是血。她寻了木棍撩拨开他的嘴,舌头裹满黑刺。

李非白说道:“跟在草丛中发现的尸体一样症状。”

“嗯。”姜辛夷说道,“我还要去看看染病未亡的人,问问他们一些事,才能断证开药试试。”

“我去找。”

要找到活的病患也非难事,李非白直接去寻药铺,那儿大门已开,门外不见人,进去里面,小小厅堂满是面色困窘的百姓。

他们挤在一处,闻声抬头,深陷的眼窝似乎已被夺去光芒。

一人说道:“别来了,大夫刚断了气,还是去找黄天师吧。”

李非白顿了顿,大步跨进里面,那案几前一老者弯腰垂首,已无生气,可手中仍执笔墨,笔端的墨汁早就渗透纸张,晕开了一片黑池。

未开完的药方,永远也写不完了。

他的姿势是悲壮的、永恒的。

李非白微微愣神,朝他郑重行礼,送别这位至死仍心系病者的杏林前辈。

他回头看着似乎已放弃挣扎的百姓们,他问道:“你们中间可有病患?有位姑娘懂医术,她就在外面,你们若信她,可否让她看看?”

这屋里十余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动。

他抱拳说道:“我知诸位心中凄苦惊惧,只是若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还请继续活下去。”

一人凄凉笑道:“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拿一根绳子直接上吊还更轻松些,免得再受这邪病折磨。”

“你若还有家人,就把这句话收起来,好死不如赖活。”姜辛夷步入里面,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病人。

她走到瘫在椅子上地上的几人,细细查看他们的面色。

没有人阻拦,但也无人露出欣喜,他们苟延残喘着,知道会死,却无力提前结束性命而已。

“能往外逃的都已经逃走了,留下的都是没法子逃的。”一个老者只说两句就已是老泪纵横,“老朽活了八十年,就算是战乱也不曾见过这么多死人。唉,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要看这人间惨象。真的死了太多人了,家门绝户的,只活了个黄口小儿的,只留个白发老人的,太惨了……”

“一场怪病让人看透了多少人心啊,平日的孝子丢下了腿脚不好的老母亲,带着妻儿连夜逃了,走的时候连一粒米都没给老人家留下。”

旁人附声说道:“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人趁机打砸抢东西,这帮天杀的人!”

“县官怕担责,将镇子锁死,他自己却在山谷里避难,不管我们的死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姜辛夷已看完病患。目见眼赤、苔黄舌红,也见血痰,手探高热,耳闻咳嗽急喘,脉象极快不稳。

李非白强压心头怒火,问道:“县官在哪座山谷?”

立刻有人指了方向给他看,说道:“往这西行三里地就到了。”

“我可以开药。”姜辛夷寻了水洗净手,看向众人说道,“这是鼠疫,除了喝药除疾,最重要的是要保证气流无阻,房屋整洁明朗,就连沟渠都要打扫干净,让流水通行。若是附近有尸首,无论是人或禽兽的,都要立刻离开,再让人掩住口鼻撒以石灰粉,将其焚烧。”

众人本来在细听,可听见最后一句话,他们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愤怒。

“那岂不是尸骨无存!”

“至亲过世已是痛苦无比,你却要撒石灰粉还要烧了他们,妖女!”

“你是哪来的庸医!”

“我看你面生,根本不是镇子上的人,定是那狗官派来诛我们心的!”

“让黄天师来看看你是哪来的妖孽!”

众人群起激愤,推攘着要将她踩死般,他们的愤怒已积压太久,无处宣泄。

姜辛夷并不与他们争辩,这个结果她能料到,世人心底的阴狠她早就领教过了。

她任由他们推攘,李非白上前拦住他们,他可以以一敌百,但他不能对已受尽苦难的百姓动手,最后他拉着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们去找官府的人,即便县官撒手不管,但衙门上下总有人在主持大局。”李非白边拉着她走边说着,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逾越了,忙放开她的手,“抱歉,姜姑娘,我……”

“就用这个药方吧。”姜辛夷看着他说道,“以解毒活血汤为主。桃仁八钱,红花五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厚朴一钱,甘草二钱,当归一钱半,赤芍三钱,连翘三钱,生地五钱。”

她想了片刻又说道:“不,红花物稀价昂,普通百姓吃不起……得用廉价的药材替代,让百姓都用得起也容易找到……对,换成苏木吧,它们功能相近,都有活血祛瘀之效。”

李非白愣了神,从刚才她被推出药铺就一直发怔,原来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在想药方。

哪怕是被这里的百姓唾弃打骂,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连哪种药材更廉价普及都为他们想到了。

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被定义为死囚,要官兵押送到大理寺审问?

李非白问道:“方才我说什么你可听见了?”

“什么?”

“这里的百姓已经被瘟疫折磨得魔障,恐怕不会接受我们的施药,唯有去找衙门出面了。”

姜辛夷审视着他,并不急于回答,而是问道:“你信我?”

“信。”

“为何信?”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且她还是个身负命案的囚犯。

他一个官员如此信她,还私自带她逃离,不怕被问责毁了前程么?

李非白默了默说道:“直觉,去大理寺你或许可以翻案无罪,但你却愿意来此冒险。若非胸有成竹的把握治病,又怎会来。不过亦或是……我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可选。”

姜辛夷笑笑,她喜欢这般直爽的男子。她说道:“去衙门吧,让他们熬药发放。”


衙门门口远比他们想象中要萧瑟,那里无人行走,也无人值守,地上满是白布白灯笼,似乎是被百姓扔到此处泄愤,充满了诅咒的意味。

凉风簌簌,拂得地上白条飞起,卷上遥远天穹。

姜辛夷远目眺望,已觉此行无望。她说道:“百姓对衙门心生怨怼,恐怕即便衙门出面,也没有百姓信服,李大人,不必去了。”

李非白已提步往台阶上走,拿起鼓棒说道:“至少要试试。”

“白费功夫。”姜辛夷也不理会他,心中细想她所说的药方,是否还有要完善之处。

“咚、咚、咚——”登闻鼓沉闷巨大的响声飘荡在衙门上空,震碎了笼罩在小镇上的死寂。

但鼓响数十下都无人开门,倒是引来了一些百姓围看。

他们面色削瘦蜡黄,眼有微微血丝,但姜辛夷知道他们不是病患,看模样更像是不曾安睡过。

“咚、咚、咚——”鼓声回荡不绝,依旧无衙役出来。

越来越多的百姓闻声过来,看着那个年轻人将鼓敲响。一下、两下……

敲了一刻钟,衙门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个中年捕头从里头走了出来。施明英本想扯着嗓子呵斥敲鼓人,可一瞧门口都黑压压站了上百镇民了。他惊怕激起民愤,冲上来将他当做发泄怒火的替罪羊,便收起那斥责模样,对敲鼓人说道:“你做什么呢?鼓都要被敲烂了。”

李非白放好鼓棒,冷声说道:“这登闻鼓都要被敲烂了,你们却如今才出来,衙门的鼓是摆设不成?”

“嘿!我给你好脸色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施明英捋起袖子就要动刀,余光见人群微有骚动,又忍住了,“你到底做什么呢?”

李非白说道:“你们县令在何处?”

“我哪知道,不在这。”

李非白又问道:“我手上有一药方或许可以除去瘟疫,你可否请能主事的人出来一见?”

施明英不耐烦说道:“没有主事人,只有县令大人能决定这事。我说你谁啊,什么瘟疫,这就是镇民得罪了天神,被天神怪罪了!好好去祭祀上天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木讷的围看百姓愤怒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家亲人在外,你也安然无恙,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让看守的人走,让我们走!”

施明英就要关门,却被人一手摁在门上挡住了,他用力想关门,但那人只是一只手就仿佛把门给锁死,愣是没让他挪动半分。

李非白面色沉冷,说道:“心中无百姓,你根本不配穿这身衣服。”

不待对方骂人,李非白已取出佩剑,一剑划破那身衙差公服,划了个稀烂。

施明英鬼叫起来,里头终于跑出十余衙役。李非白长身伫立,手执利剑,一时衙役们面面相看,不敢上前。

李非白对门外百姓说道:“在下李非白,手中有一良方,诸位若信我们,便取了去吧。”

百姓们见他如此坚定,心有动摇,可一时无人上前。

李非白抱拳说道:“请取了去试试吧。”

这时一个瘦弱汉子出来说道:“这耗着也是死,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我要一张方子!”

但也仅此一人。

这半月来他们早被瘟疫折磨得没有了活的念头,什么法子都试了,也无作用。

倒也有人要试,可看见开药方的是个小姑娘,转头就走了。

“还是去寻黄天师拿药吧。”

姜辛夷觉得悲哀,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依旧信鬼神,而不信大夫。

姜辛夷正觉事情陷入僵局,忽然听见李非白说道:“我会去半里外的山谷中捉了县官回来,让他给诸位一个交代。若我归来,以登闻鼓为信号。”

她突然明白李非白来此的真正意图,一路见闻他岂会不知衙门早已不可信,也无信服力,他要借的不过是这门口大鼓召集百姓前来,再看他捉了县官,如此便能快速地让百姓信服于他,那时再派药,远比这般苦口婆心有效。

李非白偏头问她:“县官身边定有不少衙役,你留在此地还是与我同行?”

姜辛夷没有多想,说道:“同行。”

两人随即又骑上骏马,往山谷奔去。

山谷在镇子西方,那里不是上京师的路,并没有人看守阻拦。

三里地不过一会子工夫就要到了。

山谷有衙役看守,他们见远处奔来马匹,早做准备,可那人骑行的速度极快极快,待他们扬起长枪,那人竟也不停,待马掠过之际,只觉手掌刺痛,再一看长枪断了一半,连人带马都不见了。

他们惊呼道:“有刺客!!”

李非白一路未停,顺着石路到了一座大宅前。

他翻身下马,提剑迎向冲来的守卫。那些守卫哪是他的对手,不过几剑就卸了他们的兵器。

姜辛夷连马都没下,就看了一场好戏。

“县令在哪?”

几人求饶退避说道:“在里头!”

李非白往里走去,姜辛夷下马跟在他后面,见几人还要跟来,转身冷盯他们,问道:“你们这样卖命,是县令不够坏呢,还是他的剑不够凶呢,再或者是……镇上的百姓还不够惨?”

几人愣了神,顿时失去了握住手中的兵器的力量。

他们将兵器一扔,再不愿去保护那狗官。

这座宅院是避暑山庄,建造得不如京师那边的辉煌宏大,但是小地方的山谷有它们自己的优势,百年树桩处处可见,如郁郁伞盖倾洒在整座山庄上。

是个好地方,可惜,对镇上百姓来说,更像是吃人的地方。

李非白心中怒火早已点燃,但尚且能忍,直到听见院子里面的靡靡声乐,莺歌燕语,还有男子们的嬉笑声,那怒火终于炸开了。

他踢开院门,撞得站在门后的人惊叫摔倒,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直接吓住了在舞乐的歌姬,也镇住了在嬉笑的男人们。

李非白问道:“谁是县令?”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喝声:“你是何人敢扰我雅兴!抓人啊,你们愣着做什么!”

守卫持着兵器冲上去,却根本拦不住李非白。

男人见状推开身边舞姬就要跑,可李非白已猜出他就是县官,一跃上前,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对要上前营救的人喝声:“谁敢上来,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县令吓得魂飞魄散,惊恐道:“你们都退下别过来!”他又对李非白说道,“侠士你要钱的话我有,要多少有多少,饶我一命吧。”

他的座下堆满了黄金珠宝,闪烁着耀眼惑人的光芒。姜辛夷蹙起眉头,不但是他身下,就连院子里都散落了不少珠宝,而面前的水池中也有宝器沉落,它们卧在冰冰冷冷的湖水中,显得更加冰凉。

李非白捉着他往外面带,他将县令扔上马,又想起姜辛夷来。姜辛夷明白他的意思,已上了另一匹马,他略微意外问道:“你会骑马?”

“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真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没有多少沟通的余地。

“好,姜姑娘跟上。”

“嗯。”

李非白带着县令一路回了镇上,直接带到衙门门口。

他将人扔在地上,再次敲响登闻鼓。

衙门里头和街道上很快聚集了许多人。

衙役试图救人,但县令就被李非白踩在脚下,见识过他厉害的人自知救人无望,便杵在那找机会。

他们离去的那半个时辰,百姓间早已将讯息传开,知道镇上来了两个奇怪的年轻人,便纷纷来瞧看。他们刚来就看见县官被那年轻人踩在足下,瞬间气氛就全然不同了。

李非白说道:“这狗官草菅人命,我将他带过来了,任凭你们处置。”

百姓说道:“我们怎么敢处置这狗官?”

“让他把守在北上的人撤了,让我们去州里找厉害的大夫救命吧。”

“黄天师的药也好啊。”

“可是贵,我拿了三次黄符烧水,都把家底掏光了。”

“唉。”

李非白说道:“我将县令抓来,诸位可否相信在下,来此领取药方?”

百余围观者中,竟依旧无人上前,这让李非白大感意外。

“你跟县令真的不是在唱苦肉计吗?”一个老者颤巍巍说道,“真的不是骗取我们的信任,让我们服用毒药,好绝了上京告状的后患?”

李非白愣了愣,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姜辛夷都觉他们的想法非常人能解释。她问道:“你们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老者说道:“黄天师说的,他说任何声称可以以药救人的人,都是县令的诡计,是会惹怒神灵的。”

黄天师,又是黄天师。姜辛夷从进镇子开始就一直听这名号,那人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人忘却疾病的本身而去求神拜佛。

眼见依旧没有百姓相信,李非白说道:“那我若杀了县令,你们是否不会再质疑我与他是一伙的?”

姜辛夷微顿,她蓦地看向李非白,他在说什么?

杀县令?

官员杀官员,那可是大罪。

为了让百信信服喝药,他要冒那么大的险吗?

姜辛夷微微屏息,对他的看法再次改观——她莫名地相信,他既说出这番话,就一定能做到。

百姓和衙役们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也是诧异:“杀人可是重罪。”

县令也嘶声叫道:“我可是朝廷七品命官!你敢杀我,脖子上的脑袋不要了吗!”

李非白冷声道:“你也知你是朝廷命官,可你做了什么!怪病席卷小镇时,你瞒报消息,封锁小镇,自己在山庄享乐,何时顾过百姓死活?尔等命官,不要也罢!”

“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的命!”

李非白摘出怀中公文,朝众宣看,说道:“我乃大理寺少卿李非白,途经聚宝镇赶赴京城赴任,惊闻镇上惨事,前来一查究竟。”

姜辛夷面色微变,她看向李非白,没有想到他竟是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

“听说大理寺是查案子的地方。”

“是大官!跟县官不是一路的。”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县令一听他的身份,顿时泄气,不敢再骂,就连犹豫着伺机救人的衙役们也冷静了下来,不打算救人了。

李非白说道:“你这狗官草菅人命,我要捉你去京师问罪!”

姜辛夷走过去说道:“我手上有一良方,既然你们已无路可走,那黄天师的药又昂贵,何不试试这药?不用钱。”

围看的百姓们终于动心了,一是李非白的身份,二是他将县官捉来了言出必行,三是……他们还想活命。

“我要试试。”

“我也要!”

一呼百应,衙门口顿时挤满了人。

姜辛夷转身对衙役们说道:“你们速速让人将所有药铺的药都征用,要给钱。”

衙役们想到可以救百姓,他们的心也沸腾起来,急忙应声:“我们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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