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是被一通乱棍给打醒的。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肥女人正在狠力地踢打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痛苦呻吟着的女孩儿,那女人同时怒骂着:“小贱蹄子说不说!是三公主勾引男人,还是你怂恿主子勾引男人?”
“没……没有,啊……”女孩儿哭着回应并痛叫着。
更密集更重的棍棒打在李显身上。尼玛,难道刚才在执行任务时,没被对手给射杀,被俘了?在用刑?
接着,头上又传来一个尖细、气喘吁吁的阴狠声:“怎么还没死?三公主,别死撑了,这可怨不得奴婢,赶快咽了这口气吧……”
又听那女孩儿嘶哑着嗓子怒恨道:“快停下!你们这些疯子,你们打的是三公主,是灭族的死罪!”
女人嘲讽道:“切,这样的公主还不如早死了,你再使点劲儿,到底是没根儿的东西,要是侍卫不出十棍子就交差了。”
“别瞧不起咱家,咱家不出二十棍子一定打死。”尖细人不服道。
越来越痛,让李显更加清醒了几分。但这是给他用的什么刑,怎么这些棍棒打在身上只有闷闷的声音,不但皮肉火辣辣地钝痛,还震得五脏六腑都要俱裂的感觉。
女孩儿哭喊道:“公主,奴婢对不住您,奴婢来陪您了……”
忽然,李显感觉身上一重,痛感立即减轻了不少,然后就是女孩子痛叫的声音传来,他知道,应该是女孩子伏在他的身上护着他。
三公主?好像指的就是他,怎么叫我一个爷们儿三公主?
女人幽幽的声音:“那就一起打死。”
棍棒越来越重,女孩儿的声音也越来越惨,李显也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种脏腑可能会爆开的裂痛。
李显努力地睁眼,忍着剧痛一挣扎,却没挣扎开,才感觉到身体被什么厚厚的东西捆裹着。他边想法子拖延边竭力喊道:“他妈的住手,老子有话说……”
“啊……公主!”女孩儿急惶惶地喊了一声,然后似是慌乱地撕扯李显身上的声音、被棍子打的砰砰声和女孩儿更加痛苦的哭痛声。
“贱蹄子,看我敲不死你!”尖细男狠声道。
正当尖细男凶狠地举起棍子朝向女孩儿脑袋的时候,李显突然挣开了捆绑,看向眼前,虽然双眼还一时无法适应。
但他以一个职业军人的敏感度,仍然在模糊的视线里快速扫向周围的一切。并迅速分辨出攻击方位,接着就极力踢出一脚,将举棍子的人踢飞出去,那人吭哧一声,竟没爬起来。
此时,瞬间一静。李显两眼终于适应过来,可他这一动,肋间瞬间传来一股剧痛,以他的经验立即做出判断,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李显脸色一变,狰狞着刚要飙狠话,却突然愣住!
……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满脸横肉、涂着厚厚白粉的肥女人,一个满身满脸都是伤、双手被反绑着的瘦弱女孩儿,一个被他踹倒在地、面白无须,有些阴恻恻的矮胖男人,身着古代衣服,黑夜森森下高墙残瓦,纸灯笼忽明忽暗,一阵阴风扫过……地府?
“你真没用,不但没打死,还给打活了。”肥女人霍地从石凳上起身,顺手拔下头上的一根粗金簪子。
恶狠狠地走到李显身前,两只牛眼一瞪,露出阴笑:“没看出来三公主还有这等垂死挣扎的力气,可惜了,
谁叫您是公主的身子贱人命呢,您得认命,谁叫您狐媚勾引萧将军,敢抢六公主的人呢,
到了地府,您不能怪奴婢,还得感激奴婢,免得受活罪,
放心,这簪子细,戳个小洞,等血流干了就没气儿了,比捆着活活打死能少遭点儿罪。”
说着,举起簪子就朝李显胸口刺去。李显忍着疼痛,猛地飞起一脚踹在了胖女人的胸口。
砰!胖女人一声闷哼,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原地狗啃泥。
胖女人摔得不轻,挣扎了片刻便晕了过去。
又看那个矮胖男,吓得一个激灵,紧紧缩到墙根儿,再也不敢动一下。
而女孩儿,早已目瞪口呆,她难以置信从小柔柔弱弱的公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李显警惕地看着女孩儿,想着要是女孩子有异动,要不要也一并踢出去。
突然,他头痛欲裂,未及他准备,一股股的记忆如湍流般涌进大脑,并迅速流动起来。
原主南宫羽,南楚国三公主,实为皇子。只因两个皇兄接连被害,母妃为了保住他,冒死筹谋称产下的是公主,果然活了下来,至今已有二十载。
昨天是原主母妃的忌日,他很想念母妃,一个人坐在少有人往的湖边放纸船,突然,背后一股猛力,被人推进了湖里,却被萧泽将军救起。
不到一个时辰,宫中便传开了,说萧泽将军为保三公主清誉,即将向圣上求亲。
原主一个大男人自然不能嫁,更要紧的是,宠妃辰妃的六公主对萧泽将军早已芳心暗许,只等萧泽归朝让圣上赐婚,没想到出现了原主的事。
原主本就患了风寒,落水后病情加重,高热昏迷中被六公主的贴身冯嬷嬷和二皇子宫里的张内侍给偷偷带到了这里施私刑。
原主虽是“公主”,但自小和母妃居于最冷僻之所,受尽宫中的冷眼和低踩,根本没有所谓的皇家尊严,如同苟活,以至性命才被如此践踏,还是被手足施凶。
这是宫中禁刑,隔着厚棉杖人至死后,外表毫发无伤,但五脏已是爆裂,目的就是查无所查,再以暴毙上报。
李显穿越了!他变成了南宫羽!
突然,他顿觉胸口一痛,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刚才的棍刑到底伤了脏腑。这瘦弱不堪的身子,重病加上几下棍刑,终是没能挺过来。
原主带着无尽的不甘和仇恨死去,要不是现代的李显体能过硬,只怕穿来也得死。
此时刚与原主的记忆融合,随之胸中便生出一种隐隐说不出的复杂和压抑很久的郁结,只是南宫羽一时还无法理清。
大爷的!真有穿越这事儿?见惯了生死的他不由失笑后嘴角又泛起一抹冷嘲,痛骂了一句,这帮没人性的畜生,毕竟是一个爹生的,流着一样的血,竟然下此死手。
心道,原主啊原主,我李显前世被家人抛弃,对亲情渴望而不可得,而你有亲人亲情,却也如此悲惨,这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公主……你受伤了?”女孩儿怯怯、紧张的声音。
南宫羽回过神:“绿依?”他一下子叫出了唯一一个贴身侍女的名字。
绿依被打得很重,脸上和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南宫羽赶紧给她解开绳索,才看到两只细腕已经勒出了皮肉外翻的深深血沟。
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儿,竟能忍至此,南宫羽又愤怒又心疼:“放心,我没事,是淤血,吐出来就好了,你要是疼的话就哭出来吧!”
绿依咬了咬牙摇摇头:“公主……”她欲言又止,却似问了好多问题:有人要他死怎么办?他打了辰妃的人怎么办?没人管他的死活怎么办?
原主和绿依虽名为主仆,但自母妃离开后,在偌大冷漠的皇宫里,只有绿依忠心不弃,原主早已视其为亲妹妹般看待。
南宫羽温声安抚道:“没事,有我在,先回宫。”就在他刚拉起绿依时,却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绿依立时咬住嘴唇,浑身发起颤来,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淋漓。
绿依的胳膊被打断了,这一拉,怕是骨头也扯碎了,南宫羽心里一揪:“是不是很疼?”
“奴……奴婢没事。”绿依艰难地说道。
南宫羽不忍:“别忍着,疼就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儿,等我一下。”
绿依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南宫羽的背影,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下来,终是忍不住嘤嘤低泣起来。
这是一处废弃的宫殿,和原主所住的望月宫相邻,残门断瓦遍地,他很快找到了固定断骨的木板,迅速麻利地把绿依断骨固定好,抱起绿依刚要走。
回头看向张内侍冷喝道:“你,把这个婆子拖着跟我走。”
“是是是三公主。”张内侍赶紧乖乖照做。
……
回到望月宫,南宫羽凭着记忆,很快找出一些现存的伤药和草药,将绿依的伤重新做了处理,暂时安顿好后,才来到外殿。
冯嬷嬷仍在昏迷,张内侍眯缝着小细眼、贼眉鼠眼地转了又转,虽然刚才有点诧异三公主的脚力,但只当是人在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罢了,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惊惧。
不但不求饶,竟扯着尖细的嗓子,趾高气扬地威胁道:“三公主,冯嬷嬷和奴婢被打这事儿,辰妃和二皇子要是晓得了,怕是很不好啊!
奴婢劝您还是赶紧将奴婢们好好儿地送回去,回头求求辰妃主子,您也知道六公主和二皇子的脾气,拂了这二位主子的脸,那您受的可不止是皮肉之苦了。”
南宫羽冷笑,果然这个皇家三公主活得够卑微窝囊,竟然被这些奴婢给藐视成这个德行,南宫羽冷冷地瞥向狗仗人势的张内侍。
张内侍竟无端地被这一眼的气势给吓了一下,便没敢再继续说。
这两个人在辰妃宫举足轻重,都是心腹之人,否则也不会只派他们两个前来行凶。
但南宫羽现在不屑和他搭话儿,他只是眸色阴寒地盯着这个冯嬷嬷,嘴角渐渐泛起一抹狰狞。
冯嬷嬷,六公主的奶妈,辰妃宫里最大的爪牙,出了名的狠毒,除了正主子们,她简直就是第二正主子的存在。
被她虐死的宫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数得过来,绿依九岁时为护他母妃,被她打断了一条腿,以致现在走路都是瘸的。
南宫羽又捊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青紫不一的胳膊,又摸了摸脖子,有两道还未痊愈的血痕正是冯嬷嬷的手笔。
一次是因为南宫羽穿了和六公主一样颜色的宫装,冯嬷嬷便用簪子狠狠地扎他、拧他,警告他不要妄想和六公主比一丁点儿。
还有一次是因为辰妃问话,南宫羽辩了一句嘴,冯嬷嬷便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而她的手指缝里故意夹了两块儿瓷片。
除此之外,不分尊卑、对原主大大小小的欺侮又算得了什么。
今天,绿依为护主,又被打得遍体鳞伤,如果南宫羽没有穿越过来,绿依今天必死无疑。
这么嚣张狠毒人怎么活得这么滋润?
那是因为没有遇到他!
“你把这婆子手脚绑结实了。”南宫羽给内侍扔过绳子幽幽道。
张内侍一双小细眼又滴溜溜地转了转,一想到自己的靠山主子,便再次挺直了腰板儿,声音尖厉道:“三公主,奴婢再说一遍……”
砰!南宫羽捂着肋骨将张内侍一脚踹到案桌菱角上,只听隐隐一声脆响,就见张内侍表情极其痛苦地挺直了身子,无法再动弹。
“再来一次腰就断了,要不要再来一下?”南宫羽温声问道。
张内侍终于慌了,他完全想不通平时柔弱无骨的三公主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力气奇大,气势也如此逼人。
来不及多想,他缓了半天赶紧爬起来磕头如捣蒜:“是是,奴婢遵命遵命。”
很快,冯嬷嬷被绑结实了。听到动静的绿依撑着伤痛赶忙走了出来,见眼前一幕,吓得大惊,带着哭腔求道:“公……公主,这……快快放了冯嬷嬷吧,辰妃要是知道了,就真的没命了……”
南宫羽摸了摸绿依的头,微微一笑道:“绿依,我有一个法子,不但咱们死不了,还能给你的胳膊腿儿报仇,又能为宫里除恶,更能杀辰妃宫的威风,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