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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全家进城生活

发表时间: 2023-02-09

一九五五年农村开始走公社合作化道路,家家都把土地交给公社生产队管理,就连个人家养的牛和马也被收了去,农民的生活是靠挣生产队的工分维持生活。父亲身体状况不是太好,母亲于一九五四年又生了小弟弟。小弟弟才两岁,母亲无法下地干活。为了多挣几个工分,母亲经常不让我去上学,让我留在家里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锄地间谷苗。生产队的妇女干部看我是个学生,给我记的工分总是比大人的少上一两分。我很不服气,但也没办法。那年我们全家挣得工分还不够我们全家的口粮,到头来还欠了生产队很多钱。记得大概是800多元。

我经常跟哥哥通信,并把农村的事和家中的事如实写信给哥哥,哥哥那时也非常关心我和父母的生活情况。在一九五六年夏天,农闲时哥哥来信叫父亲去吉林市一趟。待父亲回来后,我们知道了,是哥哥打算把我们全家接到吉林市一块居住,让我们一家人和哥哥团聚,父母都同意了,我更是高兴万分。心里想着,又能与哥哥和侄子侄女们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了,我高兴的又蹦又跳。至今我还很感激哥哥的英明决策,从此把父母、我和弟弟妹妹都接到了吉林市来生活。尽管我们以后生活上很困难,但在城里生活总比农村好多了。

这年的秋收以后,我们着手开始准备进城。我们家的土地、牲畜全部赠送生产队了,房子也暂借给外号叫高大个子住,家具东西全部送人,什么东西也没卖,只好一件件的送人吧。唯有我家的两间房子,直到一九六零年才卖了二百元钱。 临来吉林前我们在大舅家住了两天,一九五七年正月初十大舅用马车把我们送到榆树县城的火车站。那时榆树和吉林市不通火车,我们经过淘来召车站转车,然后到吉林市下火车后,我第一眼就看到哥哥来接我们了。见到久别的哥哥我心花怒放,当见到侄子们更是倍感亲切。我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客。当天我大侄女高春荣就带我去了儿童公园打秋千,她的秋千荡的特别好,象燕子一样飞来飞去,我们坐在秋千上荡着笑着,高兴极了。到了晚上打开电灯,我又欣喜若狂了,因为我是第一次看到稀奇的灯泡。当时心想:这是什么人发明的真是了不起!第二天,哥哥就叫他大女儿高春荣带我到外边转转,看看城里的世界。不管侄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我都感到新鲜。我家隔壁是木材加工厂,一堆堆的大木头像小山一样,一根根大木头足有八十公分粗。砍树皮的男男女女们干的可欢了,侄女告诉我她也经常和这些人在一起扒树皮,为的是家里用来烧火做饭。还有家里吃水还没有自来水,靠嫂子在外边挑水吃。每挑两桶(每担)水是一分钱。我想原来来到城里什么都得花钱了,连用水都得花钱买呀!在这里生活没钱是不行啊!大侄女带我在街上走了一阵子,我们说啊笑啊,共同回忆起在农村住时的好多往事……

记的那是一九五二年的春天,哥哥给她大女儿高春荣拿回家一件白色的绸料衬衫和两个红色的毛线织的帽子。哥哥后来曾说过这些衣帽是一个喜欢哥哥的女孩子主动送给哥哥的。哥哥把这些交给嫂子,嫂子把帽子分给了大侄女和二侄女,看见她们戴的帽子那么好看我也喜欢的不得了。也想穿戴一下,可在哥嫂面前我不能那样做。可我也是女孩子呀!当我和大侄女在外边玩的时候,我就哄着她说,把你的帽子借给我戴一下好吗?一会就行。她同意了,我就戴上帽子蹦啊跳啊非常的开心。到了夏天的时候,大侄女穿上那件哆哆嗦嗦的白绸衬衫很好看。我俩一起去菜园子摘菜,我们先到西红柿地里吃个够,我和她说,春荣把你的衣服也借我穿一下呗,就一会!马上就还你好吗?她痛痛快快的同意了,我就穿上衣服转了一圈又一圈,美了一阵又一阵,然后脱下来,还给她也算是过瘾了。之后我俩又去豆角地摘了豆角才回家。我把这件事美滋滋地跟妈妈说了,妈妈不住的笑我说,傻丫头那样的料子不中穿,干活一不注意就会划个口子,还是妈做的布衣服结实中穿。我知道妈妈买不起是在哄我,可我就是喜欢那件衣服,我也觉得自己那时候非常可笑,不过谁让我是个女孩呢!我心里总想,哥哥什么时候能给我买一件衣服或者一双袜子呢?

来到吉林后和哥哥嫂子侄女们生活在一起,哥哥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嫂子和母亲照护家里的孩子。我看到嫂子挑水我也帮忙,但我的肩使不上劲挑不动,只好和嫂子俩人抬水。在城里住下后我和母亲经常去抬水,还和大侄女一起去扒树皮、捡煤渣用来烧火做饭。我和母亲给家里每个人做了一双鞋,这样一来,邻居都知道我会做针线活,并且是一手好活。我还给我们的好邻居的关姐姐、王嫂子及她们的孩子各做了一双鞋,她们都非常高兴,以后她们也常帮助我们家。我们家邻里的关系相处的很好。

一九五七年三月二日开学了,大侄女和侄子都上学了,哥哥让嫂子带我去学校看看能否接收我。嫂子拿着转学手续先后去了昌邑区五小、四小、三小,一上午走了三个学校,都说学生满员不能接收。下午嫂子又带我去了离家很远的昌邑区第一小学校,嫂子跟校长说明情况。校长说有一个空位,可以收你入学,但必须经过考试,合格后才能收你。嫂子说我们是转学不需要考试了吧?校长说不行,我们必须看看她的学习成绩如何?你们今天先回去,明天早上八点来参加考试吧。我和嫂子回到家后,家里人都让我复习一下功课,我学不下去,也不知从何入手,从哪开始复习,心里没底。我自己也怕过不了这道关口,因为自己从没好好的上学念书,前面说过家里不管有什么事都得我去办去做。学习也是断断续续的,自从计划往吉林搬家,这年冬天我都没上一天学。再说农村的教学水平也不如城里,自己有很多知识课程没学到,如果考的是我不会的内容,那我就完了,想着都心急。哥哥下班也到我们屋里来安慰我说:别着急,好好复习一下书本的知识。我说我看不下去,母亲就说,不学啦,好好睡上一晚上,明天头脑清醒一定能有好的结果,听天由命吧。我非常相信母亲经常说的话,什么事都靠命运来决定吧。

第二天嫂子就带我去学校应考,当老师把出好的考试题交给我后,我心里暗暗的高兴,有了信心。心想这些题对我来说保证能答好。语文的题目是:黄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黄新是党的女儿》一课,我记得非常扎实。因为学习这一课的课文时,是在农村大岭镇学的,是一堂观摩教学课,老师让我读过课文,我们在课堂上都举手发言,回答过关于黄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的问题。于是我写上这样的答案:黄新是共产党员,是一个英雄,在敌人面前,沉着冷静、机智勇敢,为了救自己的同志,她不怕牺牲自己的生命,她这种崇高精神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数学题是:已知时间和距离求速度的应用题,我也答对了。老师当面给我打了五分,那时是五分制教学法。我特别高兴,然后老师就把我带到六年五班的教室。我腋下夹着白色布书包,同学们都流露出惊奇的眼神,唯有我特殊。过了些天,母亲给我做了一个格布的书包,从此我也和同学们一样背书包了。我是我们班的第四十八号学生,老师让我坐在了后排。这样我就开始了城里的学习生活。

我学习很用功,学习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几名。我的班主任老师是一个五十岁的大姑娘,她信教,老师与她姐姐一起生活。她俩都不结婚。老师很喜欢我,对我特别好。同学在课堂上答不上来的问题,老师总是叫我起来补充回答。我在同学心中威信很高。下课我就跟同学一起玩踢毽子,我每次都能踢上一百多个。同学中比赛总是我第一,但我没学过跳皮筋,有时我就给她们抻皮筋,看着同学跳,羡慕她们连唱带跳,汗水留在脸上也不知累的滋味,遗憾我自己没学过跳皮筋。半学期过得很快,老师开始让我们填报考初级中学的志愿,我没有征求家里人的意见,自己报了吉林女中。那时叫吉林市第十女子中学,参加升学考试也很隆重。我们报考女中就得到女中参加考试,等考试成绩和通知书发下来后,我们才知道全班四十八名同学只有五人考上了中学。考上女中的有三名女生,有孙桂琴、季金秋和我,考上三中的是两名男同学是付扑义、党政。

放暑假期间,我和母亲起早贪黑地给人家做针线活,为的是挣些钱好上中学读书,通知书下来后我很高兴。可哥哥却对我说,凤荣啊,我看初中你就别念了,有机会找个工作吧。我听后没有马上回应哥哥。我把哥哥的话告诉母亲。哥哥的意见不让我继续念书,让我找工作,此事关姐姐和王嫂子都知道了,纷纷对我说,他二姑,你既然考上中学了千万别荒废学业,要继续念下去呀。有多少人想学但考不上,你开学的学费我们姐俩帮你凑上。听两位邻居说的话心里热乎乎的。后来哥哥听说了,就对我说,千万不要要人家的钱,开学时的学费我给你拿。在开学的前几天,哥哥给了我十二元钱,就这样我上了中学。

开学后,我抓紧在校学习时间,因为放学后我没有写作业的时间,我要全力以赴帮助母亲给人做针线活挣钱,每天做到半夜十一二点钟才能睡觉。一次邻居赵嫂来找母亲说,听说你家二姑手巧,一手好针线活,让她给我俩姑娘做两双棉鞋吧。我答应了并给她们剪了鞋样,她要求做高腰灯芯绒棉鞋,我和母亲又起早贪黑的忙乎了一星期,鞋做好了,赵嫂高高兴兴把鞋拿走了,她把鞋寄给在长春读书的两个女儿之后,就来我家对母亲说,鞋做得太好了,我女儿穿上很合适,她俩都很满意,真是太谢谢你家二姑了。“你二姑”这是赵嫂对我的称呼,她接着说我今天来,为了表示感谢特意拿些高粱米。大约有两三大碗米吧,送给我们。她走后我哭了,我很伤心,我当时所以哭,是因为我需要的是钱,我哭的很厉害、很伤心。从那以后,我下决心,再也不做针线活了,也不让母亲做了。

我们从榆树来吉林市后,住房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和哥嫂分住的是南北两个屋、两厨房、两个走廊、大铺火炕,南屋嫂子她们住,北屋我和父母弟妹们住,两屋门是不挨着的,嫂子的屋与姓孟的是邻居,而我们这个屋和关姐住邻居,嫂子的屋走南门,她要想到我们这个屋子里来,必须从外面走一圈,然后绕到房子的北面才能过来。我们走的是北门,到她那边的屋子也得绕一圈。这样非常不方便。后来哥哥请人在哥哥屋里东面的墙上扒了个门,直通到我们这个屋子的走廊,这样就方便走动了。嫂子有事开门过来,平时她总是把门插着,我们有事就得敲她的门。吃饭时我们与嫂子家各吃各的,因为人多屋子小,不能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有因为我们家里生活有困难,就哥哥一个人上班,为了照顾好哥哥的身体,只给哥哥一个人做细粮吃。可后来我们发现嫂子以给哥哥做细粮米饭为名,把全家的细粮全部做给哥哥和她自己的孩子吃。我们是吃不到细粮的,所谓的细粮就是大米白面馒头和饼。嫂子把菜炒好后先乘上一大盘拿到自己屋,然后再往锅里添瓢水让我们喝菜汤,时间长了我和妹妹都很生气,这些事,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对哥哥说。嫂子的做法和行为邻居们看在眼里,很愤不平。但母亲不让她们告诉哥哥,怕引起哥哥不高兴造成家庭矛盾,所以我们从不和哥哥讲嫂子的坏话。我们一家十二口人,表面上很团结,实际上我们对嫂子的做法和私心意见很大。只是一忍再忍的。母亲说,哥哥的媳妇是我给留下的,苦果只好我自己吃。记得一次吃地瓜,眼看着嫂子把地瓜挑好的捡走了,剩下的乱七八糟不成形的留在锅里给我们吃。我心里不舒服,怪母亲谦让的太过分,使嫂子得寸进尺,越来越不像话,让我们忍无可忍。我们边吃地瓜边跟母亲发火,摔打筷子和碗,把母亲也摔打出气来。母亲当时正吃着地瓜呢,她咽不下去了,后来就噎住了半天上不来气。从此母亲做下此病,一吃饭就犯噎,半天上不来气。母亲就两手拽着门的顶端,把身子悬起来顺气,我用手拍打母亲的后背,好半天,好半天母亲才能把噎在食管里的食物咽下去。我非常后悔,怎么办呢?家里没有钱治疗,况且母亲又不同意治疗。就这样拖了一年多才渐渐好转。真是万幸啊!从这以后我再也不和母亲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