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羊羔的方瑜，自然是失去了和麦迪文交谈的能力。
这个老法师为了保险起见，甚至还把方瑜的嘴巴给冻住了。
在“耐心倾听”了十几分钟之后，方瑜也终于知晓了，关于地球人传送来艾泽拉斯的部分真相。
……
正常来讲，地球人在利用游戏进行传送时候，就相当于给自己在艾泽拉斯创造了一个躯体。传送的时间点，刚好是魔兽世界经典旧世开服：黑暗之门开启后25年。
所以，无论老玩家们后来在游戏里，得到了如何多的装备，升了多少级。
于这个艾泽拉斯世界而言，都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也正是这一条底层逻辑，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以新角色的身份进行传送，并重新从经典旧世的时间点出发，经历那些他们已经体验过的剧情事件。
更残酷的是，那些暴雪方便玩家所设计的机制，如经验、升级、技能、天赋、坐骑、传家宝……都不适用于这个真实的艾泽拉斯世界。
但是方瑜他不一样。
他的这个角色在创建之初，就不是按照魔兽的游戏机制获得力量的。
在GM代码的帮助下，他1级的时候就已经解锁了冰法专精的全部技能。
随后，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里，火法、奥法、天赋、属性、神器、神器能量、以及本不应该存在于正式服里的技能，都变成了自身角色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在黑暗之门开启后25年的这个时间点，方瑜的这个1级角色，就已经是开完挂的样子了。
要说唯一有点可惜的话，那就是方瑜的角色本体，还是受到这个世界力量与时间体系的限制。绝大多数他修改过的属性与技能，现在都只能以一种待解锁的状态，蛰伏在其体内。只有经历枯燥的升级过程之后，才能将封印逐一解除。
……
“咩！”
“咩！！”
漂浮于空中的羔羊，奋力地挣开了嘴上的冰块。
它大声地叫着，好像是在表达什么一样。
一旁的麦迪文盯了绵羊一会儿，随后一挥手，将其重新变回了人类。
“咳咳咳……”
咳嗽了好一会儿后，方瑜才从刚刚的变羊术中缓过劲儿来。而当他再次看向麦迪文，竟发现这个老法师的嘴角，似乎有一点抽动的迹象。
良久，方瑜开口问道：
“像这种情况的穿越者，应该不止我一个吧？”
麦迪文叹了口气道：
“一千多吧。”
方瑜又问：
“那你，见过多少人了？”
……
“就你一个。”
……
“为何啊？”
……
“因为只有你需要、只有你值得。”
在方瑜诧异的目光中，麦迪文的法袍鼓动，数道符文随之缓缓浮现，紧接着，一本完全由奥术灵体组成的魔法书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种族：人类
职业：法师
生命力：252/252
法力值：27391/27391
技能：……
“其实，你的情况和我有些相似，有些我经历过的感受，你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体验到。”
“我的母亲艾格文，在我还是婴孩的时候，就将守护者的力量交给了我。”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感受过，那恐怖的奥术魔法与身体融合的过程。”
“那种感觉很美妙，也很危险！”
“尽管年少时躯体还很孱弱，但我所掌握的法力，就已经是许多法师穷尽一生都没法企及的高度了。”
“那时的我以为，守护者的力量，就是凡人所能够企及的极限了。”
“直到，堕落泰坦，萨格拉斯……”
麦迪文的声音顿了顿。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每当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如鲠在喉。
“在那之后我明白了，强大的力量固然重要，但是，想战胜燃烧军团，甚至是虚空本身，不是有力量就足够的。”
“我以各种方式尝试引导着这个世界的勇士们，期待着他们可以团结一致，共同对抗最危险的敌人。”
“直到……”
麦迪文在空中转了个身，双眼紧盯着方瑜开口道：
“方瑜。”
“你和我不同。”
“你体内所拥有的潜力，是媲美星魂等级的奥术能量……”
“除此之外，还有邪能、圣光、暗影……这些连我都不甚了解的本源之力”
“我做了很多假设，甚至借用了青铜龙的时空门去观察、推测……”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法洞悉你的力量来源。”
“甚至有关你的未来都是模糊不清的。”
“如果放任你无节制的成长下去，你甚至有可能成为艾泽拉斯最大的威胁。”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想过要干掉你，以绝后患……”
“但或许，也只有你的出现，才……”
……
随着话音落下，麦迪文的目光也不在方瑜脸上停留。
他慢慢向眺望远方着，身影中透出一股孤独。
至于方瑜。
在听过刚刚那段半威胁、半开导似的言语后，他也逐渐开始理解这位传奇法师的用意了。
……
“如果我死了，这份力量会消失，对吗？”
数分钟之后，方瑜平静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麦迪文点点头，道：
“穿越者初次获得的躯体若是被彻底毁灭，便将永远失去于穿越时获得的额外力量，我将其称之为祝福。”
“在使用青铜龙力量的时候，我也对其他的穿越者进行了粗略观测。”
“在你十几亿的同胞当中，除去包括你在内的那一千多人，还有一亿多人可以称得上相对优秀。”
“这种优秀可不是简单的指更强壮的肌肉，或者更迅捷神经反应，它更像是一种，对这个世界的亲和感。”
“我并不清楚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是什么，便索性将其称之为祝福了。”
“只不过，它终究是作用于肉体上的，所以一旦经历死亡，哪怕是你，也只能以普通凡人的身份重新来过了。”
听懂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后，方瑜不自主地点了点头，语气十分释然地说道：
“怪不得你之前会说，肉体和灵魂消亡如何如何的话题。”
“也难怪你会犹豫要不要直接干掉我。”
“诶？”
“那你知道复活的原理吗？”
麦迪文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所有关于地球世界的事情，他都不甚了解。
方瑜沉默了，许久后，他才再次开口道：
“根据你的经历，想干掉我才算正常，是什么让你改变想法了？”
麦迪文若有所思地看了方瑜一会儿说道：
“我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你超越我之前，我随时都有可能干掉你。”
“但只要你不对艾泽拉斯造成威胁，我都不会出手干预。”
“哪怕你拒绝帮助这个世界对抗燃烧军团的入侵，那也是命运使然。”
……
……
“能让我也看看你的力量等级吗？”
方瑜指着魔法书，暂时岔开了话题。
……
“你是想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吗？”
“挺聪明的，但是很可惜，这个法术，无法检测我这种程度的存在。”
……
“它不会是你创造的吧？”
麦迪文故意调整了一下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淡淡说道：
“嗯，我称它为，麦迪文的洞察。”
“其实你们现在使用的身份牌，也不过是它简化后的产物而已。”
方瑜：
“你真自恋……”
麦迪文：
“……”
方瑜：
“我能学吗？”
麦迪文：
“……”
数分钟之后，方瑜便成功召唤出了属于自己的魔法书。
而正当麦迪文以为这小子要开始炫耀自己天赋的时候，方瑜却表情凝重地对麦迪文鞠了一躬，随后说道：
“算上之前从天上把我推下去的那次，你一共教会了我两种法术。”
“在我的老家中州，师徒，几乎是最神圣的非血缘关系了。”
“所以，作为徒弟，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不畏惧争斗，但也绝不破坏和平”
（I fear no war, yet I break no peace.）
“我不自诩正义，但也绝不投身邪恶。”
（I am no justice, yet I yearn no evil.）
“我不信仰光明，但也绝不侍奉黑暗。”
（I believe in no light, yet I serve no darkness.)
“哪怕萨格拉斯和虚空大君亲至，也绝不动摇。”
……
麦迪文：
“你真自恋……”
方瑜：
“……”
麦迪文：
“这词真是你自己想的？”
方瑜：
“感觉到位了的话，就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
北郡农场的夜晚舒适宜人，受暴风城法师们的荫泽，这里的居民连体会蚊虫烦恼的机会,都是没有的。
“丹尼尔-詹金斯”阁下，在已经是后半夜的时候，以紧急任务的名义离开了北郡农场；他的那间小房子，也自然而然地暂时交给了方瑜。
回想着和麦迪文邂逅的全过程，方瑜此时难免感到一阵阵心潮澎湃。
这个老法师人还是不错的。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却把点亮异色光球，即解锁GM技能的方式告诉了方瑜。
和提升属性的逻辑一致，方瑜必须要吸收一些特定的力量，才能获得释放这些技能的权限。
就好比麦迪文将方瑜从天上推下去的时候，其实是利用魔枢的环境，让方瑜得以快速吸收，足够他解锁飞行能力的奥术能量。不过这个略显变态的教学流程，就明显是麦迪文的某种恶趣味了。
在那之后，两人又交流了很久。
虽然他们都没再提起关于艾露尼斯的事情，但方瑜却委婉表达了，想留在麦迪文身边学习魔法的意图。
作为资深的魔兽玩家，他十分了解对方作为最后的守护者所拥有的智慧财富。
然而……
“我不能继续干涉艾泽拉斯。”
“这颗星球的命运，必须由凡人自己选择。”
“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这个道理，但在那之前，尽情地探索这个世界，然后努力成长吧。”
他留下这样几句话，将二人传送回北郡，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方瑜忽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随后长叹道：
“啊……”
“忘了让他教我传送了啊！”
……
第二天，方瑜起来晚了。
农场的新任治安官给方瑜安排的第二项任务，收集珍珠鸡的鸡蛋。
不同于麦迪文开的小灶，拾取并搬运鸡蛋的过程，并没有让方瑜感受到身体属性上的提升。反倒是有种，干农活儿当苦力的感觉。
如今的北郡农场，早已聚集了上万来访者。而不论这些人之前在地球的身份如何，此时却都好像土生土长在艾泽拉斯的原住民一样，快乐且不知疲倦地劳作着。
……
“在这割草有个屁用？”
“我他妈要杀怪！”
好吧，也许其中有些人并不快乐。
方瑜感觉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便直起身子看了过去，然后，他又十分迅速的蹲了回来。
那声音的主人，正是他来到艾泽拉斯后第一个认识的中州同胞：师刚毅。
“老子那么早登陆游戏不是来JB干农活的。”
……
“毅哥说得对！不干了！”
“就是！咱们自己去找怪物杀！”
随着师刚毅的号召，又有两名看上去极为年轻的中州人站了起来。
哟？还找着跟班了？
方瑜无奈地摇摇头，他有点失望，却也没有理由去管别人的闲事。
有反抗精神是好事，但前提是你具备了足够成熟的思想，且真的受到了压迫。许多小年轻喜欢把反抗精神与正义、伟大联系在一起；但究其根本，无非是青春期的叛逆罢了。
一个大叔模样的中年人出声劝阻道：
“喂！你们几个先把自己接到的任务完成啊！”
“现在一没有装备，二不会技能，拿什么打怪？”
师刚毅的表情那叫一个邪魅狷狂，他将镰刀缓缓举起，对着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说，你这种人，在哪边世界，都只能当个垃圾。”
……
中年人做了个深呼吸了，回过头去，没有再理会对方的挑衅。
师刚毅轻哼一声，又从嘴里挤出两个来：
“垃!圾!”
此时的农场上，已经没有了愿意与他互动的人。虽然时不时有老外用自家地语言交流着，但以师刚毅的水平，肯定是听不懂了。
有趣的是，自诩新世界主角的中二青年，也不止师刚毅一个。
即便语言不同，文化各异，荷尔蒙这东西还是无差别的作用于每个人身上。也许现在的成年人都应该庆幸，自己在年少时代留下的黑历史，大多都是些非主流QQ签名罢了。
方瑜一边在鸡窝里忙活着，一边留意着“勇者”们的动向。
目前看来，暴风城与联盟的态度还算和善。
凡是想要自己进行冒险的异世来访者，一律给予放行。
但是武器、装备这些东西，如果不愿意通过劳作来换取的话，就不会免费发放了。
只靠自己观察来获取情报的效率真的是太低了！
果然在身处艾泽拉斯的时候，会造成消息流通的滞后啊！
想到这里，方瑜不禁又生出了想要返回地球的念头。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边以后，像是李思聪、马泽宇，还有其他家人与朋友的身影，方瑜是一个都没有看到。
就连新认识的亨利-卡维尔，也没再出现过。
哦不对，他的传送技能应该还没准备好。
想到这，方瑜下意识向裤兜里摸去，但那里面除了自己不能轻易示人的身份牌，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啊，我怎么又忘了。”
“但是连个看时间都不行……太不方便了吧？”
因失去现代科技便利的不满，同时让方瑜联想起了自己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这个艾泽拉斯，有没有可能是虚拟的呢？
所谓的传送，是否只是实现了意识上传的高科技呢？
虽然曾两次见证朋友在面前化作白光消失不见。
但为什么，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法携带物质进行穿越呢？
在上一次返回地球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内视的能力，同时，那种对奥术的掌控与亲和的感觉也完全不复存在。
如果当时，传送回艾泽拉斯的方式没有印刻在脑海里，他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他妈的又进入死循环了……”
方瑜暗骂了一句，脑海中再次响起了昨晚闲聊时，麦迪文问自己的话。
……
“但说实在，我最不能理解的还是，为什么你们会对这个世界如此执着？”
“我预见无数穿越者前赴后继地游离于生死之间，哪怕失去所有，为此崩溃，甚至生不如死。”
“可最终……最终他们还是会选择回到艾泽拉斯。”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方瑜当时并没有回答。
他想说：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曾经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就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吧？”
但这不是真的。
就像这个艾泽拉斯世界给他的感觉一样。
两个世界无法完全互通的割裂感，始终提醒着方瑜，这一切可能都只是虚拟的。
可即便这样，虚拟的艾泽拉斯，也足够支撑大部分“穿越者”们，选择永远留在这边了。
扮演一个新的角色，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多么诱人的一句话啊！
方瑜自问在地球的生活还算富足惬意，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想回到曾经的那个世界了。
自己尚且如此，那些生活更加不如意的人呢？
看看北郡农场传送阵那门可罗雀的样子就知道了，像是方瑜和亨利-卡维尔这种，选择暂时返回一次地球的穿越者，都算是极少数了。
……
“我不回，要回你自己回！”
“说多少遍了，现在是开荒的时候，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也不想想，往返的传送技能都有12个小时的冷却，脑瘫才回去呢！”
一个男孩的声音从方瑜身后的某处传来，听上去十分不悦。
“但是咱们真得回去啊！”
“算我求你了，一起回去吧，好吗？”
“这次你拿来买鞋的钱，是我的学费啊，而且现在你也需要不穿它们了，咱们就回去把它卖了吧，行吗？”
“等以后我多拍些照片，赚了钱，咱们再……”
女孩哀求的声音，被无情地打断了：
“闭嘴！”
“谁说老子不穿了？”
“都说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那鞋是限量款的，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反正都是要拍照片的，学费钱你先借着，以后挣了钱再还啊，哪儿那么多废话。”
女孩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张开后，却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
最后，她低下头，像是任命似的叹了口气，用手快速地抹了抹眼角，随后默默站起了身离开了。
男孩自是没发觉女孩的动作，见对方离开，只是不以为然地将女孩的那筐鸡蛋，提到了自己身旁，随后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筐鸡蛋我先拿着，正好我多做几个任务，你回来了我带你飞。”
方瑜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叹了口气。
随后他提起两满筐鸡蛋，朝着装载物资的马车走去了。
数分钟后，北郡农场的传送阵处，出现了三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