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爱，一生只有一次
唐妤的妈妈林凤霞开了一间包子铺，周末，唐妤照例过来陪妈妈，这里正好属于居民区，生意很好，林凤霞一个人忙不过来，又雇了几个人。
此刻是午后，不是高峰期，所以就林凤霞一个人在店里。
唐妤坐在旁边一边刷手机，一边和林凤霞聊天。
”又和谁聊天，我看你从进门起，手机就没有放下来过，我跟你说，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爱，不要学别人朝三暮四的。“
”找一个正经人家安安稳稳的结婚生子，千万别学别人未婚同居什么的，这样对不起未来的老公“
唐妤咬了一下嘴唇，把手机收起来，然后两只手无所事事的描摹自己的手指。
唐妤从小和林凤霞相依为命，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留下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赔偿金和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妻子。
林凤霞是在丈夫的蜜罐里生活的，丈夫的突然离世，让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一蹶不振，她当年为了爱情不惜和娘家断绝关系，独自一人来到宁城，现在看着嗷嗷待哺的女儿，不是没有想过回头向娘家求救，可是却又不忍心把丈夫一个人留在这座城市。
于是在丈夫过世半年后，她突然决定要自力更生，开一家包子铺，作为北方人，做馒头包子是易如反掌的事。
邻居几个热心的大嫂，一直张罗着让她再嫁，可是林凤霞说了。
”人这一辈子啊，只有一次爱的能力，我的爱已经在我老公的身上用光了，不可能再给别人。“
邻居大嫂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她，眼里满是鄙视。
都快成了秋天的黄叶子了，还把自己当朵花，孩子那么小，找个男人一起养才是正事，什么爱不爱的，都是闲出来的。
林凤霞也不生气，他们哪里懂得什么是爱。
拒绝的多了，大家也就不再热心的帮她介绍了。
可是，不介绍，并不代表别人不主动来找，林凤霞长的漂亮，身材也好，再加上皮肤白，一直都是远近闻名的俏媳妇。
现在死了老公，开了一个包子铺，每天抛头露面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眼馋呢！
一个个大男人一大早就来排队买馒头，嘴里说着荤话，就是为了目睹老板娘的芳容，所以林凤霞包子铺的生意要比别人家好的多。
为此周围的女人们总是说三道四，说她不知检点，敞开了胸脯卖馒头，专门勾引有妇之夫。
林凤霞也不辩解，只顾埋头做生意。
“我看前街老王家的闺女找的就不错，她老公是水泥厂的一个小领导，长相一般，但是对她没话说，月底就结婚了，”林凤霞说着把围裙卷起来，用抹布弹了弹凳子上的面粉，然后坐下来。
这些年起早贪黑的，她的皮肤不如年轻时候白皙，可是在同龄人当中绝对还是算得上美的。
唐妤嘴里没有感情的应答。
林凤霞抬头看了一眼唐妤，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道：“你不会还想着那个了吧。”
唐妤的心里突然被扯了一下，整个人怔了怔，好像是下了一整夜的雪，地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被人踩了一脚，皑皑白雪上立马多了一个脚印。
“没有。”唐妤简短的回答。
“我也是从你那时过来的，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林凤霞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水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白开水，包子铺里温度高，需要不停的补充水分。
“我说了没有。”唐妤有一点生气，她抬手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暗自舒了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我早就忘了，你以后也别再提了。”
“忘了最好，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看我这些年过的多辛苦，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你拉扯大。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安安稳稳的，不愁吃穿，不用操劳。”
“老板娘，大白馒头给我来两个呗。”有人来买馒头，林凤霞起身从旁边拿起一个食品袋，然后麻利的拿了两个馒头装好递给男人。
“老板娘，今天的馒头够白啊，捏起来也松软。”男人说着就抓起馒头，咬了一口，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凤霞。
林凤霞没有理会他，看着他扫码付款后，朝着男人的背影白了一眼。
“女人到头来，还是要回归家庭的，有男人在外面给你遮风挡雨，你把家打理好就行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抛头露面的，多苦，只有自己知道。”林凤霞说这话的时候是客观的，可是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的怨气。
“那你为什么不改嫁。”唐妤差一点就说出口。
可是一张嘴，还是换成了“我知道了，会好好的找个人家嫁了。”
林凤霞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唐妤，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父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林凤霞过的很辛苦，唐妤又何尝不是，那个时候正读小学，每天放学的路上，一帮孩子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喊，说她爸爸死了，被大车压死了，
唐妤当时并没有去到车祸现场，可是从那些孩子们的口中，她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次的车祸现场，面目全非的尸体，鲜血淋漓的地面，人们惊恐的表情，和林凤霞哭天抢地的无助......
唐妤觉得她的父亲一次次的在她的脑海里死去，就像是日复一日的做同一个恶梦一样，循环往返，没有尽头。
后来，邻居张罗着给林凤霞介绍男人，那些孩子又追着告诉她，她要有后爸了，今天的后爸是前街贩水果的老王，明天后爸是县里死了老婆的科长，再后来又变成了修车的瘸腿陈......
她的后爸每天都不同，可是这些不同的人最后都没有成为她的后爸。
唐妤曾经问过林凤霞，为什么没有改嫁？
招来了林凤霞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改嫁？你以为改嫁那么容易？ 我带着你嫁给谁，是嫁给死了女人的大老粗，每天像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他吃喝拉撒，还是找个离婚带孩子的给人当后妈。”林凤霞的手上沾满了面粉，她抬起手背擦了一下额头，长叹一口气。
“我这辈子就被你拴住了，要是没有你，我想嫁谁嫁谁。”
从那以后唐妤就再也不敢问林凤霞改嫁的事。
也是从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拖油瓶，是她让林凤霞过的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