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日,一个特殊的日子。
在这一天里,林妍歆仿佛把这一辈子的磨难都经历了一遍。
姐姐的祭日,家里破产的日子,未出世孩子的祭日,以及。
林妍歆死命握着手里的确诊报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觉痛。
血癌。
这是那张报告单上最沉重的两个字,重到光看着就觉得呼吸困难。
林妍歆那张好看而精致的脸上,此刻一片惨白,茫然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跌跌撞撞失了魂,沿路撞到好几个人都没有感觉,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歆歆啊,歆歆?”
林家父母闻讯赶来,见着颓废的女儿心痛不已。
林母一把抓住林妍歆的小臂,半抱着她,强忍着泪水,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直到哽咽到发不出声。
“啊?”林妍歆被拉回现实,仿佛梦境初醒。
她晃了晃神,下意识的就要把报告单往身后藏,费劲地挤出个微笑,“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可还没等她背过身去,手臂就被扣住了,林父把报告单从她手里一点一点掰了出来。
双手颤抖着确认着,等亲眼看到后,他痛苦的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林母也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决堤,蹲到了一边泣不成声。
见父母都到这个年纪了,还要为自己悲伤,林妍歆痛苦不已,可下意识伸出去准备安慰母亲的手,却怎么也放不下,最后只能悄然收回。
林父抬手摸了摸林妍歆的头,就像小时候赞许她的乖巧一样,“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我们一家人都会好的。”
这如同咒语般的一句话,是林父的期望,也是他最虔诚的祈祷。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揽过林母颤抖的肩膀,无声胜有声。
向来严肃的父亲,就算是笑起来,也让人生畏,林妍歆想。
家没了,人也快没了,如若只是她孑然一身的话,倒也还好,可她有家人,有爱她的爸妈,有……
“爸妈,周启没跟你们一起来吗?”林妍歆难得精神了起来,一脸期待的看向父母。
听到这个名字时林母明显身形一僵直摇头,林父则是直接气的站了起来。
他看着林妍歆,一副恨铁不成钢,又心疼的样子,“你还想着那个白眼狼干什么,他听说咱们家破产以后立马就跟我们撇清关系了!”
“阿启,阿启不是这样的人!”
林妍歆下意识的给周启辩护着,可心却跟绑着石头丢进湖里一样,已经下沉了一半。
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自语道:“不,阿启不是这样的人,他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对,我得去找他,我得找到他!”
伴着林母抽泣、林父跳脚的声音,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一路上自言自语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疯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周启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如果连他都不要她了,那她还怎么活啊。
……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都快黑了,她才走到了他们的“家”。
三层楼的洋房别墅灯火通明,那是她为他们的婚后生活精心准备的家,里面每一处设计都融着她的心血。
就像黑暗里的人会本能的靠近光源,看着那亮堂的小洋房,她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心绪。
太好了,他还在,他一定在等我。
林妍歆步子逐渐变得轻快,来到屋子前,熟练的掏出钥匙,旋转。
可下一刻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围裙的陌生女人疑惑地看着她,“请问你是?”
林妍歆也是一愣,难道周启请了保姆?
“请问,周启在吗?”
“周先生啊,他……”女人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香,谁呀?”
拖鞋拖地的“踏踏”声越来越近,声音的主人也逐渐清晰。
“林妍歆?”穿着真丝睡袍,面容精致的中年女人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皱眉喊出了这个名字,“你来做什么?”
林妍歆见她也是眉头紧蹙,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阿姨,你好,我找一下周……”
“周启不在,他以后都不会再见你的,你回去吧。”周墨兰一脸不耐烦,说着就准备关门。
“您,您等一下,”林妍歆情急之下伸过一只手臂抵着门,白皙的手臂上瞬间就被夹出了一道醒目的红痕。
她倒吸一口凉气,硬是把将出的眼泪压了回去,一声不吭。
“干什么,干什么,碰瓷啊!”周墨兰急了,挽起袖子指着林妍歆就准备开骂。
“不是,不是的,”林妍歆额上冒起了细汗,强忍着疼痛,用最后一丝理智想把话说清,“我就是想见周启一面,我不相信他会那么狠!”
“怎么狠?”周墨兰气笑了,趾高气昂的指着林妍歆,“你家都破产了,还有什么好见的,你可别耽误了我们小启,他还有大把的好前程!”
说完不等林妍歆反应,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赶紧关好门,“你别想再进来啊,否则我叫保安了!”
林妍歆还想上前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周墨兰的冷嘲热讽,硬生生收回了手,不服输的死死握着拳头。
“什么人嘛,都混成那样了,还敢来攀关系。”
周墨兰一直都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从跟周启谈恋爱起,周墨兰就嫌弃她过于强势,以前有家里兜着,她尚且还能给林妍歆一份薄面,可现在家道中落,终是见了人心。
林妍歆抵着门框,后槽牙咬的死死的,墨黑的瞳孔在黑夜里映照出灯光的辉煌,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只要没见到周启,没亲耳听他说那几个字,她就不算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