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干部,咱们就直接进来找他吗?”
梁山打着手电筒,跟在一名手里握着匕首的中年身后。
不停地深呼吸,时不时咽口唾沫,身子弓着,左右张望,战战兢兢。
这是他的工厂,正巧,如许多都市恐怖故事里写的一样,这里闹鬼。
“放心,我手里的匕首可是才买不久的高级驱魔器,只要那家伙敢现身,我就把他的脑袋给切下来,叫他个散魂飞!”
竖着剑眉、表情严肃、握着匕首正四处观察的中年名叫龙熙城,是江市驱魔协会的一名工作人员,此次受梁山雇佣,来处理其工厂内出现的鬼怪。
现在是冬天,虽然才晚上七点,却也早已没了日光的保护,特别是这工厂地处云山脚下,平日里就人烟稀少,如今又出现了灵异事件,就更显得有些冰冷。
或者说是,诡异。
两人一前一后,神经紧绷着抬头仔细观察每一处鬼怪可能出现的位置。
当然,不需要担心脚下会不会突然踢到什么罐子啊、铁棍之类会发出声响的东西,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米国血浆片。在请龙熙城来之前,梁山就让工人们清理了整个工厂,然后给他们结了工资发了补贴,让他们先回去好好过个年。
这时要是真的踢到了什么,就不需要犹豫了,匕首朝下,全力猛扎,反正除了那鬼,也只可能是自己的脑袋了。
前者一刀下去正好解决问题,然后皆大欢喜。
后者一刀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反正脑袋都掉了下来,扎不扎这刀都接不回去了,区区致命伤而已,大家开心吃席,你说是吧?
他俩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找,看到的场景虽然有些让人瘆得慌,但也没有吓得人冷汗直流。
毕竟你要说不吓人吧,他身处空旷无人、寂静无声的厂房,周围是某些角度泛着寒光的金属机器,坐上的电梯灯光昏暗、狭小拥挤……
但你要说吓人吧,这里不外乎就是咱们平时打12个小时螺丝的流水线,吃土豆炒马铃薯、西红柿烩番茄的食堂,使用超过10分钟扣50块的厕所……
要是不说有鬼,走在这些地方,除了翻白眼都找不出第二个表情!
不合时宜的冬季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夹带着山间带下来的点点尘土,迷了二人的双眼。
本能地,两人开始揉眼睛,手将仅有的光源遮住,让自己处于另一种意味下,完全的黑暗之中。
明知身处闹鬼的地方,要保证自己的视线一直在所处的环境之中,但奈何理智许多时候抵不过本能。
就这么揉啊揉,揉得眼泪四溢,揉得光再次挤进自己的世界。
只不过这次,除了两人的手电筒,不远处的静止的传送带上还多了盏提灯。
灯光微弱,不暖反寒。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压着脚步向那盏灯走去。
可是在这空旷寂静的工厂里,哪怕你脚步再轻,也会发出声来。
“哒,哒,哒,哒……”
脚步声有规律地在工厂里回响,每一声都扣在了心上,伴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叫来了一朵云,遮住了仅有的两缕月光。
龙熙城见左右并未出现异常,随即俯下身去,打量起这凭空出现的提灯。
灯只是盏普通的灯,其中发出的微弱的光,并不带有一丝鬼气,而那塑料的外壳、劣质的玻璃,无不在告诉观察他的人:某宝上21块7包邮。
“会不会玻璃罩里面有蹊跷?”
想着,龙熙城将脸越贴越近,在那玻璃罩上,已经能看到自己眼睛里的自己了。
这玻璃有杂质,可能是生产商为了省钱?里面的灯芯发光微弱,是许久未充电了吧。嗯?怎么感觉这上面有刻痕?
刻的是什么?
“嗒!”
不给他仔细看清的机会,一只满是老茧的、苍白的手从他右侧脸颊旁伸出,搭在灯上,握住了提把。
“呼”,一口气轻轻地吹进了他的后颈,顺着脊柱下滑,再在腰部向上回旋,随后在全身扩散出寒意。
鸡皮疙瘩。
“好看吗?”
闻声,一瞬间龙熙城瞪大双眼,反握着匕首的右手肌肉紧绷,旋即迅速起身一刀朝后划过。
“咚!”
鬼头落地鬼身倒。
上来就实体化的鬼吗?
龙熙城嗤笑一声,加入协会快十年了,从来没这么轻松地解决过一个鬼,本以为这家伙直接出现在身后会是个凶恶且难缠的主,现在看来,这鬼挺年轻呐!
匕首收入鞘中,将风衣拉直,再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捋成背头,接着走到已经呆住的梁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那鬼已经解决了!”
见梁山仍旧呆立在原地不动,龙熙城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普通人啊,才经历了这种事,多半是被吓坏了吧。
也不催促,就背着手等他慢慢缓过神。
毕竟人上来就直接给了十万的驱魔费,咱也得对冤大……咳咳,对雇主好一点儿不是?
云朵来了又走,月光聚了又散。
然而没过多久,呆住的梁山猛地瞪大双眼,伸手颤抖地指向龙熙城身后,张大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见此状,龙熙城心里砸下了块石头,只是“嗵”地一声,心脏便有了一种突然受到剧烈冲击而猛然收缩的感觉,随之慌了心神。
隐隐钟声沉闷响起,宣告了接下来的不妙情形。
龙熙城眉头紧皱,僵硬地缓缓转过身,只见那倒在地上身首分离的黑影将提灯放在肚子上,双手至上而下将其抚摸检查一遍,接着双腿蜷立,就这样撑着整个身子站起,然后慢步走到脑袋旁边,一把抓了起来。
这道黑影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那是刚才被自己一刀砍掉头的鬼,现在正左手提着灯,右手抓着头发,提着自己那掉落的脑袋。
每走一步,那提灯与脑袋都会跟着颤动一下。
龙熙城这时看清了那鬼的样貌:人群中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长相,四肢强健,通体冷白,脖子上整齐的切口展示着他身首分离时的干脆利落。
他停在了三步之外,朝着龙熙城身后的梁山,右手平举起自己的头,然后缓缓睁开有着丝丝猩红的眼睛,微笑道。
“嗨!”
……
某间出租屋内。
柳谒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屏幕的白光在没有开灯的屋内将他的脸照得白亮。
亮光下,他手边泡面桶里的汤被吹动了起来,就像刚泡好时在吹气让它快速变凉。
不过,如果是风吹过引起的,绝不会波动得这么大,屋内除了柳谒卿,也没有其他人,汤却像有某个人在往里吹气一样。
柳谒卿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但不为所动,只是一手紧了紧外套,另一只手仍旧在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片刻后,汤面平静了下来,转而动起来的,是他侧面的头发。
仿佛有双手,将头发分出一缕,再缠在无形的手指上,又放开,如此反复,使得头发直了又卷,卷了又直。
可他还是没有受影响,一心一意地在屏幕前码着字。
就在那双手准备在头发上打个蝴蝶结时,突然,他停了下来,双手悬在键盘之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没有继续增加字数的文档。
显而易见,在这不正常的环境里,他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他,卡文啦!
那无形的手见状,停止了对他头发的玩弄,随后,一道人影渐渐显现,盘腿坐在空中,双目无神、笑容僵冷、嗓音嘶哑道:“来跟我一起耍哈儿噻~”
“哐!”
柳谒卿听到这声音,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向旁边摆在地上的奶粉罐子。
“哎呀!”那坐在空中的人影一个不稳,落到了地上,接着语气满是委屈,道:“不耍就不耍嘛!你抓我罐子搞爪子嘛!”
柳谒卿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把脸,然后身子一倒,靠在了椅背上,接着伸出右手捏住那人影的脸往上提。
“诶痛痛痛!”那人影被揪得生疼,连忙求饶,“我错老我错老,你松开!我下次还敢嘞!”
柳谒卿也没想怎么收拾这家伙,虽然他之前订的规矩是自己码字的时候不能干扰,但他此时揪脸更多的只是卡文后的烦躁。
简称:无能狂怒。
刚一松手,那人影就捂着自己右脸窜开,悲愤道:“自己看到要过年老想多写两章好给院儿里头嘞娃儿些买点礼物,结果现在自己写不出来还拿我出气,太可恶老!”
“咳咳。”被戳穿地柳谒卿只能用咳嗽掩饰尴尬,然后拿起桌上的痒痒挠开始挠痒。
“要不是你每天都吵到起要吃几包辣条,还是四块五一包那种,我早就存下来钱老!至于现在天天从早上码字到晚黑,还要被威胁寄刀片蛮?”
“……我平时又没得法实体化去外头耍,电脑大部分时候你又得用,现在就剩这门点爱好老,再说,我一个小娃儿家家,吃点零食有啥子嘛~”
“无聊你就把地走老嘛!而且,你是小娃儿蛮?你连人都算不上!你个奶粉罐罐儿成精嘞东西!”
就在这一人一成精的奶粉罐子要吵起来时,电话响了起来。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三天三夜都还在那下~”
柳谒卿看了一眼来电人,神情恢复严肃,按下了接听键。
“我是柳谒卿。”
“嗯,我知道了。”
“这单,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