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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家

发表时间: 2022-11-27

胡老汉回来的时候,苏启睡得正香,胡老汉看着苏启脸上的泪痕,轻叹了一声出了里间。走到土灶边上一眼便看到了灶膛里已然烧成灰,却还能辨认出是布料,胡老汉出了门外一看柴棚梁下空空的竹竿,心里很是疑惑,这孩子为什么要把衣袍烧了?又到里间门口,看了看睡在床上的苏启,胡老汉锁了门后扛上锄头便往自家地里去了。

胡老汉回来的时候,苏启蹲在灶前烧着柴禾,胡老汉上前扶起苏启:“小公子,这些糙事哪能你来做,老汉来做就好了。”

苏启看着胡老汉,嘴唇嚅动数下才开口:“胡老爹,你这两天出去,有没有去我家里看看?”话说到这里,苏启眼里的泪水滚滚落下。

胡老汉听了苏启开口说话,心里暗暗长舒了一口气。扶了苏启坐在小板凳上,自己也拉了个小板凳坐下才说道:小公子,昨天我去了,衙役已经收殓了你家里的人,经过忤作等验了,定论就是死于走水。并且已经拉到城外的大台子上一一垒了墓了。“

苏启眼泪流个不停!胡老汉只能默默在一旁陪着。

过了许久,苏启抬眼看着胡老汉:“胡老爹,夜里我想回去一趟,你能陪我去吗?”

胡老汉迟疑了一会问苏启:“小公子,不去官府吗?为什么要夜里去?”

苏启低下头没有回话,该不该跟胡老爹说实话呢?若是说了实话,胡老爹会不会赶自己离开?又或者会不会把自己交给官府?来避免惹火烧身。

苏启抬头看了又看胡老爹,又稍迟疑后决定还是说出来:“胡老爹,事情不是你们了解的那样!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千万不要再跟任何人说起!否则,会害了你的!”

胡老汉看着苏启红肿的双眼,透着那份与年龄有些不符的沉重,不由得面色也更加的严肃!

“我们家是被歹人故意放了火才走的水,并且我亲眼看着我的父亲被杀!”苏启嘴角溅洒着淌下的眼泪声音低沉。

胡老汉听了苏启的话后呆愣了半晌哆哆嗦嗦问道:“小公子,你亲眼看着歹人放火,还,还看着歹人杀了你爹?”

苏启听了胡老汉的话,又想起父亲被割破脖颈那血液喷涌的画面!眼泪奔涌着并往下淌!泪水从鼻翼两侧仿若是小溪一般经过嘴角,再经过下巴后滴在地面溅出一朵又一朵小小水花。

“胡老爹,正因为是歹人害了我一家,他们杀了我爹还带走了我爹的尸身,歹人撤离时,还在我家四周查看有没有人逃脱。所以官府我不敢去,更不敢白天露面,怕歹人发现了我还活着。”

“官府说你们全家死于走水,不是,老汉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官府是这么下的结论。从你房间抬出跟你一般大的一个男娃,官府判定说是你。那个男孩是谁?”胡老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是苏晨!他的父母带着他到我家里才几天。”胡老汉前后想了想,相信了苏启的话。

胡老汉原以为是苏启经历了这惨痛之事,幻想出来一家人是被歹人所害。可这孩子活生生的一个人在自己家里已经生活了两天,自己没有生出了幻觉,那么苏启所说的肯定是真相。

漳州府杨仲川书房,董良低头垂着手站在杨仲川对面大气不敢出,额头细密的汗珠很快往下在淌,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

“确定苏峰的儿子逃脱了?”杨仲川声音冰冷而低沉。

董良捏了衣袖擦了眼眶上的汗水声音有些发颤:“大人,学生不能确定被烧死的男孩是苏启还是苏峰书童的儿子。”

“明日一早再去观澜城,安排人暗中去寻查此子下落,不论是苏峰还是他长随的儿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十多岁的小儿都找不到的话!哼!去吧!”

董良躬身退出书房,直到进了自己的小院,才重重吐了几口浊气,并用袍袖抹了两把脸上的汗水。进了屋里,丫鬟奉了茶后,便被董良喝退了出去。咕咚咕咚又倒了几杯茶喝下,紧张的心弦才松了一些。

丑时二刻,胡老汉和苏启蹑手蹑脚地来到烧成了废墟的苏家,看了左右无人,轻轻推开了大门,一老一小提脚轻声进了院内合上大门后,胡老汉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来,眼看着苏启双肩又在耸动,上前一步捂住苏启的嘴:“小公子,现在可哭不得!要是招来了人,那可怎么办?”

见得苏启听进去了忍住没有再哭,胡老汉凑近苏启耳边:小公子,我在这看守着,要是有什么动静,我就学猫叫,你就赶紧跑。”

苏启看了看胡老汉,没有说话,猫着腰往着自己房间的位置摸了过去,苏启动作很轻,手脚并用着慢慢地往前摸索。摸到自己房间的门口,用手轻轻扫开原来门扇下方往里见方尺许地上的炭渣和炭灰后,跪在地上,脸尽可能贴近地面,拿着从胡老汉家带来的扁凿,先是挑了地面上一块青砖四边缝间的灰土,才撬起了青砖,之后的青砖撬取容易了许多,连续撬了九片青砖后,苏启用扁凿撬刨青砖下的垫土层,用手一捧一捧往外搂了放在一边,搂了七寸深后,从坑里抱出一个小箱子,苏启松了口气。

记得苏晨一家来的第二天,爹爹趁着娘亲及婶娘带着下人都在忙碌,自己在跟苏晨比试射箭时以入厕为由离开,悄悄到自己门口下方埋这箱子时,被回房想要换身衣衫去比骑马的苏启碰上,爹爹很是严肃地交代:“启儿,爹爹埋下的这只箱子里,装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埋放在你这儿,我觉得最为安全,答应爹爹只有你知我知,并且不可取出来!”

苏启把小箱子放在一边,到旁边的花园里捡来了小石块夹了灰土,把青砖的土垫层尽量踩实,又用细一些的灰土抹平后,才把青砖一块块复原回去,扫了灰填进了砖缝里后踩实了青砖,又用衣裳兜捡一了些炭渣散到撬取青砖的那一片地上。

胡老汉看着苏启抱了一个小箱子猫着身子来到近前,才松了口气,胡老汉在苏启耳边说了句话,便轻手轻脚到了大门口,轻轻把大门拉开了一些,探了头出去,一阵打量后才向苏启招了招手,又待苏启到了身后,胡老汉才稳着大门门扇出去,侧身让苏启也出了大门,轻轻合上大门。

二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家后,上了门栓,胡老汉才长长吐了口气,取了两只碗倒了水,自己咕咚咕咚一口就喝了底朝天。

苏启放了箱子到小板凳上,也端起碗一口喝干了水。

进了里间,苏启打开了箱子,见得里边放了一叠书信,苏启一看信封上都有火漆封着,也没敢拆开。信封下方是一叠银票,苏启拿出一看,共有二十四张,总计七千玖佰两之多!

胡老汉在一边看着,神情很是凝重!

苏启点出三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到胡老汉手里:“胡老爹,这些给你。”

胡老汉手一抖,银票险些掉落,胡老汉伸手把银票捞到手里后,直接递到苏启手上:“小公子,老汉老了!用不到这许多银钱,小公子日后用到银钱的地方多,小公子快快收好!”

苏启还想说什么,胡老汉叹了口气:“小公子,你的好心老汉知道!前年老汉害那场病,要不是小公子从家里拿来银钱给老汉看病抓药,老汉哪能活到今天!老汉一个人,守着那片菜园子,还有那片水田,养活自己足够了!再说了,老汉要是拿着银票去换银子,很可能银子花不到,就要受那牢狱之灾。”

苏启听了胡老汉的话,也醒悟了过来,确实是这样!银票给了胡老爹只会害了他,没 人会相信银票是胡老爹的,能够把银票占为己有的人太多了!想要这么做的人更多!

苏启合上箱子,犹豫了一会才又开口:“胡老爹,你能帮我吗?我要悄悄出城去。”

胡老爹一听急了:“小公子,你要出城去做什么?你还这么小,出去太危险了!要是遇上歹人怎么办?你们家就只有你了,你就躲在老汉家里,等你长大些了,再来决定,好吗?”

苏启抓起胡老汉的手:“胡老爹,我爹被歹人害了,尸身都被歹人带走了,官府却判定我全家都已死在大火里;远叔一家每年都要回来住一段这事官府是知道的,往年都会在一起吃饭的,既然知道远叔一家走水时也在我家里住,为什么还会下这判定通告?我想不通!这绝不是他们应付了事,最大可能是他们本就知道那伙歹人。”

胡老汉听了苏启的话,脸色发白!额头一会的功夫就布满细密的汗珠。

苏启顿了顿后接着分析:“胡老爹,远叔一家来我们家,那伙歹人肯定也是知道的,火场里本应有两具男孩的尸体,却只找到一具尸体,他们肯定还要千方百计的找我,不把我杀掉,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我必须离开,胡老爹,你能帮我吗?”

胡老汉沉默了一会后,想了想,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语气有些低沉:“小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去哪儿?你一人在外,实在太危险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办?”说完嗯嗯哭起来。

一老一少都在流泪!苏启的疼痛到要窒息!甚至于不只一遍在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这肯定只是一个梦,梦醒后,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还是那么美好!

看着胡老爹的眼泪,苏启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自己一家和远叔一家都被歹人害了!自己必须离开,否则自己就是在等死。可是,出得了城吗?出了城后,往着哪里去呢?纵然能出城,要是歹人在城外撒网以待呢?可如果不离开,在胡老爹家里能躲到什么时候呢?要是官府全城进行搜捕,肯定会被抓的!到了那时,不但自己必死无疑,还要连累了胡老爹!

一番思量,苏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出城去!只有出城才有一线生机。至于胡老爹,只能往着宽他心的方面来说,索性跟胡老爹说要前往穹沿草场去投奔亲人,对!就这么说,胡老爹会少一些担忧。

听了苏启要前往穹沿草场,胡老汉很是担忧路途近千里,这么一个半大孩子在路上都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咋办?可听了苏启那一番分析,胡老汉也明白苏启呆在城里更加危险!胡老汉重重叹息一声后便不再言语。坐在床边又过了一会,胡老汉看着苏启,一双已然有些浑浊的眼里饱含热泪:“小公子,老汉孤身一人,原本还想着照顾小公子长大的。唉!老汉还是没有这个福分。”

“胡老爹,若不是我不能呆在城里!我现在就是一个孤儿,我何尝不想跟胡老爹一起生活,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公子!老汉把话说出来了,心里其实就好受多了!你先睡吧,我得去给你准备些路上吃的,明天一早就送你出城去。”

苏启的心,一半疼痛仿若是寒冰包裹,一半仿若是在娘亲怀里是那样的暖!在全家受害这三天以来,要不是胡老爹,苏启不敢想像,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胡老汉和了面,蒸了饼,又从一只大木箱里找了两身干净的衣裳打了包,找了个装水的葫芦,又从大箱子底上拿了一双崭新布鞋包在衣裳里重新打结后,才上了床挨着苏启睡下,躺了一会,胡老汉又摸索着下了地,点了油灯,掌着灯去了外间,一阵摸找后,胡老汉找了一把木柄小匕首,一只火折子,放进包袱里边塞好,在屋里转了一圈,又拿了雨伞放在包袱一旁。

胡老汉坐在土灶旁,放了柴禾进去,不一会燃起了火,胡老汉伸着手烤着火,心里就是难受,眼里的泪咕噜一双,咕噜一双在往下流。想着这么七八年来,苏启从第一次爬进小院摘杏子开始,苏启总是喜欢到自己小院里来玩,总是拿自己很少吃得上的肉食、甜点来给自己吃,还在自己生病时拿来银子给自己看大夫……

坐了一阵,胡老汉抹干眼泪,掌了灯回到里间,上床躺下后,没有吹熄油灯,看着熟睡中的苏启,胡老汉想要伸手抚摸苏启的脸,却是在苏启脸颊寸余外停住了手!

手在半空顿了一会,胡老汉收回手来,静静看着苏启的脸。

卯时一刻,胡老汉便起床给驴子喂水喂草,热了蒸饼后才叫苏启起床,待得苏启洗漱方便一番后,胡老汉从大木箱里拿来了布衣及裤子递给苏启:“小公子,原本想着过几天,我去给你做几身衣裳的,可你一会就要走,只能委屈你穿老汉的了,换上吧。”

苏启鼻头发酸,接过胡老汉递来的衣裳换上。换了衣服,苏启把信件及银票一并用油纸仔细包了几层后,又用自己换下的里衣包了油纸包塞进外间的包袱衣裳里,系好了包袱。

胡老汉吃了两个蒸饼,便去外头驾了驴车,胡老汉从茅房挑了三挑粪便水把驴车上靠前的大缸装满,又端了两粪箕土装到后边的大缸里后,拖来了几把干草,塞了两把干草到两个大缸之间,留着两把放一边备用。

苏启吃了蒸饼,胡老汉把包袱、蒸饼、雨伞拿到车旁,转身凑到苏启耳边:“小公子,老汉想到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你躲到大缸里去,我铺层干草在你头顶上,再把木盖给盖了捆上,要委屈小公子的是,老汉要在干草上浇上粪水,你委屈一下。”

苏启没有反对,而是利落地上了车后,进了缸里蹲着。胡老汉把包袱等一干东西递给苏启后,拿了干草铺在两个大缸的口面上,又盖了木盖,用麻绳把两个大缸跟车架子绑扎了个结实后,便沿着木盖边沿向着干草浇上了粪水。

牵了驴车出了院门后,胡老汉锁了院门,便牵了驴车朝着城门走去。

卯正二刻,胡老汉牵了驴车来到城门口,城门守卫兵卒大老远便闻到味,不由得掩了口鼻,待得胡老汉走到近前,一个兵卒上前拦住:“胡老汉!这天不亮就出城,可是去顺了哪家的小寡妇,这才帮着人家偷偷送这腌臜出城!"

胡老汉朝着兵卒不停作揖:"军爷,实在是老汉被收拾怕了呀!以往几次,出来的晚了些,冲撞了吃早点的几个官人,几个嘴巴子抽得老汉心里一想起来就怕!所以,这才早早地送出去。”

四个兵卒听了捂嘴笑出声来,一兵卒捂着嘴挥挥手:“顺了哪家寡妇,我们又不管你,还编些个瞎话!快快拉走!”

胡老汉作了一揖,牵了驴车就要出门。

“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