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里娇气的,阿浮对别人也这样吗?”时崤问。
宴江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助地摇头。
外头又爆出几道凄厉的尖叫,而后便是人群混乱的躁动声,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远,传到这里来时已经模糊不清。恐惧到了极限之后便是麻木,宴江没有太大反应,连头都没有力气回。
有力的双臂大发慈悲地拥住了他。
鬼王安抚的吻落在人类的鼻尖,手掌顺着脊背摸着往下滑:“累了就睡吧。大人帮你洗洗,好不好?”
“好……洗洗……”
时崤入戏地扮演着救赎者的角色,所有动作都变得极尽温柔,轻轻柔柔的吻时不时落在宴江的脸侧与耳后,手掌也体贴地扶住他的腰身。
宴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整个人老老实实歪倒在他身上。
洗得久了,出水的时候背后有些发冷,鬼王就将黑底红纹的外袍把他裹了起来,怀抱也暖得刚刚好,一切都温和极了。
浑浑噩噩宴江开始迷糊,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一个坚实而有力的安全港湾。
不怪他,毕竟人类向来是最脆弱的物种。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宴江甚至产生了某种被爱着的错觉,抬起头去追随施爱者的唇,想索取一个同样温柔的吻。可当自己好不容易够到那嘴角的时候,对方却侧头避让开来,叫他难过不已。
“乖乖的,等会儿再亲。”鬼王随口哄他。
他便突然想起来,鬼王是不是也嫌他这张嘴说了太多的谎。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擦,嘴唇用力地蹭上自己的手背,蹭得红肿一片,也不敢停下。
动作很小,但还是被察觉到了,时崤拉开他的手:“怎么了?”
“脏……”
“阿浮不脏。”
不脏的话,怎么会不愿意亲他呢?宴江想不明白。别开脸,安安静静地掉下两滴泪,像个委屈的小孩。
时崤反应过来,有些好笑,不过心中到底还是受用的,手一挥,在两人周围罩下一层小小的屏障,他抬起人类的脸,落下了一个极为缠绵的吻。
这是来自鬼府之王难得的、绝无仅有的宠溺。
心动在这个吻中悄悄生长,像推上沙滩的白浪,不激烈,甚至安静得无人察觉。
吻结束了,宴江也沉沉昏睡过去。
时崤掖了掖外袍,把他裹得更严实了些。
可再抬起头来时,表情又变回了一贯的冷静。他撤下狭小的屏障,对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的康沅点点头,看不出丝毫的意外:“如何了?”
当——
空灵的锣响,传不出这破草屋,也传不进人类的耳中。
爱梅村其实是时崤亲手封上的。
事情发展至此,还要从上一回宴江被引进鬼境陷阱说起,那夜时崤深入施救,施展鬼力中大意泄出几丝气息,叫圭风因此而锁定了爱梅村——本是无谓应战,泄露也就泄露了,哪成想圭风自知把握不高,竟丧心病狂至直接将鬼门开在了此处地界,放任诸多小鬼直接涌入人间,打破了爱梅村的阴阳平衡之象。爱梅村的命运由此转折,起先只是老弱病残偶能窥见游荡的鬼影,但随着阴风不间断地从鬼门吹向人间,到昨日,它们已经能直接出现在所有人类眼前,甚至加害阳气衰虚者了。
封住村庄,本意并非囚禁村民,而是为免鬼气四溢,以至让这场无妄之灾扩大到不可收拾地步的无奈之举。只是这样一来,鬼气无法排出,翻倍地堆积在这里,小小的村落便成为了夹在两界之间的不阴不阳之地,注定成为这场鬼府之乱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