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对我们来说是皮开肉绽的大祸,对上京的百姓不过是谈资,对周昭仪更不过是芝麻大点的事儿。
我跑到医馆,将剩下的钱全部换了最好的药膏。
我死死咬着嘴唇,一边剪开衣衫上药一边哭个不停。
到了夜里,罗凛果然发起高热。
我端了冷水,拧了帕子一道又一道擦拭,不知疲倦。
直到天色微熹,眼见罗凛退热,我才终于撑不住睡过去。
那是一个地牢,燕允被铁链绑着,浑身是伤,两边肩上各钉着一道弯钩,皮肉翻起,白骨隐现。
身穿华服者手持烙铁:“世子,认了罪行,少吃些苦不好吗?”
他的声音很虚弱:“我父一生清正,为人子,绝不与奸佞同流合污。”
后来,整个地牢里都是凄惨隐忍的叫声。
我猛地惊醒,泪水已经糊了满面。
触目是罗凛刚好得差不多又裂开的伤口。
罗凛还没醒,他睡着时特别安静。
我刚站起,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关上门,戴上帷帽,谨慎地没有立即开门:“来者何人?”
“罗侍妾,我姓姬,河东姬氏。”
我知道,河东姬氏,流传数百年的清贵人家,是燕太子的忠实拥趸,结党之祸,概因家底深厚才没有被赶尽杀绝。
我打开门,一个冷脸阴郁少年,果然是姬枝山,从前燕允的亲信。
罗凛哪怕戴着帷帽,但相似的身形果然还是露了破绽。
我不敢信任何人。
因此我扶着门,冷冷道:“我已经脱离太子府,再无瓜葛,还请离开。”
姬枝山从前就很倨傲,看人鼻孔朝天,如今更添一分焦躁。
“你别不识好歹。”
说着他就要闯进来,下一刻,身后传来虚弱的制止声。
“枝山,不得无礼。”
我猛地回头,他叫出了姬枝山的名字,罗凛恢复记忆了。
这一刻,我不知道是羞愧更多还是惊喜更多。
总之,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姬枝山冲过去,扶住他,双眼通红,我也慢吞吞跟上去。
罗凛摸了摸我的头:“真没想到,雨意,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我讪笑着摆手,姬枝山不欲多寒暄,扶着罗凛进了房中便紧锁房门。
我就这么蹲在院子中,安静地等待。
到了傍晚,我强撑着精神买了些肉做了晚膳,又去敲门。
姬枝山打开房门,鄙夷地看着我端的饭菜:“你就给世子吃这些东西?”
我也来了火气;“你富贵,可怎么没见你救下你家主子,给他疗伤做饭?”
姬枝山寒着脸,又要发作,被罗凛轻飘飘一句话拦下。
“枝山,你先回去吧。”
院子终于安静下来,我和罗凛各端着碗坐在树下,有些惆怅。
“枝山请我起复,诛杀今上,登基为帝。”
我心中了然。
燕太子后嗣存活于世,只要这个消息一出,无需招揽笼络,也会有一大批前赴后继的追随者。
我挤出一抹笑:“那要恭喜世子了。”
可是他沉默了很久,吃完饭才盯着我说:“雨意,我很喜欢罗凛这个名字。”
在树下坐了许久,我终于反应过来,或许他还没有答应姬枝山。
姬枝山是有野心的氏族,他跟罗凛不是一路人,罗凛的温和仁善,做皇帝反而成了劣势。
我再次卑劣地想,或许他看透了权势,已经不想起复了呢。